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人想了想,干笑道:“倒是有个顶热闹的地方,店铺开那儿生意指定好,就这地方么……”
“什么地方?”
中人本想脱口而出,一看到旁边的祁知年,这位小郎君嫩生生一张脸,那些话又噎在嗓子眼。
祁知年礼貌道:“你有话直说,不必顾虑我。”
中人咳了几声,凑近黄连道:“那地方要打烟罗巷经过……”
烟罗巷是京都里出了名的风月地段,黄连也赶紧咳了声,本想拒绝,又想那地方只是从烟罗巷经过,不是就在隔壁,反正祁知年平常要读书,也不去铺子,他是无所谓的,做生意只讲究能不能赚银子。
他看了中人一眼,对祁知年道:“你看,咱们出来这么久,也没有瞧见个中意的地方,要不你先回家,别耽误你读书,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祁知年知道他们在瞒着自己,不禁也纳闷,那是什么地方啊,竟然不能告诉他?
他不喜欢为难别人,便点头应下。
黄连与中人跳下马车走了,祁知年叫小武将马车赶走,过了半刻钟又回去,他想去看看黄连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走得特别不容易,先是被一辆坏了的马车堵了路,又遇上一对小夫妻打架,后来还撞上一笼四处飞散的鸡。
祁知年泄气地只好与小武打道回府。
偷偷跟着的侍卫们也是擦擦汗,好在是回去了!
这笼鸡再不成,他们只能再去找一笼大白鹅来了。
若是被国公爷知道他们竟敢让小郎君去烟罗巷,那还了得!!
祁知年虽是回去了,却还是惦记着黄连那边,思索着怎么也要弄明白才好。
没想到一回到家中,就遇到兰暮云的马车刚要走。
见他回来,兰暮云赶紧又从马车下来,直直往他走来,介于上次还是因为兰暮云,祁知年才知道祁淮的事,以及京兆府衙门前,兰暮云帮忙解围,祁知年对兰暮云的印象很不错。
他也走下马车,回了兰暮云一个揖礼,诧异道:“兰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兰暮云笑道:“我是受胡先生所托而来。”
祁知年请兰暮云进去详谈。
原来胡先生出远门,是去见老友,哪料在外地感染风寒,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一病精神便很是不济,恐怕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我正好叫人给胡先生送东西,先一步知道,恐怕贵府上很快也能得知这个消息,胡先生怕耽误你考试,便托我过来给你讲学,不知你可否愿意?”
兰暮云的态度非常好。
尽管祁知年不喜欢兰家人,也不得不承认兰暮云受人欢迎,确实是有原因的。
他有些犹豫,兰暮云再道:“我不坐馆,每日来与你讲一讲便好,估计一两个时辰即可,胡先生说你学问极好,叫我过来,也是怕你没有经验,主要与你说一说考时的注意事项,再帮你解解惑。”
祁知年再自信,也觉得有个先生教是不一样的,兰暮云常年在尔雅书院当先生,经验丰富,胡先生推荐他过来,定是有其原因。
祁知年便应了下来。
兰暮云走后,去接胡先生的人也已回来,果然带回同样的消息,得知兰暮云是胡先生托过来的,他们也无二话。再者,国公爷早就说了,一切事情,小郎君皆能自己做主。
但是,他们也得去把这事儿与国公爷说一声。
有人去山上告知祁淮,也没见祁淮有其他吩咐,他们也都放心了。
其实山上的是“祁淮”,非祁淮。
皇帝寿辰将至,以往寿辰,他也会宣安郡王赵初瑾进京,这其实是一种荣耀,赵初瑾却从不来,皇帝也不乐意见到他,年年装傻当没事,也不怪罪。
这回,赵初瑾那里挖出个金矿的事,还是被祁淮捅给皇帝知道了。
皇帝已经直接派人去接赵初瑾进京,约莫也就是这几天能到京里。
祁淮自有他的事情要做。
而后几天,兰暮云果然每天都来,祁知年没空再惦记黄连那件事,不想给祁淮丢脸,在兰暮云面前表现得很好。
接触多了,祁知年发现,兰暮云性情确实好。
祁淮也有温润的时候,但祁淮哪怕是温润,也好像一张网,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牢牢包围,气势太足,兰暮云的温润却是润物细无声,毫无攻击性的那种。
祁知年当然更喜欢祁淮啦!
不论祁淮到底是什么性子,他永远最喜欢祁淮!
没有任何人能够与祁淮相提并论!
但说实在的,与兰暮云打交道很舒服,难怪兰暮云人缘这样好。
祁知年朋友很少,现如今,黄连算一个,祁知年觉得,如果能与兰暮云这样的人交朋友,也很不错!
这天,兰暮云又来为他讲学,说到明天一甲三人游街的事儿。
殿试已经放榜,新近出炉的状元、榜眼与探花,明日要游大街。
兰暮云问:“可想去瞧瞧?”又笑,“说不得三年后,你也是那游街的。”
祁知年笑出声,连连摆手:“我可没有那个才学。”
祁知年确实从来没有瞧过这样的热闹,没怎么犹豫,便应了下来,既已说到游街,兰暮云又说了些游街时候的趣事,祁知年以前一直以为兰暮云二十出头的年纪,近来熟悉了才知道,兰暮云竟已二十七岁。
兰暮云为人风趣,说起那些大小娘子朝状元扔花的事情,生动而又形象,祁知年被逗得止不住地笑。
祁淮站在不远处,手负身后,眯着眼睛看那小山坡上亭中对坐而笑的两人。
只见那也不知哪里刮来的花瓣就萦绕在二人身畔,那个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姓兰的说了什么,祁知年笑得都用手揉起肚子,就这么好笑?
有花瓣落到祁知年的发间,姓兰的竟还敢伸手去帮他取下花瓣。
“呵呵。”祁淮笑得凉凉。
不会这就是祁知年纸上写的那个“他”吧?
程渠往后退三步,离他远远的。
祁淮刚从外回来,听说兰暮云上门给祁知年当了先生,他还记得上回衙门前见到的兰暮云,心中不太舒服,到底是要上门看过才成。
原打算得很好,看过便走,绝不留恋。
毕竟祁知年当他是爹,他也不能真与祁知年如何,先前已过界,往后是再不能够,不是所有事情他都能管,祁知年已经十七岁,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祁淮自小便是个四平八稳的性子,此时却是抬脚就要往亭中走。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脚步,程渠等人面面相觑。
祁淮转身,快速往最近的院落走去。
祁淮作为温园曾经的主家,这里自然备有他的衣裳,而他进了屋子,便自己打开衣柜选衣服,程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们国公爷竟然在选衣服!
祁淮也不管样式,将衣柜中所有白色的衣服都挑出来,又选了选,拿出其中一套,走到屏风后换起衣裳。
片刻功夫,换好衣裳的祁淮自屏风后走出。
祁淮从桌上拿了把折扇,拿在手中,扭头就出门。
他一路疾行,迅速走到小山坡的台阶下,却又忽然停下脚步。
将折扇那么一展,慢条斯理,端得是优雅雍容,慢慢走上台阶。
亭中二人察觉到有人来,立即往外看来。
一看是祁淮,祁知年的眼睛立即亮起,马上站起身,跑到亭子外,看着祁淮不说话,满身都是惊喜与高兴,见祁淮走近,激动地小声道:“你,你来啦!”
祁淮面容沉稳,步伐大气,不急不缓地走到祁知年面前,也不看祁知年,而是镇定地“嗯”了声,慢悠悠道:“今日清闲,便来看看。”
“哦!!”祁知年此时眼中只剩祁淮,压根就忘了身边还站着的兰暮云。
祁淮这才看向祁知年,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负在身后的手抖了抖。
站在祁淮背后的程渠只觉得眼睛直抽抽。
怪道要回去专门换身衣裳,原来祁小郎君今儿穿的也是白衣!
这是特地到人家兰公子面前耀武扬威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情侣装!
兰暮云:就很莫名其妙……[茫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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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想起
见是祁淮,兰暮云也立即从亭中出来,给祁淮行礼:“见过国公爷。”
祁淮傲慢地“嗯”了声,外人传他风雅真君子,但在小圈子里,他傲慢也是众所周知之事,更何况祁、兰两家还有那样的过节,兰暮云自是不在意,他笑了笑。
祁知年早已忍不住,见他们已经打过招呼,立即开始给祁淮倒豆子:“兰先生是来给我上课的,他……”如是说了一通,又夸兰暮云,“兰先生懂得许多,原来考题也能押的!”
兰暮云立即道:“每年县试来来回回考的题无非那几样,年弟都写得极好,不论考题是什么,于他都是一样的。”
年弟?
呵呵,祁淮在心中冷笑,于是那扇子扇动的频率便有些快,祁知年还在兴奋地讲兰暮云给他上课的事,兰暮云却是敏感察觉到祁淮的情绪似有不对。
估计是涉及到父辈之间的那些纠纷?
原本说完游街的事,兰暮云便准备走了,祁淮在这儿,兰暮云也不欲多事,他只是爱惜祁知年的才学,否则也不会愿意过来给祁知年讲学,这一两个时辰也是每日挤出来的。
他晃了一小会儿的神,正要开口,却见祁知年正用手给祁淮扇风,并问:“是不是很热?今儿确实很暖,亭子里光照又多!”
他两只手殷殷地直扇,兰暮云看着都想笑,相处久了便能发现,祁知年兴许是因为自小被保护得太好,虽也在外面吃了几个月的苦头,本性是十分天真的。
兰暮云都笑了,祁淮自是哭笑不得,他用折扇将祁知年的手给隔开:“也不怕累着。”
“不累呀!!”祁知年扇得更起劲。
兰暮云笑出声,他们两人才从那旁若无人的状态中出来,纷纷看向他,祁知年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却持续在扇,后来是祁淮用折扇挡了几次,祁知年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兰暮云见他们关系这样亲密,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站在融融春光下,很是养眼,真情实意地赞道:“国公爷与年弟真是父子情深。”
“………………”
祁淮身子直接僵住,面容顷刻间就冷了。
兰暮云也已发觉这样说得不对,似乎把祁淮给说老了,又赶紧道:“国公爷清俊潇洒,与年弟站在一处,实不像父子,只是那旁人再也插不进的感情,实在羡煞我!”
说完,见祁淮的面色犹不见好。
兰暮云自己心里也在嘀咕,怎么这样说,祁淮还不高兴?
看他对祁知年那样关照,眼中的感情再做不了假的!
说他们情深难道不对?
祁知年原本听兰暮云说他们“父子情深”,虽然也觉得怪怪的,但是他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啊,说明他跟祁淮亲近!他激动地瞄向祁淮,却见祁淮心情不好,自己立刻也蔫了,他觉得祁淮根本就没有原谅他……
兰暮云这下知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他心中哀叹糊涂,祁淮再不介意,愿意善待祁知年,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当面提“父子”,毕竟有那么段“绿帽子”的经历在。
兰暮云连声道歉,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兰暮云走后,祁淮冷冷道:“此人轻浮,以后不许与他来往。”
“……哦。”祁知年低着头,有些难过。
祁淮好不容易从那句“父子情深”带来的巨大打击中缓过神来,就见一旁低头不说话的祁知年,心中不舍,问他:“这是怎么了?”
“……”祁知年不语。
祁淮想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祁知年却是直接转身,背对祁淮。
祁淮走到祁知年面前,也有些不喜:“不许你与兰暮云来往,便生气了?”
祁知年的嘴巴嘟了嘟,祁淮还要再问,祁知年小声说:“您是不是还是没有原谅我……”
“嗯?”祁淮没听明白。
祁知年抬起头,满眼伤心:“兰公子说我们‘父子情深’,你就那样生气,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原谅我,你还很讨厌我,不想与我扯上关系,是不是这样?”
“……”
见祁淮愣住,祁知年确认,扭头就往小坡下跑了。
祁淮仰天长叹,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是他连番受刺激与打击。
赶在祁知年跑走前,他追上去,在坡脚的湖边拉住祁知年的手腕:“我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人家兰公子说的又不是真的,人家也是随便说说,我又不是真的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你成亲了,我也不会如何,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会去害你的孩子啊,你为何要这样生气……”说到后来,祁知年越发委屈,声音也带了哭腔。
祁淮更是莫名其妙,他今儿就不该来!
怎么又说到他要成亲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