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鸠?” 沈长策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怎会没有听说过?” 苏弄晴很惊讶,“江湖上都说,十年前,是师父打败了傅鸠,阻止了他为祸武林。”
沈长策还真不知道,苏弄晴想一想也觉得情有可原,“傅鸠此人在江湖中的消息少的可怜,我因为好奇花费了好一番力气去查,最后也只有三条与他有关的消息。”
“第一,” 苏弄晴道:“傅鸠是个魔头,他曾在江湖中挑起轩然大波。第二,他手中有一本绝世秘籍,得此秘籍者可称霸武林。第三,” 苏弄晴看向沈长策,“也就我刚刚跟你说的了,是师父打败了傅鸠,后来他就被武林盟主关了起来。”
“至于傅鸠到底是谁,出身何门何派,他手里的秘籍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样被师父打败的,就一概不知了。”
沈长策若有所思,“他现在还活着吗?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还活着。” 苏弄晴道:“师兄,你知不知道明年三月初三,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一事?”
沈长策道:“听说过。”
“武林大会十年召开一次,每一次都是为了武林盟主换届之事。” 苏弄晴看着沈长策,“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夺魁之人不仅胜任武林盟主,还可以全权处置魔头傅鸠,从他手中得到那本绝世的武林秘籍。”
苏弄晴激动的抓着沈长策的手,“师兄,你应该去武林大会,这武林盟主之位,你可以争一争!”
沈长策心中泛起涟漪,他也算少年英才,何尝不想像沈无春一样,年纪轻轻,名震武林。
傍晚时分沈无春叫沈长策去崖边小亭,沈长策站在空地中央,月色如水,在他和他的剑上撒下一层银沙。
沈无春坐在亭中,指导沈长策练剑。
少顷,沈长策停下休息。他收了剑,走进亭子。沈无春给他倒了茶,沈长策在一边坐下,问道:“师父,你看我最近如何?”
沈无春抿了一口茶,道:“不错。”
沈无春鲜少夸奖人,说这样一句话已经是很好了,沈长策心里得意,道:“那师父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突破第五重?”
沈无春道:“只要下足了功夫,自然会有成效。”
沈长策觉得他在敷衍,“我还不算刻苦吗?我每日里除了练剑什么都不做。师父像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江湖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了。”
沈无春有些无语,难道他入江湖是搅弄风雨去的?
“师父,” 沈长策又道:“听师妹说,明天三月初三,是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届时会选出新任的武林盟主。师父,你想当武林盟主吗?”
“想。”
沈长策讶然,他以为沈无春这样的人不会在乎武林盟主的名号,难道沈无春也是个追名逐利之人?
沈无春口中说想,面上却平静的很,看不出一点野心勃勃的意思。
“不过武林大会旨在选拔年轻一辈的才俊,参加过上一次武林大会的人,不能参加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所以如今江湖上成名的各家掌门都不能参加,我也一样。” 沈无春淡淡道:“你若有心,或许可以试试。”
沈长策是第一次听说武林大会还有这个规矩。据沈无春说,武林盟会发出九百九十九枚青色令牌,分给各门各派。另有九百九十九枚白色令牌,分发给一些无门无派的人。
持令牌者,就可以参加武林大会,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了。因为令牌众多,且可以交易买卖,所以很少有为了一枚令牌拼命的事。并且参赛之人都记录在册,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统计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
沈长策听得心潮澎湃,他头一回意识到,他的师父沈无春,也是江湖里闯过一遭的人,对于江湖上的一些规矩,他或许不遵守,但不是不知道。
沈无春看了沈长策一眼,问道:“你想参加武林大会?”
沈长策点了点头。
沈无春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他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这一笑,竟有些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之感,仿佛整个冬天都要为他这一笑焕发勃勃生机。
“好,” 沈无春道:“我希望你可以替我拿到武林盟主之位。”
沈无春用那一双浅淡的眸子看着沈长策,沈长策几乎要沉溺进去,他想,沈无春这样的人说想要什么,一定会有无数人争着抢着将他要的东西奉到面前。而这样一个人,一个宝物,是属于自己的。
沈长策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看见沈无春的嘴角勾起一抹很轻的笑。
第4章
自沈长策同苏弄晴说过之后,苏弄晴便没再提练折梅剑法之事,一心一意扑在临江剑法上。沈无春见苏弄晴勤奋,便亲自教了几招给苏弄晴。苏弄晴看着他的招式,虽有临江剑法的影子,却同临江剑法外柔内刚的特点不同。
“这是有人在临江剑法的基础上改的几招,完善了临江剑法的破绽,使得整套剑招更为完整流畅。” 沈无春道:“不过,不同于临江剑法的秀美凌厉,这几招招式上大开大合,剑意过于磅礴,若是加入到临江剑法里,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沈无春看着手中剑,这几招是傅鸠闲来无事与沈无春对招中改的,本可以继续完善,但随后他们又去领教了少林的拳脚,便把这些抛之脑后了。
苏弄晴顺着剑招练了几遍,果然觉得十分巧妙,她心下百感交集,面上却还谢过沈无春。
沈长策在一旁替苏弄晴说好话,道:“师妹近来十分努力,若师父能时时指点,师妹必然可以一日千里。”
沈无春瞥他一眼,道:“她确实要比你努力多了。”
沈长策一噎,他心里觉得苏弄晴天资不如他,便对她多怜惜几分,这些日子一起练剑,也是陪她练的多。
“我已然很勤奋了。” 沈长策小声嘟囔。
沈无春看着他,“我年少之时练剑,一日八个时辰,在同门之中尚不是最刻苦的。你觉得,比之你如何?”
沈长策道:“弟子哪敢同师父相比,师父天资卓越,当世也未必寻得出第二个。”
沈无春微微皱起眉,“天赋固然重要,但在剑术一道,只有天赋远远不够。况且,以你如今的努力程度,没有必要去谈天赋。”
沈长策抿了抿唇,直视着沈无春,“你总是对我不满意,是,浮玉山人才辈出,我算不得最厉害的一个 ,可我已经尽力了,连师妹都说,江湖上的那些青年才俊,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你同他们有什么好比的?” 沈无春冷声道:“你想要拿到武林盟主,就必须同最厉害的那个比,只要有一个人胜过你,那也是输。”
沈长策不说话了,苏弄晴站在一旁看他们师徒争执,小心翼翼的不敢搭话。等沈无春离开了,苏弄晴才走到沈长策身边,小声道:“师兄,你还好吧。”
沈长策摇摇头,苏弄晴安慰他,“要我说,师父对你也太苛刻了,你学的是一等一的剑法,又有那样高的天赋,练到第四重,已经很不错了。”
沈长策在台阶上坐下来,道:“师父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练到了第六重,所以才下山找各大掌门领教剑招,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总对我不满意。”
况且我不单单是他的徒弟啊,沈长策心里怨怼,为何他就不能待我温柔一些。
苏弄晴坐在沈长策身边,回想起年幼之时母亲教导她习武,笑了笑道:“身边有人督促你练剑,这是好事情。”
沈长策不懂苏弄晴话中的情绪,苏弄晴对他嫣然一笑,将那些情绪收好,专心致志的做个解语花。
练剑枯燥,从前只有沈长策一个,勉强忍受。如今身边有苏弄晴陪伴,沈长策像是找到了小伙伴,只想同她一处说笑玩闹,练剑的时间也变得越发漫长了。
那一日午后,沈长策带着苏弄晴去往藏经楼。苏弄晴多次表现出对藏经楼的好奇,沈长策便找了个机会带她进去。
藏经楼一共九层,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楼梯盘旋而上,六边形的墙壁摆满了书本竹简和布帛。
苏弄晴随便抽出一本,是武当的八卦掌。她翻了两页,问沈长策,“这些武林秘籍是怎么得来的?”
沈长策站在楼梯上,道:“大多是浮玉山的弟子从各处搜罗来的,折梅剑法练到第六重就需要喂招,他们大多会选择去江湖中游历,与人对招。”
“还有很多是我师父带回来的,” 沈长策道:“我师父是个习武天才,有些招式他见过一遍便可以记下来。”
苏弄晴点点头,顺着木梯往上走,二楼有一个靠窗的木台,阳光正好落在书桌上,底下放着两个垫子,似乎有人曾在这里研习秘笈。
苏弄晴走过去,在垫子上盘腿坐下,书桌一边放着一幅半开的画,她拿过来,将画卷展开。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长身玉立,身着满绣墨色牡丹的长袍,容貌俊美,眉眼邪气肆意。而更为独特的是,他有一种妖魅又狂放的气质,惊鸿一瞥之间摄人心魂。
见苏弄晴久久注视那副画,沈长策也过来看,画上有落款:元和十一年过湘水,谢七子笔。
“谢山,字七子,他是天下第一的画者。” 苏弄晴道。
“天下第一的画者?” 沈长策有些不以为意,“他很厉害吗?”
苏弄晴看向他,“他不懂武功,是个文人。可是师兄,只要沾了天下第一四个字,不管是文是武,哪怕只是个木匠,都是了不起的。” 苏弄晴的目光回到画上,“这画中人到底是谁?竟能让谢七子为他作画。”
沈长策也不知道,刚想仔细看看,就听见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回头望去,之间沈无春一身白衣站在楼梯边,背对着光看着他们二人。
沈长策和苏弄晴连忙站起来,手中的画卷随着起身的动作落到地上。
沈无春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落到画卷上,目光里罕见的带了些愤怒。他蹲下身,将画卷捡起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 沈无春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沈长策上前一步,道:“师妹对藏经楼很好奇,所以我带她来看看。”
“出去。” 沈无春神色冰冷,连沈长策都很少见他这幅样子。
“师父 ···” 沈长策走进沈无春,却见沈无春避开了他,“滚出去!”
沈长策一顿,面色有些难看,沈无春在苏弄晴面前对他横眉冷对,让他觉得很难堪。
沈长策绕过沈无春,大步走出了藏经楼,苏弄晴也忙跟着走了出去。沈长策走的很快,苏弄晴跟在他后面,叫道:“师兄,师兄!”
沈长策放缓脚步,道:“师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弄晴走到沈长策身边,道:“我可以不说话,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师妹,我 ······”
苏弄晴忽然伸手抱住了沈长策,声音温柔,“没关系的师兄,不要难过。”
沈长策鼻头一酸,被沈无春给的难堪在苏弄晴温柔的声音中渐渐消解。
哑姑闻声过来的时候,藏经阁只剩下沈无春一个,他坐在书案前的垫子上,书案上放着那副画。沈无春指尖拂过画中人的脸,窗外是白雪皑皑的雪山。
哑姑走到沈无春身边,道:‘长策与苏姑娘并非有意,况且画没有受损,你不应当冲他发这样大的脾气。’
“如果画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饶过他们的。”
哑姑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是画重要,还是人重要?’
沈无春看了看哑姑,他知道哑姑所说的人并不是沈长策与苏弄晴。
哑姑在沈无春身边坐下来,道:‘你既有求与长策,就不应该对他这么冷淡。’沈无春看向哑姑,哑姑道:‘长策与苏姑娘来往越发密切,你可知为什么?’
“年纪相仿,志趣相投。” 沈无春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长策这个年纪的人,正是需要人关注的时候,他喜欢你,你却总是对他那么冷淡,一头热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哑姑道:‘你还需要长策,若他这会儿离你而去,十年的布局功亏一篑,你承受得了吗?’
沈无春想了好一会儿,道:“为什么一定要维持他对我的喜欢呢?我教他养他,教养之恩难道还不够吗?”
哑姑笑道:‘你忘了两年前他是怎么威胁你的,若你不答应同他相好,他就不练剑了。’
沈无春眸光微敛。
‘这是你第一个错,不该让长策知道你在乎他的剑法。’哑姑道:‘你的第二个错,是答应了长策同他在一起却不能好好利用这份喜欢。若因为你的冷淡而使他由爱生恨,你还指望他听你的话,替你去夺武林盟主之位吗?’
沈无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复杂,有人爱有人恨,有人由爱生恨,有人爱恨两难。在他最初的计划里,不应该有这么多爱情交缠的情节。只能说沈无春不是一个很好的布局者,他的计划简单的近乎拙劣。
沈无春看向哑姑,哑姑眉眼温和的看着沈无春,‘你有一样绝好的武器,或许你已经意识到了,可用起来,却依旧不得其法。’
沈无春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生的好,有许多人爱这副皮囊。除此之外,他还很会惹人生气,有一个让很多人恨的要死的臭脾气。
沈无春从前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那时候傅鸠总是生气,他还说过傅鸠喜怒无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