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夜流筲衣袂飘飘,长袍猎猎作响,显示出他非凡的身份和卓尔不群的气质。
腰间的半枚海棠花玉佩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仔细看,街上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不少人佩戴着差不多的玉佩,便都是那富商的“参赛者”。
越卿穿着一身与淡绿色相衬的桃色衣裳与夜流筲并肩走着,见少年越走越快,便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低声唤了一句,“陛下……”
“嘘!”
夜流筲脊背一僵,本来想甩掉,但想了想今天扮演的角色,便硬生生忍住了,转过头对着他比了个手势,“别叫陛下,今天是二公子。”
想到越卿这招摇的脸,他又补充道:“他们知道你是丞相吗?”
“当然。”
夜流筲俊脸一垮,越卿笑弯了眼,“当然不知道。”
夜流筲白了他一眼。
越卿甩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替两人扇着风,一步跨到了小皇帝身边,故意微微歪头笑眯眯地问道,“那叫什么好呢?”
这倒是没商量过。
外人即便不知道夜流筲和越卿这两人的长相,但黎国皇帝和丞相叫什么名字还是知道的。
他们要是不小心叫出名,可不就是露了马脚。
虽说也没事,但夜流筲面子上总觉得过不去,皇宫里天材地宝那么多,他还和越卿串通了来觊觎富商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
更主要的是,到时候只在宫中流传的流言蜚语,这下是真的要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夜流筲想了一下,十分严肃:“你叫我夫君,我叫你夫人。”
越卿摇了摇头:“听着像老夫老妻,太假。”
“我们本来就不是好吗!”
“可现在是,还是尚未成婚才刚刚表明心意的一对佳人。”
夜流筲又白了他一眼。
正好这时身边驶过一辆马车,帘子被微风吹开了一角,露出里面一个男人怀里坐着个娇小的怜人。
两个人打情骂俏,说话声一丝不落的传进了夜流筲的耳朵。
那男的说:“宝贝儿身上真香,莫不是花神娘娘转世,专门来治我的。”
另一个清脆的男声道:“哥哥好坏,奴家怎么能和花神娘娘比。”
这声音不避着旁人,越卿自然也听到了,挪揄地瞧着夜流筲,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手心。
夜流筲耳尖一热,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神,手心痒痒的,被男人整个握着,回想起了越卿昨天晚上叫他好哥哥的场景。
不行,不能细想!
朕不是断袖,他还坏心眼的喂朕喝洗澡水!
他赶紧甩了甩头,脸上却已经沾了绯红,热腾腾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想好了吗?”
“我觉得还是不需要这些的……”夜流筲抿了抿嘴,抬头看见越卿逐渐危险的目光,一怂:“好吧,还是需要的。”
“那我叫你宝贝儿,你叫我二哥哥?”
越卿挑眉看着他的,夜流筲很没骨气的移开了眼。
看什么看,就算是夫妻,你也是朕光明正大娶回来的皇后,可不就是你扮演下面的那个。
夜流筲别的便宜占不到,这种口头便宜还是很乐得占的。
反正他是叫不出“哥哥”这两个字。
哪个正常男人,叫别人黏糊糊的哥哥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片刻后,越卿才收回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好,二哥哥。”
“嗯。”夜流筲努力板着脸,心里被这一声叫的心猿意马,面上却佯装随意的点了点头,“走吧。”
那富商举办的比赛没有具体的行赛规则,而是只让佩戴玉佩的人从朱雀街游到白虎街,随后坐上画舫在花神庙周围的湖里赏花观景,等到傍晚日落时分,便会请魁首去用膳。
也就是说,能不能当魁首,全看有没有触发隐藏的加分项,以及有没有被那个富商看上。
夜流筲听越卿说完,整个人都呆住了,看向四周举止亲昵的男男女女,哪一对都比他和越卿看起来更像是一对的,顿时感觉魁首无望了。
这样要在千万人中胜出,他得走不知道多大的狗屎运才行。
要是那个富商是个不喜欢断袖的,就更加完蛋。
夜流筲蹙着眉,想放弃,又有点眼红那五万两千两银子和一颗九转还魂丹以及先前许诺好的三个条件换一块虎符。
总比直接弃权好。
不就是秀恩爱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夜流筲给自己鼓了鼓劲,见一旁又是一对相貌堂堂的男子停在卖面具的小贩摊前,便拉着越卿也走了过去。
小贩见一下子来了四位穿着富贵的公子,笑意更盛,点头哈腰的将下面柜子藏着的精品面具全拿了上来,“几位爷瞧瞧,这几个都是今日最火热的,只剩下这几个了。”
“嘁,卖的最好岂不是本少爷就要和别人戴一样的了?”
锦衣少爷将摊上的面具翻乱了一通,没一个看上眼的,反而是瞧上了夜流筲手上那个花里胡哨的狐狸面具。
“这个我看上了。”他一把抢了过来,挑衅地摇了摇手里的狐狸面具,塞进了身后的男人手里,“是我的了。”
“你这人怎么抢别人的东西?”夜流筲不爽。
这面具和越卿长得多像啊,狐狸精似的,他还想和越卿调情呢。
“我就抢了怎么着?”纨绔得意。
他身后的男人却抿了抿嘴,歉意地从衣襟里摸出一锭一两的银子:“劳烦这位公子挑别的了。”
一两银子足够买七八个面具了,那小贩连连收下,给夜流筲赔笑脸:“不好意思啊爷,这位爷已经付钱了,您看看还有别的喜欢的不?”
小贩和那个付钱的男人态度还算不错,夜流筲便摆了摆手,本想这样算了。
奈何他不计较了,对方还要阴阳怪气地说一句,“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官宦子弟,原来也是看中那个钱和丹药来的。”
对方的语气中鄙夷的意味太过明显,夜流筲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指着他手中的狐狸面具,“那个,我要了。”
“呦,敢和本少爷抢东西?”元思源又走了回来,把夜流筲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施舍般的抛了一锭二十两。
夜流筲放了一锭五十两。
小贩都傻眼了,他才十几文的本钱,怎么突然就变成几百两竞争了,那数额大得他连呼吸都忘了,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连连劝道,“两位爷两位爷,这样好了,小的再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你们快把银子收回去吧!”
元思源狠厉道:“本少爷就要这个!”
夜流筲拧着眉:“我也是。”
少爷身后的男人见状也想劝,奈何话到嘴边,被他一眼瞪了回去,反而是越卿,抱胸有趣地看着,摸了摸扇子吊坠,看够了戏,突然把它摘了下来。
“给我家宝贝儿出五千。”
他把吊坠扔到小贩面前,那色泽就是不懂行的看了,也能瞧出里面的水光,更别说玉坠子下面还连着两颗黄金珠子。
元思源哪怕再纨绔,也不能随时带着五千两银票招摇过市。
他咬了咬牙,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瞪了后的男人一眼,把狐狸面具扔给了小贩,“嘁,本少爷才不稀罕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夜流筲则是被那一声宝贝儿叫红了脸,慌忙把面具拎了过来,拉着越卿赶紧走了。
趁着路上没人注意,他才板起一张红彤彤的脸,眼睛刀子似的瞥他,小声责怪道:“不是说好了我叫你宝贝儿吗?”
他刚才差点没被呛住!
越卿摇着扇子:“那下回换微臣去和旁人争辩,陛下来出钱?”
夜流筲一噎,也感觉到了自己方才有些幼稚,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人家了,怎么能和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孩子斗嘴争东西。
但那也是气不过,谁叫对方一副欠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臣的儿孙,养成这副德行。
朱雀街逛完,已经日过中午,日头有些晒人,夜流筲拉着越卿找了一家酒楼了,进了雅间。
谁料紧接着那个纨绔少爷就阴魂不散的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了,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厢房。
夜流筲才坐下,隔壁便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那少爷气愤地吼道:“影十!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叫的,你除了叫我主子和少爷,你还会叫什么?!”
第48章 朕和越卿不清不楚
越卿关了窗,坐到桌前,听见动静便解释道:“这是元老侯爷家的独孙元思源,小时候和陛下一样体弱多病,这几年才转好。”
夜流筲点了点头。
既然是老侯爷家的独苗苗,也难怪这个性子纨绔得很,前几年元老侯爷逝世,如今他应该是继承了爵位。
影十?
听名字应该是暗卫,元老侯爷是和苏御史那一辈的,更别说年少时常常挂帅,哪怕交出了兵权,手底下也豢养了不少影卫死士。
隔壁紧接着又传来不服输的声音:“你叫大声点,刚才那个小白脸就在隔壁,你叫大点声行不行!”
小白脸?到时候知道朕是皇帝,你的顶头上司可别哭了。
夜流筲饶有兴趣,想着到时候这元思源见到自己坐在龙椅上的傻眼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带着方才被对方为难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隔壁又传来影十似乎是十分困难的被迫叫了一声结结巴巴的“宝贝”,这让夜流筲不禁想到越卿,忍不住把两人做了比较。
一个脸皮薄一个厚脸皮,果然还是后者叫起来比较动人。
脸上又有点发烫,夜流筲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里有些得意,隔壁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元思源娇嗔地“啊”了一声,这声音像是贴着墙传过来的。
夜流筲有种不祥地预感,下意识站了起来。
“影十哥哥……”
“你抱着我……要抱嘛……”
“……”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传过来,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和碰撞声,像是故意挑衅,又像是……
夜流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或者是将要做什么,一脸惊吓,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这这这这……
这也太放肆了!
偏生的那元思源毫不收敛,像是一定要把在夜流筲那里丢的面子找回来,声音愈发地大,贴着这一堵只能遮住视线而不能遮住声音的墙,做着一些书耽不让写的事情。
元思源自己不怕尴尬,越卿脸皮又厚,那叫做影十的又只会埋头苦干,这尴尬的就是夜流筲了。
他手足无措,眼睛猫儿似的地瞪着,满是惊愕,手里还拿着那盏只喝了一口的茶,像是见到鬼似的看着那堵墙。
元思源肯定以为他和越卿也是那种关系!虽然他现在也想要别人误会是这样的关系,但这也太……
又不是真的是真的!
青天白日,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直接从这个屋子里逃遁出去!
夜流筲简直不敢去看越卿,兀自咽了咽口水,面红耳赤,隔壁又继续传来“挑衅”的声音。
越卿不慌不忙的走到他身后,半个身子贴上去,扇子微微扇着,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热的,“咱们也比比?”
“比什么?!”
夜流筲猛一退后,魂都要飞出来了。
元思源:“影十,你说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哼,我就知道,穿的人模狗样的,打肿脸充胖子,说不定就是互相合起伙来骗丹药的。”
“哎哎哎你别唔……”
说话声戛然而止,夜流筲被元思无意中戳中了真相,有些心虚,但转念想到他和越卿本来就是盖过章的夫妻帝后,怎么能算假冒呢,当初立后的圣旨都还在越卿那里放着。
“自然是比比谁更厉害了。”越卿眨了眨眼,节骨分明的双手玩转着手上的白玉扇子,跨进了一步。
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就把夜流筲堵到了墙边。
一边是活春宫,一边是越卿如狼似虎的桃花眼。
他进退维谷,吓得头顶的碎发都蔫了下来,咽了咽口水,“越卿,咱们之前说,说好了只是夺魁的……”
“人家都这样挑衅了,陛下咽的下这口气吗?”
有什么咽的下咽不下的。
咽不下难道叫朕和你也来一发?开什么玩笑!
“咽的下咽的下,朕比较随和。”夜流筲点了点头,面子固然重要,但还是清白更重要。
越卿蹙了蹙眉,贴的极近,捞起小皇帝的一缕发丝捏了捏,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的气息混乱交错,身后的声音不断传来,竟让夜流筲有一种是他和越卿在……
不对不对不对!
夜流筲红着脸从越卿手底下委身钻了出来,一口气走到窗口,吹了吹冷风才冷静下来。
好险,差点朕就要弯了。
一顿午膳用的可以用心惊胆战来形容,夜流筲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饭,他连忙就要拉着越卿离开厢房。
奈何天不遂人意,一出门,隔壁也已经办好事情了,元思源两眼含情,瞪了夜流筲一眼,像只斗胜的公鸡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用极为小声地声音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是假冒的。”
夜流筲抿了抿嘴,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到了午后,逛完白虎街,夜流筲和越卿上了画舫,这是最后一个步骤,只等日落西山,便能知道魁首是谁了,那位富商接着会邀请魁首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