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花白的头发非常稀疏,瘦到干扁的双颊微微向里凹著,大大的眼袋,青紫的唇色,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示著微弱的生命迹象,左之嫌几乎要以为病床上躺著的是父亲的尸体。
“爸,爸,醒来啊。我是之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爸,我终於找到你了……爸爸,我是之嫌,你起来看看我啊!”
跪在床头,左之嫌哽咽的恳求左应秋的醒来,至那夜起两人整整18年未曾相见,其中的心酸过往一一在左之嫌脑海里浮现。也许真是血亲的感染,躺在病床上的左应秋在左之嫌的哭泣中动了动眼皮,自然没露过这个细节的左之嫌激动的把头伸过去,继续轻声喊著父亲的名字,在左之嫌一声声的呼唤中,左应秋慢慢睁开眼睛。
见父亲醒来,左之嫌激动的无法控制,左应秋把目光对向左之嫌,迷茫的神情似乎是看见了左之嫌,微微动了两下嘴唇,见父亲好像要对自己说什麽,左之嫌把耳朵贴在左应秋嘴巴上仔细听著,等听清左应秋说的话之後,整个人僵在原地。
左应秋像是终於完成心愿一样,费力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对儿子做出微笑的表情,慢慢合上双眼。
“小嫌,对不起。”
时隔十八年,左应秋在病痛中苦苦撑了十八年,再和儿子说了声抱歉之後,永远的闭上双眼。
“爸……原谅我,不要在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不要在留下我,爸……原谅我。”
不管左之嫌如何恳求,早已是灯尽油枯的左应秋没在醒来,那心率机终於只剩下平行线……只留左之嫌的哭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爸,我带你回家。”拔掉左应秋身上的管子,左之嫌将父亲尚未僵硬的身体背在身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反复来反复去,左之嫌嘴里只剩下这句话,完全忘记他们的家很久以前就不存在。
白昊天赶到左之嫌病房时,发现昏倒的护士以为他被人绑架就通知白牧晨回来,等注意到护士身上穿的是男装是,才意识到走廊中遇到的护士是左之嫌,等他匆匆赶回去时,只见到背著左应秋的左之嫌。
“小嫌……”张口想喊他,等白昊天发现他背的人时整个人傻在原地。
左之嫌抬头看见来人是白昊天,突然很高兴的笑起来,把左应秋轻轻放到地上,“爸,你等我一下,我们一会在回家。”他都要忘记还有件事没解决。
举著枪,左之嫌笑的很开心。杀了白昊天之後,他所有的心愿都完成了,再了无牵挂。他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些事能被原谅,有些事永远不能被原谅。他可以原谅白牧晨欺骗自己,却不能原谅白昊天毁了他唯一的家。
“能死在我爸面前,是你的荣幸。”左之嫌笑的很甜蜜,望著那张一半处於黑暗中的脸,他终於记起14岁那晚压在父亲身上的人是谁。
‘砰’‘砰’
连著两枪,左之嫌有些疑惑的看著前方依旧站立的白昊天,又低头看著身上的流出来的血迹,抬手抹了一下,却有很多的血涌出来……左之嫌有些疑惑不解……等再抬头时,看见白昊天身後举著枪的白牧晨,笑了一下就往後跌去,陷入黑暗前,左之嫌看到父亲脸上那抹似乎有些哀伤的笑容。
“爸爸,原谅我……”
病床上,左之嫌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若不是起伏的胸口,都会误以为是具尸体。
白昊天拉著椅子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他喂一点水,擦擦汗,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他已是苍老的不堪入目。
左之嫌的伤并不重,白牧晨在开枪时特意避开了要害,再加上及时抢救并无生命之危。但左之嫌却不愿意醒来,对他来说,比起活下去,死却更容易。
白昊天知道左之嫌是醒著的,一直守在他身边絮叨著一些关於左应秋的事情,期望激发他求生的意志。白牧晨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左之嫌,但从不进病房,只是站在门口呆上一个小时後离开。对於这个儿子白昊天很无力,於感情而言,白牧晨连幼儿都不如。
“之嫌,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白昊天也不在意,自言自语的讲著他和左应秋相识的一生,语气里充满甜蜜,拿著相框,白昊天反复抚摸著那张笑得怯怯又满是欢喜的脸,年轻时的左应秋,就像炽热的阳光温暖著他的心。
“我第一次遇到应秋,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锺情,那时候的日子又简单又快乐。我明明什麽都不能给他,他却还是守在我身边……和美伊的那次……我醉了,我以为那个人是他……美伊把你扔了,应秋冒著大雨把你捡回来了,几乎都要活不成了,却还是被他救活了。他告诉我,从此以後你是他的孩子……真傻,是不是?
应秋带著你走了,他说你是我们之间感情唯一的见证,真傻,我却没能力留下他。我知道他带著你娶了老婆,我开车偷偷的躲在外面看著,如果可能,真想毁了那场婚礼把应秋抢回来,可我只能躲在车里看著他抱著新娘强颜欢笑。从那一天起,我发誓要夺到白家的权利,去接应秋回来。等到那天终於来临时,应秋却不愿回来,他怕你接受不了真相……我让律师伪造了遗嘱终於把他引了回来,牧晨却知道了真相。
……
你是我的儿子,却和牧晨发生那种事,我怎麽能看著你和牧晨……我下令他不准在接近你,应秋却为此恨我伤害了你。
……
玉林背叛应秋我怎麽能眼睁睁看著,我给了她五千万让她离开应秋,却没料到她居然带著应秋一起自杀,我接到消息赶去後,车子已经爆炸了……十八年了,我守著应秋十八年,以为总有一天他会醒来,却不是为了见我一面……他含著一口气等了十八年,却不是为了我……”
白昊天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往日如云烟已经消散,他爱至入骨的人已经不在了,孰是孰非已经不在重要……左应秋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总是回想出事的那夜,如果他没有那麽轻易放左应秋离开,那麽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白昊天站起来亲了亲左之嫌的额头,为他拭去眼角上的泪水,他对这个从未照顾过的儿子充满愧疚,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弥补,一错再错才照成今天的局面,剩下的他也无力挽回。蹒跚著离开病房,他不期望左之嫌能喊他一声爸爸,在他心里,左之嫌永远只是应秋的儿子。
入夜,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左之嫌等著眼睛望著白天的天花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就连病房外传来脚步声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之嫌。”白牧晨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踏入左之嫌的病房。整个人浑身湿嗒嗒的,显得很狼狈,右手带著白手套不自然的垂在身侧。
左之嫌没有回应,依旧望著天花板发呆。
白牧晨清清嗓子,有些尴尬,虽然早知道左之嫌不会理他,但这样沈重的气氛多少让他不自在。
“明天的葬礼是10点,我会派人来接你。”
抬起左手想拿烟,但一想到这是病房随即又放弃了,白牧晨不知道该如何通知左之嫌明天葬礼的事情,有些焦躁的原地走了两步,还是开口道:“父亲的遗愿是希望能和你父亲合葬,你若是没意见的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
白昊天的死在他预料之中,当看到吞枪自尽的父亲,白牧晨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为父亲对左应秋的感情而震撼,一方面又伤感於父亲死的如此决绝。
想到左之嫌,就更是痛苦。当时他赶到医院,看到左之嫌举枪对著父亲,不想左之嫌背负弑父罪名的他只能先开枪,他和左之嫌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太多无法解释的误会。就如当年他推左之嫌入海,明明是计划好了的营救,却还是被苏珊抢先一步,看著左之嫌被她利用,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我走了。”知道左之嫌不想见他,白牧晨交代完了就离开病房,他对左之嫌的伤害已经由自己解决了。
……
加拿大的一家疗养院,左之嫌正舒适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来到这里已经2年了,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当年的葬礼,左之嫌没去参加,那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父亲跟白昊天之间的一切他不想知道,这其中也包括的他的身世,既然天都注定该是一场谜团,那有何必去强求解开呢,真相往往都是痛苦不堪的。
坐在草地的长椅上,左之嫌拿著手里的相册看的很开心,里面是他去旅行时拍的照片,他打算出本游记,记录旅行时的趣闻。正看著,相册突然被一片阴影挡住,左之嫌抬起头,刺目的阳光让他微眯著眼睛看著来人。
“过的还好吗?”白牧晨的声音一如往常,平稳冷淡,只是表情泄露了他的内心。
“恩,很好,你呢?”点点头,左之嫌礼貌的回问。来到加拿大的这两年,让左之嫌有种重生的感觉,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国土,对他来说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咳。”清清嗓子,白牧晨也点点头。“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以後打算怎麽办?”白牧晨问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打算四处走走。我这一生过的太糊涂,仔细想想,除了你之外竟没什麽回忆,趁著身体还好,多跑跑吧,免得老来遗憾。”
左之嫌刚被送来时,精神不太稳定,在治疗的过程中从医生那里隐约得知自己以前服用过刺激脑神经的药。想到那个胡子医生一脸气愤的质问谁那麽狠心给他吃那种缺德的药时,左之嫌只是微笑,弄的医生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那……你还会回来吗?”听见左之嫌的答案,白牧晨的表情黯然。
“或许吧……以後,谁知道呢。”笑了笑,左之嫌说了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答案。
白牧晨动了动嘴角想笑,可眼睛却先酸起来,伸出左手放到左之嫌面前,见对方不明的望著自己,这才松开,手心里有把旧钥匙。
“想回来的时候用。”
左之嫌拿起钥匙微微握住,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笑容。
完。
──────────────────────-
一次奉上
擦汗,没有掰成HE,开放式结局,任君想象
至於番外嘛……恩恩
其实我一路挂了不少人……囧
挖的新坑是关於大叔和孤儿滴,其实还想挖一个,攻受问题太纠结,
是美强还是强强还是人渣攻X忠犬受啊?
危欢 (番外 只有白色的世界)
危欢 (番外 只有白色的世界)
对白牧晨来说,他的世界没有意外二字。
在他15岁那年,白昊天,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将他的身份告诉他,丝毫没有考虑到他能不能接受的了,也许就是在那时,他学会了残酷。
父母不详的试管婴儿,不曾见过一面的代孕母亲。
那个冷酷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他的存在是因为白家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而当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只有在渴求权利时,才能做到完美。
白牧晨觉得父亲是憎恨白家的,那种恨是一点点透露出来,无时无刻。他明白自己和白昊天没有血缘关系,因为这个男人对白家的恨吝啬到连精子都不愿意捐献出来的地步,但是,却从来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他与生俱来的冷酷无情像极了白昊天。
白牧晨去过书房,那是父亲的禁地,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踏进那里一步,但就是在那里,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左应秋,比起自己父亲心中的欲望竟是如此单纯。
多年以後,白牧晨遇到左之嫌,竟一眼就认出他来。与白昊天相似的五官,提醒著自己此人的身份。特别是白昊天亲自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这个人时,他心中那一点点异样,催促著他去撕裂那人单纯美好的世界。
所以,当那晚遇到迷路的左之嫌时,白牧晨心中那点邪恶冒出来,带著他去了那间房间,却在见到他惊恐的表情後感到後悔,他没理由去伤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按照父亲的吩咐,白牧晨将左之嫌划分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下,却不愿意在和他多有接触,左之嫌的身份他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但那人就像条小狗,见到自己後总会欢快的摇著尾巴讨好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自己不去注意他都难。
白牧晨渐渐觉得烦躁,只要一看见左之嫌那笨笨的样子就想发火,冷眼看著他被柳七欺负的样子,就觉得碍眼。但在怎麽无视,白牧晨也明白自己对他产生了欲望,那呆呆傻傻无知的少年,实在太让人……他的心事在怎麽掩藏,看是被白昊天发觉了,在得到严厉的警告後,白牧晨反而更想去激怒白昊天。
那具青涩的躯体很容易引来欲望,白牧晨原本只打算浅尝即止,同性之间的行为他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当少年在他怀里翻滚时,在继续下去就太危险了,但他竟然克制不住。那之後的行为就只剩下本能,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彻底沦陷。
但床单上的血迹让他对自己感到恐惧,伤害一个与自己无利益相违的人,有违他做人的道德底线。
他告诉所有人自己只是失控罢了……
白牧晨在见到白昊天那张暴怒的脸之後觉得很可笑,这个人若真是对自己的亲身儿子有怜惜之心,就该让他认祖归宗,好好放在身边保护著,这麽愤怒也不过是因为左应秋伤心而已。
而後的事情就很简单,白昊天在左应秋的哀求之下同意左之嫌转学。白牧晨冷眼看著这一切,他若有心去伤害左之嫌,还用的著等到现在,左应秋出现後,白昊天的理智消失在九霄云外。
左之嫌离开就好……
那种心情难以形容,在那之前也从未体验过,对他而言,左之嫌的出现根本就是个意外,有时候白牧晨也时常会想,左之嫌之於他到底是什麽存在,看到那人痛苦的表情,他的心脏莫名难受。
依照白昊天的要求,白牧晨出国留学,不用在见到左之嫌让他的生活也变得轻松,一切都回归如初。
但意外总是紧紧相连。
白牧晨在见到白昊天的遗嘱时震惊大过於一切,那个男人居然将继承权全部留给左之嫌,而自己得到的仅是管理权。做白家儿子的佣人麽?那种嫉恨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心脏莫名抽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理智被愤怒所取代的感觉,让他提前计划夺权。
上天似乎优待他,在他的计划刚有个雏形时,左家出事了,按白昊天的吩咐,只要他好好照顾发疯的左之嫌,那麽白家的一切都归他。看著白昊天苍老的模样,他觉得可悲,这样一个商业帝王,也不过如此。
他厌恶白昊天对左应秋的感情,那种感情放在他面前似乎想要提醒他什麽似得,越是想忽视这种提醒,白牧晨就越发觉他内心深处隐藏的感觉。
当医生告诉他,左之嫌只是自责过度引起的精神逃避,并不是真疯时,他内心的黑暗冒头,如果左之嫌真的疯了,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白家那肮脏的秘密。看著在药物作用下精神恍惚的左之嫌,白牧晨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觉,那人明明就是笨笨的,只会摇著尾巴跟在他身後,现在却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白牧晨有些害怕,他怕那样的左之嫌……怕他一辈子都不会记起自己。
嘱咐医生停药,白牧晨不愿在见他,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活在自己的生活中就够了。
但那个人却恢复理智了……
变得更加痴迷於自己,望著眼神都不在掩饰的左之嫌,白牧晨退却了。他不是左之嫌眼中的神,只要靠近他,左之嫌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多麽邪恶,只有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但半夜醒来时,那种空虚的感觉,让他难受。
当左之嫌提出跟在自己身边学做事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既然逃避不了,就让他顺其自然吧。
能够每夜都抱著左之嫌,感觉那温暖的体温,闻著那淡淡的味道,白牧晨觉得很安心,他要的不过如此,既然左之嫌认为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神,那他就搭建一个坚固的城堡把他放在里面,只有在一起就好。
但城堡总归只是城堡,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凡人,在怎麽隐瞒,左之嫌还是知道了真相。白牧晨很疲惫,白家的杂事压在身上让他分身无力,苏珊有计谋的侵略让他疲於奔命,在斗智斗勇中,左之嫌只能放在一边。
他的计划很完美,只要左之嫌乖乖的,等他解决这件事之後,他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但计划总归只是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