想来是向寻醒来,他却不在,不知可有饿得前腹贴后背,听得这话亦不答,只让开身子,让楼桓之入门去,自己又转身离开。
一来是他懒得听向寻要与楼桓之说些什么,若是要紧的被他听了去,来日又是向寻想要让他死的上佳理由。
二来,他还得去端粥端药来。虽如今向寻受伤狼狈,他亦愿意瞧多一阵子笑话。只是前提得莫是由他亲手照顾。因而他已然希望向寻早些好了早些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等上两刻钟。想来天大的事向寻亦交待好了,便端着东西,敲门。不一会儿,门便被拉开,楼桓之替他拿过手上的东西。云归见楼桓之这般,便很快转身走人。既然有人替他,他何苦进去看向寻那张脸?自然是可避则避,能少些服侍向寻便少些。
楼桓之没想自己刚接过云归手上东西,他便动作迅速地走人了。他本不过是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不少,该是有些沉重,便顺手接来,哪知云归就直截了当把它们交给他了。
端至床边,放在案上,看向向寻问道,“太子如今可能够自己用食了?”
若是问的人是云归,向寻自然是要摇头否定的,只是若换成楼桓之,他并无意让楼桓之给他喂食,那画面只消一想,便觉得诡异得很,便道,“足以。”
接过楼桓之递来的粥碗,“云归又去何处了?”既然送了东西过来,为何人却未有进来?今早他已去寻了楼桓之过来,还有何事可忙?
楼桓之听见向寻对云归的称呼,不由一愣。随后答,“不知。”
向寻看了一眼楼桓之,便沉默地舀着粥吃。楼桓之见再无他事,便站起身来,“我明日再过来。”说完,便打算去找云归告辞。
“明日不必来了。伤好我自会回宫。你走前让云归过来。”向寻颔首,言道,“他还未有来给我换药。”
楼桓之脚步一顿,“好。”随后直出屋子,往前院走去。走至一半,便见云归在不远处的树下乘凉,便朝云归走去,在人跟前站定,“时候不早,我且先回去了。”
云归微有些讶异,“这般早就走了?不再在这儿稍坐片刻?”示意楼桓之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
楼桓之摇头,“不了。”想及方才向寻所言,问道,“这几日,都是你一人照顾他?”向寻身上的伤并不轻,虽不知具体伤在何处,但想来云归必是要时时顾着。
云归点头,楼桓之为何问起这个?问道,“怎的了?”
“只是觉得……辛苦你了。”莫名的,“委屈”二字差点便要脱口而出。他硬生生截住这几字,换成“辛苦”。
云归一愣后浅笑,“此番付出,必有收获,我只当是必要的付出便是。”
必有收获?云归想要什么?楼桓之想了想,到底未有问出来,只告辞离去。
又是七日过。许是习武之人的外伤总能愈合得更快些,向寻至这时,已然能较为顺当地下地行走,只是伤腿依旧不可过于承力,走时是走一步拖一步罢了。
这日向寻醒得早些,便拖着腿一路往外。循着细微声音走去,便找到在厨房里煮粥的云归。他在门边停下脚步,并未引起云归的察觉,依旧侧对着他,手上搅粥的动作轻缓。
他看着云归认真的神情,有些微微出神。直到声音传来,“你在这儿做什么?”声音冰冷。回过神,看着云归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禁蜷了蜷手指,“不过是来看看。”
说完,便迟缓地转身,又是且走且挪地往远处走。
云归看着向寻这般模样,到底未有再说话。复又低头,看着眼前米白色的粥水。这些日子来,他看够了向寻的狼狈,但他生不起丝毫的可怜同情之心。而向寻想必亦是绝不需要他的同情与怜悯。
即便向寻行走不便,全无往日风姿,亦是背脊挺直,眉目凛然。又好似自信得根本不介意,仿佛哪怕往后,只能如此行走,他亦依旧是往日睥睨天下的王者。
这样的心性,便是云归,亦不由得佩服一二。
第88章 向寻离去【参赛求枝枝】
云归将粥和药端去安置向寻的房屋,果见人已经回了来,安分地待在床上。在换药时,向寻问道,“还需几日,我方可骑马?”回宫之事,耽搁不得,还得尽早回去才是。不若人心浮动,实非他所愿。
云归细细观察了伤腿后,道,“恢复如初还需数十日,若要走,你乘马车便是。”
不过两日,向寻不知如何找了人和马车来,接了他走。走前,他问云归,“你要我答应哪三件事?”
云归只道,“来日你自会知晓。我想太子绝非那等耍赖无信之人。”
向寻闻言只是深深看了云归一眼,便转身离去。马车扬起一阵飞尘,绝尘而去。
云归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再不看那马车,转身回府邸。
马车上,灰衣男子单膝而跪,垂首抱拳,“属下未能及时救驾,还请主上责罚。”
向寻淡淡地看了男子一眼,“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声音轻缓,却让灰衣男子身子一颤,“是!”
“你去好好查查,方才那处宅邸是何人所有。一一查清楚了。还有……查一查兵部尚书府的大公子。”向寻合上眼,言道。
“是!”灰衣男子沉声应了。
——
秋至。落叶洒满地。远远看去,枯的花黄的叶,平添几分萧瑟。有风吹来,落叶无根无依,随风飘零。
天子下旨秋狩,令皇亲贵族、官宦子弟,俱都前往皇家猎场狩猎。
云归推开房门,在门旁的邓喜见了他,就瞪大眼睛问道,“公子,您怎的不穿劲衣?”劲衣方便利落,未有广袖和宽大衣摆,再适合狩猎不过。
“依你公子我的箭术,穿着劲衣亦射不中猎物。何必穿着劲衣?若是穿着劲衣,他人说不得还以为我箭术了得,此番严阵以待,必能满载而归呢。”云归言道。
邓喜想了想,觉得亦是,便道,“公子聪慧,小的不及。”说着,伸手挠挠后脑勺,咧着嘴笑得傻兮兮。
云归提步走人,心里仍有几分无奈。此番前去秋狩,实为不得已。天子下令,他哪敢装病躲避?只好去走一个过场。
不由想,天子此番大阵仗秋狩,是否从另一面表明,天子身体已然渐弱?一般人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时,便会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一如往昔,尚可应付。
到了皇家猎场,果见较为熟知的人,是一个不落。柳北见了他,便带着施渊一道走来,脸上笑得有些怪模怪样,好似在说自己个儿逃不掉,所幸还有别的人陪着一块躲不掉。
“得了,笑得这模样,你又怎知我不是颇为期待这一次的秋狩盛事?”云归忍不住摇头笑道。
柳北听了更加笑得见眉不见眼,“你当我不清楚你?你也就骑术算得上好,无论箭术还是剑术,想来与我一般无二。”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见云归这细胳膊细腿,就不像能拉大弓的人。而骑术,还是先前一道骑马时,他才发现云归的骑术比他所想象的要好。
第89章 不同寻常【参赛求枝枝】
施渊向云归点点头,简单打招呼,随后道,“柳北方才见了我,已对我这般笑了许久。”说着脸上显现无奈之色。
又打量云归,见他穿一身浅淡蓝色长衣,愈发衬得公子如玉,微一愣神后,便问道,“怎的不穿劲衣出来?”他虽这般问,但三人里,只有柳北是穿着一身青色劲装的,自己亦是平日装扮,广袖长袍。
云归笑道,“正如柳北所言,箭术拿不出手,何必在装束上下功夫?”
柳北听得这话便不干了,“嘿,我便不该故作谦虚,说箭术与你一般无二,这下可让你将我也给伐进去了。”
云归挑眉,“哦?故作谦虚?”随后与施渊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瞧见满满笑意,“如此我与施渊可就都拭目以待,等着你来个硕果累累了?”
柳北闻言便知不好,傻笑两声便道,“那啥,咱们一样一样的,也就是来见见世面,不消提那些个虚的。”
此番话更让云归与施渊笑了个够,直到楼桓之牵马走近,“云归。”
自上次后,云归有好些日子未见楼桓之,此次见了,竟觉有些欢喜,“楼兄。”楼桓之一身玄色劲衣,更显现他的挺拔身姿,又让云归察觉楼桓之有一双笔直的长腿。忍不住看多了两眼。
“今日可要让我好好看看你的风姿。”云归玩笑道,“若是猎物有多余的,可否接济我一二?”
楼桓之亦浅笑,“只你莫嫌我动作粗鄙便是,风姿你是瞧不见的了。若猎得好物,必定给你送来。若是你想烤来吃了,你又不嫌我的手艺,我亦可为你效劳。”
想及前番吃的楼桓之所烤野食,便觉得肚子里馋虫蠢蠢欲动,当即点头道,“楼兄可莫忘了自己所言。”
楼桓之失笑摇头,“你呀。”竟好似有几分宠溺意味在里头,使得云归怔愣当地。还未有回转神,又一人走近来,唤道,“云归。”
“太兄?”紧接着的是柳北的惊呼,面上还有惊喜之色,“太兄亦来秋狩了?”
云归当下看向在楼桓之身旁站着的向寻,不由蹙起眉头,随后终是化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转开眼看别处。
施渊看看向寻,又看看云归和柳北。早在先前,他便对向寻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柳北一直不知究竟,亦不曾怀疑,只真心相交。而云归这个反应,倒是有些奇怪。亦不知云归是否知晓被他冷淡以待之人,是何种身份。
向寻见云归这般,又道,“自上次匆匆一别,你我再未碰面,不知近日过得可好?”
楼桓之看着眼前场景,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上次去京郊,他便隐隐觉得云归与向寻之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如今看来,或许还不止是不同寻常那么简单。
第90章 施渊柳北【参赛求枝枝】
柳北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几人中好似就他察觉不到气氛不好,仍旧向向寻道,“太兄,瞧你应该是箭术不错的样子。云归那小子自己箭术不行,就赶紧找楼兄给他一些猎物凑数,委实太奸诈了。不如你来接济我一二罢?”
说完不见向寻有反应,依旧在看着云归,便拉过云归,“怎么的?还学会不理人了?”
云归被这么一拉,只得无奈看向向寻,“挺好。”
向寻牵起唇角,“那便好。上次多谢照顾。”他不知为何,自从离开京郊回宫后,他总忍不住想起云归。甚至于,他觉得自己记住了云归身上的味道。时不时便萦绕鼻间。那是一种掺杂些许药草味的清香。
方才他瞧见了云归,便想要走近他。如今面对面站着,或许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并未有明显露出对他的不喜来,只是冷淡疏远。
“谈不上照顾。”不过是一场交易,两不相欠罢了,何谈照顾?
向寻听出云归的言下之意,当下脸色一沉,不过转瞬,又是原来模样,“待会儿我会照顾你。”说完,便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似大伤初愈之人。
“不敢劳动太子大驾。”云归言道。
至此时,柳北才终于察觉不对,“太子?”张望众人,却不见别人有丝毫讶异之色,“太子……莫不会是那个太子罢?”问着又看向寻,见他身上劲衣乃太子方可用的杏黄色,心里愈发惊疑不定。
施渊点点头,拍拍柳北的肩膀,“咱们走罢。”或许方才他就应该退避的,许多事情知道了并非好事。只是方才他莫名心思一动,生了好奇心,便沉默地静观其变。现下虽走了一个太子,但楼桓之还在一旁杵着,面无表情却愣是让人觉得不怒自威,想来云归还得接着应付,自己和柳北这样的闲杂人等,还是莫再不识趣了。
柳北不知其然,一边被施渊拉着走,一边不断回头看云归,“怎么回事?我还没问清楚呢。怎么太兄就成了太子了?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作甚还装作随父亲述职,初入京都的普通公子哥儿?还与我们一道泛舟?”
越说越有几分愤愤之色,“枉我还觉得他言谈不俗、风度翩翩,替他给多少人说了好话!”那时一众官家子弟游湖泛舟,除了外来的“太兄”,其余人皆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有些个心高气傲的,便瞧不上“太兄”,还冷嘲热讽。柳北于心不忍,便一个劲地替“太兄”说好话。
施渊颇有无奈,“你真是……你瞧瞧他的举手投足,怎可能是寻常官家子弟?他腰间还有一块龙纹玉佩,他压根就未有真正地隐瞒身份。”若是堂堂太子,想要真正隐瞒身份,就不会这般轻易让他识出身份。不过是让他明白,他是诚心礼贤下士之人。同时又可试一试他是否心清目明,能否认出他身份。
柳北仍旧有些气不顺,“总归你们人人都知,就让我一人蒙在鼓里!”
第91章 秋狩开始【参赛求枝枝】
“你与太子,是否有些不愉快?”楼桓之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云归一怔,他知自己表现明显,可他未料到楼桓之会问出来,只道,“我不欢喜他。”
听得这话,楼桓之先是放下一半的心,但依旧不认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云归不是那等轻易喜怒形于色、行事分不清轻重的单纯少年。明知道向寻是太子,却还不假辞色,毫不客气,而理由仅仅是因为不欢喜?
“因何不欢喜?”楼桓之接着问道。又想起在早前,他告知他,向寻有意让他入宫伴读,他竟是那般失态。随后一次遇见向寻时,云归亦是冷淡之极,近乎不近人情。那时他只以为是云归不愿被算计入宫,因而对向寻生了愤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