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萧北淮懒得看他这蠢样,又问天子,“父皇想好了吗?”
“或者需要儿臣帮你做决定?”
天子大约是刚意识到别人口中的萧北淮有多心狠手辣,他对自己的亲弟弟都丝毫不手软。
天子觉得自己好像也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他闭了闭眼,沉默半响才摆摆手,“老二和顾卿家你们先退下,”他想单独跟萧北淮谈条件。
一个巴不得离萧北淮远远的,另一个不想掺和皇室的家务事,两人都退的很快。
等人一走,天子克制着的火气彻底爆发了,抄起手边的砚台朝萧北淮脑门砸去,“逆子,你是故意跟朕作对是不是?!”
萧北淮自然不可能站着让他乖乖砸,敏捷地闪身躲开了。
他一躲,又惹得天子不满,“混账东西,你还敢躲?朕今儿非要教训教训你不成。”
桌上有什么天子就扔什么,嘴里训斥萧北淮的话也没停,“就为了个男人,你连自己亲兄弟都算计,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父子亲情?”
天子实在很愤怒,愤怒到快失了分寸。
萧北淮却异常冷静,静到对天子的话生不出丝毫难过的情绪。
等天子砸完东西喘气歇息的时候,萧北淮开口询问,“还要继续砸吗?”
“如果不,你就可以做选择了,钟家人和你的好儿子,我都不会放过,你也许可以选择让萧云逸先死,然后继续拿圣旨逼我,毕竟他迟早都是要死的。”
“朕偏不如你的愿!”天子怒道。
萧北淮笑了,“那就圣旨你记得让人收回去,至于处置幕后指使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待审出来了,我会呈给你看,放心,不会冤枉任何一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萧北淮说完拱拱手,转身要走。
天子气喘匀了,也反应过来是着了萧北淮的道,他压根就没想现在杀萧云逸,只是为让自己收回圣旨而已。
为了他那个男王妃,当真是煞费苦心。
“你可真是叫他勾了魂,可你别忘了,朕是舍不得拿你怎样,你那王妃有你护着,朕也的确不好动手,可还有苏家呢,真若拿苏家开刀逼你妥协,你当如何?”
萧北淮嗤笑,“你果然不会懂。”
“也是,像你这种把妾看得比正妻重要的人哪会明白,可能也是母后从未告诉过你吧,从你想纳妾开始,她就对你死了心。”
“你所谓的什么平衡,拉拢,都是为自己三心二意找的借口罢了,你却还要自诩深情地去恶心她,若不是碍于身份,又怕你像个疯子一样对叶家下手,她早就想离开你了。”
“谎话说了这么多年,你自己不腻吗?还试图把我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人,可惜,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
没有什么君臣之别,萧北淮只是在发泄自己对天子的不满,这些话他藏在心中藏很久了,若非天子步步紧逼,他情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
他怕天子听了会悔悟。
但他知道母后并不需要天子的悔悟,因为太迟,也太便宜了。
天子下意识就想解释,“朕都是为了……”
可对上萧北淮眼中□□裸的鄙夷,还有他先前说的话,天子到底没将自己的辩解说完。
天子苦笑一声,“你说的这些朕的确不知,原来凤薇那么早就不喜欢朕了啊。”
神色看起来有些悲戚,倒叫旁边的徐才忍不住出声劝了句,“皇上,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
天子摆手,示意徐才不必惊慌,继续对萧北淮说:“你母后的事是朕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她,朕知道你如今也跟朕离了心,但朕给你赐婚也的确是为了你,你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不可无后。”
“现在朕管不了你,只要你肯在登基让人诞下皇子,拿道圣旨就算了。”
还挺执着,萧北淮心里觉得好笑。
“你放心,皇位会姓萧,我想做的事你也拦不住。”
觉得该说的话说完了,萧北淮也不想继续费口舌说些无用的话,再加上他浑身湿透,想回去换衣服,就直接告退走了。
天子想留人,没留住。他觉得萧北淮难得同他说些心里话,想再听听,哪怕是些凤薇厌恶他的话也好,太久没人同他提及过凤薇生前如何了,他只能靠自己想,来来回回也只有那些事,着实让他觉得寂寞。
皇帝做久了,就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谁都留不住。
萧北淮走后好一会儿,天子才把萧云逸二人唤了进来,顾大将军就是来当证人的,现在事情已经证实,之后抓人审问的事也与他无关,天子夸了他几句就让人走了。
剩下萧云逸,天子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萧云逸因为额头痛,还想让天子给他出气,让他责罚萧北淮。
“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天子怒火焚烧的双眼,天子朝徐才伸手,“来人,给朕取条鞭子来,朕今儿要亲自抽这逆子一顿!”
徐才立马吩咐人去办,而萧云逸吓了一跳,“父,父皇,是萧北淮先对儿子动手的,您不为儿子讨公道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在天子的注视下,萧云逸越说底气越不足。
“蠢货,没脑子的东西!”
反观天子,越听越气,恨不得直接打死他,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点心。
鞭子来的很快,天子怒火中烧,丝毫没手软,萧云逸胆子还没萧北淮大,不太敢躲,鞭子啪啪落在他身上,打得他连声哀嚎求饶。
“父皇,儿臣知错了,别打了,你饶了儿臣这次吧。”
天子体力跟不上,打人就没办法骂人,虽然狠狠抽了萧云逸一顿,却也把自己累着了。
“从今儿起,你一步都不许踏出逸王府,倘若有人再怂恿你做什么蠢事,就让人来报给朕,朕会处置。”
“别再招惹你皇兄,他要真下了狠心杀你,谁都拦不住。”
萧云逸痛得直哭,“父皇,他也太嚣张了,您当真不管他吗?”
他梗着脖子说自己委屈,“儿臣是有错,可要不是他太猖狂,欺负儿子和母妃,儿子怎么可能会生出教训他的想法。”
天子冷眼,“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朕清楚,你皇兄更清楚,你能对他动手,他为何不能对你下手?”
“朕老了,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这皇位也只能是你皇兄的,你想活着,就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掺和。”
天子说完扔了鞭子,他累了,摆摆手让萧云逸退下。
萧云逸踌躇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退下,他算计萧北淮一回,结果萧北淮连根汗毛都没伤到,倒是他自己,头破血流不说,还挨了顿狠打。
父皇也是真能下去手,一点没留情。
萧云逸心里挺不岔的,就凭萧北淮多了个当皇后的娘便处处压自己一头,连皇位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就得老实,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北淮登基?
萧云逸带着满腔怨恨出了宫,没成想萧北淮还在宫门外等他,没等他质问萧北淮又想做什么,萧北淮就主动开了口,“昨晚抓到个人,是李淼的手下。”
“钟家与前朝余孽勾结,是想做什么?”
也不用萧云逸回答,萧北淮就带着人转身走了,背影,心情颇好。
消息是萧北淮出宫时守在门口等他的白术来告诉他的,墨言那边审出了哪些人是钟家派来的,于是萧北淮决定留在宫门口多待会儿,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云逸。
他听完一定会很开心的。
至于是咬牙切齿地开心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开心,都无所谓,萧云逸开心就好。
等回了王府,萧北淮还迫不及待同苏景清分享了自己做的好事,不得不说,蔫儿坏蔫儿坏的。
但苏景清觉得他就是喜欢。
催着萧北淮去沐浴,又端了一大碗思烟刚送来的鸡汤让他喝,“快喝,免得着凉。”
萧北淮拍拍浴桶,“进来一起洗吗?”
“好久没一块儿洗了,本王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苏景清看看外面,“大白天的……”
萧北淮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拉了进来,“放心,有人守门,没人敢进来打扰。”
苏景清想,最应该防的不就是守门的那几个吗?
还有守房顶的。
萧北淮开始扒他衣服,“脱了方便洗。”
苏景清抓住萧北淮的手,“一夜没睡,你不累吗?”
淮王殿下义正言辞地表示,“男人怎么能说累呢?!”
苏景清:成吧。
男人要面子。
于是在苏景清的配合下,接下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淮王殿下也用实力证明了不吃不睡都不累。
男人,就是要猛!
只不过苏景清付出诸多,腰酸腿疼的也没听到淮王殿下口中的好消息。
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亏了。
第67章 风雨欲来
京都的局势可谓是一日一变, 前不久国师入狱,整个禁苑的人都被淮王抓了。
结果没过几日,淮王又带人直接抄了钟家,缘由是钟家与前朝余孽勾结, 意图怂恿逸王造反, 然后被逸王大义灭亲告发, 这才有了淮王抓人抄家这一幕。
传言出来的时候,萧云逸才真是把牙都给咬碎了,萧北淮那个王八蛋, 连这种事都要算计他,给他扣帽子。
这事一出,往后谁还敢支持辅佐他,他连自己外家都能大义灭亲,那对其他人指不定能做出多狠绝的事来, 萧云逸不得不承认, 萧北淮这一招釜底抽薪真够狠的, 他差太远了。
萧云逸还认真反思了番,明明是他得利的局面怎么变成了如今这般,众叛亲离, 无人可用。
大概是从萧北淮娶了苏景清开始吧,先救了萧北淮那些手下,迎了“已故”的萧北淮回京;而后就是处处跟他作对, 将他最大的助力之一唐家毁了, 再到让他为父皇不喜, 以及现在, 彻底绝了他的路。
萧北淮可真是好算盘。
他甚至怀疑萧北淮是不是早跟苏景清勾搭上了, 是不是自己给苏景清下药都在那两人的计划当中, 好方便他们名正言顺地成奸。
只是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用了,都晚了。
萧云逸回绝了钟贵妃派来请他入宫的人,“告诉母妃,没用的,萧北淮要动钟家,谁都保不了。”
“让她也不要掺和了,免得将自己搭进去,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吧。”萧云逸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来请萧云逸的是钟贵妃的贴身宫女,闻言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云逸,“殿下?”
萧云逸摆手,“照本王的话原封不动回就成。”
宫女愣了片刻,喊着远去的萧云逸,只是萧云逸未停脚更未应答,铁了心不想管钟家的事。
宫女回宫将话一转达,刚受重创的钟贵妃一时情绪过激,竟晕了过去。
不提钟家这边,其他大臣也是怕了淮王这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管什么身份什么人,说打就打说抓就抓,当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人愤恨不满,“淮王手段这般狠,非要与满朝文武作对,他就算登基了,又有几人能用,他如此行事当真不怕反噬吗?”
“淮王心狠手辣如今人尽皆知,他若登基,绝无我等活路,只怕百姓也会心生不满,这萧氏江山必然折在他手中。”
“淮王暴戾,待他登基实行的也会是□□,都不用我等做什么,百姓就会反了他,到时他的下场可不会好看。”
这些人说着萧北淮狠,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更盼着有人出来反抗他,好改变如今的局面。
却不知,说不满的就只有那些人,还越来越少。
萧北淮抓了这么多人,杀的人也不少,可给朝廷办事的官员依旧有,朝廷运转有序,并非离了这些人就不能转了。
萧北淮是要整顿朝野,收拾这些贪官污吏,不是想亡国,怎会没有分寸。
要不然他也不会兜兜转转先动国师再动钟家,连萧云逸都打了,却还没对朝廷其他官员下手。
这些人凑一块儿发泄了自己的不满,回头该干的活儿一点不会少,甚至还因为头上悬着一把刀,做得比从前更用心更细致了。
这多好的效果,萧北淮甚是欣慰。
若非这其中有人犯的罪不小,他其实不想动的。
当然,萧北淮的想法他们是不知道的,萧北淮也不想让谁知道的。
钟家人下了大狱,不着急处置,但李淼和黑袍人这边该有结果了。
被关了好几日没怎么吃喝的黑袍人半死不活地被带往刑部去见李淼,让李淼认人。
李淼见着人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黑袍人不想说话,也没说话的力气。
押着他的墨言好心解释,“没给吃喝,饿的。”
李淼顿时竟升出一丝庆幸,幸好先前萧北淮将他送到了刑部,虽然吃得也差,可好歹有的吃,不会饿死人。
瞧他这个影子,比他还后落入萧北淮手中,这瘦的都能见骨了,怕再等几日,就得给活活饿死。
挨饿的滋味实在难受,更别说被活活饿死了。
李淼想想,替他的影子求了个情,“人没抓错,就是他,你们给他个痛快,杀了他吧。”
反正往后这个影子也不可能再为他办事了。
墨言听完都忍不住夸,“你倒是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