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醉笑三千场(上)----小三儿

作者:  录入:04-15

保宪拿热烘烘的手捂着他雪一般白净又雪一般凉的脸,吵得热闹点会让屋里更暖和。
晴明微扯着嘴角当是笑了,你们两个,也不怕长一身痱子……那,你们两个,谁也没错……我躺两天,乖乖的吃着药,就好了。
博雅刚才咬到嘴,此时里面生疼生疼的,他吮口血吞下去,你别想太多,药当然要乖乖吃,唔,我去给你找味好药,你可得好好养着。
保宪瞥他一眼,他扳开保宪的手,在晴明脸上搓了两下,笑嘻嘻地说,长这么白真像只白面馒头,但我还是喜欢吃桃馒头,知道吗,上面抹了一点红的,里面加了好多豆沙,又香又甜,好吃极了,等我一会儿带两个来,你把它们都吃了,也变只点红的桃馒头。
保宪又瞥他一眼。
博雅说着站起来,等我带馒头回来哟。
他走出去,保宪一脚跟上来在外面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葛城山。
干什么?
找琅松果。
保宪顾及里面休息的人,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长什么样子就去找吗?那个根本是传说里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那你说怎么办?博雅平静地看着保宪,有其他办法吗?
保宪抿了下嘴,我得去问问父亲。
好,你去问,我去找。
漫无目的的怎么找?
妾身知道哦。
僵持里的两个人循身望去,铃姬微摇着桧扇倚在门口,斜着桃花眼看他们,重复了一遍,妾身知道哪里能找到琅松果,不过能不能拿到,就得靠你们自己本事。
保宪似乎一向不喜欢这个女人,那是因为他知道妖类的感情比人类单纯也更炽烈得多,爱憎分明,每一种都是全身心投入彻底,尤其铃姬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他越冷冰冰她越喜欢,他便刻意要离得远远的,做出那种“我对你没意思你也别对我有意思”的距离,但他相信这个女人现在说的话。
妖界尊贵的公主,根本不屑于落井下石。
博雅看了眼保宪,我要去,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铃姬拿桧扇掩着转个白眼。
保宪挣扎了小会儿对博雅说,我现在不能去。
博雅看出他有难处,也不勉强,那我去,你留在这里照料着,有什么变故一定要通知我。
你那边需要增援也要和我说一声。保宪从怀里摸出张纸,咬破指尖匆匆写上咒符,带着这个,对它说话然后把它丢到空中,它会回来找到我传话。
写完了折两折塞给博雅,又拍了拍他,铃姬虽然时常不着边调不正经,但依她的身份不至于把你卖了,一路小心。
玲姬哼了一声,妾身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博雅大人请自动离妾身三丈以外,以防不测。
诶?博雅没听懂,心想,城里还好,到了山林里隔开三丈简直就是存心捉迷藏,他皱着鼻子问,什么意思?
博雅大人的纯阳灵元,会伤到妾身娇嫩的身子,就是这个意思。玲姬说着,风姿曼妙地走上两步,此行匆忙,妾身无暇准备,路上一切就由博雅大人照顾咯。
她回眸巧笑倩兮,博雅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撞了保宪胳膊问,她究竟在说什么?
说让你别动歪脑筋占她便宜。保宪微挑了一边眉,意味不明地叹口气,她能保护好自己的,所以,博雅大人安心自保就好了。
博雅觉得他这话大有深意,但来不及细想,铃姬已在前面催着,走不走?
保宪目送着他们走下廊往门口去了,极度郁闷地又回去看了看晴明嘱咐北居好生看顾着,按时吃药注意保暖,要像对待你们刚孵化出来的幼虫一样。
我们小时候一出来就会自己吃东西自己爬了。北居撅着嘴说,师兄这个样子,我真害怕,他最近老是生病,我每天心里都是慌乱的,多怕他突然打个喷嚏或者说有些累,保宪师兄,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声音细细的,说着又像要哭起来。
保宪揉他头顶上柔软的头发,别担心,有我在呢,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真的吗?北居抬起脸望他,眼里有漾漾的水光。
保宪冲他点头,又安慰了他一会儿,再去跟小安和阿衡交代了几句,心情复杂地走了。
北居说慌乱,他是凌乱。
他被突然生出来的那件破事彻底搅凌乱了,比当年天行闹了事逃窜后,整个阴阳寮的人的情绪加起来还凌乱。
他默默的想了好几天,谁那么缺德把朝中所有的行事年历全调换了,他和同僚都明白记得当时肯定把更正过的正确的新历挨门挨户递送去了的,可是过来质问的人说就是新历出了错,他们去翻当时的更换记录,居然也莫名消失了。
这些天每天都有人告状过来,各个省长官派来的人,各个殿派来的人,还有城里派来的代表,阴阳寮里随处可见那些衣冠楚楚的告状者,捏着没有标出处暑节气或者一个月冒出两个晦日等等千奇百怪的年历站在最通风的地方表达愤怒,不知情的人路过看了还以为搞非法买赠活动被揭发主事者卷款潜逃了。
这手笔挺大方的。
保宪站在阴阳寮门外,头疼得不想走进去。
还是走后门直接找父亲吧。
忠行大人对这事的处理手段是来一个安抚一个,要尽量和蔼耐心不焦不躁,以微笑面对每一个来访者,勇敢承担每一声指责,要双手奉上新历,还要反过去安慰他们的情绪,做到怀着悲愤而来带着满意而去。
此方针一出,阴阳寮开门迎接告状人员的第一天就吐血了好几个,有两个是真正先倒退三步走到位再漫天飞血,凄绝到极致,当场就有两个告状的硬是被逼出同情之心,说你们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很体谅的,然后拿着新历就走了。
保宪多希望每天吐血的再多些,吐血的质量再高些,最好一次性就把阴阳寮为民呕心沥血无怨言的悲怆传播出去,激发更多的同情谅解,把这事直接摆平。
然而希望终究是希望,时间久了好多血都吐不出来了,眼见阴阳寮中如同行尸走肉的同僚逐日增多,保宪为着呆下去是否还有未来的危机感烦恼不已。
忠行还安慰这个儿子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说着,很狐狸的微笑了一下。
保宪在下面嘀咕,可是这个狐狸不把你儿子逼出个灵元外泄是不会露尾巴的。
他说这话完全是因为看出来事件的矛头正是指着自己,那些先找过来理论的都是自己亲手送新历去的地方,而这新历是他修订的,同时和他一起誊写新历的那个人恰在上个月调到上野国去了,而且听说忽染重病神智混沌口齿不清。
死无对证。
保宪想到这么个词,他秉公守法不奸不盗,人生怎么就变得灰暗了呢?
他贴着墙根绕到后门,刚要跨进去,一个人在后面喊他,保宪大人,您看看你们定的年历,我们要算着时间调派去接济南海讨贼战事的物资啊,现在连今天是几号都看不出来,您说要是被那边的刁民反攻扑压我方,该怎么办?!
保宪深深吸口气,转身来低着脑袋接过问题年历,翻了几页一看,竟然为自己没有吐血而震惊。
不仅六月多了一天,还多出个闰六月来。
那人喋喋不休的阐述着本攻却被压的凄惨,被攻却反攻的危害,讲得唾液横飞,保宪不得不举着扇子略做遮挡。
好容易等他歇口气,保宪端起温良诚挚的微笑恳切地认错道歉,请到前面我们为你更换新历。
哼,你们早该亲自送上来,为什么要我们问到了才说换?凭什么我是受害者还要自己登门上来讨?你们的工作做得太粗糙了,我要上禀太政大臣详细调查你们!对,一定是你们中间有贪赃枉法行为,我要上禀,现在就去。
保宪终于被冲破临界线,去呀,你去呀,难道我怕你!告诉你,太政大臣早几天就出了公示,叫有错历的自己过来换,你们自己眼瞎还是耳聋?
他啪的把到手错历拍到那人身上,前面,自己过去排队!
说完,冷眼一扫,回身踏进了后门。
忠行大人在喝茶,他刚得到从近江送来的贡茶,趁寮中众人忙着在前面应酬,一边欣赏着庭中飞舞的大个头赤色蜻蜓,一边和关口说些近来城中的闲事。
关口人很正,几乎不传播小道消息,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保宪一见关口就来气,要不是他带着晴明出去能闹出现在的严重局面?
怨归怨愤归愤,他现下还是忍气吞声地走上来,并且完成了低位者该有的礼数。原因一来是父亲在场,二来的确是晴明不听指挥擅自行事。自从某天他在背后假装拍他实则狠推了关口一把,使得此人从廊上栽下去摔了个鼻青脸肿之后,保宪再见他就只在肚子里诽议了。
忠行大人又和关口说着“左大臣别邸要翻修你去看一下”,关口应个声告辞而去,保宪坐到父亲身边讨茶吃。
茶具在那边。忠行大人没给他,让他自己动手。
保宪说多麻烦啊何况这种苦汤不对我口味,适才走的热了我就喝吃两口解个渴。
但忠行大人始终没给他,他只好摸了杯子倒些白水喝,然后告诉父亲晴明那边状况堪忧,博雅来了,和铃姬一起去葛城山了。他懊丧地低下头,我都没注意到那些香料。
忠行大人哦了一声,问是不是博雅早发现却没说。
是,他不懂得那些生克的道理,光是鼻子灵。保宪微哼哼。
这便是天意。它让你发现你就发现了,它让你没说你就没说,责任不在任何人,只是命中如此难强求。
父亲。保宪看着手里的杯子,他们找到琅松果之后又该怎么办?解得了一时之患却填不开晴明天生空门,您说的弥补之方究竟是什么?
忠行大人慢悠悠吃口茶,反问,是否记得你初涉阴阳之理,为父教你的基础?
世间物,阴阳分,均衡者生,失衡者败,是以实补虚,阳盛阴调。
就是这样。忠行大人闲淡的赏花赏鸟喝苦汤。
保宪没想通他的“就是这样”是哪样,挠着头出去了。
他在已然成为投诉中心的阴阳寮苦闷了大半天,唯一稍微解火的是在这天晚上,终于逮着了害他们流年不利的凶手。
还得感谢民部厨那个虽然脸黑但憨厚的仁兄——保宪决定要请他喝顿好酒——下午他揣着年历来了,开口就说怎么搞的我都跑两趟了,根据接待人员回忆,他确是在两天前来换过一次,当时大家还一起详细比对了确认无误才把新历交他手上,可他早上打开来一看发现居然多出一个七夕来。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成天忙得焦头烂额,这事也着实奇怪,可要是有鬼魅作祟的话,你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吧。行,这份新的我拿走了,希望别再跑三趟,我那边还等着做事呢。
接待员恭敬地送走这位很实在的大哥,立刻把情况逐级上报,传到保宪耳朵里,他暗自的吼一声,想着憋屈了这么久可总算找到发泄的对象了。
阴阳寮就目前的形势突来的情报进行了系统分析,并通过集体商议表决拿出一份行动书,全寮人员停止一切休假,全部加入这场名誉保卫战,阴阳生中能担当的也用上,这晚开始派人在大内里范围每所殿舍值班守夜,主要注意还未前来更换新历的地方及其周边地带——正亲司和采女司就还没人过来。
天黑前又在重点区域布下了几十个环环相扣的法阵,达到牵一点而动全阵的效果,累得执行任务的那几个腿肚子打抖。
全神以备的守到亥时,上东门附近传来法阵被触动的警报,本着不要打草惊蛇的原则,总指挥阴阳助先只派了在那周围的人跟踪查看。几个人蹲在法阵外围,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体形小巧的人影从内教坊鬼鬼祟祟走出来,还不时东张西望,完全符合做贼心虚的表现。
阴阳寮的人出其不意挡住他的前门堵住他的后路,小个子就从侧面一个跳蹿脱出包围,他的前方是灰土石夯的宫墙,大家都想难道你还能变出一对翅膀飞出去?
事实证明他没翅膀,他只是闷头伏在墙根底下猛刨一阵,包围圈迅速收拢,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小个子居然神奇的刨出一个仅供他自己钻过去的洞,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
其他人听说了都睁大眼难以置信,目击者继续描叙小个子的特征,貌似十一二岁的童子,头发灰白齐肩束在脑后,动作十分敏捷,最诡异的是长着三瓣嘴。
兔子——保宪冒出这么个念头,转了再想不会这么简单,他能自由出入大内里各殿舍调换东西,对这里很熟悉,单纯妖物作乱通常缺乏计划性,就目前为止只出过一次差错来看,他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不论如何也要先捉住他,阴阳寮真是没人再想过着乌烟瘴气没一刻安生的日子了,特别是几个负责印新历的,这段时间手酸得吃饭都端不起碗。
又一番集体商议高层决议,便在第二天开展抓捕行动。
保宪主动请缨打头阵,他咬着牙说,我一世英名怎么能毁在一只兔子身上!我要把它先剐再煎,煎了再炖,炖了再烤——
权助大人咳嗽一声说,爱护小动物,不要太残忍了。
残忍?保宪扯着嘴角阴阴笑了两声,它该庆幸还没资格见识到残忍。
天刚蒙蒙亮,保宪就和同僚们出动了,他们沿着头晚追踪蜂留下的标记,从上东门走到城外一处荒坡,这里野草丛生杂乱不堪,两三棵歪脖子枣树长得营养不良,有点经验的人说,这个地方一定有许多喜欢打洞的小动物,刨洞伤了树根所以才长得这么糟糕,可惜了,树种挺好的。
也不用他们拍着树惋惜着特意说明,坡上隔个三四步就是一个洞,大小均有,还能看见一些洞主往家里搬粮食,或者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警惕地站在洞口里侧望他们。
巡查了一周,除了遇见田鼠十几只,连根灰白色的毛也没发现。
追踪蜂的标记只到坡底,保宪暗自猜测,说不定是背后那人算计中的一部分。
暂无所获的一行人,只得离开。
保宪回头又看了一眼,决定今天晚上就耗在这里了。
中午时分他去了趟未坤邸,晴明刚吃了药晕沉沉的睡着,北居说他早上略有胃口喝了碗粥,身上依然很冷。
保宪望着他蜷缩在衣被中的可怜模样,叹口气,博雅大人,你们可得赶紧呀。
他坐着发了小半时辰的呆,算是午休,接着回到人声喧嚣的阴阳寮,一边听着那些人的埋怨唠叨一边没有知觉的微笑,于这似乎无穷无尽的精神折磨中等待夜晚的到来。
黄昏,太阳已经落尽,天边挂着杂乱的彩霞,忽红忽黄,忽深忽浅,变幻莫测又绚丽多姿的,渐渐消弭。
保宪和关口蹲在荒坡下通往皇城的方向。
关口白天到左大臣府上了解了情况再去现场堪测翻修事宜,日期时辰都确定下来,只余下开工前的祈祷仪式,到时候过去摆个过场就行了。于是保宪下午找到他,请他一起晚上去个好玩的地方做件好玩的事时,他稍稍想了想,答应了。
晴明那事他从心底觉得愧疚,保宪的怨气他看得出来,感同身受,被那么恶意的报复了他也没说声过分,就是鼻子疼了两天不太好受。
同意和保宪一起去打猎,有部分也是出于补偿的心理。
他们在荒坡下,静静的等待。
期间有许多田鼠跑来跑去,好奇心比较重的停下来,用纯良的眼神打量他们,大胆的甚至蹿到身边拿爪子抓他们的衣服边角。
保宪扬袖甩了两只出去,传回叽叽哀叫,关口捏个咒诀张开个屏障,触者非麻即晕,它们发现这不是食物也不可能发展成食物,小爪子蹬着跑远了。
天黑下来,无月的夜晚沉闷沉重,几颗星子璀璨,又显得无比寂寥。
结界防止了啮齿小动物的骚扰,却没能防住蚊子的进攻。
保宪在脸上拍了一下,拿眼角瞥关口,关口挠着脖子上的包,讪讪笑道,也许是草里,现在飞出来。
野草里还有很多别的小虫子,此起彼落地鸣叫着,田鼠窜进窜出悉悉蔌蔌的响,好不热闹。
保宪在这热闹之中没有半分倦怠,他注意到坡上某个位置渐渐发散出淡蒙的光。
起初是很微弱的,比萤火虫的光还差一些,光圈缓慢扩张,亮度也强了点,又向上伸展,他看见好像是个童子站了起来。
保宪碰一下同时关注着的关口,关口在他手心比画,使用阴阳师们专有的暗语,保宪顿时心领神会,猫身起来,和关口一左一右的散开,悄然接近光晕还没有退尽的童子。
推书 20234-04-14 :[柯南 白鸟X高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