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说的是：“我杀人了。”
第六十六章
时间倒回到韩臻从睡梦中醒来，同一时刻，另一边的吴庆转过身子，看见妹妹正站在房间的门口，盯着自己刚刚离开的床，不断地尖叫。
吴庆看过去，床上躺着的另一人，脸圆圆的，脸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惨白，身子精瘦，却满是伤痕。
吴庆脑子里一下子炸了。
那个人是亮晶晶。
那个人是韩秋实！
那个人是妹妹的丈夫！！
吴庆腿发软，他耳朵里充斥着妹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这是不是一场噩梦？如果是，请让我快点醒来。
他眼前一晃，晓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掌。
然后吴庆就感到身上遭到疾风骤雨一般的捶打。
晓娟的声音已经完全扭曲了，她的表情狰狞的像是魔鬼。
“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凶手，你怎么能毁了小实！？你怎么能毁了他！？你变态！恶心！你怎么能对小实下手！！我杀了你！！”
吴庆全无还手的意识，他脚下一软，被打倒在地。
“晓娟……我，我喝醉了……”
晓娟照着哥哥的胸口就是一脚：“不要和我说话！你变态！！为什么不去死！！”
吴庆胸口挨了这一脚，一直疼到心里去，他默默地承受妹妹的怒火，抱着头蹲在地上，喃喃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妹妹的攻击停止了，吴庆抬起头，正看见韩秋实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站在自己面前，举着一样东西朝自己脸上砸下来。
在妹妹的惊呼声中，吴庆头上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吴庆觉得脸上黏糊糊的，有什么东西淌下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往上看，模糊中，韩秋实被晓娟拦着，手里还挥舞着刚才击打他的凶器。
周围似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吴庆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噗通声，他忽然觉得一阵平静，好像在今天，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可很快，这种静谧就消失了，眼前夫妻两人的争吵声一下子涌进吴庆的耳朵。
“小实，你不能再打他了，会把他打死的！”
“你松手，我杀了这个禽兽！！”
“小实，你杀了他，你也得偿命啊！！”
“我想好了，只要有你给我作证，咱们就说他侵犯我的时候，我正当防卫，过失杀人！”
妹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吃了一惊。
“小实，你在说什么啊？！你疯了？”
“我没疯！！我一定要杀了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变态有多恶心！！”
“小实，他是我的哥哥啊！！再说，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杀人啊，咱们走吧，离开这里，好不好？小实！！”
“娟，你还认他是你的哥哥？！他对我做了……而且，你知道他对你的想法么？！”
“小实，别说了，咱们走，好不好？！”
“不！我一定要杀了他。否则他总有一天会毁了我们！！”
“不会的，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远远的，让他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吴庆脑子里一阵眩晕，鼻子里呼吸的是自己的血液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就要晕厥了，他往后瘫倒，仰面躺在了地板上。
“哥？！”
“别过去，他才死不了了呢。好吧，娟，就如你说的，咱们走吧。”
“可，如果咱们就这么把哥留在这儿，他会死的！”
“他就算是这么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娟，你就是总被亲情蒙蔽了眼睛，就像昨晚上，如果不是你担心他，我就不会到那种酒吧里找他，也不会带他回他家这里之后，被他……”
“小实，你别说了……他，他喝醉了……”
“哼，是醉了，酒后吐真言，他把心里那些龌龊东西都说出来了！”
“小实！别再说了，我打个电话给急救，咱们就走！”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吴庆迷迷糊糊地想，那是我的电话。
晓娟似乎是拿起哥哥的手机看一眼。
“是韩老师？”
韩秋实的声音似乎有点变化：“别理他。快打120，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吴庆听着远远的妹妹打电话给120的声音，忽然，他听到韩秋实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庆哥，你就那么想干你的妹妹么？昨天晚上你一直叫着她的名字。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我们俩做完爱她也会在梦里喊你的名字呢～”
吴庆心里一震，他想动，可是身子已经不听他的指挥，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意识困在将死的躯体里，听着自己的妹夫在耳边恶魔般地低语。
“娟姐身子的滋味真是……啧啧啧，怎么说呢，看她平时的骚样，还真想不到她还是处女呢！”韩秋实的声音顿了一下，嘿嘿地□，“你想不想听听我们第一次做的情形？你下面是不是已经硬了呢？”
吴庆在心里尖叫，呐喊，可是躯体还像尸体一样僵直。
“不过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她骨子里面果然是个贱人！连自己的导师都不放过呢～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韩秋实更贴近了吴庆的耳朵，轻轻地说，“晓娟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
第六十七章
这个时候，妹妹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小实，你在干什么？”
韩秋实的声音一下子远离了，重新变成平时的声调：“你放心，我只是看看他是不是还有意识……”他顿一下，似乎是往吴庆的方向看一眼，“不过看起来，他是昏过去了。”
晓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焦急地说：“那咱们走吧，小实。120等会就到了。”
韩秋实呵呵一笑：“走？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儿了。咱们刚才不是说要离开这儿，去他找不到咱们的地方么？”
“去那么远干什么？”
“重新开始，这次真的只有咱们俩个人。”
“不错，我是应该重新开始了，不过，不是咱们两个人。”
“啊，对，还有咱们的孩子……”
“我最不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喜欢从她们肚子爬出来的玩意？更何况，那也不是‘咱们的’孩子。”
“小实，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不喜欢女人，什么不是咱们的孩子？你到底怎么了？”
韩秋实脚步声细细碎碎响起，似乎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时间没多少了，我不和你废话。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你和我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现在戏该落幕了，你也不再是主角了，所以，你得消失。”
“戏？你，你别过来，你干什么？小实，你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吴庆一直无法动弹，直到听到妹妹惊恐的尖叫，他的身体才忽然像是一下子被惊醒过来，猛地弹起来，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扑倒了一个人，另一个人也被带着摔倒在地。
等他看清楚，才发现自己准确地将韩秋实压倒在地，妹妹已经晕倒了，脖子上插着一支注射器，里面还残存着一些不明液体。
吴庆在刚才这段时间里堆积起来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全面爆发，他像是疯了一样地对着韩秋实的身体砸下拳头，开始的时候韩秋实还用手抵挡着吴庆的攻击，可很快地，他软下去，不动了，身下慢慢地晕开了一大片血迹。
就在这个时候，120急救人员闯进来，抬着担架，其中一个护士见了这个情景，尖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吴庆木木地转过头去看，门口的人都被他满脸血污的狰狞表情震住了，一时间没人做出反应，吴庆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拿出手机，拨了这个时刻他最想念的人的号码。
电话通了，那边那个人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喂……吴庆。”
吴庆满心的话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之后，最终只说出了一句：“……我杀人了。”
然后，吴庆就被男医护人员给按倒了，电话也跌出去，连电池都摔出来。
吴庆脸上眼泪滚滚而下，他费力地回过头看妹妹，只见救护人员正围过去，把妹妹的身体给淹没了。这时他感到脖子上一下刺痛，意识渐渐地飘远了。
第六十八章
韩臻慌了。
为吴庆那一句话，为吴庆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的那通电话，为在电话挂断之前他听到的吴庆身边陌生人的声音。
他心里第一次，如此恐慌。
他的手发着抖，脑子里一团乱。
忽然，他脑子里闪电一般地闪过刘小龙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韩秋实和我好过，也是刘莉父亲手底下的人……”
他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击中，脸色一下子完全苍白，他套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冲了出去。
韩臻开着车先到吴庆家附近的派出所，一查还没有人报警，他又开车奔最近的医院。
进了医院，他问了服务台的小护士，小护士告诉他刚才急救送来三个，正诊断呢，让他去看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韩臻脑子里一下子乱了，他第一个反应是吴庆杀了人，还不止一个，最后又被别人杀了。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跑到急诊，急诊里的医生说三个情况都挺危险的，有一个尤其危险，已经准备动手术了，正找相关家属。
韩臻早就没了平时的淡定，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眼眶，声音也颤了：“姓，姓什么？”
医生说：“这不确定，是个男的，你可以过去看看，确认一下。”
韩臻一路走过去，感觉就像是高空走吊索，腿和心都直打哆嗦。
走到床边，他都不敢看，稍稍扫一眼，那里躺了两个人，都是血肉模糊，他回头问医生，医生往其中一个一指。
韩臻稳稳神，硬把头扭过去看。看一眼之后，他回过头对医生说：“我是他的舅舅。尽快动手术吧。”
韩臻在韩秋实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看着人被推进手术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韩秋实你可千万不能死。
如果你死了，吴庆就得赔命。
那边一个医生叫他：“病人家属，请过来一下。”
韩臻过去，看见几个急救医护人员和护士站在医生旁边，医生对他说：“他们要报警，先跟你说一下情况。”
一个年轻护士说：“你是被害人的家属吧，那个年轻人刚才差点就被杀了！”
她说到这儿，表情还是有些惊恐，旁边一个男医护人员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一下。另一个岁数大一些的护士接着说：“既然你是家属，如果你想报警那我们就不报了，不过如果要作证的话，我们都可以作证。”
第一个护士听到“作证”的字样，脸上带上点犹疑的神色，韩臻看见，心里明白那个女孩儿是怕吴庆将来报复。
韩臻心里叹口气，可见吴庆当时有多么恐怖，有多么丧心病狂。
可是，吴庆为什么会企图杀死韩秋实呢？
还有，三个人中的另一个人是谁？
韩臻心里一沉吟，已经猜到了，联系现有的线索，也不难猜想吴庆发狂的原因，他对急救人员说：“还是由你们来报警吧，你们是目击者。”
岁数大一点的护士听了他的话，上下打量他一下：“这样……请问您是病人的什么亲戚？”
韩臻被她眼神扫过，心里浮起点心虚，可脸上却还是一成不变的淡然表情：“哦，远房亲戚。”
那护士还想问什么，可韩臻赶在她前面说：“不好意思，我要去看一下我外甥的媳妇，她伤得也挺严重吧？”
护士表情松了一点：“那姑娘被打了东西，是什么还不知道。”
韩臻点点头，客气地告别，回身就走。
走出好远，他还能感觉到那个护士钉在他身上的视线。
第六十九章
韩臻看完吴晓娟，心里只剩下一股怒火。
不是对吴庆，也不是对韩秋实，是对幕后部署了这一切的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刘莉，那那个孩子真的是太可怕，也太可悲了。
只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就能这样设计别人的生活甚至是生命么？
现在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人，神志不清地躺在隔离病房里。等待她的可能是任何噩耗，就算她最后能撑过这一关，她也很可能要面对失去丈夫或者是失去哥哥甚至是同时失去两者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不公？
如果有罪，那自己才是应该受到审判和惩罚的人吧！？
韩臻的步子越走越沉重，他心里忽然不想再见到吴庆。
正是因为吴庆，才会有这所有的阴谋和伤害。
如果吴庆真的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那他也算是罪有应得。
从另一个角度说，那甚至都不算是惩罚。根据现在已有的线索，可以猜想真相是多么可怕。
如果吴庆知道，他一定宁愿去死。
但韩臻最后还是拖着脚走到急诊。医生却说吴庆已经被警察监控了，关在特别病房里。
医生还说，警察正找韩臻要了解情况呢，韩臻含糊应对，说他等会过去。
可他一出急诊，就直接出了医院，开车离开了。
他心想，自己这个假舅舅怎么见真警察叔叔，一旦被发现了连自己都得一起进去交代问题。
他开着车，空出一只手来打电话。
半天，那边通了：“喂，韩老师。”
韩臻深吸一口气：“刘莉，你在哪儿，我要见你，吴庆出事儿了。”
刘莉那边是预料之中的平静：“我在家，我把地址用短信给您发过去。我挂了。”
还没等韩臻说什么，那边就断了。
韩臻拿着手机，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了。
一个多小时后，韩臻总算是到了地方，他没想到会这么远，路上只顾着往前猛开，还差点跑没油。
看着小区门口还有老外当保安，韩臻心里对刘莉家的富裕状况有了新的定位。
进了小区，看到路边一栋栋别墅，还有偶尔闪过的昂贵名车，韩臻心里越来越害怕。
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像刘莉这样有钱，心思又如此可怕的人，是拥有那种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的存在抹杀掉的能力的。
韩臻头上开始冒汗，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学生是他无法对付的角色了。
他到了刘莉家的房子，停了车。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韩臻的心理作用，这房子在中午的阳光下看起来还是有点阴森。
他过去敲门，过好久，门开了，一个大汉在门后探个头出来，笑眯眯。
“韩老师……稀客稀客，快请进～！”
韩臻进了门，那大汉足高他一个半头，韩臻只觉得心底发寒，跟着那人上了楼，那大汉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夸张地鞠个躬：“韩老师请进……”
韩臻走进房间，看着一房间的医护人员，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吴庆搬到了这里？！
可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躺在床上的，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是刘莉。
第七十章
韩臻站在一圈医护人员的外围，只能大概看见刘莉躺在床上，身边架设着好多医疗仪器，韩臻都没见过，不过看架势，他心里就隐隐猜到刘莉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如果刘莉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么，她对于吴庆如此可怕的占有欲和不惜一切代价的手段也可以理解了。
韩臻看一时间刘莉应该分不出精神来招呼自己，就在屋子角落的沙发上坐下，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白大褂都走了，仪器也撤下去，不知道转移到哪儿去，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还很体贴地把房间的门关上。
刘莉像是实验过后的小白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半晌，也没说话。
韩臻看着自己的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心里也多少有些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