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憬源想了想,说了句好像是旒漪大一些。白雨枫瞪着眼睛问什么是好像要大一些,夏憬源说是那时着急,没给看清楚。白雨枫翻个白眼,刚要开口就被夏憬源堵了回去。
“等柳寒回来,你自己问他。”
一听这话,白雨枫就明白了夏憬源又在拿自己开玩笑。他明明知道,就是不肯好好说。
两个孩子似是每天都在长,跟刚出生时比,就像完全变了个样子。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凌雅月特意将叶灵儿支了开,生怕她又惹祸。没了叶灵儿,白雨枫也清闲不少,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手指逗孩子,每每逗虞涟的时候,小丫头总是笑得比蜜甜,一双眼睛被说成和白雨枫像神了。白雨枫说一个丫头长的像自己有什么好,夏憬源说,也没见你怎么像男人。把白雨枫堵得好一阵憋气。
逗旒漪的时候,这孩子倒是没像虞涟笑得那么甜,只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的看着白雨枫。每一见旒漪,白雨枫不自觉的就会想到柳寒,这孩子就像是和柳寒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只是那么小小的脸,就能看出长大定是漂亮。
白雨枫时常开玩笑,说丫头如果长得像柳寒该多好,以后锐金门口定是排队等着娶他闺女。夏憬源说,有白雨枫这个爹,谁敢娶他闺女。白雨枫越发觉得夏憬源是讽自己讽上了劲,可也是清楚,没有人心中比夏憬源更开心。
终于,八月初八那日,和柳寒别了几近两个月的白雨枫,终于见到了让他牵心的人。
孩子虽然由奶娘和凌雅月照顾,但白雨枫却还是执意要让孩子住在自己的屋子里。那天用了午饭,白雨枫看着凌雅月将孩子哄睡了,自己也觉得困上了劲,在前厅刚拿了书想看,就被一个困劲催得睡着了。凌雅月也不好叫他,正准备出门端些吃的过来,还没跨出门槛,就被到了门口的人惊得险些喊出来。
“嘘……”急忙示意凌雅月噤声,柳寒轻手拉过她到门边,低头轻声道:“婶婶莫出声,雨枫该被吵醒了。”
凌雅月点点头,有些激动的拉上柳寒的手道:“怎么样,身子好些了么?我和洛云都想去看你,只是夏先生怎么都不让见。”
“劳婶婶惦念,我没事……”微牵了嘴角,柳寒垂了垂眸子,向屋子里望了一眼,看着白雨枫许久才转头道:“我想看看孩子,婶婶能带路么。”
“怎么不能,夏先生说你一直都没见上,快跟我来。”凌雅月看着柳寒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和几个月前不太一样,可真要说,却又说不上来。
跟着凌雅月进到屋子里,柳寒走到白雨枫身边,缓蹲下身子近望着他。想伸手,却在未碰触到那日渐消瘦的脸颊时停在原处。柳寒启唇放下手,半晌笑着站起身,这才走到凌雅月身边:“让他睡会儿。”
凌雅月笑着将柳寒拉进里屋,小声道:“孩子刚睡下,总是白天睡夜里闹,这会儿好不容易才静下。”
柳寒点头,转身向床榻边走过去,心中思绪越渐紊乱。他颤着手拉开帐子,在见到孩子的一瞬,竟愣在原地。
凌雅月并未发觉,只是走上前道:“雨枫说之前就给孩子起了名字,若是男孩名旒漪,若是女孩名虞涟。这会儿,都用上了。”
柳寒手上颤得厉害,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两个孩子身上,半晌竟向凌雅月道:“可……可夏先生不曾跟我说是两个孩子……”边说着,连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
凌雅月一怔,立刻笑着拉柳寒坐到床沿:“你自己都不知道么?是两个孩子,男孩儿早生。”
重新将目光落回床上,柳寒看着那两个熟睡的孩子,实在没忍下那阵酸楚道:“他只告诉我保下了孩子……没说是两个。”
“万不可哭。”连忙阻了柳寒,凌雅月望着他眼眶中的泪轻声道:“哭了伤身,对自己好一些,孩子我们都帮你照顾着,你既是能下床走动就更要照顾好自己。”
柳寒不知是哭是笑,从未有一刻如此百感交集。他倾身伸了伸手,颤着抚上旒漪脸颊,却在碰上的那瞬又收了回来。旒漪似是有感觉一般,动了动脑袋向柳寒手边凑了凑,柳寒一时有些慌乱,伸着手却不敢碰。
“自己的孩子,却不敢碰么?”身边突然想起的声音,让柳寒不自觉地猛转过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睡的很熟的白雨枫。
柳寒完全不知白雨枫是什么时候进的屋,更不知道自己身边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缓缓从床边站起身,面对近在咫尺的人,片刻竟都道不出只字片语。
凌雅月见两人如此,默默退出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了。白雨枫的视线一瞬都没有从柳寒脸上移开,深邃的眸子里满是那牵心了整整两个月的人。
“呵……”低头笑出了声,柳寒就那样站着许久,直到白雨枫轻手将他搂进怀里,他才开口道:“你竟然吓我。”
“究竟谁吓谁?”扶着柳寒双肩,白雨枫微低了低头:“我才被你吓死了,夏憬源都不让我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我知道……”笑望着白雨枫,柳寒柔声道:“所以不是回来了么。”
“你不回来让我和孩子怎么活啊……”有意痛苦的将眼睛闭上,白雨枫摇着头,朝柳寒睁了一只眼睛,道:“你忍心么。”
柳寒终于还是被逗得笑了出来,所有的忧心情绪渐渐消褪无踪。
那一天,孩子睡得异常熟,一直都不曾醒。柳寒和白雨枫将孩子托给凌雅月,携手去了原先宅子后的浅湖边。
湖中红莲飘出阵阵淡香,柳寒望着那片赤红,心中说不出的惬意。白雨枫从身后拥着他,许久都没有松手。
“说是一起看红莲,眼看都凋得差不多了。”望着那一潭红莲,柳寒幽幽道:“神木宫后一池红莲潭,听说常年都开着花。”
“这么喜欢红莲?”凑到柳寒脸颊边,白雨枫笑眯眯的亲了亲,道:“那在锐金门给你种一池子。”
“你会种么?”侧过头,柳寒微扬的唇轻轻擦过白雨枫嘴角,一双眸里神色无比迷人。
“既是你喜欢,不会也得学。”拉着柳寒坐到一边,白雨枫望着他认真道:“原谅我,日后我再不让你受苦了。”
柳寒愣了愣,想了片刻道:“我这不好好的么。你该明白,这两个孩子究竟为什么会有。你说不悔当初抉择,我也不悔给你这两个孩子。”
“说起来……”将柳寒往自己身边搂了搂,白雨枫笑道:“见到孩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柳寒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道:“夏先生没告诉我是两个孩子,所以有些吓到了。”
白雨枫呵呵笑着,望着那一池子红莲,喃喃道:“今年谢了没关系,来年,带着旒漪和虞涟一起看。”
那日回去,正好赶上晚上用饭。两个孩子像是睡醒了,开始胡乱的闹腾起来。
柳寒听着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连饭也顾不上吃,走到里屋想要看看。
从凌雅月怀里接过旒漪,柳寒小心抱着,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之情。怀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自己几乎用命换来的亲生孩子。伸了手轻轻触了触旒漪的脸颊,柳寒看着那张比自己的手都要小上许多的脸,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旒漪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寒看,两只小手伸着去抓柳寒的手指。柳寒见此有意躲着旒漪的小手,笑着看他执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雨枫上前笑说不亏是夫妻,连逗孩子的动作都一样。柳寒看他一眼,一个没注意就被旒漪拽住的手指。小家伙人小力气大,拽着就不愿意撒手,看着柳寒笑得欢极了。
“你看旒漪是不是长得和你很像?”指了指旒漪额上的美人痣,白雨枫道:“特别是这里。”
柳寒看着,有意小心将自己的手指从旒漪的小手中脱开,轻抹了把那点并不显眼的褐红,笑道:“不会是你画上去的吧?”
白雨枫一听,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句话他如何都不会忘记,正是自己九年前上山时,逗柳寒的时候说的。
“呵,好一个美人胚子。”接着柳寒的话,白雨枫点点旒漪的脸颊笑道:“长大了肯定和他爹爹一样是个大美人呢。”
旒漪小嘴一瘪,躲开白雨枫的手就开始哼哼。白雨枫一见他这个样子,不乐意了:“死小子,连爹都不认。”
“多看两眼就认了。”柳寒说着,把旒漪交给白雨枫抱着,笑着对旒漪道:“旒漪听话。”
旒漪也听不懂柳寒的话,待在白雨枫怀里动个不停。白雨枫一脸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柳寒也不帮他,转身抱起虞涟,看了好一阵。
那晚,夏憬源终于过来了,见到白雨枫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三个月里不准碰柳寒。白雨枫好一阵尴尬,却还是有意回了一句,说是那日后都碰不得了?
夏憬源脸上僵了僵,憋了半天,艰难开了口:“不是碰不得,只是得算好日子。”
白雨枫一听这话,真是想笑笑不出来。柳寒端着夏憬源带来的药碗,慢慢都喝了,半天皱眉道:“太苦……”
“苦也得喝。”堵了柳寒的话,夏憬源道:“这药确是苦了些,却对你身子极好,万不可一时挑剔,闯了祸我不救你。”
“这是什么?”拿了药碗闻了闻,白雨枫着实是有些受不住那个味道:“好像很难喝。”
“我等会儿告诉你这是什么。”一把夺过白雨枫手里的碗,夏憬源望着两人笑道:“我先问问,这两个孩子,可是都跟白雨枫姓?”
柳寒和白雨枫相视一望,都没有说话。夏憬源看着也多少猜出了一些,于是对柳寒道:“孩子出生那日我就同白雨枫说过,两个不能都跟他姓。”
说着,又问:“柳寒,我先问你,若是跟你姓,是姓慕,还是姓萧?”
柳寒一怔,垂下眸想了许久,一开口却还是那句:“都跟雨枫姓就好。”
“不行!”斩钉截铁的一句,夏憬源铁了心道:“姓萧还是姓慕,你选。”
白雨枫也弄不明白夏憬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笑嘻嘻的坐到他旁边道:“小夏,你说哪个孩子跟柳寒姓?”
夏憬源冷着脸一挑眉,故意道:“你要哪个?”
“自然是儿子。”白雨枫说着,还特别正经道:“锐金门今后就是旒漪的,虞涟毕竟是女孩。”
夏憬源想想也有道理,转头问柳寒道:“你看呢。”
柳寒苦笑,道:“柳寒还是那句。”
夏憬源见他这个样子,脸上唰就冷了,死死盯着柳寒眼睛都不眨一下。柳寒看着这张脸,心知不能惹了他发火,只能改口道:“姓慕,姓慕……”
听到柳寒的话,夏憬源满意的露了个笑脸。白雨枫看着那张笑脸,心道这夏憬源变脸真是越变越快。
“那就是白旒漪,慕虞涟?”白雨枫问。
“谁说旒漪要跟你姓了?”夏憬源一回头,脱口就道:“不要自作主张。”
柳寒坐在一旁当笑话看,给夏憬源倒了杯水,笑道:“先生着实为难了我们,旒漪是男孩,自然该跟雨枫姓才对。”
白雨枫一听,忙不迭的点头。
“点什么头。”夏憬源皱了皱眉,哼了声道:“这样柳寒吃亏,我不答应。”
白雨枫心想这夏憬源真是快把柳寒当儿子了,本就宠得很,孩子一出生,更是宠得比原先更厉害。
“这样吧……”转着水杯,夏憬源笑着说:“现在孩子还小,待到长牙会爬时,你二人各坐一边,孩子认爹,若是旒漪真往白雨枫那里爬,那自然跟你姓。”
白雨枫嘴角动了动,挑眉问:“若是都往柳寒这边爬呢?”
“不会。”喝了口茶,夏憬源道:“你这么不信自己么?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怎么会不认爹呢。”
白雨枫想想也是,于是孩子的姓还是等到了半年以后才定。之后,凌雅月和白洛云听了也觉得新鲜,说是到时也要来看。白雨枫当晚抱着旒漪,嘀咕着跟他说到时一定要认他,旒漪睁着眼睛,小脸上满是懵懂表情。柳寒着实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宽慰说不管如何都会让旒漪跟他姓,白雨枫笑说自己这是和孩子闹着玩呢,只是心里还是希望旒漪能姓白。
半年后,当所有人聚集到厅堂的时候,两个孩子就那么成了所有大人的热闹。
孩子半岁的时候,已是比刚出生时长大了许多,只是刚长了两颗牙,除此外,放到床上趴不了爬不了。
夏憬源乐得看热闹,在锐金门也是住得自在,只是偶会还是会不嫌累的回青龙,再一个人赶回来。白雨枫对他这样来回跑的原因很是好奇,只是每次问起,夏憬源总是用别的事情蒙混过去,从来不老实说。他越是这样,白雨枫就越是好奇,从先前一个人问,到最后把柳寒的好奇心都带了起来。只是不管两个人如何问,夏憬源一个白眼就把事情瞒了过去。
这样一来二去,白雨枫得了个结论,夏憬源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如此隐瞒,想来此事定是让他难以启齿。柳寒笑说从小虽不怎么见到夏憬源的人,但知他做事向来有条有理,眼下他既是这么不愿说,那定是与他自身息息相关。
白雨枫一听有理,竟私下和柳寒约好,等孩子会走路时,带回青龙给柳寒的爹娘看看,顺便好将孩子托给二老,好好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柳寒答应说好,他也可去神木宫看看忧夜。
转眼八个多月,两个孩子越发俏皮可爱,门里上下看着都喜欢,一得了空就跑来抱着逗逗。虽然一直疑惑这两个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但不管怎么猜都觉着不合适。白雨枫总是抱着孩子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门里大人一看旒漪就说是柳寒的孩子,都估摸着这男人和男人如何能生下孩子。白雨枫见他们疑惑,有意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笑问是不是和自己长得很像。那些人看看旒漪,再看看虞涟,虽是一个像柳寒,一个像白雨枫,但抱在一起看就是长得极像。再抬头看两个大人,却是完全两张脸。
白雨枫笑问他们说好玩儿么?都齐齐说有意思,只是着实蹊跷,时间一长也就干脆不想了。
那日白雨枫拉着柳寒开玩笑,说在下人口中听了个笑话。柳寒问他:“什么笑话?”
白雨枫道:“门里都说虞涟是我的种,旒漪是你的。八个月前夏憬源砸了屋子里的门,都传是我们两个吵架了在屋子里打起来了。”
柳寒一边听着,一边笑问:“然后呢。”
白雨枫换了个坐姿,又道:“夏憬源砸了门后,你我不是搬去了锐金门后的宅子么。门里人不知道,说是你生气回了青龙,我心里放心不下追你去了。”
柳寒听着也觉有意思,越发笑得开心。白雨枫见柳寒笑,又接道:“之后夏憬源赶我,我就一个人回来,呆子似的过了一个月。就这都被他们说成劝你不成,给郁闷了。”
“呵……”终于,柳寒给逗得笑出了声,问说:“那孩子呢?”
“孩子?”白雨枫一挑眉,打开扇子摇起来:“一个月后,我抱了两个孩子回来,一个孩子像我,一个孩子像你。就被传成说,各是各的。”
柳寒明白了白雨枫的意思,还没开口说话,就见白雨枫朝自己这边凑过来,还有意皱眉严肃问:“哎,你说,这一个像我,一个像你,可两个孩子抱一起看怎么就那么像呢?”
看着白雨枫的样子,柳寒着实是收不起脸上的笑,低了低头,回了句说:“好玩儿么?”
白雨枫哈哈笑着一把将柳寒抱了,半点都没有为人父的样子。柳寒也是任由他抱着,心中想着若是能一辈子如此,那便好了。
终于,柳寒疼着,白雨枫爱着,两个孩子多动的开始在床上爬来爬去。只是,那日夜颠倒的毛病还是没改,晚上两人都睡不安稳,最后终于决定让从小带大的奶娘看着,让两个孩子住去了后屋的一间屋子里。
挑了个好日子,凌雅月和白洛云都聚在白雨枫的屋子里,和夏憬源一起给孩子定姓。门里上下听到了消息,都一窝蜂的过来看热闹,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这么给定姓,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孩子,但想着既是这两人都定了,估计算是自己的孩子给养着了。还暗自想着究竟怎样的女子能让柳寒垂青,事后连丈夫和孩子全部都不要了。
柳寒和白雨枫都知道他们议论的这些,却是一点不放在心上,任凭他们猜去。
前厅的大桌子被移了开,两个丫头在地上铺了略厚的棉垫子,奶娘抱来了两个孩子放到垫子上,先让他们坐着。
两个孩子从未看到过那么多人,一时有些害怕,坐在原地四处看,像是在找自己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