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官兵顺着副手的指引,看向宫熙,然后打量了片刻,桀骜问道:“楼下那两名死者你可认得?”
宫熙点头:“认得。”
“你可与他们有什么仇怨?”
“没有。”
“对于他们的死,你有什么可说的?”
“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在这里你无话可说,一会儿去了牢里,你想说也不让你说!来人,给我抓回去!”
虽然已经确定宫熙就是杀害楼下两名死者的凶手,但肖墨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些官兵的执法过程,未免也太暴力和随意了。
谢东把肖墨推到一边,上前拦住要抓宫熙的官兵。
“老子办差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抵抗!兄弟们,给我上,把这个杀人凶手给我抓起来!”
肖墨震惊了,宫熙确实是杀人凶手,可这些官兵应该没有证据吧?怎么就直接喊上杀人凶手了?
谢东乃行伍出身,也是宫熙收的私兵统领,功夫自然了得,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群官兵打趴在地,同时从腰间拿出一方青铜令牌,沉声喝道: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要抓的人是谁?”
为首的官兵一只眼睛挨了一记重拳,睁不开,只能眯缝着另外一只眼睛去看谢东手上的令牌,瞬息之后,脸色大变,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宫熙面前:
“小人眼拙,不识得永和王真身,请永和王恕罪,莫要与我等小人计较。”
宫熙笑容满面,连连摆手:“不计较,不瞒各位,这楼下二人,的确是本王杀的,可本王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取人性命之人,他们若是遵道守法,自然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官兵们异口同声:“是是是!”
“难为各位今日跑这一趟,谢东,去陪各位官爷喝杯茶。”
为首官兵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哪敢劳烦王爷身边的人,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宫熙没再客套,面无表情的目送官兵们离开。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肖墨突然意识到,他生活的世界变了,他所在的世界不再是有法度有规则的和平年代,这里所有的规则都是上位者用来约束普通民众的,就像宫熙,身为旌国的永和王,可以随意夺取他人性命,事后随口说一句“他有罪”,便就此不了了之。
官兵依次离开后,宫熙吩咐谢东:“最近赤月有些食欲不振,我看刚刚那几人就很可口,你给我捉回去,帮赤月开开胃。”
谢东眼睛都不眨一下:“是,属下这就去。”说完便躬身退出了云舒阁。
虽然肖墨不知道“赤月”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有预感,刚刚那几个冒犯宫熙的官兵,恐怕命不久矣。
待谢东走后,云舒阁内就只剩下肖墨和宫熙两人,宫熙起身走到肖墨跟前,垂头看着发怔的肖墨。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宫熙笑嘻嘻的说。
充分见识到了宫熙的两面三刀,肖墨侧头:“你看……”一句话尚未说完,肖墨突然发觉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说话的时候嘴皮子都差点擦到宫熙的嘴,立刻向旁边迈开一步,转开目光将未说完的话说完:“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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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说完这句话,肖墨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几分窘迫,他以为宫熙定会就此再次奚落他一番,却没想到宫熙并没有奚落他,而是站直了身体,冷冷道:
“你不是说会说书么,说一段听听。”说完便转身又去椅子上坐着了。
喜怒无常!果然是个神经病!
肖墨在心中对宫熙做了异常中肯的评价后,想了想,决定给这位喜怒无常的永和王炖一锅心灵鸡汤。
“前朝曾有两孪生兄弟,分别名曰宋天和宋桥,他们无论容貌举止还是学业能力,都相差无几,然而人品却是千差万别,他们同考国立学堂,然而在奔赴考场的路上,中途住宿的居所旁边有一美貌寡妇,寡妇对兄弟二人分而引诱,宋天严词拒绝,宋桥却因贪恋寡妇的美貌留下一夜风流,两人之后全部考中,即将拜官拜将之时,那美妇挺着大肚子找到宋家,让宋桥对其负责,而宋桥此刻早已娶妻,又是封官的紧要时刻,怎闹得了丑闻,于是便污蔑是其兄宋天玷污了寡妇的清誉,由于寡妇也分辨不清两兄弟,便也跟着诬赖是宋天轻薄了自己……最后事情闹得很大,全国皆知,宋家一门的心术人品深受质疑,两兄弟的仕途就此断送。通过这个故事,可见一个人的心地品行有多重要,也不难推知,一个人心怀恶意,不仅自己会遭到因果报应,更会危及家人,所以,生而为人,于人于己,都应多行善事。”
宫熙笑眯眯的看着肖墨:“故事讲的不错,我决定把伶苑买下来,以后天天让你给我讲故事。”
肖墨顿时苦着脸:“……不是吧!”他讲的又不是一千零一夜,至于天天听吗?关键是,宫熙要买伶苑和他讲的故事有什么关系!?他明明在很认真的劝说宫熙一心向善好么!
肖墨惊讶的表情娱乐到了宫熙,“上善若水,造福万物而不争名利,这句话我的恩师以前天天会在我耳朵根儿说上百遍,你知道我那位恩师现在如何了吗?”
肖墨心知从宫熙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果断拒绝:“我不想知道!”
宫熙轻笑出声:“那我就不告诉你了,改天带着你一起去他的坟头帮他除除草,你也就知道他的下场了。”
“……”说好的不告诉我呢!
谢东办完宫熙吩咐的差事回来的时候,肖墨正陪宫熙在吃晚饭,不过依谢东看来,两人此刻更像是宫熙陪肖墨吃饭,因为他家主子虽坐在饭桌前,却兀自拿着折扇轻扇着,目光落在肖墨身上,并没有要进食的意思,而肖墨……
谢东心中开始隐隐佩服起这位清倌云墨,一般人被宫熙这么盯着,别说是吃饭了,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很不错了,这位云墨郎君居然还吃的如此……津津有味!
肖墨不知道谢东的内心想法,知道了他也没时间理会,没办法,他太饿了,自早晨重生在这具身体里,他可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聚魂玉佩重塑心脏很耗费精力,之后又被伍爷那帮糙汉子折腾个你死我活,他必须补给一些能量,他还得留着命完成那个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好赢得回现实世界的机会。
“爷,事情已经办理妥当。”压下内心的惊讶,谢东躬身向宫熙复命。
宫熙点点头:“帮我联系此间老板,就说永和王看上了他这地界儿,让他开个价,还有,你速回暂住处,把我那些宝贝拿过来。”
本来压下去的震惊再次浮现在谢东脸上,他家王爷居然要买伶苑!?为什么?
谢东知道不能枉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可还是忍不住想的多了些,宫熙之所以会产生买下伶苑的想法,理由,就现在的情况看,只有云墨郎君一条。
“还傻愣着干什么,想步你前辈的后尘?”宫熙撩起眼皮看了谢东一眼,谢东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赶忙领命退下。
肖墨从各色美食中抬起头:“你还真要把伶苑买下来?”
宫熙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肖墨,手中折扇轻摇,沉默着并没给予肖墨回答。
肖墨目光落在宫熙手中折扇上,皱了皱眉,此刻屋外秋风萧瑟,气温直线下降,不觉得冷就不错了,这傻缺王爷居然还在扇扇子!故作风雅!
“堂堂一个王爷,买个勾栏院当产业,也不怕别人诟病于此。”
宫熙又露出那副笑眯眯的欠揍表情:“你都能来勾栏场所做倌儿,我买个伶苑也不过分。”
肖墨皱眉,他很想知道原主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此刻唯一知道他身份的宫熙,却不打算告诉他,还借此频频出言来吊他的胃口。
肖墨叹气:“买就买吧,反正也不花我钱。”说完继续埋头各色美食之中,补充他快空了的血槽。
谢东再次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侍从,手上拎着用竹篾编成的竹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因为天色已晚,云舒阁内仅有一些蜡烛照明,即使明亮,仍不如现实世界里的日光灯,黄色的烛光中总透着股昏暗之感,令肖墨看不清那些竹篓里爬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前面几个侍从手中的竹篓都不是很大,最后被好几个人抬进来的那个竹篓却异常庞大,弄进云舒阁后,肖墨粗略估计了一下,长宽怎么也有双人床那个尺寸,而这个巨大竹篓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大很沉,因为抬竹篓的八个侍从,看起来很费力,而且脸色也不太好,青白交加,依此推测,这竹篓里的东西也很危险。
把大大小小一堆竹篓放好,侍从们无声退出云舒阁,谢东上前禀报:
“伶苑的老板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后院账房等着王爷。”
宫熙把手中打开的折扇啪的收了起来,起身对正望着竹篓发呆的肖墨说道:“看好爷的这些宝贝,它们中的大部分,以后可都是你的口粮,弄没了,你接下来的日子可就要挨饿了。”说完突然哈哈一笑,大摇大摆的和谢东离开了云舒阁。
口粮,从宫熙那儿听到这个词,肖墨一瞬间背脊发寒,盯着那些不时发出响动的竹篓,犹豫再三,肖墨还是没忍住好奇,走到近前想要一探究竟。
肖墨顺手拿下烛台上的一根蜡烛,俯身就近查看了一下脚边的一个竹篓。
小心在竹篓上扒开一条缝,肖墨把蜡烛的火焰凑近,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蝎子在竹篓里爬来爬去,肖墨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朝另外几个小竹篓里看过去,蜘蛛,蟾蜍,蜈蚣……还真是五毒俱全!
肖墨知道,最后那个巨大竹篓里的东西,一定更可怕,可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走近了往竹篓里看过去。
不期然,肖墨正与一双幽黑冰冷的眸子相撞,一瞬间,肖墨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里浸出的冰碴冻住了,他想后退,然而腿脚犹如被冻僵了,一动也不能动。
那双幽黑冰冷的眸子仿佛也看见了肖墨,顺着肖墨掀起的那片竹篾,慢慢探出头来,却因为头部太大,无法钻出空隙,只能退而求其次,吐出一条血红纤长的信子。
肖墨只觉得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接着手上突然一凉,朝自己的手看过去,就看见那条血红纤长的蛇信子正蜿蜒在自己的手背上。
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下一刻,肖墨就两眼一闭,直挺挺的躺在了巨大竹篓旁边。
宫熙和伶苑的原主人就伶苑的转让事宜谈的非常顺利,面对旌国这位有名的以残暴和喜怒无常著名的永和王,伶苑原主人不敢提出任何条件,只能按照市上最低的价格,把伶苑转让给这位人见人怕最爱拿人试毒的王爷。
除了伶苑原主人,负责办理房屋转让手续的官员也被谢东请了过来,所以一经伶苑原主人同意转让伶苑,这边相关手续也办妥了。
宫熙拿着伶苑的地契,回到云舒阁,正想看看肖墨见到伶苑地契后的反应,结果门一开,就看见一身淡蓝纱衣的肖墨晕倒在竹篓的旁边。
发现肖墨昏迷,并没让宫熙有什么反应,但是当他走到近前,看到一条鲜红闪着磷光的尾巴正通过竹篓上一条细窄的缝隙探出来,在肖墨莹白的脸上磨蹭,宫熙的一双桃花眼却陡然一眯。
肖墨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仿佛压了百斤巨石那么重,右肩背上还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拂动,弄得他很痒,他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哼,然后睁开眼睛。
入目的光线有些亮,让肖墨止不住眯了眯眼,瞬息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似乎是侧身枕在了谁的腿上,左脸颊还能感受到不属于他的体温。
肖墨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向腿的主人,结果正与宫熙笑眯眯的眼睛对上。
宫熙的手从肖墨半裸的后肩背上拿开,不着痕迹的拉起淡蓝纱衣将肖墨右肩背上的赤金龙纹掩盖:
“还以为你转了性,没想到还是如此无能,一条蛇也能把你吓得晕死过去。”
宫熙的声音让发愣的肖墨立刻回神,手忙脚乱的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肖墨刚刚感受到的百斤重量并不是错觉,他向重量的来源看过去,一条满身鳞片带着暗红色斑纹的巨大蟒蛇,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肖墨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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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一瞬间,肖墨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玉佩心脏又受不了了,不过缓了几息之后,他竟然没再晕过去。
然而,清醒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肖墨眼睁睁看着那条沉睡中的大家伙慢慢苏醒,巨大的脑袋缓缓扬起,吐了吐蛇信子,似乎是试探到了什么味道,扬头的动作一顿,然后猛的将大脑袋调转了一个方向,迅雷一般朝肖墨扑了过来。
预感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肖墨双手不自觉收紧,紧紧抓住床上的被子,才没惊叫出声。
然而,肖墨预感到的危险并未来临,巨大的蛇头在距离肖墨不到一拳处堪堪停了下来,然后再次吐出蛇信,轻轻碰了碰肖墨微带汗意的鼻尖。
冰凉的触感让肖墨瞬间忘了呼吸,当巨大的蛇头顺着他的颈线攀上他的脖子,肖墨觉得他马上就要窒息了。
宫熙从床侧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棕黑色汤汁,递到肖墨鼻子底下:“宝贝儿,喝了这碗五毒销魂汤,本王今晚就遂了你的愿,成为你的袍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