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三千之鸳鸯谱----上官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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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庭回神,微微侧开脸,“我还有事,你弄完就回去吧,那个花狐狸要是再找你喝酒,不要理他。”
  “枫庭君?”看著枫庭快步离开的背影,沈半夏眨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为什麽会觉得枫庭的表情好像就要哭出来?
  低头横冲直撞,枫庭只觉得胸口憋闷得要爆炸一般,冷不防撞到人,他正愁没又出气的地方,抬头刚准备骂,看到对方冷漠的脸,转瞬怒气全无,低声道:“龙帝大人。”
  银发男子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从枫庭身边经过,寒潇则好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紧紧抱著枫庭,在他耳边小声道:“枫庭,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你要是晚一点过来,我绝对被我大哥吓死!”
  “你又干什麽好事?”
  “我被冤枉得好惨,一个女人莫名其妙说怀我的孩子,天地良心,就算我以前和她做过露水夫妻,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为了绯烨,我已经完全改邪归正,我大哥就是不相信,刚才居然撂话说如果要麽娶那个女人,要麽他就把我变成太监,你说这叫什麽事!”
  太监龙啊……枫庭想笑不敢笑,只好安慰地拍拍寒潇的肩膀,“我记得你大哥以前不是这样啊。”
  “自从我二哥死以後他就变得神叨叨,得,今天真是倒霉透顶,陪我喝酒吧。”
  寒潇的提议正合枫庭的心思,一拍即合的两个人当即跑到天帝藏酒的枕霞阁,席地而坐开酒坛,一边喝一边互相抱怨。寒潇唠唠叨叨数落自己的大哥澜泽,说对方是如何如何不近龙情,如何如何不近女色,一天到晚跟禁欲的和尚一样,结果搞得龙族上下都指望自己和三哥云华早日娶妻传宗接代,呸,当他是什麽,种龙啊。枫庭起先默默听著,酒喝得越来越多,脑袋开始犯糊涂,就靠著寒潇的肩膀唏嘘道,“寒潇,聿夏要成亲,他要成亲啊!”
  “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聿夏和我大哥差不多年纪,该成亲啦。”
  “你懂什麽,我喜欢他,我喜欢他这麽多年,他怎麽能背著我偷偷成亲……”说话声渐渐低下去,枫庭醉得像死人一样,眉头却依然微微蹙起。
  “原来你暗恋聿夏啊,活该。”把烂醉如泥的枫庭背起来,寒潇没好气地咂咂嘴,“早知道你今天喝这麽点就醉,我不如找其他人。”
  聿夏,聿夏……枫庭轻轻呢喃,朦胧中,眼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穿著和聿夏同样颜色的衣服。他伸手,却怎麽都无法碰到对方,情急之下,他挣扎著想爬起来,未料到对方竟然伸手过来,他立刻紧紧握著,不愿意松开。
  “枫庭君,我要倒水给你洗脸,你先松手好不好?”沈半夏柔声软语地哄,枫庭闭著眼睛摇头,嘟嘟哝哝道:“不要,你会走。”
  沈半夏叹气,真是现世报,昨天枫庭照顾自己,今天轮到自己照顾枫庭,幸亏枫庭酒品比较好,只是说说醉话,要是闹起来,就真是不知道该怎麽办。既然无法脱身,沈半夏索性坐在床边观察枫庭的睡相,竟然有许多新奇发现,比如戳他的脸,他会嘟嘴发出细小的抗议声;轻轻点他的眉心,他的眼睫会微微抖动。
  “如果你平时稍微和气一些,我们应该可以处得好,可惜你的脾气太暴躁。”自言自语地说完,沈半夏挨著枫庭躺下来,窗户开著,风过无痕,演武场的欢呼声仿佛被浅浅的阳光融化,变得纤细而遥远……
  微微开启的门露出渐亮的天色,灯台上面的蜡烛渐渐烧到最後,轻响之後升起青烟嫋嫋,一只手掀起帷帐,露出枫庭惺忪初醒的脸。抓抓凌乱的发,他下床,喝醉之後的事完全不记得,寒潇向来口无遮拦,万一让他听到什麽不该听到的话……想想就头疼,枫庭默默垂眸,听到推门声,他转头,沈半夏端著水盆走进来,橙黄的晨光使男人原本普通的脸看起来竟然犹如玉一般温润清雅。
  “醒啦?洗洗脸吧,你从昨天睡到现在呢。”
  “我喝醉有没有说什麽?”
  “没有。”
  “那就好。”
  看到枫庭松一口气的表情,沈半夏蓦然想到昨夜他紧紧抱著自己一迭声地唤 “聿夏”,饶是再迟钝,沈半夏还是能猜到个中缘由,对枫庭无比同情,当然,以他的立场来说,仅仅只是同情。
  转眼,先圣节结束,各殿天君们在返回自己宫殿之前要依照礼节到朝晖殿向天帝跪拜告别,沈半夏在朝晖殿前面的广场和诸多人一同等著。不多时,诸天君鱼贯而出,许多人边走边向聿夏道贺,枫庭铁青著脸走得飞快,却无法阻止那些声音窜进他的耳朵。
  “枫庭君。”听到沈半夏的声音,他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急急朝著男人所在的方向奔过去,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在等著自己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好。

  缘结三千之鸳鸯谱(第四章)

  回到太微殿,沈半夏习惯性朝偏殿走,枫庭却突然拉住他,等沈半夏回头,又急急撇开脸,磨蹭片刻才含含糊糊道:“你过来和我住吧。”
  “为什麽?”沈半夏不假思索地问完,看到枫庭瞬间沈下来的脸,他赶紧垂眸低头,结果紧张过度,从头发里面支楞起两只可爱的尖耳朵,迎著风轻轻地抖。枫庭皱眉,他自己都不明白刚才为什麽会莫名其妙说出那种话,於是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甩袖离开。
  天奴们对沈半夏能够去天宫参加先圣节相当羡慕,等他得空过来厨房帮忙,就围著问东问西。正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听到咳嗽声,众人回头,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枫庭斜倚著门框,神情似笑非笑。
  “君上!”天奴们齐齐跪拜,沈半夏犹豫片刻,跟著跪下来。
  瞬间安静的氛围连人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枫庭无端烦躁起来,快步走过去拉起沈半夏的胳膊拽著他离开厨房,留天奴们面面相觑。
  到太微殿花园的湖心敞轩,枫庭指著书案旁边的黑紫檀墩椅让沈半夏坐著,自己则躺回到摇椅里面捧著书继续看。之前总觉得缺什麽,虽然不愿意承认在天宫的短短七日竟然已经习惯做事的时候沈半夏在身边,却不得不把他找过来。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男人,看到他不安地用手指绞著衣角,枫庭嘴角浮起一丝愉悦的笑,“你识字吗?”
  沈半夏起先摇头,然後点头,看到枫庭微微皱眉,他慌忙解释道:“看菜谱认识一些。”
  枫庭了然,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出“沈半夏”三个字,说道:“这是你的名字。”
  沈半夏立刻凑过来,他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麽写,虽然不认识,却觉得枫庭的字清丽挺拔,煞是好看,手指就偷偷在衣袖里面描画字形。
  “想学吗?”
  “想,但是没有人教我。”
  “我可以教你,毕竟我的人不识字,说出去很丢脸。”
  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沈半夏气呼呼地扁扁嘴,虽然不甘愿,却还是低声道:“那就麻烦你教我。”委屈的模样活像受气的小媳妇,令枫庭忍俊不禁,手撑著书案转头拼命笑。
  “来,笔是这样拿。”笑够,枫庭开始手把手地教沈半夏,男人比较瘦,从後面刚好抱满怀。虽然并非第一次靠这麽近,但是当枫庭的呼吸拂过沈半夏的耳垂,他还是无法控制地脸红,心跳更是犹如擂鼓一般,连带手跟著轻轻抖动。
  “你抖什麽。”
  “没有……”
  正说著,一只翠绿的鸟飞进来,落到白玉镂雕花纹笔架上面,口吐人言道:“枫庭君,陛下召见,请即刻前往瑶华宫。”
  “你先练。”言犹在耳,包围自己的温暖却已经消失,沈半夏转身看著枫庭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重重树影之後,才回神继续写自己的名字。
  急急赶到瑶华宫,进门却看到昊音正在和太子下棋,枫庭把迈出去的脚赶紧收回来,默默在外面等待。毕竟平素吊儿郎当的天帝和慈父形象实在有天壤之别,枫庭觉得继续看下去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肯定会受不了而跑出来放风。
  “父皇,既然您有事和枫庭君商量,儿臣先告退。”
  “无妨,你先坐著,我一会儿就回来。”
  出宫,行至怡芳园,昊音随手折一枝花,笑道:“枫庭,最近人间接连出现异变,可能是一些封魔塔年久失修,里面的魔物跑出来撒野,我看来看去,目前似乎数你最清闲,你就下去看看吧,记得千万小心。”
  枫庭顿时感觉眼皮突突跳,查看封魔塔算不上多难的事,但是昊音居然破天荒地叮嘱要小心,让他忍不住暗暗捏一把冷汗。回到太微殿,沈半夏依然在练习,不过名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枫庭走过去在他身边默默看著,等他停笔望向自己的时候才说道:“陛下让我去人间办事,你想去吗?”
  沈半夏在人间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离开过他待著的小县城,所以当枫庭这麽问,他不假思索地点头,毕竟能见见世面是好事。
  孤月疏星夜朦胧,天气渐萧索,时不时响起的枭鸟啼鸣,甚或野兽之声,诡异难言。阴森森的风自密林深处刮过来,傍晚时候下过雨,本来空气应该是清新草香,现如今却夹杂著些微令人作呕的腥气。出来多日,还是第一次到这样恐怖的地方,沈半夏拽著枫庭的衣袖,跟著他深一脚浅一脚沿著山路前行,想起在山脚村庄听闻的传言,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什麽东西从头顶飞快地窜过去,他更是吓得失口叫出来。
  “有这麽可怕吗?”枫庭转头看著沈半夏,羞窘的男人正准备道歉,脸却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大张著,似乎想说什麽,却因为惊恐而无法出声。枫庭回头,黑暗中,两只灯笼大小的血红眼睛悬挂於半空,蛇莽类动物特有的气味腥臭冲天。
  “我以为是什麽东西,臭成这个德性,恐怕吃不少人吧。”轻蔑地说完,枫庭顺手把晕过去的沈半夏接住,在蟒妖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同时飞身跃起,手掌瞬间绽放湛蓝光华,凝聚为刀,对著蟒妖兜头劈下去,然後随风落地,看著倒下去的巨大尸身,他嗤道:“真恶心。”
  “妖怪,枫庭君有妖怪啊!”尖叫著惊醒,沈半夏冷汗淋淋,不停地大口喘气,冷不防一捧水浇下来,他抬头,就看到枫庭光著上半身,手还保持著浇水的动作。
  “去洗洗。”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混混沌沌的沈半夏乖乖点头,顺从地脱衣服,然後走到河边把脚伸进冰凉的河水,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半晌,他终於反应过来,转头对枫庭喊道:“枫庭君,那个妖怪!”
  “死了。”枫庭转动树枝,上面的野兔已经烤得金黄酥脆。
  “这样啊。”高悬的心瞬间落地,山泉水比较凉,所以沈半夏简单洗洗就跑回来披著衣服烤火,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却总是嗅到浓浓的腥臭味。怎麽回事?他到处闻,最後发现是衣服下摆沾著一大块蟒妖的血迹。
  “对不起,我再洗洗吧。”男人耷拉著脑袋要起身,枫庭却突然拉住他,把他的衣服扯下来丢进火堆,然後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披著。沈半夏莫名其妙,可是不敢问,只惴惴地抬眼瞟枫庭,跳跃的火光把对方原本就俊美的脸映照得更加神采飞扬。把烤得香喷喷的兔肉塞给沈半夏,枫庭解释道:“妖怪血没办法洗掉,留著还容易惹麻烦。”
  “谢谢。”低头小口小口啃著兔肉,沈半夏只觉得脸颊被火烤得烫烫的。
  吃饱喝足,枫庭驾云带著沈半夏离开,飞行数十里,到一个比较大的城镇,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枫庭走到悦来客栈的门口,咚咚敲起来,不多时,就听到里面有人嘟哝著走过来。门开,店小二探头出来,枫庭故意拿著银锭在他的眼前晃悠。
  “客官请进!”开门的同时,店小二暗暗打量深夜投宿的两个人,最近怪事频发,官府著令要小心,枫庭瞧著就是贵公子模样,出手又大方,他就没有想太多。
  “一间上房。”
  “好!。”小二点头哈腰,领著枫庭和沈半夏上楼,打开天字二号房的房门。等他们进去,小二关门,下楼的时候暗自嘀咕,刚才怎麽好像看到走在後面的男人屁股那里突然鼓起来?莫非是眼花?
  糟糕,尾巴怎麽会跑出来。沈半夏慌慌张张脱掉衣服,拼命扭头看著背後的尾巴,心道:怎麽办,要是明天还没有变回去,我会不会被抓起来打死?注意到男人泫然欲泣的表情,枫庭无力地扶额,“我说,就是尾巴露出来而已,慌什麽,有我在。”
  “可是我明天想出门转转。”
  “睡觉,有什麽事明天再说。”
  沈半夏只好乖乖上床,但是他非常郁闷,明明还有空床,为什麽枫庭非要和自己一起挤,可是他不敢问,只好面朝里僵硬地躺著,好在旅途劳顿和担惊受怕让他很快就沈沈睡去。
  然而枫庭却没有睡意,百无聊赖之际,恰好手边是沈半夏的尾巴,他就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把玩。或许是天宫夥食好,沈半夏的尾巴被养得毛茸茸蓬松松,摸起来特别舒服,玩著玩著,枫庭竟然有些爱不释手。说起来,其实以前他对狐狸没什麽特别感觉,只是少年时代跟随前辈去人间执行公务,被一个修为高深的狐妖耍得团团转,从此他对狐族就没有好脸色。
  “唔,枫庭君……”沈浸於往事的枫庭听到沈半夏的梦呓,就斜眼看著他,沈半夏翻身,结果压到自己的尾巴,他觉得不舒服,就撇撇嘴,轻声嘟哝道:“坏人。”枫庭眉毛立刻跳一跳,伸手捏捏沈半夏的脸,“死狐狸,敢骂我。”沈半夏无意识地哼哼,同时往枫庭身边挤,最後滚进他怀中,头抵著他的下颌继续睡。听著男人逐渐平稳的呼吸,枫庭嘴角突然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挥手熄灭蜡烛,房间随即陷入淡淡的黑暗。
  早晨起来,沈半夏平生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喜忧参半,喜的是尾巴缩回去,忧的是耳朵冒出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不管枫庭怎麽叫,他就是不出来,结果惹得枫庭发怒,甩手出门。
  走啦?等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沈半夏才小心翼翼探头,看著紧闭的房门,他有点失落地撇撇嘴,下床走到铜镜前面,看著头顶毛茸茸的尖耳朵,他简直欲哭无泪,为什麽遇到枫庭之後尾巴和耳朵时不时就出来提醒自己他们的存在呢?
  “过来吃饭,对著镜子干什麽呢。”正郁闷的时候,突然听到枫庭的声音,沈半夏慌忙回头,看到枫庭提著食盒从外面走进来,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走过去。抬眼瞧见沈半夏的尖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著,枫庭明了,就故意说道:“我刚才听夥计说今天有庙会。”果然,沈半夏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仿佛聚著一汪水,可是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叹一口气,闷闷地坐下来啃馒头。
  “这麽难过?”枫庭拼命忍著笑,和沈半夏相处越久就越觉得他好玩,所思所想完全不懂得掩饰,就那麽坦荡荡地摆出来,性情天真得让人下意识产生怜惜之意。
  沈半夏气呼呼瞪他,埋怨道:“亏你是天君,帮我把耳朵变回去都做不到。”
  斜睨著他,枫庭突然伸手捏捏沈半夏的耳朵,戏谑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庙会,其实用点小法术就可以让凡人看不到你的耳朵,不过……你要怎麽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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