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表面上是说埃及金字塔考古,与黑泽曾经的工作内容沾边,它会被刊登在《马赛晚报》的广告通讯栏。
之前,在假伍恩的住所观察到他会订阅各地报纸,其中包括法国马赛的报刊。
现在选择这家报社,也是出于地理位置的考量。付费登载含有密语的短文,肯定要有人去报社办理。
托人寄信,唯恐途中出错。
胖神父与驼背神父必须有一人亲自前去马赛,另一个留在罗马城迷惑假伍恩的视线。
迷惑的方式也简单,一个穿上另一个的衣服,制造出本人没有离境,时不时在罗马城内晃悠的背影就行。
谁去?谁留?
这就成了新问题。
理论上,让胖神父装驼背,胖体型遮掩不住;让驼背神父装胖子,驼背又挺直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从餐厅到基歇尔博物馆的两百米马路,已经被逛了一圈又一圈。
冬天的午后,看似散步遛食,其实拿着记事簿敲定了假信息的具体内容,但卡在最后一步操作上。
如果两人褪去现有的神父伪装,当然可以轻松假扮对方。
但坚持用胖神父与驼背神父的人物形象去互演,着实有点为难人,这是角色身材给出的限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僵持不下,谁也不想主动把伪装给脱掉。
最终,珀尔打破沉默,“我年轻,我跑腿。就让我去一趟马赛报社,还请您留在罗马城为我打掩护。
瘦子演胖子容易,但让胖子演瘦子无法一天内减肥。我就受点委屈,您饰演我时能驼着背。对外宣称是我走路不看路,平地摔扭了腰,所以有几天走路挺不直背。”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珀尔理直气壮地微微扬起下巴,一脸“我知道自己劳苦功高,可谁让我心地善良愿意多做苦活累活,不必感激涕零了”。
爱德蒙本对那句“胖子演瘦子无法在一天内减肥”产生高度质疑。
这一刻,瞧着胖神父的表情,他是真的很想恶向胆边生。胖神父将嘚瑟一词演得过于生动形象,让人看了非常手痒。
只需一鼓作气,朝前猛地捏一把胖神父的肚子往下扯。九成可能性,根本不用一天,两秒就能让胖神父瘦身。伪装的假肚子被扯掉,可不就原地减肥成功。
不!
冲动是魔鬼!
爱德蒙努力克制,自己不能先动手。当场揭开胖神父的伪装是很容易,但倘若真如直觉所测,眼前人是兰茨先生,后果是什么?
可以确定对方肯定会还手。然后我扯你的肚子,你把我脸上的皱纹妆容给揉花了。
《两神父当街斗殴,一个掉了假肚子,一个是假驼背!》
《惊爆!神职人员身份造假事件频发,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特级警报!梵蒂冈教区发生重大变故:恶灵入侵,邪恶人士伪装神父潜入,意欲何为?!》
……
几秒之间,爱德蒙脑中闪过几十种惊悚新闻标题。
梵蒂冈与罗马主城很近,下午发生的劲爆大事,晚餐时分必定就传遍罗马街头。那还谈什么伪装调查,更不可能找黑泽当面问个清楚。
没办法,只能忍了。
爱德蒙似乎心平气和地接受提议,“好,你走我留。今天就行动,先回罗马,争取买今夜船票,你你早去早回。”
珀尔看到驼背神父面不改色地同意了,反而颇为失落遗憾。好可惜,挑衅失败了,没能看到某人变脸气成河豚的模样。
这就转回了正事上,这招调虎离山准备就绪,但还有一点不确定。“假伍恩认出报纸密文后,我认为他十有八九会去进行占卜。”
驱魔队中,老妇人精通塔罗牌,养蛇夫妇擅于水晶球问卜。
假伍恩考核过这两组人的能力,才会将其编入队伍里,为寻找山洞提供神秘学上的指引。
珀尔问:“我来得迟,没亲眼见识过那三位的本事。布索尼神父,您与驱魔队的成员在大鸡翅酒吧相处了几天,是否了解情况?”
爱德蒙无法给出回答,他也没去亲身算过。
“让对方配合我们造假,这事存在风险,不能做。但我认为不论占卜结果准确与否,对假伍恩的出行决定不构成影响。”
“再准确地占卜,也不会过于精确到某一细节。即便占卜师能做也不会说,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为了假伍恩显然不值得。
以前几天,假伍恩在鬼屋说话藏一半露一半,他的表现已经引起大家的质疑与警惕。如今给他做占卜,只会给出大致趋势。”
爱德蒙分析,“假伍恩一心想要获得藏于地下的秘密力量,哪怕对法国里昂的见面问卜结果不好,他也能找到非去不可的理由。人,总会自我说服。”
珀尔想了想,确实如此。
那就加快速度,收拾了博物馆的资料。下午返回旅店,找一套胖神父衣服给驼背神父送去,正式开启调虎离山计划。
五天后,12月26日。
圣诞节刚过一天,罗马城风平浪静。
伍恩听着手下汇报,近期驱魔队伍没有异动,基本就是去书店、图书馆、博物馆之类的地方,每天都回大鸡翅酒吧休息。要说有什么状况,只有胖神父平地摔了一跤,有三天扭伤腰了。
这根本不算状况。
真正意料之外的情况,是今天《马赛晚报》上的广告栏。
伍恩读出了一则密语,他激动地差点把椅子给踹翻了。
他看懂了神秘人的留言,确定所谓“老朋友”就是给黑泽的传信,要约在元旦当天中午法国里昂见面,商谈那种包治百病的神秘矿物消息。
要不要去?
消息上说过时不候。
伍恩心里已有了决定,找了五年终于有消息了,岂能不去探查一番。反正里昂不算太远,全速赶路,十天内就能打一个来回,即便跑错也无妨。
保险起见,他还是去找古德老夫人与艾纽曼夫妇各做一次占卜,测一测这趟行程能否顺利。如果显示顺利最好,如果有所阻碍,他依旧要去,提高警惕就行。
然后,结果出来了。
一张塔罗牌占卜,测得「高塔」逆位。
在水晶球占卜中,看见一片地下城的出现。?
第92章 (二更)、谁在敲门
伍恩临出门之前的占卜, 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他选择了一张牌式的塔罗占卜。在二十二张大阿尔卡那牌中,抽取出了『高塔』逆位。
「高塔」,可以说是最不顺的一张牌。不论正位或逆位, 它都难有幸运含义。
牌面上, 通天之塔被雷电无情地击碎,火光四射, 塔中两个人向下坠落。
毁灭性的改变必将到来, 曾经自以为是的地位、财富、权力等等都将陨落损毁。
抽到了逆位的「高塔」,其毁灭程度较之正位有所缓和。
牌面颠倒过来,坠落的人没有彻底粉身碎骨,但这场崩坏仍是不可阻止的。
以这张牌去预测法国之行是否顺利,答案显而易见了。
伍恩却没有改变想法,他认为黑泽背后的神秘人时隔五年才出现, 消失了太久可能就是遇到麻烦。
报纸上的密文相约里昂见, 也许是对方的敌家会带来危机。之所以如此确定必要前往, 那是水晶球占卜内容给了他信心。
占卜,不能偏听偏信。
其实就是疑心病重, 又对要做的事情没有把握, 所以多测一次求安心。
艾纽曼夫妇以水晶球占卜闻名, 驱蛇只是他们的小爱好。
伍恩特意更改占卜问题,暗中防备两组人搞串供。没有再问此次巴黎行如何,而是问他所渴望前往的目的地在哪里?
根据水晶球能量, 结论是去往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却无法看清地下城的创建者是谁,也无法看到它所在地对应的地表位置。
伍恩听到“地下城”, 瞬间内心狂喜。
对上了!
它与报纸密文里的「卡帕多西亚」, 那个位于奥斯曼土耳其的地下城吻合。
神秘人给黑泽传消息, 说特殊矿石的消息与地下城相关, 去法国里昂的马丁太太咖啡厅详细说。
伍恩将此情报与画稿里的山洞联系到一起,山洞位置也许就在「卡帕多西亚」附近。此去法国来回十天,能见到神秘人最好,见不到也不吃亏。
当然,这种消息肯定不会告诉驱魔队。
之后是否还要用到这一群人尚未可知,具体看里昂之行的结果。
12月26日,深夜十一点。
伍恩宅的后门,一辆马车连夜出门。
珀尔一直留意着驱魔小队的情况,旁敲侧击打听到古德老夫人与艾纽曼夫妇给假伍恩做了占卜。
隔天上午,她打着圣诞问候的名义去伍恩家,果不其然被告知老板不在。没说人去法国,而是说有水果生意要处理,临时跑一趟西西里岛。
假伍恩离开了!
万事俱备,东风也至,潜入计划可以搞起来。
从梵蒂冈的博物馆回来,这七天不是闲着没做事,已经对伍恩家外围看守进行了一番调查。
伍恩家外围有一圈高2米的铁栅栏,不是监狱风,而是缠绕着蔷薇花藤。
时令花季,是一幅绚烂景色。冬季却很萧条,枝叶枯黄,更没有花开飘香。
对于偷窥者来说,这显然是好事,能看清院内情况。
诸如有多少守卫、什么时候换岗,能据此确定爬栏杆入内的时间。
爱德蒙观察仔细,不只是通过围栏,也结合了上次去探病黑泽时留意到的院内布局。
小院共有十七个守卫,罗伯特是首领。基本五人一组,每天三班岗。
早上六点至七点,这时守卫们的精神状态最差。被换下去的人熬了一夜,而接班的人起了大早。
“先确定假伍恩离开后轮岗班次与时间是否发生变化。如果不变,我们在两天后的清晨六点动手。”
爱德蒙拿出了画好的草图,上面不只有爬墙位置,还有整个小院的线路图。
“黑泽的房间没有窗帘,站在窗口几乎能看清屋内一切景象。当时假伍恩对外宣称,这样能在黑泽发狂自残时及时救援,但现在看来就是为更好监视。
窗户外有围栏,只能从正门进入。入内后,床底是监测的视觉死角。十二月,清晨六点天色仍然黑着,七点半之后才出太阳,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等到了小院,我进屋,你躲在树丛里。如果外部情况有变,你立刻制造混乱,给我一个信号撤退。”
爱德蒙问:“乌多夫神父,您还有什么补充吗?”
珀尔瞧着地图,时间点与逃生路线已经详细安排好,就连守卫的大致站位也清晰标出。
她基本没有补充,只剩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您入内询问?别忘了,黑泽选择了把纸团扔给我。”
爱德蒙斜了一眼胖神父的肚子。
“我记得清楚,黑泽睡的床不宽也不高。您真的能顺利躲在床底?不怕露馅?不怕卡住?”
珀尔嘴角僵住,精准性回击报复来得好快。
前几天还是她以胖神父的身材优势,取得了前往马赛的登报权,今天就优势尽失。
她无奈同意,“好,我留守在外。请您问得详细些,但也别逗留太长时间。”
12月30日,清晨六点。
伍恩宅的走廊上脚步声不停,又是到了一天换岗的时候。
年底了,守卫们的精神状态都有些疲惫。
虽然工资给得多,但是全年无休很难熬。圣诞与元旦也别想多歇几小时,雇主离开罗马城更让他们加强看守。
谁也不敢说看守放松一些也行。
黑泽先生的精神不稳定。正如雇主伍恩所说,他的父亲连儿子也认不出了,有时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时而有暴力行为,是被恶灵缠身。
三年前,有一队守卫掉以轻心,被黑泽突然发狂夺刀。
黑泽一通胡乱砍杀,连对他很好的儿子也不放过。
伍恩为了不让父亲受伤,在制伏黑泽时不惜以身受重伤为代价,让所有侍卫都吸取了教训。
即便如此,侍卫们做不到每时每刻全神戒备地看守。
冬天清晨天色尚黑,路上也没有灯,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灵活地翻过了铁栅栏。
遮遮掩掩,东躲西藏,前往了囚禁黑泽的那栋楼。
门口有一个守卫。
珀尔制造出窸窸窣窣声响,声东击西引导侍卫去树丛检查情况。
爱德蒙趁机而入,立刻飞跑进门。
小楼的大门敞开着,走道仅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烛灯,安静得宛如坟地。
爱德蒙的夜视能力起到了极大作用,快速穿过走廊,来到黑泽的屋子门外。
房门被反锁了,这在意料之中。他熟练又巧妙地开锁,将挂锁揣在兜里,推门而入。
一推门,就见黑泽蜷缩在床角,睁大眼睛瞪着门口。
爱德蒙迅速环视一圈,房内安全,只有他与黑泽两个人。窗外暂时没有侍卫路过。他立刻跑到床边,压根没有驼背的模样,非常利索就地滚入床底。
紧接着,压低声音说:
“黑泽先生,或者能叫你约瑟夫医生,如你所愿,我们发现真相来了。你有不得不的理由装疯,
因为现在的伍恩不是您的儿子,对吗?今天冒险来与你面谈。请抓紧时间,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黑泽被窸窸窣窣声搞得从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