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愁
作者:∽柳如是∽
文案
七五同人,《碧血青天杨家将》同人,介于这二者之间。
本文前半部与最后结尾借用《碧血》剧中部分剧情,但自行加入白玉堂这个角色,
主CP鼠猫
内容标签:七五 武侠 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主角:展昭,白玉堂
对饮
第一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杜康。没有杜康,但有手中这坛太白酒。晚风萧瑟,心不能萧瑟。大丈夫胸怀天下,岂能为这等儿女私情凄凄艾艾?
天下?又是何为天下?天下之大,是否不独少展昭一人?天下之大,展昭一人,能走的了多少?一剑,能帮的了多少?天下之大,会为展昭垂泪的,却只她一人。天下之大,有情人穷尽毕生气力走遍天涯海角,只求相对一照影。而当你我之间相隔只一珠帘,又如何?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颤抖的手猛力拍开酒坛的泥封,太白酒香气四溢。右臂轻轻一抬,酒坛腾空飞起,坛口倾斜,稳稳落在左肘。酒浆和难言的苦闷一齐倾泻而出,落入愁肠。
汴梁城郊外溪边的竹林间,是展昭在无公案的日子里觅清闲之所。茅屋三间,竹篱一栏,房前一张方桌,两条长凳。一位白衣青年嘴里吟着一枚竹叶,正斜躺在长凳上小憩。晚风徐徐吹来,混着溪水的凉意和花草芬芳,不远处竹林迎合,沙沙作响。真是一派悠闲的好景致啊!展昭啊展昭,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可是比白某还会寻清净啊,白衣青年嘴边微微发笑。
正惬意间,远处脚步声传来。白衣青年反应敏锐,微微欠身,左足一登,便飘然纵跃上了屋前的一颗大树。正值九月间,秋意虽浓,树木却还繁盛。他略侧一侧身,就将自己隐在了枝叶间,压低了呼吸,凝神观望来人。
怎么?他会喝醉了?
看着寥寥一袭人影慢慢走近,白衣青年不禁楞了一下,有些出乎意外。几时见他醉酒过?
他却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缓步走进居所,在桌前坐下。展昭抬头仰望,夜空晴朗,随处可见繁星闪烁。曾几何时,自己与师妹也曾在师父的屋外观星。那时虽无好酒,但有师妹亲手调制的花茶。又是曾几何时,师妹不告而别,多年杳无音讯,自己认为再也无缘相见的时候,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时是何等的狂喜?而如今?
掂掂酒坛,已去了大半。人若是一心求醉,却是难醉。他猛仰头,辛辣的太白酒涌入喉咙。
庞妃就是小蝶,小蝶就是庞妃!这如何能让人相信?小蝶是他的师妹,是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一同习武、一同生活之人。是自幼失去父母,被自己与师父所救,视师父如母、视自己为兄的那个单纯少女。而庞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是当朝太师的女儿,是庞太师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安插在皇上身边的工具。
这是欺骗。为什么要欺骗我?小蝶……
胸口如有大石压住般沉闷,醉意在此时慢慢的爬上了心头。他大口呼吸,赶不走胸口的窒闷,真气在丹田中压抑,只想一吐为快。
右腿轻轻一勾,右手一翻,三尺青峰带着寒意萧然出鞘。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青峰扫过处,竹叶纷飞。“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酒坛腾空而起,剑意略收,愁中人昂头痛饮。“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心随意转,剑随心动。这套七年前与师妹未练完的剑法,此时舞起竟仍不见生疏。只是双剑合璧,一剑已不在。“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吟到此,不禁仰天长笑,人却疲乏,就势斜卧于长凳之上。手中掂量,原来酒坛已罄。青峰倒转,剑柄在坛底一磕,酒坛飞上半空。仰头饮完最后一注残酒,左掌推出,一股掌风将酒坛震碎,片片飞落在竹篱下。
待得最后一个碎片落地,像不惯于醉酒的其他人一样,他被醉意带来的疲乏困住,轻轻合上了眼睛。却开口唤道:“白兄,下来吧。”
一直隐匿在树上的白衣青年一时间尴尬,飘飘然跳落。击掌大笑道:“果然好功夫,白玉堂自恃轻功高强,可还是躲不过你御猫一双眼睛。”
展昭并不睁眼,微笑道:“白兄何必客气。恕展某无状,请坐。”
白玉堂哈哈一笑,在展昭对面的长凳上坐下。“展兄,何事惹得你如此心烦啊?白某印象中,展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只识世间正义的侠义英雄嘛。”他在说“侠义英雄”这四字时特意加强了语气,想来仍是介怀鼠猫相争一事,“既不食人间烟火,又何来得这人间烦忧,又何故让展大人深夜在此独以这坛太白酒解忧呢?”
人间烦忧……人间烦忧,无非是一“情”字当头。适才红蝶香囊的碎片纷纷飘落的一幕,仍在眼前,那是自己的剑所斩断。断情决意的话语仍在耳边,那是由自己口中说出。师妹无声的垂泪他看不到,但是感觉的到,那是拜何人所赐?是自己?还是将女儿一生摆布如此的庞太师?还是将无数人一生摆布如此的老天?何解?无解。一切问题在明日都将做个了结,所以今夜就尽情一醉吧,什么也不想了。
白玉堂见他闭目不答,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自说自话的笑言道:“展兄,你这坛太白酒是极好的,不过这太白酒,哈哈,可不该是像你这般喝的啊。”说着一撩袍襟,起身进了屋中。
不知道这锦毛鼠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了,展昭暗想,微笑摇摇头。却见白玉堂从屋中又抱了一个大酒坛出来,“咚”的一声撩在桌上。“展兄,实不相瞒,白某这次不请自来,在你家中已住了许多时日。只为等展兄归来,同饮这坛珍藏十年的太白酒。不想今日好容易等得展兄来到,你却已经自己独醉了哈哈。白某真是福薄啊!”
展昭闻言,微微坐起身来,背脊仍然倚在墙上。看了看这个老大的酒坛,又看了看白玉堂似笑非笑的脸,说道:“白兄莫不是从陷空岛专程抱了这坛酒来,与展某共饮吧?”白玉堂道:“那是自然。”展昭不解道:“何故劳动白兄如此啊?”白玉堂笑道:“御猫啊御猫,你真是在官场呆的太久了,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起来。我白玉堂要找你喝酒,需要什么缘故吗?好酒只愿与知己共饮。这坛太白酒,是白某十年前初游扬州时在醉仙楼蒙一知己所赠,藏于陷空岛至今,今日特拿来和展兄你共谋一醉,如何?”
展昭不由的被他的洒脱感染,也笑道:“好!好一个‘只愿与知己共饮’,展某得白兄你视为知己,今生足以!”说着伸手就去端酒坛,白玉堂却用扇子将他手腕一架。
“哎?展兄且慢。”说着站起身来,左臂一揽,将酒坛抱在怀中。“展兄,你适才已一人独饮了一坛,舞了一套剑法,吟了一首李太白诗。这坛酒,轮到白某也为你舞一套剑法,同吟一首太白诗。”
展昭击掌道:“好!展某就看白兄如何来饮这坛太白酒。请!”
只见白玉堂左臂在坛底一拍,坛口泥封被内力震开,酒坛也跟着飞上半空,酒香四溢。右手画影剑出鞘,黑夜里带起一道霞光,灿灿生辉。
展昭不禁赞道:“好酒,好剑!”
但见白玉堂身形也腾空而起,右手持剑,一剑凌空刺出,却不是寻常使剑的路子。锦毛鼠好轻功天下皆知,见他身影轻灵,右手剑在空中飞快疾刺,发出“哧哧”的破空之声,画影剑剑带霞光,如此使起来华美无比。展昭看懂了,原来白玉堂是在以剑做笔,剑意为墨,书的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看到此,不禁再次击掌称赞:“好字,好诗!”
书完一句,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地,酒坛恰巧也落下,白玉堂右手剑花一挽,左手接住酒坛,昂首痛饮。只闻得耳后如一声萧鸣,原来是青峰剑出鞘,蓝色的身形从身边掠过,一道银光闪在眼前,却是展昭用宝剑挑起了酒坛。也是一剑凌空,一道寒意划破夜空,书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写罢剑意回转,左臂在空中兜住酒坛,就势向口中倒去。
白玉堂哈哈大笑:“好兄弟,果然是知音。”
知音难觅,古来多少英雄豪杰孤独终老。但在这一刻,这锦毛鼠和御猫两人却感从未有过的心意相通,剑意相合。青峰画影,霞光拢着寒意,两把剑似乎自然而然的合二为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太白酒的香气弥散在空中,秋风卷着竹叶围拢在两把剑的剑意上,剑尖抖动不停,书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写到此,两人相对而立,剑尖抵住剑尖,不禁相视而笑。白玉堂也赞道:“好个南侠展昭,豪气干云!这才是侠义英雄本色!”
一白一蓝,身形齐动:“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寒影霞光,剑意齐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两把宝剑同时激飞而出,在空中相碰,“铮”的一声磨出一线火花,同时插落在地。两掌同时推出,半空中的酒坛被两股力量挤压,登时炸裂开来,残酒如雨飞散。两人被掌力反震,并不运身形落地,而同时滚落在草地上,并肩而卧。
万古愁,与尔同销万古愁。吟到此,真是但觉今生有此时一刻心意相合足以,又何来什么人世烦忧。两人执起手来,一同仰天长笑。
“白兄,展某能在今此最后一夜得你为知己,已无遗憾。”展昭慢慢合眼,心中暗道。“忠义,情意,明日展某就要为这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做一个抉择。若得来生仍然为人,定不再问天下事,做一个像白兄你这样仗剑江湖、自由无忧的人。今夜实在已经很累,就让我这样醉吧……”
一片竹叶随着晚风徐徐而落,擦过展昭的额头,飘落在他胸前。白玉堂的目光随着竹叶,望向身边的人,见他身后月光如水,倾洒而下,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莹莹生辉,不禁心头为之一动。听闻得展昭呼吸逐渐低沉,竟是已坠入梦乡。一滴夜露不知从何处滴落,落在白玉堂的脸上,打断他的注视,夜已深。
白某又何尝没有人世烦忧?只怕我这份烦忧将不容于天地,不容于世间,那么白某就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不要让天地世间的任何人知道。
秋夜的寒风萧瑟,阵阵不停袭来,白玉堂只觉自己握着的手瑟缩了一下。他一定是冷了,白玉堂在他肩膀上轻推:“展兄,展兄?起来回屋睡吧。”却没有动静。“看来真的是醉了。”白玉堂摇摇头,慢慢把展昭从地上扶起,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他的身上,一手揽住肩背,一手托在腿窝,将他从地上轻轻的横抱起来。
白玉堂见展昭这一醉很是沉重,怕他夜间唾酒,或要汤要水,是以并未敢放心睡眠,只在榻前桌边凝神定气而坐,打算闭目养神一夜。只是我们这位锦毛鼠白五爷,虽然武艺超群,但自幼便有娇懒之习——睡惯了高广大床,享用惯了锦衣玉食,人虽在江湖,却从未过过什么苦日子。何况已有美酒入腹,像这等打坐守夜的苦差事,他哪里能做的来?支撑不到天亮,白五爷便俯在桌上酣睡入梦,这一梦就一直梦到了红日满山。
等到他睁开惺忪睡眼,四下观望:床铺空空,被褥齐整,哪里还有展昭的身影?
白玉堂本能的提剑跳了起来——“他去哪了?”。大踏步到门口,才发现原来天色已近正午,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已回开封府当职了吧。
“恩……毕竟人家是御猫,没有爷爷我这么自在。”白玉堂喃喃自嘲道。松一口气,睡意便再次袭来。颓然回到屋中,口中念道:“当职当职,当去吧。白爷爷可要在你家大睡一觉。”说着胡乱宽衣,将外衣随意往桌上一撂,便四敞大开的躺倒在床,拉过展昭叠的齐整的被子,蒙头一盖。
幽幽而来的,是兰花香?兰花……兰花,君子如兰,清幽香远。往日与展昭斗剑的时候、他当职时自己在街上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昨夜与他对酒当歌的时候,他沉睡中安静的侧脸靠在自己胸前的时候,都曾闻到这淡淡兰花香。这是他的味道。白玉堂贪婪的抱紧被子,将整个脸埋进去,吮吸着淡而难以捉摸的香气。
“好吧,爷爷就小睡一会。晚饭的时候一定去开封府堵你,咱们再去醉仙楼尝尝他们的陈年梨花白……”
这一夜,包拯和公孙策彻夜未眠。
天明后既是皇上给他的三日之期,是他为展护卫争取来的三日之期。
“请圣上放心。三日为期,若三日之后臣不能查出大内侍卫被杀的线索,臣愿以头上乌纱向圣上谢罪!”三天前,他这样向皇上承诺。如今包拯所担心的不是展昭是否会如期返回,而是预感到此案跟展昭脱不了干系。
眼见,第一缕晨光已然射进了屋中。
“公孙先生。”包大人缓缓开口。
“学生在。”公孙策也是愁眉深锁。
“依先生看,展护卫……能否追查出大内侍卫被害的真相?”
“大人,学生……实在不敢妄断。学生只觉得展护卫近来的样子很不寻常。”
包拯缓缓起身,走下书案。
“大人,展护卫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本府也不知。本府……从未在展护卫脸上看到过那样迷茫的神情。”
“大人是指?”公孙策不解。
“本府很怕他做出糊涂事来。”包拯长叹一声,“公孙先生,你留在这里等展护卫回来,本府,现在要去进宫面圣。”
“大人,万万不可啊大人。”公孙先生急道,“大人不等展护卫回来就去面圣,既是违了三日之约。如若圣上怪罪,那……”
“如若圣上怪罪,就由本府来承担。公孙先生……”
包拯话未说完,回头却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以立在门旁。
“展护卫!?”包拯和公孙先生惊喜之下齐声唤道。可是只一眼间,包拯和公孙先生都呆住了:“展护卫,三日不见,何以……何以变得如此憔悴?”
他红色的官服依旧平平整整,腰带也绑的一丝不苟,头发束的齐整,官帽戴的十分端正,但人却已活脱脱变了一个样子。哪里还有往日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可怕的疲惫从他的眼睛里渗透出来,那不是身体的疲累,而是人的心神被反复折磨后才会有的面容。
二人呆立的功夫,展昭已如一个失神的人一般缓缓移步到房中央,双膝一屈,跪倒在包拯面前。
包拯慌忙伸手搀扶,不解道:“展护卫你……”
展昭一手阻住包拯相扶的手,他想抬头看着包大人,却觉无颜面对他满怀慈爱的双眼。只是颤声叫道:“大人……”
包拯看着眼前展昭的样子,便知自己的担心已然应验,一股心酸让这个铁面无私的青天也颤抖了。
“展护卫,这三日来你去了哪里?你可曾追查到杀害那大内侍卫的凶手?”
一语戳中展昭心头,他无力的垂下眼帘:“回大人,展昭查到了。”
包拯闻言喜道:“哦?凶手是谁?你可曾将他抓获?”
展昭闭目摇头:“大人,展昭无法将这个凶手缉拿归案……展昭……展昭已将他放走了。”
“什么?!”包拯刚刚感到一丝希望的心又沉回了谷底。“你将他放走了?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如此维护于他?”
“大人……对不起,展昭不能说。”
“你……”包大人怒道。看着他倔强的表情,竟一时难以找到言语来劝服他。
展昭缓缓抬手,解下系在脖颈间的带子,将官帽双手摘下,说道:“大人,三日之期已到,请大人带展昭进宫,向圣上复命。”
“展护卫,你好糊涂!”包拯垂头嗟叹。“公孙先生,随本府来。”说罢拂袖而去,没有再理会手托官帽跪在当地的展昭。
公孙策皱眉摇头道:“展护卫,你这又何苦?那个凶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要如此?”
展昭只是摇头不语。
公孙策一声长叹,只得快步向外追赶包大人而去。
御书房中,天子坐在龙椅里抬眼一看,包拯黑着个脸跪在面前。掐指一算,原来是三日之期,不禁心中暗暗好笑:看包黑子这个样子,是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看他这回还怎么跟朕砌词强辩。天子想到此,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心道:“你个包黑子,成日里家国天下义正严词,不知道多少次给朕憋在台阶上下不来,这回朕非要好好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