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像虽没拜成,但二人还是买了两个桃木牌,带着来到了此刻人不太多的大槐树下。
趁修易拿出先前俩人绕腕三匝的红绳时,循清接过木牌,悄悄施了法。
面对修易询问的目光,循清笑着解释:“两块木头,岂不是要不了百年就化了?我施个不腐不烂的法术,这才合我们的寿命。”
修易笑了笑,觉得有理,便给红绳也施了法,穿过了木牌。两个人郑重地写下了各自的名字。
“呀!你看!是那日玉屏观的公子!”
循清和修易回头望去,见到两名女子正不太小声的耳语。
这次修易反应快了,还没等循清生气,他便笑着扬了扬手里写着两人名字的木牌。没想到的是,那两名女子反而还过来了。
“二位公子真的是一对吗?”其中一个女子大着胆子问。
“是啊。”修易笑着回答。
那两名女子面上不但没有讶异之色,反而还挺高兴。
这边的循清对此十分不解,他还没说什么,就见到修易朝着她俩走了两步。许是想着礼仪,他还拿扇子遮了遮,在先前说话的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子面上更高兴了,然后行了个礼就走远了。
“你说什么了?”
修易只笑笑:“晚上回去再问我一次。”
循清不明所以,但也没当回事,只挑好了位置,指给修易。修易便将那根红绳穿着名牌绑上了眼前这棵粗壮的老槐树。
看着那根在腕上系了不止九个时辰之久的红绳,循清猛然发觉,他居然不觉得傻了,甚至还有点希望这人人希冀的缘,真的能靠这根绳续住。
再之后,两人就找了上次做黄焖牛肉的那家酒楼,随便吃了顿饭。今日酒楼生意极好,循清再次凭借着这副贵气皮相得了优待。上了楼,还是临窗的老位置,修易二人便坐下了。因着不让等菜的客人心急,店小二便来询问喝茶还是饮酒,得了客人的偏好便奉上了一壶碧螺春,说是掌柜的送的。
修易二人随口聊了聊今日的见闻,喝着茶,不多时,菜也就上了。照旧,修易一边给循清递筷子,一边介绍了菜品。
“蜜汁火方、素蒸鸭、老母鸡汤、雪霞羹。本来想点蟠桃饭,想着也合这个日子,但估计做起来太慢,回头我做吧。”
循清笑着点点头,接过筷子,挨道尝了。一顿饭下来,修易细心瞧见了,循清多夹了几筷子的蜜汁火方。
用过午饭,两个人又走出去消食,晃着晃着,就看到了一个泥人儿小摊。摊主是对三十左右的夫妻俩,人看着憨厚老实,也不大招呼人,摊前看着也朴素,竟在闹市边上有那么点清静。循清一看便来了兴致,拉着修易坐在了他们的两个小板凳上。
骤然来了客,那汉子显得有些局促,口中结结巴巴问:“二位客,看,看点什么?”
循清只笑笑,指了指一旁的泥胚,道:“能现捏么?”
“可以的,客,想捏个什么?”
循清抬起白净的手腕,指了指修易:“捏他,能吗?”
摊主愣了一下,然后道:“能,能的。”
“可以教我吗?”循清抬眼问。
循清的笑容看得摊主一愣,他仿佛脸还红了红,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招呼了妻子,一起过来准备教循清。奇妙的是,这摊主夫妻俩不善言辞,但说起捏泥人可真头头是道,那叫一个条理清晰。
“这泥人,可以用手大致捏个形状出来,然后再细细地用小竹片削出精细的形状。身形定了,再刻画出精细的五官,一步也急不得。等身体和头部都做好了,再来做头发、发饰和和衣装,最后合在一起,便成了。”
循清点了点头,自觉可以胜任。
“老板,也教教我吧。”修易在一旁已经卷好了袖子,不容拒绝。
摊主忙应了一声,与妻子一起细细地一步一步指导二人捏起了泥人儿。循清和修易互相捏着对方,在摊主夫妇的指导下修修改改,十分认真。
有了这么两个活招牌,小摊位不多时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一时间,竟还有些忙不过来。修易好心地叫摊主去招呼别人,不必在意他俩。摊位上有许多夫妇俩事先备好的泥人、彩塑,俩人手艺精湛,捏的小童和小动物个个憨态可掬,很快便卖了个七七八八。夫妻俩逐渐也不太紧张了,便忙活了起来。之后又有几位年轻男女请求摊主现场教学,摊主忙搬了许多小板凳来。一时间,小小的摊位挤满了人,逐渐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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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心灵手巧的小老虎捏得更好看!
ps:七夕要划重点!
第47章 佳节
俩人这一忙活,竟一直忙活到了酉时。回过神来,摊位上别的人都散了,只剩摊主夫妻俩还在招呼着零散的客人。
“二位公子手可真巧,”老板娘看了一眼两人手里成型的泥人,真心赞道:“可真不像第一次做呢。”
修易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泥人比对着循清的脸,道:“老板、老板娘教得细致罢了。可我倒觉得,他十之一二的神采都没叫我捏出来。”
老板娘笑了,回道:“那是自然,这位公子神仙似的,这不过泥人儿罢了,哪里拟得出这般风采呀。”
循清“噗嗤”一声笑了,也拿起手中的泥人儿修易与真修易比了比,道:“我倒觉得,我捏得还不错。”
老板娘一时哽住,竟不知如何接话好,不过倒也不劳她接。
只听修易笑呵呵地道:“神仙似的人儿,神仙般的手,不过捏我一介凡人,自然捏得出。”
循清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没再接话。
摊位老板这时拿着一个小锦盒走了过来,盖子一掀开,里边是两个小人儿,再仔细一看,正是修易和循清,两人被安置在一个泥塑的平台上,穿着大红的衣服,身上还串了红线,看着喜庆极了。
循清一愣,这夫妻俩怎么知道他俩的关系?然后他猛然想起,方才捏泥人儿的时候,修易好像起身去后边又挑了块泥胚回来,挑了好半天。
老板娘笑着小心接过两人手里未干的泥人,也放进了小锦盒,小心地用木制挡板隔开了。嘱咐好俩人要放在阴凉处,耐心等个一两日便完全干了,在此之前千万不要碰。
修易笑着接了过来,不忘道谢:“多谢老板,一共多少钱?”
老板忙摆摆手:“不收,不收了。”
一旁的老板娘一边收拾一边附和:“二位是贵人,开了我们的生意,我们俩感谢还来不及,您二位快收着吧。”
循清看了一眼修易,露出一个两个人心领神会的表情,随后道了谢,起身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一刻钟左右之后,老板娘意外地从循清最后剩的废料里发现了一两碎银,她本能地想去寻人,可是被丈夫拉住了,然后他二人从彼此的眼里也心领神会到了事情的原委。
等周遭无人,循清便施了法术收起了锦盒。没办法,拿的东西琐碎,又是衣服又是小喜鹊,如今还有个大盒子,要指手拎,便不必干别的了。在修易的提议下,两人买了大家都会放的花灯,然后竟真的来了东海边。
“做什么。”循清无奈地看着修易。
“坐实啊,”修易咧开嘴笑了:“人都说你七夕会来放情人灯了,我们坐实。”
循清哭笑不得,但也极配合地陪他打开了花灯。灯侧可写字,循清想了想,便率先写下了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修易想了想,便竖笔也写了一句:若似繁星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循清看着修易这句诗,愣了愣,然后笑了,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修易,然后凑过去在那笑着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情人灯内的短烛被点燃,灯体被海风一吹,便轻易飞上了夜空,逐渐飘远了。
享受便好,便很快乐。做什么自寻烦恼呢?真是多活了一千年,倒越发胆小多疑了。这可是修易啊,信他便好。
循清看着看着,失了会儿神,然后在海风吹拂下打了个寒颤。
“冷了吧,我们回家?”修易忙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循清点了点头,在修易怀里抬起头问:“直接传回去,是不是太快了?会不会起疑?”
修易揉了揉他的后脑,说着:“没关系,当我们完事儿得早。早点回去暖和暖和。”
循清笑了:“好。”
法阵成了,一转眼珠的功夫,二人便又到了卞州城内无人空巷。回家之前,两人还不忘把事先收好的衣服、小喜鹊、装泥人的盒子都拿了出来。修易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锦盒,循清则双手托着两只彩塑小喜鹊。
进了院子,正见赵凤兰夫妇站在他俩的小院里,正往桌上摆着菜。
“哎呀,我们还想着这个时间能不能回来呢。”赵凤兰戳了戳赵远山,道:“老赵快去,孩子都饿坏了,把东西给送进去。”
“不用婆婆,我们送一下就出来。”
“快让老赵去。”赵凤兰亲自过去扶着循清坐到桌边,不容置疑地小心接过小喜鹊,一并给了赵远山。
修易在一旁笑了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不碍事,我跟赵叔走一趟,很快。”
循清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累,却还是无奈点了点头,放修易去了。
确实很快,修易和赵远山就出来了。等四人都落了座,便和和气气地享用了简单又美味的七夕晚宴。
“婆婆今天都做什么了?”循清从菜中抬起头,笑着问。
赵凤兰弯着眼睛说:“婆婆在盛州买了点料子,回头做点入冬的衣服。回来以后,又去街上逛了逛,置办了些用的。”
“赵叔是不是买红绳了啊?”修易也跟着问。只不过他是知道内情的。
赵凤兰不大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年轻人在买,还怪不好意思的。”
循清没接话,但心里在想:我年岁更大,不过是披了年轻人的皮相。不过这赵氏夫妻俩,几十年了,感情还始终如一,甚至还会想着过七夕,这可是凡人的一辈子啊,真难得。
一顿饭,在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和和气气地吃完了,四人皆欢。
饭后,循清一边说着好饱,一边拉着修易的袖子慢悠悠地回屋。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循清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迈进门槛的那只脚猛地顿住,而另一只脚却抬了半天才跟了进来。
红。
入目的红,入眼皆是红。
进门的桌子本是紫檀木,此刻被满屋的红绸映得竟像红木的。桌上摆着果盘,盘子里是市场能买到的各类红色水果。桌上摆着碗筷茶壶,全都换成了红色花纹的。
循清眼中波光涌动,水色潋滟,他一言不发,慢慢地往里走,一步一步地走,伸手摸了摸大红色绣金的桌布,又拿起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
好脆。
他抬头看了看,他能看见的花瓶,也都换成了带红纹的,里边插着赤色的朱瑾花,新鲜地滴着水珠,滴在了被映成红木的家具上。
窗花,团扇,剪纸。循清一一用手摸过、用水汽氤氲的眼一一扫过。
他没敢抬头看修易,只回手去摸修易的手,而修易也十分安静且自觉地递上了手,随着循清往里走。
再走便是拔步床了,循清记得今早的纱帘还是碧色的,如今全换成了红的。外间的成了红绸的,里间的成了大红罗纱。地毯换了红毛毯,垫脚的小台子也铺了红绸子。
床,床上的被子、枕头、褥子,一应寝具都换了正红色的。循清伸手去摸,柔柔软软的棉被,上头还绣着龙凤呈祥的吉祥花样。
对了,被子里呢?循清记得,有的婚房是要撒莲子和花生的。
他走神地想,可他俩生不出啊。
被子轻轻一掀,只见里边摆着两株用红绸绑了的老山参、一把蜜枣、一把枸杞。
甜甜蜜蜜、健康长寿?
循清眼含热泪,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他终于转过头,对上了修易被红绸映得发红的双眼,任修易给他擦去了盈满溢出的两颗泪珠。
修易用拇指摩挲着眼前人的面颊,低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循清认认真真地答了,又忍不住笑了。
修易抬手施法,给二人换上了一身事先买好的大红喜服。然后用术法收了那一堆吉祥物放到了里间台子上的盘子里,最后拉着循清的手坐在了床上。
循清觉得自己像痴傻了,又哭又笑的,实在不成样子。他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便被敲了门进来的赵凤兰夫妇闹了个大红脸。
“快快。”赵凤兰眉目带笑地催着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的丈夫。
循清心里有数,一般这个时候是要来一碗生饺子或者生馄饨,然后问问新嫁娘“生不生?”最后便能听得一句娇羞的“生。”
“乖,闭眼。”修易对着循清温声说。
循清便听话地闭了眼。然后听到修易接过了那碗,舀起一勺,在碗边荡了荡,又拿起细细吹了吹,自己还先尝了一小口,这才递到他嘴边,甚至还“啊”了一声。循清心里知道赵凤兰夫妇在场,实在不好意思得厉害,但还是乖乖张口吃下了。
熟的。还是甜的。
“甜不甜呀?”赵凤兰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循清的脸红得发烫,低声却清晰地答道:“甜。”
耳边传来修易的声音,低声说着“可以睁眼了”,另一侧耳边则传来赵凤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