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上下都已经知道,这两个人都和他有嫌隙。云跃更是两次当着众人的面儿,公然表露对他的不满,后边一次,更是直接参与到陷害他的事情中去。
这样一来,别人必会认为,他对云跃,也是有所憎恨的。便是杀了云跃泄愤,也不足为奇。那既然亲弟都可以杀害,更何况像是陷害事件主谋的宋连仁?
可他虽然给宋连仁下了点儿一时不要紧的药,但确实没有对云跃动手。因为至今,他还未有想好,该如何处置云跃。既然如此,到底为何这两个人突然死了?
第40章 有人指证
会不会又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云归突然地就想起苏中荀来。
正心慌意乱间,楼桓之过了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云归还未有说话,外头已经来了士兵,却是蔡永平的亲兵,“还请云军师随我走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云归瞧见楼桓之眼中的安定,本有些吊起的心,也安放下来。有他和楼桓之两个人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前世多少大风大浪,他都一个人咬牙挺过来了。不就是又一场栽赃陷害,他有什么可惧?迎风直上就是。
想着,便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跟着蔡永平的亲兵,到了牢房门前。果见蔡永平和一些人已经在了。一见到他,本还有些话语声的人群,陡然没了声响。
云归也不甚在意。目不斜视地走到蔡永平跟前,问,“不知将军叫我来,所为何事?”
蔡永平审视云归一遭,竟不见他有甚惊惶紧张,不由得猜想,难道这一次,又是有人故意陷害云归?
“宋参将和云跃都死在了牢里。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人同时自尽。后来发现,云跃的牢房里,有一个外边的食盒等物,显然是有人带给他的。军医验了尸,确定云跃所中的毒,与食盒中剩下的饭食搀的毒,是一致的。”
蔡永平没接着往下说,而是使了眼神给身后的亲兵。亲兵会意,上前半步,接着言道,“食盒底部放着一封书信,看起来应该是云军师写给云跃的。”
云归蹙起眉头,果然他所料没错,还是针对他的一场栽赃陷害。只是对方这一出手,真够狠辣的。一下子,两条人命就去了。早知这两个人会落得这么个结局,他就不费事给宋连仁制药出来了。
“我不曾写过书信给云跃。”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不知云军师,可愿意让我们进行字迹比对?”蔡永平的亲兵一边问,一边已经接过另一个士兵递过来的纸张和笔。
显然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只能答一句,“无妨。”
前边不远,就是平日守卫士兵用的座椅,接过纸笔,缓步走过去坐下,就听蔡永平的亲兵道,“还请云军师听我念一句,就写一句。”
云归点头,对方就开始念道,“三弟,你此时无恙罢?我们本是一家人,竞闹得如此田地。我昔日委实不该将生你的姨娘,驱逐出府,害得我们兄弟再也做不成兄弟……”
写到这儿,云归的笔不由得一顿。到底是陷害他之人,查探到了这些事情,还是云跃告知的?竞连陈姨娘是他驱逐出府的事儿,也被捅了出来。
正此时,有人小声道,“没想到云军师作为一个男的,竟还管起妇人来了,还这么不留情,将亲弟弟的娘亲赶了出去……”
楼桓之冷声道,“不清楚究竟,就莫要多加评论!云跃生母,觊觎皇上赏给云归的赏赐,口口声声指摘皇上不公平,没有给云跃赏下一样的赏赐,更怒骂云归,以下犯上,冒犯官身,哪桩哪件匹配不上死罪?若非云归仁慈,又岂会将人赶出去了事?,’
被这么一抢白,那说云归不是的士兵,立即呐呐无法再多言。
云归接着边听边写,险些被其中的爱弟之意和忏悔愧疚,恶心得想吐。虽说云跃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不该再如此反应。
可他到底忘不了云跃可恶的每一处。他不落井下石,已经十分厚道大度。停了笔,蔡永平的亲兵便过来拿纸张,并不多看,直接呈予蔡永平。蔡永平虽是武将,但平日也好书画。尤其是辨字一道,颇有些水准。
凝神对比着看了半晌,蔡永平道,“像了八分。”
云归闻言来了兴趣。到底是哪个人,竟将他的字迹模仿了八分?可见颇有些模仿天赋。只可惜不用在正途上,反用来害人,实在是糟蹋了这天赋。
突然,一个人小跑着过来,到了蔡永平跟前,慌忙行礼,“见过将军。”
蔡永平挥了挥手,“找到宋参将的笔墨没有?”
“回禀将军,找到了。”来人呈上一封信,“这是宋参将之前写了未有送出去的家书。”
蔡永平接过来,看向云归,“宋参将尸身旁,留了两个血字。是云军师的名字。云军师可要随我一同进去比对字迹?”
“我之所愿。”
一伙人往里走,到了宋连仁的牢房前,不消多仔细看,就能瞧见尸身旁的两个血子。
写“云归”两个字,一种可能是自尽气绝前,仍恨毒了云归,心有不甘,所以写下血字以作诅咒。第二种可能便是为了揭示凶手。
云归出声问道,“这两个字,本就是这样明显在那儿的?”
蔡永平的亲兵回答道,“是士兵准备收敛尸体时,拨开周边稻草,发现这两个字的。所以一开始,是不易为人察觉的。”
云归点点头。幕后黑手倒是细心。用稻草掩好,才更加说明,宋连仁想要揭示凶手为何人,而不是为了诅咒,或是没事儿干写的。
毕竟人快死了,凶手还没走远,为免凶手折返,发现了这两个字,把它们清除干净,定然要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血字掩藏好,等着其他人发现的。
蔡永平蹲下身来,比对宋连仁的字迹,不一会儿,站起身来道,“这里像了九分。”
云归了然。单看地上两个血字,是结构宽大,平平无奇的,模仿起来自然更容易。而他的字,不止更小,还要更多一些习惯性的笔锋转折。
对方要模仿个八分相似,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靠这两条线索,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他了。
苏中荀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巨大的欢喜来。原本,他是打算带迷香,将守卫士兵迷昏过去的。之后再做一系列的布置。
这种迷香不同一般迷香,人一旦中了这种迷香,只会觉得越来越困,直到晕过去,再醒过来,还都以为只是自己太累了,不小心睡了过去。根本不会怀疑到别的地方去。
且这种迷香,是苏家才有的东西。就连皇上,也不知晓,苏家还有这样的妙物。这一次北上,他收拾东西,神差鬼使地就带了过来。或许那个时候,他心底里就已经住了魔鬼。
没想到,守卫士兵这一块儿倒是给他省了麻烦,省了那些珍贵的迷香下来。
现在眼看着云归无可破局,要真正输给他,而楼桓之也即将会是属于他的,他就几乎忍不住,要在眼角眉梢透露出喜意来。
云归正准备开口,开始又一次力证清白,却有人先一步开口道,“报……报告将军……小的……小的有事要禀报……”
蔡永平看过去,见是一个寻常士兵,“你是何人?有何事要禀报?”
“小的本是……本是牢房的看守士兵,昨夜里值夜的时候……看,看见了杀人凶手……”
士兵显然战战兢兢,惶恐得很,众人不太明白,凶手是何人,眼前一目了然,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凶手就当偿命了,这士兵就算怕将军追究他,玩忽职守,知情不报,也用不着害怕成这样罢?
“杀人凶手显然就是云军师,你到底要禀报什么东西?”有人忍不住道。
唯有苏中荀,隐在人群后,心揪成一团。难道昨夜的顺畅,根本不是巧合?或许是有人故意如此,就等他自己跳进陷阱,做了只顾捕蝉的螳螂?
“小的……小的娘是戏子出身,小的从小……也就爱唱戏,长大了就得了……一种病,总想试试看演……演别人……”
士兵吞了吞唾沬,接着结结巴巴道,“小的被派过来看……看守犯人,心里忍不住就想……做犯人的滋味怎么样……昨夜刚好轮值的人不……不太多,小的就……就把自己弄成……弄成犯人的样子……躲进了牢房……刚好在云跃的斜对面……
蔡永平见他半天说不到重要的地方,心有不耐,便道,“你放心大胆说,不会有人害你。只要你据实说了,我可以轻饶你玩忽职守的事情。”
第41章 如有来生
或许真是蔡永平的许诺见了效,只见士兵深呼吸一口气,就闭着眼睛,飞快说了一连串,“我看见楼副将身边的苏幕僚给云跃送饭,紧接着云跃死了。我怕他发现了我,要杀人灭口,于是准备逃走,结果我忍不住好奇心,看见了苏幕僚用把刀子,把宋参将给杀了!”
一语惊起千层雷。
苏中荀体会到了血液倒流的滋味。手脚发冷抖动,头重脚轻。他根本没有看到有人在!这个士兵到底是真的看到了他所为,还是假的?
不行,他一定要镇定。如果不快点冷静下来,他就要满盘皆输了!
走出来,先向蔡永平见礼,“见过将军。”
蔡永平看着苏中荀,眉头微微蹙起。他本来,可是还想提拨这个人,好有人与云归分庭抗礼的。难不成……上次和这次的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
苏中荀回视蔡永平一眼,好证明自己并未心虚,平缓言道,“将军,我与这两个人,无冤无仇,何必要杀他们?”
蔡永平又看向那个士兵,士兵连忙道,“我也不知晓,我隔得不远不近,虽能看见,却不能听到他们对话……”
“你如何证明,你所说属实?如果你是谎报,我决不轻饶!”蔡永平喝道。
“我……我……”士兵支支吾吾,显然又慌了起来。
云归看着苏中荀不引人注意微微颤抖的双腿,暗自叹息。没想到,他和苏中荀,到底走到了完全敌对的一面。
军营里,虽总有人如墙头草,一看表明局势于他不利,就倒戈相向,但真正有心有动机,还要有本事做局害他的人,其实并不多^
明面上不合的,只有宋连仁和云跃两个。偏生这两个人,不怎么有本事,尤其是云跃。加上苏中荀这个暗地里的,也就三个人。而他,最有可能想出害他的好法子。
这两个人一死,他又已经对苏中荀生了疑心,所以他还是相信那士兵的话的。别人可能觉得苏中荀没有动机,与那两人无冤无仇,不至于动手杀害。可他再清楚不过,上次的事情,宋连仁显然不足够成事。
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苏中荀。如果真是他,那他的动机实在太充足!一来,可以杀人灭口,彻底抽身。二来,可以嫁祸于他,他死了,苏中荀也才有机会得到楼桓之!
苏中荀见士兵无话可说,心定了下来,拱手向蔡永平道,“还请将军明鉴!”云归到底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我要毒害云跃,何必在人死后,还留下食盒及书信等一应证据?”
苏中荀知晓,他已经被火烧上了身,他和云归只能存活一个,所以再不顾表面的那层伪装,道,“或许是你走时太惊慌着急,所以遗漏了……”
云归浅笑,“所以太惊慌着急的我,遗漏了食盒和书信,却还要在杀了宋连仁之后,带走刀鞘是吗?”
又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我既然要带刀子来杀人,难不成不带刀鞘?这要我如何藏好匕首,出其不意地杀害宋连仁?我只是个不会武的文人,而宋连仁却是功夫不差的,难不成我要大喇喇拿着匕首找死吗?”
众人默然,云归有些满意,“没有刀鞘,又不能不藏,于是我就将刀子放在身上?就不怕割了自己?”
楼桓之看着侃侃而谈,镇定自若的云归,满眼赞叹。本来,他看着戏差不多了,准备拿出证据来收尾,没想云归却是先一步,要替自己洗清嫌疑了。
其实,要是苏中荀没有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看在往日情谊的份上,还是可以轻饶他的。只是没想到,他的一番布置,到底是派上了用场。
夜里看起来喝醉了昏睡的七八个守卫士兵,都是他的人。又都是武功较为厉害的,改变一下吞吐气息,伪装成昏睡模样是难不倒他们的。
所以只等苏中荀是否入瓮。
而方才禀报的士兵,也是他的人。只是未有真的伪装成犯人,躲在云跃斜对面罢了。但料苏中荀也不能确定那儿是否有人。
忙着杀人嫁祸的人,哪里会神智清明至此?苏中荀又非是那等杀人杀多了,可以不眨眼的人。
至于证据,更加不难。苏中荀既然要将钥匙“送”回去,那假装昏睡,实际清醒的士兵,如何不能在苏中荀集中注意力,要悄无声息把钥匙“送”回给他的同时
,从他腰间取下玉佩来?
有了人证物证,苏中荀还能如何逃脱?
苏中荀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因云归此时的坦然自若,而又慌了起来,“或许是你杀第一个人时,还手忙脚乱。等到杀第二个人,你已经冷静了下来,所以还记得清理证据!”
云归只微微一笑,又问向蔡永平,“不知发现尸身时,两间牢房门是否关着?蔡永平回道,“都是关着的。”
这在云归意料之中。苏中荀是谨慎的人。必定把事情做到极致。无论是刀鞘,还是门锁,都不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