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心里没有浪漫的念头,他的爱,已随著她的死而离开——
「欸?这里怎麽会有花房?」
「谁?」玉南驹如同猛兽一般,眼神不善地警戒著,这里是他的禁地,他的圣域,不许有人来破坏它——
「我是出雪叶,你的同班同学。」出雪叶脸上的冰冷不会少於玉南驹,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你来做什麽?」同班同学?他怎麽没印象?这名男孩长得可真漂亮,可惜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和琌儿的温暖如和风大不相同。
「来探险啊,总不能开学开了半年还搞不懂自己的学校,这栋楼是全校最高的,应该能看到洲水的全景。」出雪叶的语气半是埋怨,「都怪洲水太大,我也不想碰触你的禁忌呀。」
玉南驹放缓口气,「你说……你是我的同班同学?」
「是啊,刚刚不是说过了?我是出雪叶,出门的出,下雪的雪,落叶的叶。」他自我介绍後,沈默了三秒钟,「对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可是你叫什麽名字啊?」这不能怪他,谁叫他安静的跟灵魂一样。
难怪有人叫他活死人。
「玉南驹。」
「哦……玉南驹。」他复述了一遍。「那,那个常常在你身旁的第一名又是谁?」
「在我身边?你是说,无痕?」
「我不晓得,他应该是姓官。」好像有看过榜单。
「他是官无痕,我的死党。」
出雪叶了解的点点头,「那,我可以叫你南驹吗?你是我在班上第一个交谈的人。」
「第一个?」连这种事他也能当第一个?「可以,我不介意。」
「好,那你就叫我雪叶吧。」他还是一脸无心无绪,但是玉南驹却知道,他是天生如此没表情。
「雪叶。」他唤了声,出雪叶回问:「什麽事?」
「我要关门了,一道走吧。」快上课了。
「好。」
两个表情冰冰冷冷的人一同走著,最後是出雪叶打破了沈默:
「南驹,那个玻璃花房是你建的吗?」
「嗯,这年头只要靠关系没什麽办不到。」
「为什麽?」
「我最爱的人。」他心底又扯出了伤口,「她死了,生前我没送过她任何一束花,因为我来不及——」
「南驹,她一定了解的,了解你的爱。」出雪叶拍拍他的背。「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
「不会,也许说出来我会快活一些。」
「你是不是已经半年没说话了?」
玉南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别瞪我,我只是猜的。」出雪叶勾出很淡的一丝微笑,「半年来,我没看过你说半句话,无论谁和你说话,你都是失神的状态,所以我才猜你已经半年没说过话了。」不过他也很厉害,老是一副无神的模样,却还稳坐全校第二名的宝座,和第一名只差一分。
全校第一名是官无痕,一样在他们班。
绝美面容上恍若化了几许寒霜,微笑令他的丽顔增添一抹魅力,玉南驹有些愣住。
「雪叶,你长得好……」
「漂亮?」他接下去说道,「我老是被误认为女孩子,连剪了短发都还有笑死人的星探问我说,『小姐,有没有兴趣上电视?』,害我超想扁人的。我一点也不希望自己长成这样,不过幸好我姊长得比我还美,否则我大概会自己毁容。」
「不要浪费自己的美貌,你的脸蛋用途很多呢。」
他有些好奇。「什麽用途?」
「美人计、色诱……」啪的一声,玉南驹被拍了下脑袋。
「你倒是很会利用『别人』的脸蛋嘛!」出雪叶白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他率先进入教室。
「南驹,好久不见了!」热情的声音传来,他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被抱了。
「……俦哥?」没记错的话。
「就是我罗!」官无俦自以为可爱的笑了笑,「怎麽,你不高兴?」
「不是,是我笑不出来。」头一低,他的心又抽痛不止。「你怎麽会来?」
「我是你们新来的班导,你说我来不来?」他转向出雪叶,「嗨!漂亮的同学你好!」
出雪叶瞪了他一眼,「南驹,我要回座位了,你来不来?」
「哦,好。」玉南驹扳开官无俦的手,「老师,你被人怨恨了。」
「咦?怎麽会?」
「你犯了他的禁忌,怎麽不会?」表情是一迳的冷,玉南驹不想再说话了。
半年没开口过,他好累。
他只想说给琌儿听、笑给琌儿看,他的一切只为了她——
因为,他总是惹她哭。
* * *
「虹欣,告诉你喔!一年级有个长头发的学弟超帅,你陪我去看他好不好?」一名女孩抓起贾虹欣的手,硬要拖著她下楼。
「小菁,我不想去。」贾虹欣拉住林菁,「我说了,我没心情。」
「虹欣,算我求你好不好?陪我去一次,一次就好。」林菁只差没下跪了。「那个学弟好特别欸!他的头发是酒红色唷!听说他姓安——」
「安?酒红长发?」琌儿?
贾虹欣心脏狂跳。可是,这不可能啊!琌儿不是已经……
或许,他和琌儿有关系也说不定!
「小菁,我们走!」
「虹欣?」
「快点啦!他在几班?」
「一年三班。」怪怪,虹欣本来不是怎样都不肯去的吗?
「我们快走!」
贾虹欣迫不及待的冲下楼,直往前奔跑——
一个转角处,她撞到人了。
「好痛……对不起,你没事吧?」她起了身,想拉起被她撞倒的人,一瞬间却愣住了。
「呃,我还好……」咦?好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惊讶的叫出:「虹欣学姐!」
「琌……」她才发了个音,他就捂住了她的嘴。
「学姐……这里不好说话,放学後在六十六巷的『Noah’s Ark』见面,好吗?」
「Noah’s Ark ?」贾虹欣顿了一下,「没问题。」
心在狂喜著,琌儿没事?为什麽孟医生要骗她们——
耶?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对劲?
「学姐,你横冲直撞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欸,每次都吓得我措手不及。」安颍儿抚揉著膝盖。唔,大概黑青了。
贾虹欣出奇不意的抱住他,「咦?没有……内衣……」他是……男的?
「学姐,在大庭广衆之下对我这麽做……不太好吧?」他的眼神转了一圈。
贾虹欣才不管周遭的人,「你还欠我一通电话。」语毕,她吻上了他。
难拘-15
「——所以说,你并没有死?」贾虹欣盯著眼前未改的俊丽容顔,还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转变,「你是安颍儿,不是安琌儿,而且,你是男的,不是女的?」
「是,可是安琌儿死了是事实,早在很久以前。」他垂下眼睑。
「太好了,原来我不是同性恋啊!」贾虹欣松了一口气,「那,颍儿,你有告诉玉南驹说你没事吗?」
「……怎麽可能。」安颍儿轻笑一声。「我不想再欺骗他了,要重逢,也得以安颍儿的身分。」
「唐少中呢?他是唯一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吧?」
「也没有,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他叹了口气。
「颍儿不要自责,我会舍不得。」她安慰著他。「你知道吗?玉南驹其实很爱你,他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当初听到你『死了』的消息时,玉南驹整个崩溃到当场昏过去,等到他醒来之後,他差点自己由五楼跳下去,要不是官无痕和唐少中死命拉住他,他会比你早在黄泉路上,你知道吗?」
「他……爱我?」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幽幽一黯的眼光充满愁绪。「他爱的是『安琌儿』,不是我。」
「问题是我们从来不认识真正的安琌儿。」她握住他的手,「我们爱的是你,不论你的名字是什麽,我们爱的人就是你。」
「学姐……」他动容了。
「叫我虹欣。」她抚摸著他的颊,「其实你看到玉南驹和虹郁的那一幕是个误会,因为虹郁喜欢的人是你,不是玉南驹。」
「什麽?」小郁喜欢的是他?「怎麽会?」
「虹郁因为要毕业了不能再见到你,感到非常难过,可是又没有她姊我的胆量来告白,所以只好问玉南驹能不能给她一个吻,好跟你间接接吻。」
轰!他的脸红得如同一颗苹果。
「颍儿别害羞,你真是太可爱了!」她又吻了他的颊一记。
「磅!」一叠书落了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害她立即痛喊出声:
「喂!谁打我?想把我打成白痴啊?」
「不要在我面前非礼我表弟。」孟旻儿双手环胸,身著西装和平常的白袍打扮,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
「孟医生?」贾虹欣先是愣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厚!你这家伙,当初竟敢骗我们颍儿死了,浪费我们这麽多眼泪,你要怎麽赔偿我?」
安颍儿伸手抚著她的头,「旻哥,你不能温柔点吗?她是我学姐。」
「颍儿,你还记得是谁撕烂你的制服吧?」孟旻儿凉凉的开口。
他将头歪一边,努力的回想著,最後下了一个结论——「不记得。」
贾虹欣则是惭愧的低下头,就算颍儿不计较,她的心里还是有罪恶感。
「不记得?」孟旻儿挑了挑眉。「对了,我忘了颍儿你记恩不记仇的怪癖。」
「对了,你怎麽会在这里?」贾虹欣转移话题,指著他的胸口问道。
「我开的,你说我在不在?」
「你不是医生吗?」她被吓到了。
「是呀,但是我开咖啡厅有犯法吗?」他好整以暇的回问她。
「可是以前都没有看到你……」
「我偶尔过来晃一晃罢了,正巧看到你们就过来打声招呼,还看到某个章鱼女孩非礼我表弟。」
「你……」贾虹欣狠狠瞪著他,却感觉到周围有异样的眼神。她环顾四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原来Noah’s Ark 的老板是个兼职牛郎啊!」
「牛郎?」孟旻儿的眼神透露出警告标语。「我哪里像牛郎?」
「老板不去好好坐镇,一直跑来这里勾引客人充当男公关,你说这种行为像不像牛郎嘛?」她有些恶意,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没有勾引客人。」他沉下脸。
「阿旻哥哥你很没有说服力呐!没瞧见四周对著你流口水的阿姨们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啧!男人,祸水。
「关我什麽事?」说著他又敲她一记。
「嘿!你把我打笨要负责的!」该死的老男人,专欺负她这种未成年少女,也不想想自己都二十七岁『高龄』了,不知羞!「把我打成白痴害我没人要的话,看你要怎麽赔我!」
「娶你。」
「你开玩笑的吧?」她攀住安颍儿的手,「我要的是颍儿,你少来凑一脚。」
「颍儿心里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害你没人要的是我,没道理要牺牲颍儿。」开玩笑,他这番是被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女孩嫌弃?
「要是被你娶我才真的牺牲了咧!你少来,走开、走开。」她作势要赶人。
「学姐……」安颍儿出声唤了句。
她拍拍他的手。「颍儿别怕,有我在。」
「不是,是……」旻哥好像快气炸了……
「贾、虹、欣!」男人的怒吼声传来,安颍儿早有准备的捂住耳朵。啊!果然来不及。
「干麽啦!我又没聋!」耳朵好痛哦!
「你很讨厌我?」
「不是讨厌。」她顿了顿,暗暗拉住了安颍儿的手,「是非常嫌弃!」
她用另一只空的手拿了水杯,直接往孟旻儿身上泼,然後拉著安颍儿冲出了Noah’s Ark ,逃之夭夭。
孟旻儿全身颤抖著,「贾、虹、欣!」
周围的女人们却依旧一脸陶醉。啊!帅哥就是帅哥,连生气都一样那麽迷人,养眼啊!
* * *
「学……学姐,你太乱来了啦!」喘著气,安颍儿握著贾虹欣的手,抱怨著。「旻哥可不是好人,要是被他抓到你就糟了!」
「所以我才带著你逃跑啊!」她嫣然一笑,「你可是一面最好用的免死金牌,而且还无限次数。」
「学姐……你别拿我开心。」
「好,不闹你。」她抱住他,「颍儿,愿不愿意当我的男朋友?」
「什麽?」他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她一派豪迈,大有「如果你做了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意味。
安颍儿闷笑一声,「这种话应该由男生来问吧?」
也好,或许和学姐在一起,能让他好过一点。
玉南驹的爱太遥远,他碰触不到。
或许,就这样和学姐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
「贾虹欣小姐,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脸上,有的是笑容,藏在心底的却是无尽苦楚。
「求之不得!」她吻上了他,紧紧的抱住他。
安颍儿闭上眼,也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对他,也对玉南驹。
他没有足够的勇气以男儿身去面对玉南驹,他害怕被拒绝,而他并没有接受打击的能力,他会崩溃。
将爱恋的心藏起来吧!他不要再想他了。
再也不要。
难拘-16
「雪叶,你有看到南驹吗?」官无痕拍了拍出雪叶的肩,问道。
「阿痕。」出雪叶回过头,冷淡的漂亮脸孔多了一丝人性的柔和。「南驹怎麽了吗?」
「他又不见了。」官无痕的语气是担忧。「他三天两头闹失踪,我拿他没办法。」
「阿痕你别担心,我知道他在哪里。」出雪叶以手支撑著头,「你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目前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适自己的心。」
「雪叶,你都知道了?」知道……琌儿的事?
他摇摇头,「不完全,我不想追问。」
「他想让我知道时,自然会全盘告诉我,我要是追问他,只是让他回忆痛苦罢了,身为朋友,我不想逼他。」
「你……好了解他。」
「你也是呀!」他勾出一丝微笑,「如果不够了解,肯定无法和你们作朋友,更遑论死党。」啧!瞧这两人每天死人脸。
官无痕顿了顿,笑开了:
「你最没资格说别人!你可是脸蛋恒保持十八度C的『冰山美人』呢!老实说,你已经收到不少情书了吧?」
「阁下似乎也没资格说我,据我所知官大酷哥你收到的情书已有一百三十四封,和我区区十封情书比起来可说是天壤之别,而且大酷哥你的情书全不同人,而我的那十封全都是藏镜人写的,爱玩长腿叔叔那一套的神经病。」其实,重点不在於数量,而是——
「嗟!收到男生的情书有什麽好高兴的?要是女的我还甘愿些。」虽然,他不认为他会为哪一个女孩动心,但是他目前的性向很正常。
目前。
「是呀,你的还知道人是谁,我的却连名字都不透露。」不过笔迹好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藏镜人?」官无痕挑了挑眉,「他的署名吗?」
如果是,那他知道是谁了。
「是呀,一个神经病。」出雪叶很显然对那个匿名人不感兴趣。
「如果我说,我知道他是谁呢?」
「拜托你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想和那个疯子有关联。」他一脸嫌弃。
可……可是我是「那个疯子」的弟弟……「好吧,反正我不想承认我认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走,时间差不多了,去把南驹抓回来。」出雪叶拉著他的衣袖道。
「哪里?」他一脸疑惑。
後来,他也知道了那间玻璃花房。
看到的是,玉南驹将一丛丛的满天星拔下,装饰著玻璃花房,双手沾满殷红的——
鲜血。
* * *
「南驹快住手!」官无痕冲上前去制止玉南驹,「你疯了吗?」
「放开我。」玉南驹挣脱他,忙碌的双手并未停下动作。
「南驹!」
「今天是琌儿的生日。」他前年送了她一只手表,去年是一条镂空的「N」字型纯银坠鍊,而今年……他无法再送她任何东西,因为她不在了。
可是,她的遗物里却独漏这两样,为什麽?
手心紧握著镂空的「A」字纯银坠子,他的心好痛。
如果可以,他不会再让她掉泪。
「南驹,你这样伤害自己,她在天上不会快乐的。」出雪叶从背後抱住他,「她回不来了,现在还在的是你,你不要一直这个样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