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英国公的地盘,他们本来就是误入,祁知年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并不知。
万一打了人,英国公再为他做主。
郡主无事,他们可又要受重罚!
见他们迟疑,静平郡主更气:“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祁知年恰好又听到小梅花的叫声,也不想在这里与她多废话,转身便往鹿鸣声跑。
发现他要跑,静平郡主从侍卫背上抢来弓箭,气道:“你们不敢!我来!”
她直接拉起弓箭,瞄准祁知年,她恨死祁知年了,他干脆死掉算了!
静平郡主也是常跟着皇帝去狩猎的,手上准头倒还可以,侍卫们却是吓得赶紧跳下马去拦:“郡主,不可啊!”
“有何不可!此处本就无人,便是他真的死了,又有谁知道?现如今还有人替他做主吗?!”
“郡主——”
“别啰嗦了!”静平郡主正要放箭,“嗖”的破空一声,空中飞来一支箭,却不是她手中的箭,她身下的马更是忽地高昂起头,高声嘶鸣后,竟是猛地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静平郡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恐慌大喊,人已在马背翻来滚去,好几次差点滚下来。
侍卫们立马看向静平郡主,只见她的马腿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支羽箭!
有刺客!!
他们吓得立马往四周看去,不是树就是山,哪里看得到人!!
“快去追郡主!”
他们翻身上马,立即去追,远远地就见疯马用力将尖叫的静平郡主甩下。
静平郡主的粉色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坠地。
“郡主!!!”侍卫们声嘶力竭,从马上跃起,猛扑上去,却也没能接住她。
静平郡主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满是伤口,人已经晕死过去,倒在草地里。
几百步之外的某棵树上,祁淮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待到那粉色身影坠落,他才从树叶间跳下来。
“郎君,这——”
祁淮冷笑一声。
祁知年撞上静平郡主的时候,程渠他们就已发现,不过对方毕竟是太子的女儿,且人又太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靠近,他便立即派人去告诉祁淮。
静平郡主身边的那些侍卫当然不如他们。
后来他们就一直悄悄跟着,若是静平郡主没有害人之心,想必祁淮会暂时放过她。
他们这一行人,身份都太过复杂,看似不过是几个人,真要出事,牵一发动全身,能不动便是最好。
哪料静平郡主竟还想要祁知年的命!
这已经不是任性,而是恶毒!
祁淮并不介意替太子管教这个女儿。
如今静平郡主肯定要大病一场,很多事情又要重新安排,程渠他们也不多说话,脑袋低垂,站在祁淮身后,等他吩咐。
祁淮先道:“程渠你亲自过去,绕路把他带回来,不——”
程渠刚要应下,又听他说“不”,纳闷地看他。
祁淮沉默瞬息,又道:“他那处你们都不要管,你假装是听到动静不对才出来打探,直接去找静平郡主他们,将他们先带去治伤,稍后把有刺客的事情传出去,明日便把上元节时她将人打伤的事也捅出来。”
程渠暗自咋舌,这小郡主是真把他们郎君给惹怒了啊。
这次非得脱她几层皮不可。
谁让她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那一位?
不过话又说回来,静平郡主为何非要得罪那一位?
静平郡主好歹是皇家郡主,何必要为难这么一个少年?常听人说这位郡主嫉妒心极强,不会是嫉妒那位小郎君生得比她好吧?
程渠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他已经带人去办事。
祁淮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祁知年离开的方向,却也有与程渠同样的疑问。
为何静平郡主会如此在意祁知年?
他站得远,并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以他的眼光来看,两人说话的姿态完全不像是陌生人,更像是曾有过节的模样。
尤其祁知年脾气这么好的人,竟然被静平郡主惹怒,先转身离开,仪态还是那样大方自然,全然不惧。
他能猜出祁知年从前家世不凡,可有底气使得静平郡主如此,那就不仅仅是不凡。
再怎么说,静平郡主是太子的女儿,在外头是很能唬人的。
祁淮不禁眉头微蹙,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又下意识地想要忽视。
他又站了片刻,待到静平郡主他们都已被程渠等人找到并一同离开,他独自往祁知年走去。
祁知年跑走后,说不慌是假的,他跑得很快,终于顺着小梅花的鸣叫声找到它。
往小梅花跑去时,却被凸出地面的树根给绊了一脚,他狠狠倒在地上,只觉得右脚踝好疼,他趴在地上,好一阵都没法动。
小动物可能也带有灵性,瞧见祁知年摔跤,小梅花没有再胡乱蹦跶,而是乖乖地跑到祁知年身边,并低头用舌头舔舔他的手,似乎在安慰他,又亲昵地用脸蹭他的手。
小动物的脑袋毛茸茸又很温暖,祁知年绷得极紧的身体与心忽地松下来,绝望再也收不住,蔓延至全身,他挣扎着翻过身,躺在地上忽然就再也不想动。
小梅花却很担心他,后来甚至试图用小角将他顶起来。
他才渐渐回神,缓慢地撑着手臂坐起身,慢慢屈起没有受伤的那只腿,双手怀抱住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里。
他方才听到了静平郡主惊惧的尖叫声,他也不知他们又发生了什么,不过闹出这样的动静,祁淮他们肯定会知道的。
也许就是今天吧,祁淮就会知道他是谁。
梦啊,今天就要醒了。
打过无数的坦白腹稿,脑中也想过千百回,真到这个时候,原来是这样的难过。
他甚至已不知那种感觉是否叫难过?
脑袋时不时地就是空白一片,想要抓住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哟哟~~”小梅花又来蹭他。
祁知年抬起头,下意识地露出一点笑容,朝它伸手,它便挤到了祁知年的怀中,祁知年也抱住它,脸颊窝在小梅花温暖的脖颈里。
渐渐,耳边传来草地被踩过的声音。
有人来了。
祁知年莫名开始恐慌,不顾腿的疼痛,他挪动着往后退,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越退越多,他最后躲在一棵树下,希望树影能够遮住他,也尽力地想要将自己缩小。
似乎这样,他就能延缓美梦醒来的时间。
祁淮站在一株山海棠后,透过树枝间隙,看到的便是这样低头躲在树荫里抱着小鹿的祁知年。
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小鹿发现他,欢喜地冲他叫。
祁淮却是想到遇见这头小鹿的那夜,母鹿刚死,小鹿身上遍布血迹,躲在母鹿早已冰冷的身体下鸣叫,声音一声低过一声,因为它还太小,它甚至不懂得害怕,察觉到有人来了之后,它完全依靠本能在冲祁淮叫,甚至叫得很是欢喜。
它以为,这个人能够拯救它。
祁淮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那刻,听着小鹿断断续续的鸣叫声,再看它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他抱回那头小鹿养了起来,还帮它安葬了那头母鹿。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做得为数不多的善事之一。
然而此刻,这个少年,竟然比那夜的小鹿还要可怜。
明明是正午,却没有一丝阳光能够探照到他,他就躲在那片阴影里,似乎这样就能逃开一切。
祁淮伸手撩开一枝斜斜生长的山海棠,有几缕阳光照到祁知年的脸上。
祁知年脸上一暖,手与脚不觉动了动,祁淮往他走去。
祁知年头低得更厉害,却再也无处可躲。
祁淮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问:“这只迷路的小鹿在等谁?”
祁知年绝望的心因为祁淮的话而渐渐复苏,只是一句话,他似乎又温暖起来。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面前认真在看他的祁淮,在心中问自己:你真的还要骗他吗?偷来的欢愉与相处有什么意义?祁淮是君子,你却要做一个小人?
祁知年心中生起一股勇气,他用力吸了口气,开口说话:“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好。”祁淮声音依旧平静舒缓。
祁知年紧张到极致,忽然变得异常平静,他也看着祁淮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我其实是祁——”
眼前忽有阴影覆盖而来。
祁知年怔愣的功夫,有个暖暖却又软软的东西在碰触他的眼睛,不是转瞬即逝,反而停留许久。
祁知年怔怔闭上眼后,才知道,那是祁淮在亲他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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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惊雷
祁知年自小便被教得规矩极好。
规矩好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克己,永远与人保持适当距离才是真正有风仪。
在遇见祁淮之前,祁知年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即便是以前还过得金尊玉贵时,自己不会穿那些繁复的衣服,侍女们帮他穿,也会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绝不会碰不该碰的任何地方。
国公府的侍女们,在这方面,规矩恐怕也只有比他更好的。
可是遇见祁淮之后,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离祁淮近一点,再近一点。
有过两次,他主动抱过祁淮,当时心里是很慌的,觉得自己不够尊重长辈,是冒犯,可是再慌,他也这么做了,将自己陷入那个怀抱时心中的甜蜜欢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其实那时候,他心中是渴盼更多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更多”具体指什么。
祁淮的亲吻落在眼睑的瞬间,他突然知道他想要的“更多”是什么。
祁淮的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啄吻着他的眼睑,祁知年的睫毛忍不住轻轻颤抖,他希望这个亲吻能快些结束,因为他心跳快得好像要死了,却又希望能久一点,他真的好喜欢,喜欢到哪怕即刻死去也甘愿。
祁淮结束这个亲吻,微微离开他的脸,垂眸看他,看他颤抖的嘴唇。
祁淮凝视许久,嘴唇甚至逐渐往祁知年的唇瓣移去。
祁知年缓缓睁开眼,祁淮收回心神,与祁知年对视。
祁知年的眼神变得慌张,四处打转,就是不敢再看他。
祁淮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又亲了亲他的眉心。
祁知年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紧紧咬住牙关,一动不敢动。
祁淮的亲吻再离开时,他心中竟是想到,他想要比现在的“更多”还要更多的“更多”。
那么这个多了更多的“更多”又是什么?
祁知年一时竟有些懵。
祁淮低头看他尚未屈起的那条腿,问他:“腿怎么了?”
“……绊了一跤,脚踝有些疼,很快就好了。”
祁淮点点头,随后便站起身,竟是弯腰来直接抱他,祁知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只可惜体力与反应上他都不如祁淮,祁淮将他打横抱起来,祁知年脸红了,小声道:“我,我可以自己走路的!你还生病呢!”
祁淮却是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抱一个你,还是抱得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哪里不对,祁知年脑中“轰”地一声,又是一片空白。
祁淮已经抱着他走出这片林子,小梅花立即跟上来,吹到林外的山风,祁知年才清醒许多,不是说好要坦白么?怎么又这样?
祁淮自己的病尚未完全好,还要这样关心他。
祁知年再次聚集起勇气,低声道:“我还没有说完呢……”
“什么?”
“我说我其实是——”
祁淮忽然低头看他,眼神中竟有警告的意思。
刹那间,祁知年的身上甚至爬满冰凉,祁淮竟然在警告他!祁淮不许他说!
祁淮看到祁知年瞪大的双眼就知道,他又被自己给吓到了。
可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听到祁知年的那句话,至于原因?
祁淮也不觉苦笑。
祁淮不想再吓到祁知年,调整好表情,声音依旧温柔:“山上风大,往我怀里靠一靠。”
“……哦。”祁知年确实被吓到了,不敢再违抗祁淮的意思。
而且祁淮的阻止竟然令他松了口气,好像,美梦还可以再维持一会会儿。
后来祁淮没有再说话,抱着他一直往庄子走,祁知年便一点又一点地往祁淮的怀中靠得更多,他的双手更是不觉伸出去攀住祁淮的脖颈,这样他就离祁淮更近了。
祁淮低头看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耳朵变红,就当没听到,反而又贴得更近。
其实他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亲我呢?
虽然只是眼睛与眉心。
但他不敢问,或者说,其实也没有必要问?
不过是个梦,早晚都有醒的那刻,那么他这个做梦的人,又何必要在乎那么多?
糊涂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小梅花却是一直在欢快地在他们身前、身后蹦来蹦去,回到庄子后,祁知年正想再度聚起勇气,该坦白的终究要坦白,即便祁淮方才不知道,回到这里,很快就会知道他遇到静平郡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