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话说得可不错,老四也确实是太胡闹了,年轻人玩玩也就算了,都这个年纪了,也该定定性,成家了,前一阵子还听人说在景福路见他和一个戏子走得极近,在一家苏菜馆子看到他为了一个戏子还把安玲给骂了,老四一直对小姐都是极其儒雅的,何时见他发过这样的火。”当时别人和她说的时候他还没在意,今日提起来了,也就说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这孩子以前胡闹是胡闹,也是知道深浅的,怎麽还闹的这麽大,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又要闹得翻天覆地的,一老一小又倔得要命,这麽多孩子中,还就老四随了你父亲的脾气。看来还真是要赶紧成个家收收心。”
“母亲说的极是,若说适合的小姐,母亲看温部长家的三小姐怎麽样,大家闺秀,又留过洋,在学校曾经是我的学妹,人聪慧大方,极识大体。”
“你说的是温正华的女儿?”
“恩。”
“家世倒是还不错,正配得上,改日你带她来家里玩玩,我看看她。”
自从欧阳慊回到祖宅养病,欧阳弘毅每日都要回去点个到才又回豫林,有时要是欧阳老夫人强留,就吃了饭再离开。今日想著回去尝尝叶冉自己酿的菊花酒,却不想母亲极力留他吃饭,说有事和自己商量,无奈之下,也就留下了。却不想开席之前,却又多了一位客人,母亲一直朝自己使眼色,他哪里不知道母亲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装傻,虽然待那位小姐彬彬有礼,但多少还是有疏远之意。
一餐饭吃的大家都累,亲自叫司机送了那位小姐回去,自己被母亲叫到花厅,名为喝茶,实为逼婚。
“那位小姐你觉得怎麽样?”
“大家小姐还不是一个样,哪及母亲的万分之一。”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我在和你说正事,和她相处看看吧,我和你父亲都看好,要是合适,改日去温家下聘,你也是时候成个家了。”
“母亲何必要操心,现在我还不想结婚,这事还是以後再说吧。”一口回绝,政治联姻他向来不主张,更何况他心中已有叶冉,哪里还能再装得下他人。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麽话?你是我的儿子,我怎麽会不操心?你都多大了,不说别人,跟著你的那班子人哪个没有成家?只有你还独个儿,在豫林那边也没个人照顾,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多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也放心。你愿意胡闹,也要有个度,不是谁都能进咱们家的门槛,也还是要顾及咱们欧阳家的脸面的。”
欧阳弘毅紧锁眉头,听得母亲的话里有话,开口道:“母亲听到什麽了,这麽急著要我结婚?”
“听到什麽我都不想去管,我只当你年轻,眼皮子浅,结了婚定了性,一切也都好了,要是太胡闹,传到你父亲那里,谁也保不了你。要是真的没有办法处理,我找人去处理。”语气不再柔和,俨然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
“母亲不过是要我结婚,又何必牵扯他人,我仔细考虑母亲的话就是了。”欧阳弘毅死死地攥著手里的茶杯,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麽。欧阳老夫人看见他这样也放软了话头,“我也不是逼你,只是看了这麽多家的小姐,只这一个温绛云我觉得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学识都极其般配。”
车子停在豫林宅邸的门外,欧阳弘毅取出一包烟,一根一根地抽著,眉毛紧锁,看著远处二楼的灯光依旧亮著。若是同意,怎麽对的起冉儿对自己的一片情意,可是若是不答应,母亲的那一番话,显然就是不会罢休。如何取舍,冉儿,如何取舍我才能对得起你的一片深情还能保得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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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 第十二章 路遥意归梦难成
第十二章 路遥意归梦难成
掐灭了手中的烟,吩咐司机把车开进院内,下了车,抬头看见阳台上的叶冉正向下望著自己,冲著自己微笑,招手示意他下来。来不及披件外衣,一夜的心慌,一夜地等待,此刻终於见到他,光著脚,扑进欧阳弘毅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烟硝味,终於心安。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叶冉包进自己的怀里,一直冰冷的心终是温暖起来,抱著叶冉坐在合欢树下的吊椅上,只露一个小脑袋,柔声问道:“冷不冷?”
摇了摇头,轻轻开口道:“我以为你今晚会不回来。”
“你担心?”
“恩。”
欧阳弘毅心中一搐,本是无心地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叶冉回答的这样干脆,这样直接,他在告诉自己他在心慌。再一次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疤,浅浅淡淡地一道,不似初时的那样触目惊心,却依旧会让他心疼,低下头,看到叶冉盈盈闪亮的眼眸,伸手摸著那只有巴掌大的脸,心疼道:“晚饭你没有吃?”
咬著下唇,轻轻地点头,“我想等你一起吃。”
“冉儿,日後我定不会要你再受半分委屈。”紧紧地抱著他,温厚的唇贴著叶冉的疤痕上。
“不要这麽说,是我自己要等你的。”
“冉儿,无论今後怎样,我都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一直一直,你相信我。”额头抵住叶冉的额头,彼此凝视著。
伸出胳膊勾住欧阳弘毅的脖子,把头埋进欧阳弘毅的颈窝,“我相信,一直一直。”我相信你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我相信你不会离开。如今我只剩得你了,选了你,我便失了这全世界,失了哥哥,失了沁阳,失了所有,现今我只剩得你,再无其他。
哄了叶冉睡著,进了书房,齐少居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里等著欧阳弘毅,看到欧阳弘毅走进来,笔直地站起来,“四少。”欧阳弘毅没做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哂笑道:“有什麽话要说?是给母亲做说客?”
齐少居听得他这样说,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欧阳弘毅也不理他,拿起烟兀自地抽起来。齐少居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四少对於老夫人的建议怎麽看?”
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手细细地摩挲著烟灰缸的边缘的花纹,沈默了许久,幽然道:“我心里已有冉儿,断不会去娶谁家的小姐。”
齐少居料得是这样的答案,欧阳弘毅与叶冉的感情别人不知道,他齐少居是一步一步看过来的,怎麽会不知道欧阳弘毅对叶冉的感情与对其他人不同,只是叶冉於欧阳弘毅来说,注定只能是过客,欧阳家的门槛非一般人能够迈得的,更何况是戏子出身的一个男人?欧阳弘毅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欧阳家的名声,还有整个北方二十四省的民生,岂能因为一个戏子而毁了其一生。
想到这,更加坚定地开口道:“四少,今日我并非是做老夫人的说客,只是有些话不能不说,四少对叶公子的心意我知道,只是叶公子注定不能陪伴四少的一生,若是日後出国访查,四少能够让叶公子以随行夫人的身份一同前往麽?参加晚宴,叶公子能够以欧阳夫人的身份来帮助四少应酬各家夫人麽?一般的小家女子尚且不能,何况是叶公子?”
眼神变得凌厉,冷然道:“不是母亲的说客是什麽,你们定然是不要我快活,我只是不想娶妻有什麽不行,何必要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冉儿真心待我,我怎麽能辜负?”从未用如此语气对齐少居说话,今日他是著实的心烦,烦到极点。又点了一根烟,眉头紧锁,狠狠地揉著眉心,屋子静极,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齐少居早知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不畏惧,进而谏言,“四少,有些事情并非只是凭借感情就可行的,叶公子也是开明之人,不会不知这样的道理,我想他若是真的真心待你,会理解四少的心意的。四少只是与温家小姐结婚,日後待叶公子好一些也都把所有的亏欠补偿回来了,老夫人那里只是要一个面子,若是真的撕破脸皮,先生那里也没法交代,恐怕叶公子的处境会更难,这里面的利弊,四少要三思啊。”
他又何尝不知母亲的打算,晚上的话已经是明摆著要对付叶冉,只是那日冉儿的话犹在耳畔,他只剩得自己了,他只剩得自己了,自己怎能辜负他。挥挥手,“罢了,你容我想想罢。”
齐少居知得欧阳弘毅已是把话都听了进去,多劝也无益,起身离开了书房,欧阳弘毅一直坐在书房里抽烟,直到东方泛白,才抽身回了卧室,仔细看著叶冉的睡颜,温和安详,一点一点地用手描绘著他的脸,冉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即使我身边站著的不是你,我依然会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叶冉睁开眼睛看到欧阳弘毅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嘟起嘴,把被子蒙在头上,欧阳弘毅耐心地把被子拿开,把他抱在怀里,“也不怕闷,蒙著被做什麽?”
“你怎麽不去军部了?”舒服地靠在欧阳弘毅的怀里,仰起脸问他。
“是啊,本来打算去的,可是一起床就发现时间过了,索性就推了所有的事情,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亲了亲叶冉的面颊。
“出去玩?去哪?”
“你想去哪?我今天作陪。”
摇摇头,去哪都好,只是有你陪著就好。欧阳弘毅就知道叶冉会摇头,“先下去吃饭,吃完了饭,我们出去逛逛,难得我今天空闲。”
欧阳弘毅这次和叶冉一样,穿了一身长袍,坐车去了景岩湖的别墅,景岩湖的别墅只是在举办舞会和在节气好一些来度假时,欧阳弘毅才会来这里小住,平日里只留了几个下人打扫清理,管家见欧阳弘毅突然来这里,赶紧安排下人收拾房间,准备午饭。
欧阳弘毅拉著叶冉的手在湖边散步,虽已是初冬,但周围种了松柏,放眼望去,远处的山体依旧是郁郁葱葱,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低头仔细观察,还依稀可见冰层下的红鲤。
两个人在湖边坐下,欧阳弘毅侧头看著身边仔细观察湖里红鲤的叶冉,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丝丝微风吹动著他柔软的发丝,眼眸中波光闪闪,看得他心动,不禁开口道:“喜欢这里麽?”
点点头,微笑著看他,“恩,这里要幽静许多。”
“你要是喜欢,那日後我们就住在这里。”他欠他太多,纵然是他要天上的星星,他摘给了他,也还不起。
摇摇头,“只要有你,住在哪里都好。”这一句话随著微风带到各处,眼中清晰可见的信任,依赖,爱恋。
只要有你,住在哪里都好。
只要有你,住在哪里都好。
只是,这一世,你我注定的爱恋,渐行渐远。
自从那日自景岩湖回来,欧阳弘毅整日都很忙,即使回来豫林也近深夜,叶冉早已睡熟,第二日叶冉醒来,欧阳弘毅已是换好衣服又回了军部。要不是看到他换洗下来的衣物,叶冉还真的以为欧阳弘毅一直都不曾回来过。
叶冉坐在书房里誊抄诗集,他的书法都是欧阳弘毅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却无一丝一毫与其笔法相似,工整有余,大气不足,这是欧阳弘毅看过之後的评价。
响儿推门走进来,看见叶冉还在誊写,开口道:“公子,您的电话,是一位小姐。”叶冉惊奇地抬头,他从未认识什麽小姐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纵使是沈沁阳也未透露半分,这位给自己打电话的小姐会是谁呢?
悠悠地走下楼,听得电话那头轻声开口,言语间略带犹豫道:“叶……冉哥,我是欧阳婉容。”
叶冉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欧阳婉容单独见面,这个浑身散发著朝气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对面,永远是带著纯真笑容的面容。既然已经将电话打到豫林,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与欧阳弘毅的关系,眼眸中却毫无鄙夷之色。怯懦地开口道:“叶……冉哥还认得我?”语气中依旧还有些犹豫。
叶冉亲切一笑,眉梢都是挂著笑意,著实可爱的女孩子,不似其他的大家小姐,满身的傲气,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勾起唇角,道:“似欧阳小姐这般的女子,想要让人忘记都很难。”
深深低下头,脸颊绯红,端起茶杯,细细地抿著茶,心中一阵慌乱,思绪一时间不知如何整理,直到叶冉再次开口问自己“欧阳小姐找我所为何事?”才猛然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顿了一顿开口道:“可不可以……离开我四哥。”
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早该料到不是麽?单独约自己,除了和自己谈这件事,还会说什麽。
欧阳婉容见叶冉不说话,又一次慌了心神,紧张地抬头,开口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
皱了眉头看著欧阳婉容,不希望自己受委屈?第一次听到除了欧阳弘毅以外的人还顾及著自己的感受,只是,这话是什麽意思?“欧阳小姐的话是什麽意思?叶冉有些不懂。”
坐立不安,把弄著桌子上的纸花,咬紧下唇,眼神闪烁,“你早晚会知道我的意思,我先告辞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叶冉看著匆忙跑出去的欧阳婉容,满头雾水,心,却是没来由的慌乱。
叫了车回了豫林,进了宅子也不见一个下人,只道大家都去躲闲偷懒,也不介意,去卧房换了衣服,想到书房里还有自己誊了一半的字帖,便下楼走去书房,路过厨房,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本是无意驻足,却听到一句:“後天四少和温家小姐结了婚是不是就要住在这里了,那公子怎麽办?”
“四少和温小姐住回城北老宅吧,要不这里早就下了单子要咱们布置装扮新房啦。”
“景岩湖那里还有间别墅,前几日四少都带公子去了,要是公子去了那儿,咱们是不是也要跟著去?”
“公子也真可怜,人这麽好,对大家也都这麽好。”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叶冉似被冻僵了一般,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弘毅要结婚?脑海中想到了欧阳婉容的话:
“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
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弘毅要结婚,娶大家小姐,呵,缓步走进书房,机械地坐在书桌前,桌案上还未摹誊完的诗集,纳兰性德的蝶恋花:
春丛任取双栖蝶,双栖蝶,只是你与我何时是那双栖蝶。一滴泪水滴落在白纸上,洇湿了那蝶字,颤抖著用手指擦干,看著双手,张开,握住,再张开,再握住,什麽都没有,一直以来自己觉得的幸福,自己的坚持,到头来什麽都没有,自己已独剩他,今日他不要自己了,自己便什麽都没有了。伏在桌案上,景岩湖,弘毅,你又何必苦恼於如何安置我,你若要结婚,住进豫林,我又怎会死赖在这里不走,死缠著你不放。
欧阳弘毅已是分身乏术,自从答应了母亲这门亲事,母亲便日日要自己回城北去吃饭,创造与温绛云的相处机会。眼看婚期已近,自己心里却一直惦念著冉儿,惦念著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乖乖睡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脑里全部都是冉儿的影子,哪里还能在装得下温绛云?
坐在欧阳弘毅对面的温绛云则笑著和欧阳老夫人闲唠家常,这门婚事无疑是一面倒的态势,无论是欧阳弘毅的家世背景,现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是人品样貌,哪一样皆可称之为人中之龙,能与欧阳家结下亲家,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小心翼翼地答著欧阳老夫人的问话,好在平日里家教甚好,今日倒也是应对自如。
欧阳老夫人早已是视她为自己的儿媳妇,话语中皆是疼爱之意,欧阳弘毅坐在一旁也依旧是一派温婉大气,并未有任何拘谨,心中也是赞叹她并不只一味地沈溺於儿女情长,日後结了婚也能包容欧阳弘毅。
谈了一会,借故自己要给欧阳慊泡参茶,留了他们在客厅,欧阳弘毅见母亲借故离开,心道终於能送她回家,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送温小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