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下----狐弄

作者:  录入:09-14

  “不会有事的。”即使是没有後路的背水一战,陆峥望著沈挽的眼神中仍是那般的坚定与温柔,不过当他的目光从沈挽身上移开时,这眼中的温柔便被强烈的战意所取代,魔气激荡之中衣袂翻飞,在整个洞穴中响起了低低的共鸣声。
  随著冰块的爆裂声响起,无数蓝色的妖火如箭矢一般激射向两人的所在地,而陆峥早已放出护身的魔气在他与沈挽周围形成了一层浓厚的黑雾。尽管沈挽被陆峥护在身後,但是也摸出了陆峥给他护身的短匕,虽然跟陆峥相比他的战力简直不值一提,可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帮不上忙,但是沈挽自认为在关键的时候自保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不过,老天爷似乎并不准备给他这个一试身手的机会,因为就在他准备好要与陆峥配合对抗那数不清的妖火时,一声清脆的冰块碎裂声从他的脑袋上方响了起来。沈挽猛的一抬头便发现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有一只封锁著妖火的巨大冰锥,那冰锥内的妖火正在不安的跳动著,每一次跳动之下都令那看似结实的冰锥发出几近断裂的“喀嚓”声。
  我的天,小狐狸心想:这妖火还好说,毕竟陆峥的魔气可以减缓它们的速度,但是要是脑袋上那个大冰锥掉下来,自己恐怕立刻就可以去投胎了。正想著,那冰锥中的鬼火便挣脱了束缚直奔著沈挽的所在冲了下来,当然与它一起下来的还有那个怎麽看都能一击毙命的巨大冰锥。
  沈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後猛的一跳,他的身後是那面冰冷梆硬的石壁,不过撞石壁也比被冰锥戳死要好的多。沈挽的脊背在撞上墙壁之後并没有觉得特别的痛,因为他几乎是在撞上墙壁的同时便听到了好似机关被开启的“哢哢”声,随後他的重心猛的後移,整个人完全向墙壁的一面翻倒了进去。
  沈挽只“啊”了一声便滚进了墙壁之中,身後的墙壁在他摔入的同时重新合并了起来,完好的没有半点缝隙。沈挽刚一摔进来便发觉他竟然撞开了一扇机关门,也不顾浑身的疼痛便扑了起来敲打那墙壁,可惜无论他怎麽敲打那墙壁却没有丝毫开启的意思。
  “真见鬼了。”沈挽一看门打不开,便只得恨恨的骂了一句,但是心里仍是担心著在墙那一边的陆峥,虽然陆峥一向很强,但是那妖火的数量……哎哎,双拳难敌四手啊。
  沈挽虽然心烦意乱,但是仍没忘记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身边没有了陆峥的守护,行事自然需要格外的小心。他发现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似乎是一条密道,这种隐藏在墙中的密道大多连接著一些藏匿著宝物或者秘密的地方。沈挽如此一想,不禁有了些许的兴趣,反正他现在也出不去,倒不如跟著这密道走走,也许会发现什麽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沿著密道一路前行,黑暗中隐约可见两旁墙壁上有模模糊糊的画面,想来这条密道的墙壁上应该也是绘满壁画的。不过此刻沈挽手中没有火把,墙壁上又没有可以用来照明的油灯,想看清楚墙上画的是什麽自然不可能。沈挽凭借著夜视的能力,在秘道中走了足有半刻锺,这一路甚是平坦,虽然弯弯绕绕的犹如九曲回肠,至少没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东西和混淆进退的岔路。
  直到前面再一次出现微弱的蓝色光芒,沈挽知道他可算走到出口了,不过他却踌躇著没有立刻奔过去。之前被妖火攻击的记忆他还没有忘记,若这出口连接的是之前的那个洞穴,那麽他至少还可以期望会遇到陆峥并与之一同作战,但若这是一个新的出口的话……他不确定以己之力可以抗拒那些妖火的袭击。
  虽如此想著,无论胜败也都是五成的把握,沈挽犹豫再三,还是咬著牙根向那出口靠了过去。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屋子里并没有什麽妖火的踪迹,他之前看到的微弱蓝光不过是这洞中长明灯映照在山壁上的反光,因为那山壁完全被一种未知的颜料涂成了蓝色。
  迎著沈挽视线的是洞穴正中平台上摆放著的一座透明冰棺。说来也奇怪,沈挽这一路行来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寒气,仿佛他早已远离了那可怕的冰冻结界,却又在这个奇怪的洞穴中看到了冰棺。冰棺棺头的一面朝里,以沈挽的方向仅能看到棺中之人的鞋底,虽然如此沈挽却已经肯定他找到了幻王的所在,因为在那冰棺的周围还摆有八盏红铜制成的鹤型长明灯,而在那之外更围绕了许多形态各式的石雕兽型。
  沈挽小心的踱近那被众石兽环绕的冰棺,还没等他看清那冰棺中尸体的模样,便被棺床之下一缕银芒引走了视线。他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快步绕到冰棺的另一侧,将那倒在棺床之下的人抱进了怀中,大叫道:“寒烟!”
  躺在棺床之下的果然就是失踪多日的寂寒烟,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显然早已昏迷多时。沈挽小心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倒还比较平稳,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在半妖的生命力虽不如妖族那麽旺盛,倒也没有人族那麽衰弱,即使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却仍不会立刻死去。沈挽又在寂寒烟的身上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右肋和左臂的衣服都有被利物划开的破痕,但是皮肤上却没有半点的伤口,不由得有些惊奇。接著他又在寂寒烟的手中摸到了一块白色的布料,那是一截里衣的衣角,上面用类似木炭一般的东西画了一些奇怪的图形,只是那些图形画的十分的潦草,显然画这张图的人当时非常的匆忙。
  沈挽对著那布上的图形看了看,只觉得越看越迷糊,不过既然寂寒烟即使昏迷了也死死的抓著这块布,那麽想来这布上画的东西可能十分的重要,於是便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弯腰背起昏迷不醒的寂寒烟,沈挽将视线在这洞中扫了一扫,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再去研究这洞中的古怪,只想找到一条可以离开这里的路。好在这洞穴本身并不大,沈挽很快便在其中一头石兽的身後发现了蹊跷。
  这只石兽与其他的略有不同,石兽的尾巴竟然是一条铁索,从石兽的身上一直垂进了地面上的一个窟窿里。沈挽心道这一定是个机关,只是不知道开启之後会不会引出什麽更糟糕的东西,但是此刻除了一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为了防止那锁链上淬毒或沾有符水,他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匕往那锁链的环节中一插,随後立刻搅动起来用力向上一拉。只听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过,在他所在不远的墙壁上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沈挽大喜,心道老天助我,果然被我找到了另一条密道,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遇到奇怪的事了。
  当密道的暗门在沈挽身後徐徐关上时,沈挽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放置在棺床上的冰棺,这时他才发觉那躺在冰棺之中的依然只是一件华丽的衣服。沈挽疑惑顿生,这里明明就应该是那壁画上画著的地方,怎可能那幻王的棺木中依旧没有尸体,难不成那幻王根本没死,只是放了个假棺在这里?那他这麽做又有什麽缘故呢?
  沈挽背著寂寒烟在密道中小心的前行,夜视中的密道漆黑而甬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寂寒烟的头垂在他的颈侧,微弱的呼吸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是一种微弱的警报在时刻提醒著他要快一些找到陆峥,快一些找到出口。慢慢的,沈挽发现原本平行的密道开始向上延伸,这令沈挽激动异常,因为若是向上的话,很可能这密道的出口就是地面。突然,他听到身後的洞顶上传来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紧接著一个人影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黑暗的密道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令沈挽当时就愣住了。不过,随後额上传来的熟悉的炙热感令他精神为之一振,连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陆峥?是你麽?”他万万没有想到与陆峥分开後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沈挽?你……”陆峥似乎也很惊讶,不过随即他便发现了沈挽背上的寂寒烟,於是先将人接了过来,才继续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找到了那壁画上的幻王墓室。”沈挽说道,并将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说给了陆峥,然後又有些担心的道:“我就是在那里发现寒烟的,他似乎受了伤,但是我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别担心,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回了诡界长鸢自然会救他。”陆峥安慰道。
  两人一路前行,这一回有陆峥在身边,沈挽可算是放心多了,连带著这路也变得好走了许多。在路上,陆峥给沈挽讲述了他的经历,原来在他寻找沈挽的这段时间,也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洞穴,这个洞穴中只有一座供台,上面竟摆放著四个刻有不同图案的石牌。
  “图案……”沈挽默默念道,立刻想到了寂寒烟手中握著的那张布片上也画著几个古怪的图案,看来这其中应该有著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似乎是出口。”陆峥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斜上方露出一抹天光的洞顶。此时密道两边的墙壁已经不再是整片的山壁,而是由巨大青石垒积而成。陆峥将寂寒烟交给沈挽,然後伸手去摸那青石垒叠的洞壁,果然如他所料,在青石洞壁上有几处向内凹陷的小坑,想来这便是出入密道的踏脚点。既然已经找到了“出口”和出去的“梯子”,那麽对於洞中的三人来说,想要离开这里便是易如反掌了。
  待到三人重回地面,天色已近午夜。令沈挽惊讶的是,这个出口竟然就在崆鸣山的後山,距离那泉水汇集的水潭也不过是百步之遥。鉴於黄泉道的开启有时间限制,而这半夜三更的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不是十分方便,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准备在那水潭旁等到天明。
  沈挽将潭旁的青石打扫了一下,又将斗篷铺在上面,才将寂寒烟放了上去。寂寒烟的状况基本没有什麽变化,呼吸仍是十分的微弱,只是脸色看起来比在那地下之时要好上了许多,似乎多少有了点血色,只是依旧昏迷不醒。沈挽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寂寒烟的额头,似乎并没有发烧的迹象,然後又将没有被压住的斗篷仔细的盖在了寂寒烟的身上。
  “喂,陆峥,我跟你说……”沈挽将目光转向陆峥,准备跟他谈谈寂寒烟找到的那张布片,不过才一开口,就差点咬到了舌头。
  此刻陆峥已经除去了外衣护甲,素色的里衣衬著散落下来的漆黑长发,在柔和明亮的月色下散发著冷淡的光芒,一身煞气尽数隐去,干净的倒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这让沈挽立刻便想到了当年他与他在酒楼之上对月饮酒的场面,那时他便是被这样的陆峥在不知不觉间勾去了魂魄。
  “你脸红什麽?”陆峥这话问的沈挽倒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不过问话的这个人明显没想那麽多,於是又接著问道:“在那地下沾染了一身的土气,你要不要也来洗一洗。”
  鸳鸯浴……沈挽更加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却有一只小爪子抓来抓去。这要是在平时,沈挽早就积极响应了,不过此时……沈挽偷看了一眼躺在身边昏迷依旧的寂寒烟,虽然是昏迷不醒,但是这也是有旁人在场啊,小狐狸的那点脸面实在是拉不下来,於是只得忸怩道:“不了,我……一会吧。”

  46-2

  陆峥深深的看了沈挽一眼,又扫了一眼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寂寒烟,似乎明白了小狐狸在避讳著什麽,於是转过身向潭中走去,走了几步才低声道:“怕什麽,他又醒不来……”
  沈挽曲起双膝坐在青石上,看陆峥走向水潭的深处,整张脸涨得通红竟一时有些无言可对。自陆峥“活”回来之後的这些天,真正是两个人独处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就那麽一个晚上。白日里陆峥要守在血池,他则需要在议事厅与众将军们谋划对策,等到他有时间去血池了,那麽也就等於是将议事厅搬到了血池,基本上两个人独处这种事等於是做梦。
  如此一想,沈挽觉得心里那小爪子挠的更狠了,不由得低低的叹了口气,用单手拖住了下巴直盯盯的看著站在水中的陆峥发呆。
  月光柔和的洒在夜晚的潭面上,泛著淡淡的银光,犹如一柄刚刚才被打磨光亮的镜子,波光微动时竟有些晃人眼晕的光华。陆峥弯著腰在潭中取水,湿漉漉的长发从肩背上垂坠入水中,尾端漂浮在水面上,随著涟漪一起轻轻的摇晃著。
  沈挽微微眯上眼睛,视线在陆峥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边扫一边还用手指轻轻的搔著下巴,露出一副很是受用的表情,就差没再“啧啧”几声。於是,饶是能力强悍如陆峥也在小狐狸这直白的扫射下,觉得後背一阵发凉。
  “你流口水了。”陆峥一回头正对上小狐狸那吃人的眼神,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啊……”沈挽连忙抹了抹嘴,却发现自己上了陆峥的当。若是旁人发花痴被人抓现行,恐怕早就红著脸想找个地缝钻了,不过小狐狸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麽丢脸的事,目光仍直白的盯著陆峥,更露出了有点无赖的笑容:“我来帮你洗尾巴啊?”在沈挽的嘴里,尾巴指的就是头发。
  “嗯。”陆峥就知道这小狐狸忍不了多久,便应了一声,目光微微转动掩住了笑意。
  沈挽将寂寒烟身上盖著的披风又仔细的拉了拉,才从青石上跳了下来。将外衣的下摆往腰带上一掖,甩掉靴子又将裤脚挽到了膝盖,才小心的走下水潭。夜里的水温比白日里要显得稍低一些,清澈的潭水盖过沈挽的脚面,凉凉的很是舒服。沈挽想起小时候师兄带他到这水潭的上游去摸鱼,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赤足走在水里,水也是这麽的清澈柔和……可是现在,水依然是记忆中的水,师兄却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师兄了。
  “世事变化无常,感春悲秋终不是结果……”听陆峥这麽一说,沈挽不自觉的揉了揉脸,苦笑道:“我表现的这麽明显麽,被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一起这麽久,你觉得自己还有什麽能瞒著我?”陆峥缓缓走到沈挽身边,漆黑的眸子中一抹了然的光。
  “啧,陆峥你这话说的早了……”沈挽不满的撅了一下嘴,随後又一脸奸笑道:“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麽。”说著,伸出手勾住陆峥肩头的长发缠绕在指尖。
  陆峥瞥了沈挽那不老实的手一眼,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道:“你要帮我洗头发。”
  沈挽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脸皮抽搐了好一阵才猛的伸出双手抱住陆峥的脖子,在他微抿著的唇瓣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道:“你、故、意、的!你这家夥,就会……”後面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陆峥直接用嘴堵了回去。这一下子小狐狸所有的不满立刻便飞到了九霄云外,忙用双手搂紧了陆峥的脖子,亲个没完没了。
  不过,这甜蜜还没甜完呢,沈挽的人便被陆峥打横抱了起来,接著又“噗通”一声扔进了水里,登时变成了落汤狐狸,一身的衣服湿了个透。沈挽满脸黑线的坐在刚没胸口的水里,向著那个害他变成这样的肇事者猛翻白眼,结果对方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得意的轻笑,道:“可不是我让你穿著衣服下水的……”
  “陆峥,今天晚上咱俩没完,看我怎麽收拾你。”沈挽咬著牙根爬上岸,将湿漉漉的衣服往岸上一甩,转身又向陆峥扑了过去。一时间水声大起,惊得那潭中的鱼儿纷纷躲避,生怕受了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殃及,小命不保。
  “陆峥,你有没有觉得那幻王殿有些奇怪呢,我总觉得幻王并没有死。”打也打够了,闹也闹够了,此刻沈挽正披著陆峥的中衣老老实实的坐在陆峥的怀里,让陆峥帮他梳理尾巴。
  “你在幻王的陵室里没有看到尸体麽?”陆峥一边反问著,一边将沈挽散开的长发打理整齐,豔丽的红色发丝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出犹如珊瑚一般的豔丽色泽,握在手中光滑柔软,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没有,虽然我看到了如壁画上一般的冰棺,但是里面只有衣服。”发丝被拉扯时的酥麻感令沈挽舒服的直想睡觉,连带著声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这样麽?”听陆峥的语气似有些失望。沈挽不解,转头看他,却发现陆峥似乎在想著什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一会,陆峥忽然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一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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