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璧人，竟好戏嫡落世间的仙人，不曾食这人间的烟火。
宋明青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目中凝聚了杀气，傲然问道：“你们说够了？”
白伶仍旧注视桃花公主，没有看宋明青一眼。
他当然知道宋明青的实力，即使合他和桃花公主二人之能，也未必能应付的来。因此他才刻意不去瞧宋明青，希望以此来激怒对方。
生气的人实力总是会受到影响的，何况他已被桃花公主重创过。
果然，宋明青无法忍耐他们的挑衅，表情越发的不自然了，嘴角有点点鲜血滴落。
这是不是他们的机会呢？
屋顶上没有传来回答。
胡铁花不死心，继续冲那儿喊：“还不下来么，我可实在无法应付这丫头哭了。”
他说着不能应付，手还是紧紧箍住艾小米，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静默片刻，屋顶上的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是个身材婀娜女子。她的白衣若雪，肌肤却白皙更胜衣袂。
女子飘然落地，竟没有带起丝毫声响，也没有旋动一片尘埃。
“好轻功。”胡铁花由衷的赞叹道。
翩跹而至的少女冷冷地看着他，面容淡漠如冰，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帮你的？”
胡铁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猜的。”
少女没有答复，但手中的剑有了动作，并非指向胡铁花的，却是抵住了艾小米的喉咙。
胡铁花哈哈笑道：“看来我没有猜错。”
“我叫华瑞雪。”少女瞥了他一眼，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女子先报出姓名，通常都会令男人想入非非的。
可由这个女子说出来，胡铁花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打了个哈哈，报了自己的姓名作为还礼。
这并非胡铁花不愿意自我陶醉下，只是她的声音太过冷淡，怎么听都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无任何的非份之意。
“华瑞雪，你怎么来的？”艾小米一时止不住哭腔，哽咽着问冰冷的少女。
华瑞雪望向艾小米，眼神变得更冰冷，冷得叫人不寒而栗。她冷冷道：“为了捉拿叛徒。”
“我不要回去。”艾小米回敬。
“由不得你。”华瑞雪说着，抵着她喉咙的剑又准备向前一刺，却被胡铁花捉住了剑尖。
华瑞雪白皙的脸上看不出情感变化，只冷冷得直视胡铁花，道：“为什么？”
胡铁花笑嘻嘻的说：“你这样一剑下去，恐怕她就真的不能回去了。”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华瑞雪的剑并未收回。
胡铁花还没有开口，艾小米已经一把抱住他，宣布道：“怎么和他无关，人家就是跟着他，才离开公主的。”
胡铁花顿时怔住，嘴里好像吞了一大口臭鸭蛋，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这要命的艾小米，为了保住自己，撒这样的谎话。
幸好华瑞雪对她了如指掌，冷笑道：“不是他。”
胡铁花这才松了口气，摇头道：“看来女人的闲事，真不能随便管。”否则搞不好要摊上一个老婆。
艾小米闻言只得咬着下嘴唇，不再缠住胡铁花。
胡铁花又心软了，拍拍华瑞雪的肩膀，道：“先把剑放下吧。”
华瑞雪纹丝不动。
时间就那么一秒一秒的过去。
艾小米的表情也逐渐冷了下来，收敛了一贯的可爱笑颜。
两个女人相互对峙着，毫不退让。
她们的表情几乎要冻结了时间，终于她们说话了……
“为什么？”先开口的竟然是冰块似的华瑞雪。
“我要离开”
“公主对你不够好么？”
“你懂什么叫好么？”艾小米讥笑道，“你根本没有心的，不过会移动的冰块。”
华瑞雪微微动容，手不经意地握紧了剑柄，冷冷道：“公主待我们不薄。”
艾小米啐了一口：“可她为什么不让我走？”
“……”
“她自己和白伶过着逍遥的神仙日子，我们呢？我们就应该孤独终老？”艾小米越来越激动，竟忘记了脖子上的宝剑。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舌灿莲花，胡铁花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方才他还认为，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一个女人哭。现在终于明白了，两个女人吵架远比之恐怖得多。
何况这个争执他还不方便插手。
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谈话内容，但他能够感受到艾小米也忍受过痛苦和煎熬，所以他不愿出手动她，只能如坐针毡的看她们争斗。
华瑞雪的话语是越来越少，艾小米却越发的絮叨起来，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华瑞雪和桃花公主。
胡铁花终究还是待不住了。
“我先去找白伶了，两位继续。”胡铁花飞也似地溜走了，动作比见了鬼还快。
“哒哒哒哒哒……”马在狂奔，马上的人嘴角挂着优雅的笑容，但你若仔细瞧，便不难发现那人的表情优雅中还带着几分焦急。
这英俊男子赫然是楚留香。
一路赶来，他已不知道换了几匹马，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合眼了。
饿了就随手买下街边的小点心，一边飞驰一边咬几口。渴了就拿出河边打的水壶，且行且喝。
究竟是什么事让楚留香如此着急？
荒凉的冷风迎面刮来，打在脸上隐隐生痛，耳边传来呼呼呼的风声，身边的景物迅疾地相后退。
楚留香对这些毫不在意，现在他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一个是得尽快赶回神泣门，如果迟了，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愧疚了。
另一是希望胡铁花他们能顺利抵达，当然还得带上宋明青他们一起。不过这不是楚留香所能控制的，所以他也不再多想。
只是一味的前行，马不停蹄。
胡铁花现在并不顺利，这源于他粗枝大叶的性子。
他离开那两个女人的争执之处后，立刻不顾他人的惊诧眼光，施展轻功在普通人家的屋檐上穿梭。
反正今天已经出现够多稀奇古怪的事了，他也不介意让那些平民百姓多见怪事了。
他前行了许久无果，悻悻地放弃了寻找白伶，方才霍然醒悟，屋顶上是没有所谓的直线距离的。他根本就不记得来的路是哪个方向，简单点说，就是——他迷路了。
第十九章 另一个她
Chapter 十九、另一个她
胡铁花一发现自己迷路的事实，便跑到最近的酒楼喝起酒来。
呃，反正要想怎么办了，还不如坐下来喝点酒暖暖胃，然后慢慢地思考。
蜀都就是现在的四川一带，吃的都是辛辣刺激的食物。
这正对胡铁花的胃口，要知道前几日在楚留香的照管下，每日都是小米稀粥，他嘴都快淡出鸟了。
胡铁花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往桌上一丢，畅快地饱餐起来。
酒足饭饱后，他越发觉得寻找白伶或华瑞雪很困难。毕竟他们不是固定的杆子，现在已经指不定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有一个地方，应该是大家最后要去的，那就是神泣门。
胡铁花心想：若是现在往神泣门赶去，即使不半路遇见白伶，将来总归也能会面的。所以还不如先去神泣门找楚留香。
他实在不相信白伶能够追得上宋明青，因此压根不去思考白伶的安全问题。
想到宋明青，胡铁花自然有些懊恼，居然让他给跑了。
于是又喊了一壶酒，喝酒浇浇心里的烦闷，嘿嘿。
喝了一阵，有名男子伴随着沉重疲倦的步伐踱进了酒楼。
这是一个外貌普通、扮相普通、表情普通的男子，却一下子吸引了胡铁花的注意力。
胡铁花的手指都颤抖起来，进来的那个人，腰带上有一朵小小的桃花标记。
这个标记与当时害死婷婷的凶手一样，难道是他！？
念及此，胡铁花火气腾地冒了上来，深吸一口气才按捺住满腔怒火。不对不对，那凶手分明已被白伶杀了。
可一个大男人腰带上绣一朵桃花总不正常，更奇怪的是，男子似乎一直在注视胡铁花的身后。
胡铁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微女子背对自己而坐。
单看背影便觉得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胡铁花不由多瞄了她几眼。
少顷，她淡淡地提起飘逸的裙摆，袅袅起身。
胡铁花顿时精神一振，美女，而且是个非常熟悉的美女。
琳儿姐姐。
胡铁花差点儿脱口而出。
等等……宋琳儿十几年前已香消玉殒，且这女子比当年的宋琳儿要年长，眼角眉梢都有了些许细小的皱纹。
气质也不似宋琳儿的俏皮开朗，芙蓉面上蒙了一层淡然的忧伤。
原来她不过是面容酷似宋琳儿。
只见她五官依旧美艳照人，身材婀娜如同少女，虽有些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
步伐更是优美而轻盈，仿若优雅的舞姬跳了只轻盈的曼舞。
美妇慢悠悠地走向胡铁花，却骤然停了几步。
她平静而忧郁的眼神陡然变了，仓促瞥几眼胡铁花桌前的匕首，嘴唇颤抖欲言又止，随即收回那一抹苦涩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兀自离开酒楼。
先前腰带绣桃花的男子立刻悄悄跟上。
胡铁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也笑眯眯尾随而去。
见着这般好玩的两个人，自然不可以轻易错过的。至于去神泣门……嗯，反正神泣门待在原地又不会自己跑了，晚点再去把。
这男子显然不是跟踪的高手。幸好那美丽的妇人更非武林高手，仍旧是自顾自地赶路。
而她行路的方向正是神泣门。
胡铁花暗暗惊奇，对她的观察更加仔细。
她一路行来，步履永远那么优雅而曼妙，是舞者的可能八九不离十。她的表情优雅而感伤，好似历经岁月磨砺的仙子，早已在舞曲中堪破了人间的是非恩怨。
一个漂亮又有些年纪的舞姬，怎会沾染上武林争端的呢？
更引人注意的是，好几次她都在街市的拐角停下，好像低头查看着什么，过一会儿才重新漫漫步行。
胡铁花猜测，她并非自己认得神泣门，而是有人给她留下了线索，或者说是在给她指路。
那么和她联系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胡铁花跟踪了他们两天，耐心都快被磨成火气了。
他下了决心，追踪到明日第一缕阳光升起。如果还没一点线索就放弃跟踪，先行赶去神泣门。
这一天又是跟着他们向神泣门慢慢走。
古色古香的蜀都景致自然不及江南婉约，却多了几分浓郁绚丽色彩。
四周的人声也不是江南的吴侬软语，而是热辣辣脆生生的四川口音。凑近锦江堤岸的酒家，还能闻见淡淡的辣椒香。
路中，美貌的忧郁女子会痴痴站在河上廊桥上，凝神欣赏附近的景致。
街市的天空肆意怒放着朵朵花枝，柳絮飞扬萦绕在红男绿女周遭，有着不同于江南的张扬美感。
女子的绝色姿容，与这水光潋滟的锦江城相得益彰。
她美丽的面貌加上蜀都热辣辣的性子，不活脱脱是宋琳儿的化身么？
可惜她不是。
她也笑。只是这笑全然不同宋琳儿的俏皮，而是带了疏远的淡漠，像春日的夜风淡漠的了无痕迹。
怀念起调皮开朗却英年早逝的宋琳儿，胡铁花不由轻声叹息，感慨这世事无常。好好的女孩子，当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等等，当年的宋琳儿如果还活着，该是怎么样的光景呢？不正好是面前女子这般年轮么？
难道她真的是宋琳儿，但当日确实见着了宋琳儿的尸首了。那么说来只是面貌相似的人咯，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么？
即使是亲生的兄弟姐妹，五官也总归有些出入的。可这妇人除了眉眼间的忧伤气质，分明就是宋琳儿嘛。
胡铁花觉得最近的事快要串成一条线，结点已经呼之欲出，可就是差了那么一些些距离。
这一天走走想想，一眨眼就要过去了。胡铁花已经准备好放弃跟踪，却不料他出现了。
他是来找这美丽女子的。他清秀儒雅，脸上闪着淡淡的光辉，笑起来亲切可人，好似茫茫苍穹下柔美的微风。
这不是白伶又能是何人？
天，怎么在这情况下见到白伶。胡铁花躲在附近的小摊后，心里暗暗纳闷道。
白伶不是应该赶往神泣门了么，他又找这女子做什么？
莫非这女子是桃花公主？
不对，按照楚留香他们的说法，桃花公主应该是年少女子才对，这个女子少说也三十有几了。
那白伶又为何而来？胡铁花脑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跟踪有一段距离，胡铁花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只能模糊看到两人的神情。
白伶仍旧维持了一贯的温柔，嘴角盈着亲切随和的笑容。而女子的眉心竖了起来，更增添了几分忧愁典雅的气质。
两人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看来并非亲密的关系。
别的……胡铁花没能看出来了。
一直到两人告别，胡铁花忙跟着白伶而去。反正这女子认识白伶，要再遇见她也不是难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询问白伶一些事，关于宋明青、关于这个女子的事。
虽然胡铁花并不想怀疑白伶，但他的行为的确堪称神秘莫测。何况他还是流云公子，让人不得不提防那。
白伶不像先前二人，武艺超凡，警戒心也颇高。胡铁花决定放弃跟踪，笑嘻嘻地走到白伶跟前打起招呼。
白伶微微有些吃惊，笑道：“真是巧，胡兄竟也在此处，当真是缘分呢。”
“没啥巧合的。”
“哦？”
“我在跟踪一个女子，偏偏她和你认识罢了。”胡铁花学不会楚留香的迂回战术，一旦心里有什么事，总归要急着说出来的。
白伶微微一笑，算做默认了。
胡铁花点了点额头，又问道，“不过我很想知道，这女子是谁呢？”
“在下也不知晓呢。”
“什么？你也不知道？”胡铁花点脑袋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呜，痛。怎么白伶撒谎都不会，这种狗屁话谁会相信。
“在下当真不认识她。”白伶笑着解释道，“是楚兄让在下联系她的，此前在下没见过她。”
“老臭虫找她？找她做什么？”胡铁花不由联想到女子的外貌，那张酷似宋琳儿的脸蛋。
“老臭虫？”白伶立刻明白过来，莞尔一笑道，“楚兄也应当是最近才知晓她的。”
“哦，最近？又恰巧引着她往神泣门去。”胡铁花捏着下巴道。
如果白伶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就只是留下标记让她跟去的。
真正找她的人是楚留香，而她偏偏如此像宋琳儿。不可能是巧合，中间必然有着联系，或许关联到最近的事。
或许……
第二十章 故地无故人
Chapter 二十、故地无故人
如果白伶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就只是留下标记让她跟去的。
真正找她的人是楚留香，而她偏偏生得如此像宋琳儿。不可能是巧合，中间必然有着联系，或许关联到最近的事。
或许……
胡铁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得再去思考咯，反正等赶到神泣门问楚留香就知道了。
太阳的光晕越来越大，蜀城春天的正午都是热烘烘的。
胡铁花与白伶一路同行，已是接近神泣门了。
若是胡铁花独行，应该更快抵达才是。可惜白伶儒雅得异于常人，于是日常活动比较麻烦。不是需要停下来喝茶赏花，就是必须悠然洗个澡，整顿一下美好的形象。
胡铁花简直怀疑他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麻烦成这样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忙着洗澡赏花，白伶没有再去找那美貌女子，只是一路留下种种记号，提示她神泣门的方向。
真正抵达神泣门时，已是当日的傍晚了。
夕阳淡淡地染红了灰色的天空，地上是湿软的泥土，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怀念。
初次来到这儿时，也是傍晚，也是温暖的季节，温柔的师傅带着年幼的自己。
还记起那次初见楚留香，以及楚留香小小的拳头。
想到自己被宋琳儿骗得和楚留香动手，胡铁花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自己和楚留香成为好朋友，还得感谢宋琳儿呢。正是她坏心眼的恶作剧，才促成了他和楚留香的缘分。
不过也许没有她，两个人还是会走到一起的吧。
胡铁花环顾四周。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还有那些熟悉的人呢？
他们在哪里？
胡铁花忘记了身边的白伶，兀自施展轻功，一掠飞向师傅所在的宅院。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恩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