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我好像睡在一汪湖水上!满床都荡漾著中留的“地图”~,我飘在“湖面”上,快被冻死了。
我忍!誓死不投降!
好像终於听到中留的呼声了,我冻得难受,终於憋不住,咳!一嗓子。
自从初一高烧後,我这嗓子眼儿就成了我的体温计了~一受凉就发痒!
“打呼”的中留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冲到我的床前,掀开我的被,我就被抱起来了~
幸福啊……中留为我,竟然走出了冬天的热被窝!破了历史纪录了。可越是幸福我就越不能让他知道……
四脚朝天的时候我假装坚贞,还乱蹬了两脚。可我毕竟不是三岁的王细胞,蒋中留也不够强壮。他被我蹬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我赶紧又搂住中留的脖子。
中留把我放在床上,他刚躺下,我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胸!使出的力气绝对够大!他嘴上的疤还没好呢,明天胸口又得多出个“碗盖儿印~”
中留一动不动!
我懈了力,松了嘴,中留在黑暗里开始脱自己的上衣……然後是我的……
我不变的老动作!举手、投降……
抱著中留光光的腰,用自己滚烫的唇轻轻吻著刚才自己留在中留胸前的牙印~
“胞……别亲了……再亲……哥又要画地图了……”
中留终於承认了!
就像承认了他爱我~,就像告诉了我他生命里最重要的秘密!我心里所有的抑郁……顿时烟消云散~
猛地扑上中留的脖子,紧紧地搂住他。把自己的小嘴儿送到他嘴上嘤嘤了两声,中留就开始“点”我了……
有令我安心的动作安抚著我,我很快就睡著了……
失去意识前,中留在黑暗里好像还亲著我。那一刻我知道,在我睡著的时候,就是蒋中留把我杀了,我都不会在乎!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中留後来又有两次从学校逃回来,我就做他的帮凶。
“又掉下来了?”我问中留。是不是又没考好啊?匿回温柔乡来了。
他一逃回来就轮到我搂他,黑暗里,窄窄的胸膛里躺著自己最亲的人,被依赖的感觉使我感到自己异常地强大~
“没有……”
“那为啥呢?”我象草姨哦!还“呢”呢~
“胞~你中考准备得怎麽样了?”这话只有中留才问我。王菌根本无所谓,王喜报只会训我,他们都不会这样关心我~
“我能怎麽样?上哪个高中我不写毛笔字……”
“胞……你一定要上大学……”
大学?那也忒远了点吧?我这高中还不知道进哪个门坎儿呢。
“胞……今天我改志愿了,不上军医大了!就在北京上医大……”
“为啥?”我真惊了!中留到了北京就立志上军医大的……
“我离不开北京离不开你~就想象现在这样,一直待在你身边……哥是不是特没出息……”
“中留……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我上大学……”王细胞从来就不是个傻子。只有在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明白的时候我才装傻!
“也是也不是……胞!你的字一定能写出名堂!但这个社会……必须有个文凭。就算哥为了你上大学留下来,胞……上了高中你加把劲儿,替哥上大学啊……”
我那一钱不值的北大政经学士文凭,就是用中留的军医大的文凭换来的!
当然咯,姓蒋的在牺牲自己帮我换文凭的时候,他也附带捞了不少的好处~
中留一直为自己当年的壮举感慨不已!说自己真是英明!
因为人们後来一提到青年书法家王细胞,北大毕业的!中留就特替我腰粗!
我又不是北大书法系毕业的,你们说这个高分低能的文凭社会荒谬不荒谬?
中留为我做出的牺牲,动静闹得很大!
老师把王菌拎到学校,中留“我意已决!”不改!
老师惜才,又亲自上门,找了一趟王部长。
中留的班主任走了後,王喜报在他的书房“接见”蒋中留,中留好像还是执意不改,老王就把老蒋找出来了!
小蒋和老蒋在电话里说过话,换老王和老蒋说。
我原来根本就不知道军队的医生和老百姓的医生有什麽不同。中留填志愿闹大後,我也不希望中留上军医大了!
因为我和中留怕同样的一件事,那就是分离!不管中留是不是为我牺牲,我都不愿意他离开我!
漫长的八年学习时间还天天去外地?好不容易熬到他毕业了再给送前线去?!反正我不乐意我哥离开我!再把命给丢了,那我上哪儿找哥去?
王喜报放下中留爸爸的电话,晚饭後,在全家召开民主生活会儿~
全民投票,关於蒋中留的大学志愿问题!
我奶奶说,“我不懂!我洗碗去~”
王菌说,“妈!不管懂不懂,是这家里的人就要投票!您坐著~待会儿细胞洗碗!”
成!只要这会议不是走过场,我就能把它变成遵义会议,成为改变中国历史的转折点!不就洗俩碗吗?比没了哥……那是小菜一碟~
王部长开场白,做了一个简要的说明,然後我们家五口人开始表决中留的命运。
王部长和王翻译,二十年不变,两人穿一条裤子!他们的观点是,中留应该上军医大!学费不学费的是小事,屈才就不对!
我是二王的坚决反对派!王菌王喜报原以为是我家五口劝中留上军医大,没想到我突然倒戈!形势突变~
王喜报想打压我,但说好了是民主生活会儿,他就不敢过於明显地迫害忠良~
我说自己的观点,还站起来了!
“我不同意中留上军医大!我不愿意他离开北京更不愿意他离开我!军医大要上八年,虽然省钱了,可花销也是普通学校的两倍!还不是省不下钱?再说了,军医上战场是天职,我哥毕业了就会离开北京,我不要我哥去打仗!”
我对中留的那份爱跟王菌王喜报对他的爱是不一样的!跟蒋校长和草姨对他的那份爱也不同!
我的这通“法庭陈述”,虽然根本不占理但充满了情!就连“公诉人”的王菌和“大法官”的王喜报都动摇了。更何况我那善良的妹子和老奶奶,坐在决定中留生死的“陪审席”上……
巧儿马上说,“我也想象现在这样,每个周末都能见到中留……”中留是我哥,他何尝不是巧儿的哥哥?
我奶奶更坚决!“我不同意让中留去打仗!”
梆!一锤子。3:2,我赢!
中留热烈地看著我!如果说在今天的民主生活会之前蒋中留想为王细胞做出牺牲还有什麽犹豫的话,那我这通老表,是彻底把姓蒋的後路给断了!
王菌他们只想让中留飞得更高更远,可我就想拽著中留,让他在我这只永远飞不起来的“母鸡”身边待著~
王喜报屈服了。
他拽著王菌的手站起来。“不管做什麽样的医生都是治病救人。这是中留爸爸的话!蒋校长知道你有主见,让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不管你当不当兵,王叔和王姨都支持你!你自己想好,以後不要後悔就行。”
中留猛点头。幸福的脸像开花了一样看著我,“胞!我帮你洗碗!”
哎!这还差不多~
十六岁的王细胞和十九岁的蒋中留是多麽地有勇气!
因为除了中留,所有的人都忽略了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我不愿意中留离开北京更不愿意他离开我……
当我们的爱被发现,我们本应更理直气壮地站在一起说出这句话,可不论是中留的父亲还是我老爹,他们誓死都不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更不让我们再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13
中留为我放弃了军医大,不论目的是为了王细胞的肉体还是前途,他都为我舍弃了自己的理想。这点,不知道别人明白不明白,反正我心里很清楚!
夜深人静,我会想,王细胞对蒋中留来说,到底意味著什麽?
我是他的弟弟?我是他的责任?我是他今生难以割舍的爱?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中留决定留在北京後对我说,
“好了胞……只要你也不想让哥走哥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像现在,你乖乖地每天写字就行。等哥毕业了,当医生挣钱养活你,你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
中留永远不逼我,不会给我任何压力。但他已经为我付出了,我就无法无动於衷,因为我就是再娘,性别栏里填的毕竟是“爷儿们”!
到初中的最後半年,学习我从来都没用过心。我这个人,跟“考试机器”的蒋中留比肯定不行,但我也有我的优势!
我写了三年的字,临帖的“临”是什麽意思?就是模仿的意思。想模仿别人到逼真的程度首先就要牢牢地记住!
王细胞从小就不是个聪明人但我却有很强的记忆力。看一个贴五遍,我能把贴上的每个字的勾勾画画的微妙之处刻在脑子里!凭的就是我用心了。
中留快高考了还天天往家赶,为的是帮我做作业。一天,他打开我的本子,“胞!这作业谁帮你做的?”
蒋中留对我的占有欲一辈子跟疯子有的拼!他一直隐藏得太好,只有在根本无意的时候才会凸显~
“你受虐狂啊?不替别人做作业你难受?”
我“篆”字呢~。为了心静气定,还燃了柱香。明儿再去寻盘儿古筝的带子,放他一曲《十面埋伏》,我就更踏实了~
“你找别人做作业?你!……”中留连急带气,都冲到我眼跟前儿了。
唉,深陷爱情的男人啊,已经昏头了!
“你不许啊?”我“转~”,还撩他。
“胞……你咋了?哥给你做的作业出错了?老师说你了?”
中留永远都是这样!一旦我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他从来不会说我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麽就识趣地离开,一个人躲犄角旮旯舔伤口、装可怜,害得我怕遭天谴赶紧向他屈服!
“你是不是模拟考考糊涂了?看看那字!本子上除了你的狗爬字就是我隽秀的字体……中留~有时我觉著你笨得离奇哎!”
拿著毛笔,对著眼前的鼻子,一点!中留就变“一点黑”了~。
“一点黑”是草姨养的一只狗,身上好像什麽颜色的毛都有,黄的、白的、黑的,杂得不行。可是,从脖子一直到耳朵梢,却是一色的雪白!就像带著个白头套~。我说他得了白化病,他像故意跟我做对一样,鼻头却是黑的!
我叫他“一点黑”,中留叫他“脸部细胞”。意思就是,他只有脸部跟王细胞一样,白~
一次我和中留回老家,闲得没事儿干,拿刷墙的白漆把“一点黑”的鼻头涂成了日本妓子的脸。後来因为啥事打岔就忘了给他洗。那天晚上,玉叶姑姑家的村里唱大戏,我和中留颠著手扶拖拉机赶过去凑热闹,晚上就宿在了我姑姑家。第二天一回家草姨就叫,
“细胞啊,中留啊,你俩快把狗牵锺伯那儿让他瞅瞅!昨晚打了一夜的喷嚏,鼻子都打白了,是不是病了?”锺伯是俺村给人治病的老中医。还有……狗打喷嚏?见过的同学请举手!
“一点黑”蒋中留听了我的话,扑过去仔细看本儿。看了後啥也没说,洗鼻子去了……
从那以後,初中的最後,从中留帮我写作业变成了我写他批。然後,他再告诉我错的地方怎麽做……
我用心了,而且凭记忆的文科我拿了高分。所以……我不仅考上了高中,擦边球!还是个区重点~只不过根据入试成绩被分在了最差的一个班。
事在人为嘛~三年後,地球有没有还难说呢,更何况王细胞的前途!
我们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王菌陪王部长去欧洲开会了。
中留是预料之中的医大而我属於放卫星了!
我奶奶高兴得都没等王菌王喜报,那天晚上炒了十个菜!事事如意~
我和中留特意溜出去,替我奶奶买了瓶烧酒和两罐青岛啤。
王双巧举著可乐,我奶奶抿著她最爱的烧酒,我和中留头一次喝啤酒。一家老少四口,和谐啊……
王菌王喜报回来庆贺就升级了,他们邀请中留的父母来北京,但蒋校长推托有公事不能来,他们是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
王喜报亲自开车,一家六口上北戴河耍了几天。
我老爹高兴的还是我!这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到。但他说,“细胞能上高中,还考上区重点,中留功不可没!”我们每个人包括我都点头,似的似的似的!
一天,我几乎一夜没睡,临了上百副的四个字,“事在人为”。这四个字用楷书写,显得特别的有力量!
“水到渠成”其实说的是一种功力。功力到了家,自然就能从“临”的境界里冲出来。人一旦具备了控制手腕的功力,无意中就会将自己最想表达的思想融进自己的字里。
东方泛出鱼肚白时,我写出了三年来让自己最满意的四个字。
我没想过成名成家,所以大学前的字,全当废纸烧了。是中留!保留了我後来所有的字,我们现在所有的家里他都准备了一个大房间,专门保存我的字。
所以那天的四个字,我搭在椅子背上就睡觉去了。
後来起来,我奶奶都帮我收拾了我也没找。
可是一个星期後,我却在王喜报的书房里再次看到了那四个字!
裱装得特别好,至少在当时的我的眼里简直就跟大师级的字裱装的一样!
左下角,还有一个篆书的红印。别人认起来恐怕困难点,但我一看就知道是“王细胞印”四个字。
是我老爹!其实这辈子第一个收藏我字的是我的父亲。但他只有我这四个字,後来那些成千上万卖钱的字画,他一副也不要。
我幼稚的“事在人为”四个字,在他的书房里挂了一辈子。他为我做的“王细胞印”,我用了一辈子!
尽忙著庆祝了,北京这头庆完了,王菌就催我们回老家。
“闲著也是闲著!俩大小夥子跑一趟累不著!中留大学生了肯定得忙,下次什麽时候能再回家还不知道呢。快走!回去看看草姨~你妈在村口等你这个大学生脖子肯定都趁长了。”
我们到家的那天,草姨真的站在村口等我们……她根本没接到我们回家的消息,只是天天在村口傻等……
紧接著……又是俩礼拜的“农家乐”。除了吃……还是吃!
我和中留扛著大包小裹赶回北京的时候,中留只剩一天就要报到了。
那一年的中秋节是在九月。我和中留从陕北背回来很多草姨亲手做的“土月饼”。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点心,忍痛割爱,匀给了王菌二十个!
王菌和王喜报带著我的家乡月饼,还有我奶奶用我们家的鲜鸡蛋腌的咸鸡蛋,牵著我奶奶和巧儿,上我姑爷家串门儿去了。
我和中留早早地洗了澡拱进蚊帐……
今年夏天,托中留的福啊~!我们这屋还有另俩卧室……终於地狱变天国了。
王喜报问中留要什麽奖励?考上大学的才能领赏,高中的没份儿。
中留说,“什麽都不要……”
我瞪眼睛!中留吓得上下唇打哆嗦……
王喜报没看见我瞪眼睛,接著语重心长,
“中留~你当不当自己是我儿啊?如果我是你干大,你就别跟大客气!”王喜报老同志有时不愧是外交部的部长啊~“干大”都搬出来说事了!有水平~我喜欢!
我瞪中留,鼓励他!中留还是抖……
“我……我……”
“说!要什麽叔都给你买。这是你应得的!”
对!我再瞪!目眦尽裂了快~
“空调……空……空调……”中留终於在我“鼓励”的“眼刑”下说出了口。
“唰?”这不是王部长也不是王奶奶,这是王翻译。“一定是王细胞的鬼点子!王细胞!”我老娘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