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为了栽赃到他头上,不得不留那个食盒,和那一封书信。其实锁好牢房门,也是为了栽赃。
毕竟寻常杀了人,都会想要将事实伪造成死者自杀。他好歹是靖军的军师,好歹不是个蠢笨之人。如果连着杀两个人,连伪造也不伪造,总会显得有些奇怪。
只可惜,刀鞘和门锁,又是一对矛盾。“假如我杀第二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所以记得清理证据,记得关好牢房门。那试问,为何云跃的牢房门,也是关着的
众人闻言,又都是沉默。便是苏中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以免心慌意乱下,说的不对,甚至是暴露了自己,还是不说为妙。
云归接着道,“假如我杀完第二个人,已经冷静了,记得收拾走刀鞘,记得关好牢房门。甚至还跑回去,把云跃的牢房门也关了。那我既然回去了,那么大个食盒在眼前,我会不顺手收走?难不成是我冷静过后,又开始慌乱紧张,所以锁了门忙不迭地跑了,连那么大个证据,都不要了?那一开始,我何必要收走刀鞘?”副将张滕忍不住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其实我也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问题事情得有证据。不然你们两个人,还是有嫌疑……”
云归蹙眉,他现在关键是苦无证据。
“将军,我……也有事禀报。”又一个士兵站出来,“我也是昨夜轮值的守卫士兵。”
蔡永平微颔首,“我倒是想知道,怎么昨儿你们一个个,连个牢房都守不好!
“咚”的一声,士兵连忙跪下来请罪,“将军息怒!”
半晌。蔡永平才道,“你先说说,你要禀报的是什么事情罢。”
“我是昨夜掌管牢房钥匙的人。昨夜好像有人用了迷香,还是药物,我们几个全都睡死了过去。等到我今天早上醒来,从地上发现了一块玉佩。我……一时起了贪财之心,所以就……静悄悄地自己收了起来。现在想想,或许是昨夜的凶手,留下来的亦不一定。”
苏中荀的双手紧握成拳。很快又逼着自己放松下来,至少不要让别人轻易看出,自己的不镇定。
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质上好,碧绿澄激。其上浮刻著名唤作“荀”的一种香草。
云归瞥一眼,就知并非自己所有物。随后便开始打量这个士兵,又看了看之前跑出来禀报的士兵。总觉得……这一次,好像分外多的人,帮着他这一边啊。
若非是凑巧瞧见了苏中荀杀人,便是刚好捡到了苏中荀留下的玉佩?能有这么凑巧?
蔡永平使得玉佩上的图案,当下质问苏中荀,“苏幕僚,你如何解释?”太令人失望了!本以为是个可塑之才,原来竟是个蠢材!
如此行为处事,和自掘坟墓有何区别?枉费他打算提拔他的一片心思!
苏中荀紧咬牙根,“这块玉佩是我早前几天,就不知在何处丢了。眼下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何故。我仍是那句话,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犯不上杀害他们!”楼桓之觉得很失望。到了这个份上,苏中荀竟还执迷不悟。
“将军,我这儿有一份宋参将尚未送出去的家书。”
他早防着今天。宋连仁也是。所以写了家书,言明利害关系,要送回宋家。刚好这封家书在临送往京都之前,他拦截了下来。
苏中荀迟缓地看向楼桓之。直到看清了楼桓之冷漠疏离的目光,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困难。
果然,楼桓之只会站在云归一边,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或许……或许不止如此。
楼桓之手上的书信,已经到了蔡永平手里,到底为何,楼桓之会特地拦下宋连仁的一封家书?
当一个猜想浮上心头的时候,他好似被人投入深水之中。几近压逼得他窒息。
会不会昨夜里,是楼桓之布置好的?就等他上钩杀人?楼桓之早已经料到,或者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楼桓之看清了他的丑陋……知道他要踏入深渊却不阻止……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那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
他做了这么多,舍弃这么多,从始至终就是错的,不应该的?
原来最最愚蠢的那个人是他!为了一个根本得不到的人,丢失了自己,舍去了良知,到头来成了魔鬼,面目可憎,面目全非!
“哈哈哈.”
众人惊愕地看着仰头大笑的苏中荀,怀疑苏中荀莫不是疯魔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竟然长笑起来?
“对!是我杀的人又如何?他们愚蠢无用,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就不会碍着我的道,死了就不会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去!”
苏中荀瞪大着双眼,环顾神色或冷漠或鄙弃或厌恶的面孔,“每个人迟早都是要死的!我一条命,抵两条命,不亏!不亏!’’
蔡永平将宋连仁的家书递给亲兵,“你让人送回宋家罢。这封家书……是宋参将最后一封家书,理应回到宋家。”
正准备下令,将苏中荀抓起来,苏中荀却是从袖中飞快拔出匕首,狠力刺进心脏位置。
明明痛极,脸上却还在笑,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楼桓之,“如果有下辈子,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话未完,人已落。
第42章 又回京都
虽然苏中荀生前作了恶,但人已死,一切随风散,将人好生下葬,云归根本不会反对。况且,苏中荀好歹和楼桓之相识多年,楼桓之必不愿意,苏中荀死后连个坟头亦未有。
即便楼桓之狠得下心,由得苏中荀杀了宋连仁和云跃,但心里必定存有不忍。说不得还有悔意。
苏中荀死了之后,楼桓之脸上的笑容去了很多,他看在眼里,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倒宁愿楼桓之不要插手这件事。
有时候深想想,真不知道究竟是人心可怖,还是情之一字,害人太深。
而苏中荀死后的第三天,京都来的圣旨,到了靖军营。
这次京中来的圣旨,让蔡永平大惊——皇帝竟是下令撤兵回京!虽说冬日就要来了,不利于行军打仗,可古往今来,多少征战天下,都是持续数年的?
眼下攻打蒙国,加上路上行军日子,也不过才半年功夫,怎么就要撤兵回京了?便是算上攻打淼国的日子,也才近一年功夫。
且前不久太子还运送了粮草过来,显然也是有心紧着把仗打完的呀!难得大靖征战南北以来,还算顺遂,为何不乘势再接再厉?
这与拿下淼国,靖军班师回朝不一样。蒙国虽地广却城池少,且在蒙国遇到的难关并不算多,又有阿日斯兰带蒙军潜逃湘国的事儿,所以拿下蒙国所花时间远远少于预计,且阿日斯兰逃去湘国,他们紧追去湘国是自然之事。哪里会想到皇帝竟让他们先回京去……
难道说..京中有何异动?
饶是如何不解,圣旨已下,蔡永平得赶紧着手撇兵回京一事。
云归闻讯后更是纳闷,这仗打得好好儿的,怎么就要退兵,不打湘国了?该不会是皇帝的身子不行了罢?想来想去,觉得与此有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靖军怀揣着疑问班师回京。与早前从森国归京的时候有些相似,但仍有些区别。有的人是早盼着归家的,自然归心似箭。
但有一些却是想好好大展拳脚的,哪知头角未露,大军已经要回去了。这么一回去,攻打湘国怕就是明年的事儿了。
毕竟赶回京都,都已经是冬日了。再三军修整,可不就到了年关?
云归依旧在京都城门前改乘马。有了上回骑马游城,此次已经不大会因此而如何雀跃了。只是想着尽快归家,然后待在家中,好好陪父母过年。
他在想着,是否要开始暗示一下父亲、母亲,平日里灌输一些“男子与男子也可相恋”的观念。
毕竟,他不能总与楼桓之到处偷偷摸摸,瞒着父亲、母亲总不是个事儿,迟早都得坦诚相告,还不如早些准备,循序渐进,这样或许待得全盘拖出之时,父亲、母亲未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还是+分希望能够得到父亲、母亲和云定的认可与支持。更希望他们能够接纳楼桓之,亲如一家。或许这些最后都只能是奢望,可他到底忍不住去企盼。
云归满怀心思,只知跟着众人走,两旁街上百姓说的什么,他也未有听进去耳朵。
此时的长歌楼上。唐家夫妇带着嫡幺女靠坐窗边,等着军队从远处过来。
唐家因着出了个婉贵妃,使得原本在京都里不算如何荣盛的家世更上一层楼。一听闻大军归京,早早就i丁好了长歌楼的二楼厢房。
头一次大军从淼国凯旋时,唐家起初觉着事不关己,未曾特意预定厢房。没多久听得楼桓之+分不错,动了将小女儿嫁过去的心思,想要带着小女儿去看,几处好的酒楼都已经爆满,总不能让他们自降身份去街上,就为瞧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女婿罢?
这次不一样。事情既然由婉贵妃和皇帝提了,皇帝也说等得楼桓之助他统一天下,便可赐婚,也就算是八字有一撇了,他们怎样也要早些亲自见见人,所以一听得消息,就连忙把厢房给订好。
今曰来了,都有些庆幸手脚快,不然可又要和上次一般,想看也找不着地儿了!街上百姓拥挤,便是想站在街上,也难找到放脚的地儿。
“汐儿,你待会儿可要看仔细了啊。”在唐夫人眼里,这个在她三十余岁才出生的幺女最最金贵。即便长女给她带来许多荣华富贵,但到底不如唐汐儿讨她的喜欢。
一来唐汐儿是在她以为年纪大怀不上时候有的,怀了后既是高兴又是担忧,怕
到时候生产时有危险。
哪里想到唐汐儿乖得很,出生时一点儿也没折腾着她,一下子顺溜出生。唐夫人已经有两个亲生儿子,所以见是个女儿,也完全不觉失落,反觉两子两女,就是两个“好”,是好意头,欢喜得很。
二来唐;'夕儿不止出生时乖,出生后也十分乖,安安静静,又自小懂得孝顺父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未及笄,唐汐儿就美名远播。
有了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唐夫人和唐老爷都觉得面上+分有光,更加疼惜唐没儿。所以饶是知晓唐汐儿比其姐优秀,更有讨皇帝喜欢的本事,也从未动过让小女儿也进宫的心思。
且自唐没儿出名后,想和唐家结亲的几乎要踏破唐家门槛,唐家夫妇照旧未有松口,一个个认真看过,一点儿不愿轻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由父亲、母亲决定便好,汐儿别无异议。”唐汐儿柔声说道。
“虽说是我俩决定,但还是希望你能喜欢。正好皇上还未有真正下旨赐婚,你要真是不中意,父亲、母亲和你姐姐,自然给你想法子,把这事儿揭过去再不提。”唐夫人握住唐汐儿的手。
唐汐儿微蹙眉头,“这样恐怕不妥。我怕皇上因此对父亲、母亲和姐姐心生不悦……”
唐夫人正要说,却见大军已经临近长歌楼下,连忙道,“汐儿,你快看,来了丨”虽说她未有见过楼桓之,但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楼桓之必定一身盔甲,位于主将左手边。
主将长啥样儿,她也未有见过,但主将在最前边,是最好找的。顺着主将左手边看去,便见得一丰神俊朗的男子。
即便脸上有些疲惫之色,但依旧英姿勃发,挺拔悦目。正所谓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唐夫人真是觉得这样男儿,配汐儿是够的!
唐汐儿一眼瞧见了那个一袭白衣,眸若寒星的少年。衣袖翩翩,墨发微扬。她曾读过这样的词——“当时少年春衫薄,打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
虽眼下并非春日,少年亦非身着春衫,但打马而来,偏让她一时挪不开眼。
她本以为,天下男子都相差无几。却从不知晓,竟有男子可以长得如此好看。即便面若寒霜,依旧俊美无俦。
长歌楼对面是乐永楼。不知哪个女子,竟不顾矜持,直接将粉红帕子丢在了云归身上,还娇滴滴喊一声,“云公子!”
云归本还在走神,待得怀里落下东西,方回过神来,却见是一条粉红帕子。上边还绣着几朵桃花。
拎起来看清楚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丢了怎样了不得的东西。这粉红帕子可是万万不能留啊!
抬头看向乐永楼,却见是一个面罩轻纱的妙龄少女,见他看来,竟还想当众与他说话。就在云归想要将粉红帕子甩上窗台时,好似是这少女的父母一把拉走倚在窗台的少女,又砰一声把窗子给关上了。
云归的动作也就生生顿住。连忙请示蔡永平,请其允自己在一边停下,大军接着前行。就在蔡永平要允准之时,楼桓之却让云归把粉红帕子给他。
云归正纳闷时,楼桓之已经取了箭,手一用力,断去箭头,将粉红帕子绑缚其上,又拉弓上弦,将箭射向乐勇楼的门边。
因着百姓都瞧着他断了箭头,所以在箭射来自己这边方向时,未有多少人慌乱躲避,也就未有造成推攘,更无受伤。
箭无箭头,仍立于门边,可见力道十足。百姓争相称赞,都道楼桓之好生厉害
云归扬声道,“姑娘不慎遗落帕子,云某已归还,还请姑娘勿使这等要紧之物遗落在外。云某告辞。”微一拱手,也就随着大军前行,再不回头看一眼。
第01章 皇室长子乐永楼。
“你看看你!母亲教你这许多年女戒、女训,都给忘了是不是?”衣装精致的妇女数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