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教训的是。”莫名的失落,涌过吕杨的心间,“徒儿记住了。”
王传君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缓缓向前走去。
井柏然立在窗前,双手托着腮,眺望外面银白色的冰雪世界。
蓦地,有两只手臂,有力地从身后拥住了他。
他什么都不用问,只要听着那个人的心跳和呼吸,他就知道这是谁:“博。”
“是在想我吗?这么入神。”付辛博吻着他的耳廓。
“对啊,就是在想你,那又怎么样呢?”井柏然大方承认。
“没怎么样啊。”付辛博伸出舌头,在他耳垂上舔弄,“我就是要你想着我,白天黑夜、每时每刻,你只准想我一个。”
“很痒……”井柏然别过脸,想要躲开他。
“这就痒了?那这样呢?”付辛博的手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抚摸起来。
井柏然笑着推开付辛博的进攻,付辛博趁他笑得没力气,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平放到床上。
“喂……”井柏然惊呼,“现在是白天……”
“谁规定只有夜里才能做?”付辛博拨弄着他的发带,“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补偿。”
井柏然身体一震,血流迅速冷却下来。
原来,他只当自己是一个“补偿”而已。
没有爱,只有身体的欲望和心底的怨恨。
他,真是太天真了。
他怎么就忘了,那天晚上从付辛博口中说出的“我恨你”这三个字呢?
付辛博停下动作:“怎么了?宝儿。”
井柏然从床上爬起,站在付辛博面前,一件一件地,褪去了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衣物:“我自己来。”
付辛博的目光扫过了他光滑白皙的肌肤,:“宝儿,你……”
井柏然笑了笑,这个笑容里,完全不见往日的灿烂单纯,却是充满了诱惑的意味:“来拿你的补偿吧,直到你觉得够了为止,我再也不会反抗了。”
付辛博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耻辱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井柏然坐到付辛博腿上,“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
付辛博一下子推开他,捏紧他的下巴,用充血的双目注视着他那张让自己恨得牙痒的脸:“你听清楚了,我现在不想要!”
井柏然终于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以后,我想要,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不想要,你也不准倒贴上来,明白了么?”
什么?倒贴?
在他眼里,自己当真就如此下贱吗?
井柏然依旧带笑说:“好啊,随你高兴,我无所谓。”
付辛博放开了扣在井柏然下巴上的手,理整齐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井柏然的寝宫。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只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地奢望而已。奢望着,一份不可能得到的爱情。
井柏然,算你狠!
付辛博走了以后,井柏然赤条条地蜷缩在床上,突然感觉很冷,刺骨的寒意,从肌肤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他钻到被子中,把整个人紧紧地裹在里面,嘤嘤地抽泣起来。
第十六章 蜕变
井柏然到浅城,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
不是说,神族可以把千年当作是一瞬的么?可为什么,仅仅这一年,对于井柏然来说,就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念奶奶。只有在奶奶身边,他才可以永远被保护,永远不用担心,会被谁伤害。
他曾经问过李易峰,何时能回去探望奶奶,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吧。”
所以,他也就只能等下去了。
幸而,从派到凡界去照顾奶奶的神族人员那里得知,奶奶一切安好。他也就稍稍宽慰了一些,但见不到奶奶的人。他心中仍是十分记挂。
他知道,奶奶心中,也一定同样是记挂着自己的。
因为,那个特殊的日子,就要到了。
还记得去年生辰,自己难受得昏了过去,是付辛博把他搂在怀里,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心动的感觉。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吧。
但是,这个人,却可以随时离开自己。
每次都是一样,缠绵过后,就匆匆离去。仿佛是很厌恶留在自己身边似的,连片刻都不愿意多待。井柏然真的很想要叫他不要走,很想要搂着付辛博温暖的身体睡上一夜,只要一夜,他便能心满意足了。但事实上,他只能触摸着付辛博躺过的地方,用指尖感受他残留下来的余温。然后,独自在黑暗当中,拥抱着棉被入睡。
……
付辛博从井柏然体内抽出,强忍着想再来一次的冲动,背对着他躺了一会儿,接着坐起身,开始穿上内袍。
又是这样……
井柏然习惯地把被子抓紧在怀里,上面还有付辛博身上好闻的味道。
“明天……”付辛博突然开口说话,把井柏然吓了一跳。
“明天什么?”
“明天是你的生辰。”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要小心些。”
毕竟,还是放不下。
付辛博想做到像井柏然一样“洒脱”,合则聚、不合则散,彼此都不存在束缚,但他不能。因为,他早已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他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故意做一些过分的事,只是想随井柏然的愿,让他把所谓的“补偿”还给自己。但付辛博越是这么做,也就越觉得,自己离不开井柏然。
每次他不会多做任何停留,只是因为害怕,心中原本就盈得满满的眷恋,会彻底倾溢而出。
井柏然有些小小的感动,虽然他知道,这仅仅是一句随口的提醒而已:“知道,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付辛博撩开纱帐,走下床,井柏然没有看见,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担忧。
“啊……”李易峰低吟一声。伏在乔任梁的背脊上喘息。
乔任梁趴在床上,双手无力地垂过头顶,额前渗出的汗水将他的发丝贴在了脸庞两边,黑色的头发与白里透红的肌肤交相辉映,明眸皓齿、吐气如兰。李易峰不由得看痴了。
乔任梁动动肩膀,有些抱怨地说:“别压着我,你很重……”
李易峰移了位置,躺倒他身侧:“不喜欢我压你?那刚才,你怎么还喊着要……”
乔任梁连忙捂着他的嘴:“不准说!”
他笑着拿开乔任梁的手,将那修长的手指放入口中含吮。
任梁把手缩回去,李易峰搂着他说:“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那我就不说咯。”
“你什么时候学会耍心眼的?”
“自从认识了你以后,这些招数,统统都是你教给我的。”
“峰……”
李易峰喜出望外,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听见乔任梁这么叫自己了:“什么?”
“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坏人?”
李易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乔任梁将头埋在李易峰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你不是说,你那些耍心眼的招数,都是跟我学的么?”
“我说笑的,你也信?”李易峰抚摸着他的背,“好了,别乱猜了,快睡吧,啊。”
乔任梁的耳朵,仍然贴在李易峰的胸口,那心跳声,紊乱如旧。
次日,井柏然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沿假寐的张超。
“啊!”他猛地惊起,“超?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怕你出事,所以就先守在这里,吓着你了吧……”张超忽然止住了话头。
他看见,在井柏然的胸前,有一大片紫红色的痕迹。
那是付辛博留下的。
井柏然低头看看自己,连忙羞愧地用被子挡住身体:“那个……我很好,谢谢关心。”
张超侧过脸,尽量不去看他:“不客气,是我的错,没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进来了。”
“没关系……超,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哦,好。”张超跨出门槛,轻轻将殿门阖上。
待井柏然穿罢衣衫,再走出去看,张超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定是怕付辛博看见了以后误会,所以先离开了吧。井柏然这样以为。
但即使看见了,那又能怎样呢?
付辛博不会在意的,他,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井柏然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悲伤。
可他不曾察觉,自己的额上,有一块黑色的雪花状印痕,在不经意间一闪而过。
整整半天,付辛博始终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他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观察井柏然的状况,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异样。甚至连在修炼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开小差。
“付辛博?”
“付辛博?”
“付、辛、博!”
在喊了第三声以后,柏栩栩的脸,已经完全僵硬了。
“二师父?”付辛博这才回过神,歉疚地说,“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你……”
柏栩栩刚想说些什么,王传君却插话道:“你先到边上去,等投入状态了再回来修炼。其他人,继续。”
付辛博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走到旁边去,目光还停留在井柏然身上没有移开。
“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要憋在心里,不让他知道呢?”王传君来到付辛博身边,低声询问。
“真正关心一个人,是不需要让他知道的。徒儿想,大师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王传君平淡地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付辛博迷茫道:“徒儿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
“至少,在付出爱的同时,你也在被爱着。”
“被爱?大师父指的是……宝儿?”付辛博笑了笑,“大师父有猜心术,但你不能看穿同样有猜心术的宝儿的心思。而我懂,他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
“你又不是他,你如何得知他不爱你?”王传君反问,“会不会猜心术是次要。真正的情感,即使什么都不用说,也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彼此之间浓厚的爱意。”
付辛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选择了沉默。
王传君又补充说:“我会猜心术,少主同样会,但他从不随意使用这种能力去窥探别人隐秘的内心世界,而我不能做到像他一样,我想看看,自己在乎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我知道了,对于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来说,我的地位,并不像他对于我一样那么重要。这就是我的可悲之处,我能够理解少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用什么猜心术了。”
“大师父,你方才说什么?”付辛博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惊醒了。
“我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用什么猜心术了。”
“不,不是这一句!”他激动地说道,“是前面那一句,请大师父再仔细想一想!”
“对于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来说,我的地位,并不像他对于我一样那么重要。”
“对,就是它!”付辛博突然感到豁然开朗,一切事情,仿佛在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徒儿懂了!谢谢大师父!”
没错,一定是这样。
井柏然曾经用猜心术看过自己的内心,知道了自己和李易峰的过去,所以井柏然以为,他爱的人一直是李易峰。之后便再也没使用过猜心术,所以井柏然总是处于误会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付辛博爱他!
付辛博冲过去,拉住井柏然的手:“宝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井柏然惊讶地盯着他,“可是……现在在修炼……”
付辛博转头对面色有些难看的柏栩栩说:“二师父,请容我带宝儿先离开一会儿。”
“有什么事,难道不能等修炼结束之后再说么?霜御灵,你真是越来越……”他本想说“越来越像圣子了”,但话到嘴边,自知是大不敬,就换成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让他们去吧。”王传君说,“有些事,一旦错过,后悔也来不及。”
接着,他在柏栩栩耳边又小声多加了一句:“就好像七百年前,你错过了张超一样。”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柏栩栩悄悄地把左脚挪到王传君的右脚上,然后用力踩了下去……
王传君脸色发青,然后转头对付辛博和井柏然说:“你们二师父同意了,早去早回。”
“谢两位师父。”付辛博牵着不明所以的井柏然,向远处奔去。
牵紧了,再也不会放开。
“好了……”井柏然跑得气喘吁吁,“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我,我……”
这三个字,付辛博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说了。
此时,那种难受的、被两股力量撕裂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了井柏然的胸口。他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呼吸困难地倒在了地上。
“宝儿!”付辛博把他紧紧拥入怀中,“宝儿?你没事吧?宝儿?”
“好难受……”井柏然仍是用力咬着下唇,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别咬了!你会伤到自己的!”付辛博灵光一闪,将自己的手伸到井柏然嘴边。
出于本能,井柏然一张口,使尽浑身的力量,咬住了面前的物体,以减轻痛苦……
付辛博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但他没有喊,而是用另一只手更牢地搂紧了井柏然。
井柏然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松开嘴,才发现自己咬着的,是付辛博的手:“博……”
“有没有好受一些?”付辛博拨弄着井柏然凌乱的发丝,突然发现,他额头上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那是一片黑色的雪花。
“这个是……”付辛博刚想仔细看,那痕迹便不见了。
与此同时,垂在井柏然胸口的“恋”,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付辛博来不及多想,温柔地抚摸着井柏然毫无血色的脸:“没事了,宝儿,已经没事了。”
井柏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付辛博顿觉手足无措:“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别哭别哭,我让你咬……”
“你这个笨包子!”井柏然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每年都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啊!你干嘛要傻乎乎地把手伸给我?而且还流血了!你难道不知道痛吗?”
“我知道痛。”付辛博伸出受伤的手,一点点抹去了井柏然眼角的泪,“但是看着你痛,要比我自己痛更加难过一千倍、一万倍。”
“为什么?”井柏然红着眼睛问。
“因为……”付辛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我爱你。”
第十七章 迟来的爱
“你刚才……说什么?”井柏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人。
付辛博朝他一笑,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井柏然慌乱地用双手捂住耳朵:“不!够了!别再说了!”
他想怎样惩罚自己都可以,但就是别再留下更多的幻想。要不然,自己真的会崩溃。
“还不够。”付辛博握住他的手,把它们贴在自己心口,“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给你的爱,就不会足够。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你就用你的猜心术看一看,我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井柏然仍是怕,想要将手抽回,但付辛博却很坚定的握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真的,要再用一次么?
后果会是什么,井柏然真的想像不了。
万一迎来的是更大的失望,万一结局还是一场空,万一付辛博说的并没有想的那样真实,万一……有无数个“万一”存在,能看到他想要的答案的几率,又有多少?
但,知道了答案,总比糊涂一辈子,要来的强一些吧。
看出井柏然在犹豫,付辛博还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已经,不想再放弃了。
突然,井柏然抬起头,付辛博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中,满满都是泪光。
井柏然伸开手臂,牢牢地,抱住了付辛博:“我也爱你,包子。”
饭桌上,付辛博看着自己饭碗中高高叠起的菜,有些哭笑不得。
无疑,这些都是井柏然给他夹的。
“怎么不吃?”井柏然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问。
“宝儿,你把菜都夹给了我,较大家怎么吃?”付辛博提醒道。
“啊,对,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井柏然放下"碗,“要不,我再夹回去一些?”
"不用了,我们刚才也吃的差不多了."吕杨笑着说.
他们两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很幸福呢……
应该已经释怀了吧。
吕杨吃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心里有种十分舒适的饱足感。
井柏然依旧有些愧疚:“下次,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