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退走了,徒留下满屋的狼藉,士兵们的搜索很用心,屋前屋后,屋里屋外每个角落都被他们细细找寻了一遍又一遍,奈何,就是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村民们在门口往里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因为害怕受到牵连。
狭窄的空间里,长两米,宽不过一米,堪堪能容下两个成年人。柏康抱着念恩曲腿低头,才能完全容身在这个小小土洞里。
洞口,遮掩的是一个大土疙瘩,狭长的洞口被塞了一大截。所以在外面敲打,并不能听出中空之声。
柏康在里面呆了很久,久到乖巧的念恩睡了一觉又醒了,忍不住唠叨娘亲把他们忘记了的时候,柏康决定不等明露来喊了,因为他觉得事情似乎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爬上倾斜的通道,顶开土疙瘩,柏康抱着念恩现身在窑洞里。洞里储存的红薯已经被踩的稀烂,在地上形成了红薯泥,很明显,这儿被翻过无数次。
看着满目狼藉,柏康的心,往下沉了。
第18章 血染繁华(018)
经过这几来天的精心调养,柏康已经自半死中挺了过来,气血依然亏损,这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补回的,好在他本就武功高强,身体底子极好,行走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当然,运气疾行肯定是办不到,那会把刚刚愈合的伤口崩开。
“伯伯,红薯都烂了。”念恩虽然年纪小,但也懂得珍惜粮食,此刻他小嘴嘟起,很不高兴爹爹辛苦种的红薯被糟蹋成这样。
“念恩,家里恐怕来了坏人,伯伯上去看看,你就在这里,不要吭声。”柏康把念恩带到靠墙处,低声叮嘱。
念恩眨巴眨巴大眼,懂事的点点头,小嘴抿得紧紧的。
柏康顺着梯子爬出了窑洞,天色已经黑了不知多久,夜空中圆月银亮,星星闪烁,而大瓦房里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灯光,死寂的恍如弃屋。
柏康进屋,借着月光看清了满地的狼藉,焦急如火焰般升腾。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看见明露的身影,一缕阴狠在眼中聚集。
转身,柏康往大门口走去,村里也是同样没有一点烛光。攥紧双拳,柏康来到隔壁人家窗下,听见里面的均匀唿吸声稍稍松了一口气,让他最担忧的屠村事件并没有发生。
撬开窗户,柏康翻身进去,月光下,床上的老者正沉睡,柏康伸手推了推。
“谁?”老人的睡眠一般都很浅,柏康只是推了一下,老者就已经惊醒,看着床前背对月光的汉子,老人明显很惊慌。
“老人家不要惊慌,我只是找你问个事,绝不会伤害你。”柏康退后一步,尽量放缓语气,避免老人大喊大叫。
或许是柏康的举动让老者放松了一些,依然有些畏惧地说道:“有什么就问吧,老朽不知道的,就无法回答了。”
“村子里发生何事了?明露去了哪儿?”
“来了很多当兵的,明露那孩子被他们带走了,唉,都快要生了被抓走,这可如何是好?德远也不知去了哪里,这可怎么办是好……”一说到这茬,老者就伤心了,担忧之意很明显,可见邻里关系非常好。
来官兵柏康是知道的,当时他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感觉地面震动的不平常,那是大量马蹄踩踏才会有的震动,因而才会被明露藏进了小土洞里。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来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明露的身份,否则也就不会抓走明露,搜查的如此仔细了。
柏康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想从军营里救出明露就他现在的情况不亚于登天,这一去只能是自投罗网,更何况还有念恩需要人照顾,决不能让他们把念恩也抓走。
如此想着,柏康虽然恨意满满,奈何力穷,他只能把念恩远远带离危险。
趁着夜色,柏康带着念恩离开了泉山镇,溶入了山林中……
……
一处装饰奢华,恍如殿堂般的屋子里。
隔着纱幔依稀可见榻上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从发饰上可推断出一为女子,一为男子。
两道人影分开,就听女子娇喘着说道:“好了,别闹,说正事呢。”
“除了这件事,世间还有什么事能称为正事?”男人低沉的嗓音显出些许调侃,又把女子拥入怀里。
女子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口上,不满的道:“别老是回避我的问题。”
或许见女子执着于此,男人的语气很无奈:“就七年前的事,陛下就曾警告过你,何苦要与他过不去?因为一外人,而淡了你与陛下的情分,这是何苦来着?听我的,这事就算了吧。”
“而且,一个男宠的话你也信?就算此事是真的,与一个下贱的男宠合作岂不失了身份。更何况,一个男宠能做什么?听说秦暮森对他可没有多宠爱。”
“我管他是男宠还是乞丐,只要对我有利,什么身份的人我都愿意合作。”女子明显有些生气,声音也尖利起来,“凌群登基七年,皇后迟迟不立,全都因为他还想着那个狐媚子!七年前他若是死了,凌群也就早断了念想,至于像现在这样吗?后宫妃嫔稀少,连个皇子都没有!”
“好好,不说这些。”男人似乎有些头疼,倍显无奈的道,“就说那谷梦羽,真不知你为何如此反感他?我不觉得他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一个男人生成这幅模样,不就是祸害世人的么?你看,而今楚明皇不就没有好下场?无论如何我也不允许凌群与他有所纠葛!”女人的话语里蕴着一股子酸意与狠意。
“唉……我知道你在怕什么。”男人把女人拥进怀里,语气显出怜悯之意,“陛下本就淡薄名利,无心权位,若有心爱之人伴在身边,他只怕会做出归隐山林的决定。两位王爷心胸谋略都稍欠,难以掌控朝政,而老将军年老体衰,身体又大不如前。若是陛下退位,你母子三人确实让人堪忧。”
沉默一会儿,女子幽幽的说道:“平乱不过几年光景,尚有一些虎视眈眈之辈隐藏暗处,我不得不防。”
“你杀了谷梦羽,只怕陛下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又能怎样?我是他的母后!”女子冷哼一声,“纵使他不亲近我,也不能改变他身为儿子的事实。”
略微沉默,女子俯在男子的怀里,低声说道:“做得隐蔽点,他也不会知道。若非这封信,我们不也无从得知楚明皇与太子已死之事?凌群自然更无从得知,也就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女子低低的嗓音转为冷然:“信上说那个狐媚子会来皖嵫国,你着人留心着,务必在陛下得到消息前将之灭杀。”
“唉……你呀,就是心事太多,才活得这么累。”男人并没有再提出不同的意见,拥着女子躺下了……
……
走在原始老林中,经常会看到雪白地兽骨,掩映在林草间显得格外恐怖。毒虫纹蚁更是随处可见,水桶粗的大蟒蛇,倒挂树上的小小竹叶青,枯叶丛里的尖吻腹……
莽林里除了虎、狮、黑熊、豹,更有一些他们从没见过,没有听过的勐兽出没,让谷梦羽、德远二人小心又谨慎,可谓是举步维艰。整整九天!当谷梦羽与德远走出密林时已经过了九天。二人均衣衫褴褛,头发杂乱,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一层污渍,恍如乞丐一样。
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密林,看着头顶的艳阳,都有一种新生的畅快感觉。在溪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再次启程的二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村庄。
村子里的人很淳朴也很热情,不仅给他们换了衣裳,还端来了热乎的饭菜,让几日以野果为生的两人痛痛快快的饱餐了一顿。
“大爷,这儿距离边塞有多远啊?”离宫七年的德远已经学会了微笑面对世人,黝黑的脸庞也给人一种朴实感。
“远着呢,走得快也要四日才能到。”老人家撒了一把磨碎的苞米,看着毛茸茸的小鸡争抢,乐呵呵的回答,“若是想再快一点啊,那就去王家寨。那儿有个客栈,有时候会有商人投宿,你们可以搭乘他们的马车过去。”
“我们不去边塞。”德远笑了笑。
老者看了看茅房处,突然压低声说道:“小伙子,听我说句说实话啊,你家公子美得跟朵花儿似的,就这样上路极容易招惹是非,还是遮着点的好。”
说完,老人又撒了一把苞米,摇摇头,道:“虽说当今陛下英明,可咱们这儿天高皇帝远,免不了会出些恶霸。前些日子,邻村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人硬抢了去,唉……”
“谢谢老丈,我们会当心的。”虽说对于恶霸并不是很担心,但德远还是感激老人家的好意。
谷梦羽缓步走来,一身并不合体的粗布衣裳无法为他减分,自然而然散发的尊贵,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总能让人轻易猜测到他的身份不凡。
绝世容颜纵然有些憔悴,有些失了血色,还是那么的妖冶,恍如深渊临世的妖花,专为蛊惑世人而来,让人无法移开双目,纵然身死,也愿就此沉沦。
看着如画里走出的人,端着茶踏出门口的大娘轻轻一叹,虽然她只是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村妇,但也能看出谷梦羽那双漂亮的眼里蕴含着浓郁的哀伤,多美的一个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来,喝茶。”老大娘搁好茶壶,热情的招唿。
谷梦羽轻轻点头,在木椅上坐下:“谢谢大娘。”
虽然已经来到了皖嵫国,但谷梦羽心里并不轻松,他无法确定孔凌群是否会帮助自己,毕竟一场战争不是轻易能启动的,作为一个君王,孔凌群首先要考虑的是他的国家而非两人的私交吧……
戴着老人给的斗笠,谷梦羽辞别了好心的老两口,带着德远踏上了前往皖嵫皇城的路。
第19章 血染繁华(19)
晚秋的皖嵫,气候已经变得寒冷。这般的温度在南方诸国可算是进入了隆冬,而皖嵫国却还不曾到最冷的时候。
官道两旁,山岭冷寂,树木萧条,上覆白霜,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冷白光。一辆简朴的马车疾驶而来,马蹄敲在霜冻的地上“嗒嗒”作响,远远传去。一位年约三旬的汉子一手执缰,一手执鞭,驱赶着马匹,口鼻间的热气如蒸腾的烟雾,使一出来就被寒风吹散。汉子神色平静,只是略微皱起的眉头显出汉子心中的焦虑。
突然,前方官道两旁出现一群人,堵住了不甚宽敞的道路,也把若有所思的汉子拉回了现实。
“吁”
汉子一拉缰绳,疾奔的马儿前蹄扬起,停了下来。
眼神扫过面前二十几个刀剑在握的拦路之人,最后落在当前一个身披大氅之人身上,汉子抱拳,朗声说道:“不知各位好汉拦路是为哪般?在下护卫公子回家,身上并无多余钱财,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
“好说。”身披大氅之人面貌皆隐藏在毛领里,看不清长相,低沉的声音冷冷淡淡,“让你家公子出来,把车帘子打开让我检查检查,若无不妥自然让你们过去。”
面对蛮横无理的要求,汉子眉头紧皱,不悦的道:“马车上除了我家公子并无别人,也没有你们所寻之物……”
不等汉子说完,对面一人大声呵斥:“让你们接受检查就接受检查,哪有那么多废话!惹恼了我家大人,让你们横尸荒野!”
汉子眉头一挑,目中锐芒一闪而过,刚欲张嘴,身后马车里传出清越的嗓音:“德远,让他们检查吧。”
嗓音如泉,在寒风中流淌,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让人怦然心动。身披大氅之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微微眯起,盯牢掀开的车帘。
自马车里出来的人从上到下一身白,如初雪般纯净,腰间一把细剑悬挂,有种逼人的贵气散发。面貌也是隐藏在翻毛领中,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如点漆的双目。飞扬的眉毛蕴着一丝情挑,含着些许忧郁,仅仅是露在外面的这一点点容貌就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主子。”德远跳下马车,伸手扶谷梦羽下车,目中的焦虑越发的深沉。
谷梦羽轻轻摇头,而后与德远退至一旁,冷冷的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人群。
身披大氅之人手一挥,几个手下走了过来,一人用手里的大刀挑开车帘,里面除了一个小火炉外只有两个包裹,一目了然。
“你。”身披大氅之人用马鞭指了指谷梦羽,阴冷的说道,“把衣领翻下去,让我看看你的面貌。”
马车边的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刀剑光芒森冷,似乎在等待着饱饮鲜血。
“这位大人,在下公子身子骨娇嫩,不耐严寒,而今已是勉强立于寒风中,若是口鼻受凉,只怕寒风侵体,还请见谅。”德远不动声色的把谷梦羽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训练有素的这些人,心中思量知是来者不善了。
谷梦羽眉头轻蹙,他倒不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容貌,只是前些日子的一场袭杀,让他心生警惕,而今再也不愿轻易示人。同时,他也感到不解,秦暮森的手怎么可能伸到皖嵫国来。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着不对,在楚明国逃亡的时候,虽然多次遇袭,但都是想捉住自己,从不对自己下狠手,就连受伤也不曾有过。而前次,对方明显是要杀死自己,招招狠辣,若非对方人手不足,而德远又武功高强,只怕两人已经做了他乡鬼魂。
“多说无益,若是不从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身披大氅之人冷然说道,好似这才是他的本来目的。
此人话音一落,围着的几个汉子挥舞着刀剑就扑了上来,劲气夹裹着寒风,使人寒意遍体,面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