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把柳小姐请过来吗？我这几天在山上发现了一个秘密，也许，能解开杀人的迷。”
只能直接问柳晓岚那个女人了！
“不可能的，柳小姐是不可能过来的。”
回答得斩钉截铁，林彰常心中不免一惊，果然，只有我是不知道柳晓岚的另一个身份的！
“那麽，我要怎麽做才能见到她？”
假装平静地说著，林彰常的心中已经很不能将那个女人切成肉片了，对，首先要把她总是说出刻薄的话语的舌头切成一片片！
“林医生不管去哪里都不能再见到她了，就在林医生不见的那个晚上，车库突然起火，大家都去救火，钱洛迦这个疯女人冲进去，为了救她，柳小姐被杀死了。”
怎麽会这样！
“你确定？”
“怎麽可能会有错，钱洛迦的脸都毁掉了，现在天天躲在房间里面，自作自受！为什麽被烧死的人不是她，这个杀了人还不知道悔改的恶毒女人，毁容也是活该！”
张小小的声音带著恶毒，确实，女人对待女人的时候会特别的心胸狭窄，尤其是一个曾经美丽富有一切的女人。
“那……我去看一下她，对女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烧死，而是毁容……她也算是个美丽的女人，毁容的事实，恐怕不能接受。”
而且，被火烧伤的脸是极其痛苦的，恐怕光是那份痛苦就能让人生不如死了。
除了自己，这里没有第二个医生，何况几乎每一个人都对钱洛迦存有怨恨，恐怕她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理。
“林医生真是个善良的人。”
张小小略带嫉妒地说著，走了出去。
林彰常却因为她的评价，有些不安了。
善良吗？
我算是个善良的人？
在钱洛迦最痛苦的时候伸出援手，或许能得到她的信任，而後──
她是自己现在可以确定的唯一亲眼目睹了魔女的真面目的人，只有得到了她的帮助，自己才能解开一些谜团。
柳晓岚说过，世间没有真正的魔女，只有人为的魔女，被烧死的不是柳晓岚，没有人能在被烧死的同时还能出现在山上！
但是被烧死的又是谁！
恐怕只有柳晓岚和钱洛迦知道了。
而小狼帮忙放火，也是为了让柳晓岚的奸计得逞吧。
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明朗，他知道自己走进了迷宫的中心，下一步，也许是找到出口，也许是陷入更深的迷局。
但是，早就没有了退路。
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走上了不能回头的道路！
钱洛迦躲在帐中，背对著他。
空气中飘荡著焦炭的味道，显然，曾经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的女人已经不能面对现实了。
镜子被砸碎，女人发出哭泣的呜咽。
“让我看一下你的脸，如果是严重烧伤，不及时处理，会危及生命。”
但是女人拒绝了，她怨毒地拒绝了。
“我宁可死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死了倒好了，我现在的样子比鬼还恶心！你不要管我，让我死了算了！”
声音带著怨恨，饱受双重痛苦的煎熬，女人已经疯狂：容貌是女人的第二生命线，爱情是女人赖以生存的养分，爱情被人占有已经让她濒临崩溃，失去了天赋的美貌更是致命一击。
没有了爱情，美貌也会褪色，没有了容貌又失去了爱情，她还能追求什麽？
“那麽，你决定抱著永远的秘密，象鬼一样活著，最终被人忘记，变成真正的鬼？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你就甘心躲在黑暗中一辈子都不见阳光？你没有想过报复？没有想过把嘲笑你伤害你的人变成一样的丑陋？”
话说出口，他惊呆了。
自己怎麽会说出如此残酷的话语，怎麽会用不道德的言语蛊惑他人？
可惜也没有时间想更多了，因为听见他的劝慰，钱洛迦的身体动了一下。
“医生，你如果看见我的脸，你一定会害怕，你一定不能接受这麽可怕的我。”
“怎麽可能，我是医生，每一天都会看见各种各样的惨剧，不管变成怎样的脸，我都不会害怕。”
必须得到她的相信，然後才会有机会得到情报。
只有她是可以确定已经和魔女接触的人。
“那麽，我现在转过身，你如果害怕，就不要睁开眼，或者直接离开，我不会恨你。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请你告诉我，我……我……还是美丽的，哪怕……是骗我，也……请你欺骗我！”
这份心愿是悲哀的，失去了容貌的女人，不愿面对镜子的自己，唯一能满足她的是曾经的梦。
林彰常注意到，在床边，有一些照片，都是钱洛迦最美丽的时刻的纪念，照片上的她青春美丽，风华正茂。
现在的她，已经是豌豆的公主，只是手指甲的伤害也会刺破全部。
於是使用最温柔的声音，缓慢地……告之：“好的，请你转过身，我一定接受你。”
“谢谢。”
女人缓慢的转身，隔著纱帐转过身，她低垂著头，显然并不愿意将真实的脸露出。
但也已经足够了。
头发的遮掩，面纱与纱帐的双重模糊，都不能改变焦炭的气味，以及发黑的皮肤，她的脸是完全被毁掉的，而且，根据林彰常的经验，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烧伤。
女人在遇到伤害的时候，潜意识中一定会保护自己的脸，尤其是钱洛迦这种对自己的相貌相当有自信的女人，可是现在，她的脸毁掉了，是完全的被毁掉，简直就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块烫过！
为什麽会出现这种结果，作为女人，竟会在危机到来的时候忘记保护自己的脸，怎麽想都觉得不可能！
钱洛迦的一生虽然早就因为自私和爱情而毁灭，但脸部的毁灭才是致命的打击。
她将因为这一击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果然，魔女的计划比预料中更加可怕。
……第四夜，惩罚以路西法的名义杀人……
钱洛迦的傲慢，正是路西法堕落的源泉，但又有一些地方是错误的！
只是一时之间经不知道究竟错误在哪里！
“医生，我是不是很可怕，就像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对吗？”
幽鬼的声音，女人果然已经绝望了。
“不，你的脸还能治好，虽然需要做几次植皮和局部整容，但是并不是不能治好的。你的本质是美人，你失去的只是美丽光滑的皮肤，只要再一次的将皮肤还给你，你将会重新变成美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需要安慰，可违心的恭维她，说“你还是美丽的”这般话语也实在是太过虚伪，於是静静地安抚著。
“我还有机会做植皮手术吗？我杀了人，我已经杀了人，我的後半生注定在监狱里面度过，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你确定你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为何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彰常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但另一种力量操纵著他，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确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杀了华天袂。但是你真的是凶手吗？谁看见你行凶了，谁手中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没有证物没有证人，唯一可以作为证据的就是你的自白。於是，你可以是无罪，也可能是有罪！只要你能证明你承认你是杀死华天袂的犯人的时候，你已经精神失常。精神病人的证言能作为证据吗？不能，於是证言失效。退一万步，即使你被确认为杀人犯，精神病人杀人也不是犯罪。所以，你不是杀人犯，你只是病人。”
一瞬间，林彰常想到了，所有的杀人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点。
不错，所有的犯罪都存在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可能犯罪，并不是完全不存在任何证人和证物，犯罪手段也不是完美，但即使我们知道嫌疑犯和被杀者之间存在明确的利益冲突，没有目击证人和作案证据，就不能证明犯罪的事实。
果然，魔女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她蛊惑了人心，让他们在放肆中堕落，失去了自己！
只是幽怨的声音也在继续。
“不，我还是会被判有罪。你们的审判是假定被起诉者无罪，由证物、证人证明他有罪的过程，是无罪到有罪的过程。而中国，中国的法官从开庭那一刻就假设被起诉者是罪犯，是触犯了法律的人！他必须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无罪，或者证明他有罪的人做了伪证，是从有罪到无罪的过程，不能证明自己无罪，那就是有罪。法律体系不一样，你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但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林彰常想告诉她这个事实，抬头时，看见了她的哀怨。
她，选择了毁灭。
悲哀，或者说她已经绝望，失去了喜欢的男人，失去了再一次邂逅爱人的美丽，女人的大半已经不再，她还能依靠什麽！
於是宁可被判有罪，在监狱中度过一生？
也许在被法庭判为有罪以前，她已经给自己定下了死罪。
林彰常不关心她的想法，他关心的是她的脸。
“但事实上你的脸是被人为毁掉的对吗？”
这句话触动了麻木的心，女人抬起了头。
林彰常庆幸自己抓住了桌脚，这才没有吓得後退。
她的脸非常很可怕，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满脸的血痂混著焦炭，还有一些地方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仅是隔著纱帐的目测，林彰常也知道她的脸被严重烧伤，有部分区域甚至是组织坏死。
“你怎麽知道！”
林彰常平静地回答：
“因为除非整个仓库被烧毁，散架，被砸伤身体，不然是不会让脸部出现这麽严重的烧伤。当然，假如出现那种情况，你的身上也不会只有脸部被烧伤，任何人都会保护自己的脸，尤其是女人。可是仓库没有烧毁，你的身上除了脸部，其他部位也没有什麽伤，尤其是手，你被烧伤脸部的时候，没有伸手挡住……唯一的证明就是，你的脸是被人为毁掉的！”
闭上眼，想象著，幽黑的地窖里，美貌的女子被人……用烙铁夺走了美貌……
烧焦的味道……蛋白碳化的臭鸡蛋味……惨叫……血腥……
简直就是魔鬼！
而女人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怀疑。
“对，我的脸是被那个恶心的女人用烧红的铁块毁掉的！不过那个女人也得到了报应，她被活活烧死，全身都烧毁了！”
狰狞地笑著，带著地狱的诅咒，那活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恨意，具化为狰狞的面容，邪恶的笑著，伤口处的血痂因此裂开，渗出混著体液的血浆。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柳晓岚，对吗？”
询问的时候，因为女人的脸太可怕，也看不出她有什麽面部表情的改变，但林彰常的下一句话足以让她疯狂。
25 残虐【慎！】
“非常抱歉地告诉你，她没有被烧死，我不清楚被烧死的人到底是谁，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了她，还摸过她的身体，可以确定她是活人，身体是温暖的，皮肤也没有任何烧伤，穿了条裙子，得意洋洋地走在山上。”
“你──你说什麽！这不可能！那个女人明明已经被烧死了，是我亲眼看见她被烧死的，怎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果然，这个女人有事情瞒著自己。
“但我看见的也是事实，柳晓岚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而且，她就是引诱你杀人的魔女，对吗？既然你相信她是魔女，在她的帮助下杀了人，为什麽不愿意相信她能逃出火场？”
“因为……因为……是我亲手捅死她，把她扔进火场的！那个女人毁掉了我的脸，我狠狠地捅她，一刀又一刀，把她捅死了！”
因为奇怪的味道，钱洛迦醒了。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幽暗的灯暗示恐惧，手足都被绑住，火盆里生铁烧得发红，发出滋啦的响声。
恐惧让她害怕，她注意到在黑暗处坐著一个人，一个看不见脸的人。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审判魔女的地方，看见那里的铁块了吗？魔女认罪以後，会用烧红的铁在身上刻一个烙印，刻在脸上，让人远远地就能看见，就能知道她是被神抛弃的女人！”
鬼魅的声音邪恶地缠绕著，钱洛迦想起来了。
“──是你，就是你！是你这个女人骗我，让我杀了人！”
女人转过身，钱洛迦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小姐？怎麽会是你！”
完全没想到的结果，一直都指导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个温柔微笑的柳小姐！
“怎麽，很奇怪吗？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你是那麽的美丽，又是那麽的邪恶，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切都不害怕，而且……坚定地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凡是违逆你的都是错误的，顺从你的才是正确的……”
“这是错误吗？我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的陪衬才存在，我和我的堂妹一样，生来就是女王，是男人们的中心！我拥有美丽和青春，还有男人们的爱恋，他们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骄傲地说著，她看见了柳晓岚的嫉妒。
“你看，我的皮肤是多麽的光滑，我的胸部也是一样的丰满富有弹性，我的腿让男人们移不开眼睛，我的眼睛可以让人吐出全部的秘密，我是那麽的美丽，是你永远也不能得到的美女。而且这一切都是天生的，没人能夺走，也没有後天的部分。”
这就是女人最值得骄傲的部分，至少，对钱洛迦而言，是最骄傲的东西。
柳晓岚什麽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走到火盆边，拨弄著烙铁。
火花在空中飞舞，钱洛迦被这个女人的冷漠吓倒了。
“……你要做什麽！”
“不做任何事情，只是想，你的皮肤是不是如你夸耀的那麽娇嫩，是不是细腻得只要被指甲掐一下，就会破碎？”
火焰中，她的五官是扭曲，像蛇发女巫！
“不！你不能那样做！”
但是能阻止吗？
柳晓岚走到她身边，语言和手指爱抚著，温和地爱抚著。
女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是她的脸，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宁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容貌有任何的损伤，可是此刻，扭曲的魔女用她寒冷的手指爱抚著钱洛迦的脸庞，只是指尖划过，已经让她不寒而栗。
“怎麽，现在知道害怕了？女人的美貌真的那麽重要，胜过一切？可是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男人，你喜欢的那个人喜欢著别人，你从一开始就彻底输掉了！上天给了你女人的身体和美貌，却没有给你想要的男人。不，它把你想要的男人送到了你的面前，但偏偏就不让你得到他！”
每一句话都是尖刀，剜痛钱洛迦的心。
“住口，你知道什麽！我爱他，我爱他爱得发疯，为了他，我什麽事情都做得到，什麽都不会害怕！”
即使是跌进地狱，也只是为了证明我爱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