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醉笑三千场(上)----小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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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贯与衣摆摩擦着草叶,和田鼠们弄出的声音不太一样,于是童子警惕地朝四周打望,隐约能看见他有一双朱红色的眼珠,两颗红珠子转动着,似乎没有发现异常,童子便安心的从藏身地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了没多久,脚边的田鼠忽然跑得有些慌乱,他觉察到了陌生的气息,拔腿就往坡下跑,关口斜里冲出来捉到他的袖角,他回身来扯,关口跟进一步抓到他的胳膊,他奋力挣扎,被摔到地上打了两个滚。
保宪从另一边出来准备摁住他,他伸脚狠狠踢中关口,关口捂着脸哎哟叫了一声,童子趁此时从保宪腋下溜跑了。
关口哼着闷着声音说,我鼻子跟你们有仇啊……
保宪拍他肩膀,说,追。
童子人虽小跑得倒挺快,加之熟悉地形占据地理优势,灵活地在乱石土坑间跳来跳去,反观保宪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还时不时被口径恰好的洞口卡一下,眼看距离竟然被拉开,关口掏出锁灵索咒符抛过去,咒符刹时化做锁链直逼童子。
保宪第五次被绊住了,念诀升腾出一团灵火照着脚下看了看,是根藤蔓缠住指贯上的束带,心里一恼使劲扯断,再抬眼,锁链已经跟上童子,那个童子却就地翻滚躲过。
锁灵索被定准了目标就不会善罢甘休,转个急弯回头来继续纠缠童子,眼见就要绕上,凭空里劈来一道银白闪电,锁链啪嗒断了,童子抓住机会继续逃窜。
关口喘口气说,这么追不是办法,小子跑太快了,最好能有个人在前面拦阻。
保宪微眯着眼凉意十足地说,看我起道镇魂咒,压死他翻不了身。
关口突兀地拍他一下,快看。
童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冒出个恍惚的身影,伸长胳膊抡倒了童子。
关口和保宪迅速跑上去,听见那人影叫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臭小子竟然咬我!
保宪听那声音,十分之耳熟,
再靠近,就看见童子在扳那人桎梏着他的手臂,而那人甩着另一只胳膊,然后把手送到嘴边吮了下,偏头吐一口,小子就有没有病会传染啊?——嗷!
保宪刚出口一个字“保”,那人猛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哼哼,小兔崽子,还敢踢本公子!
关口伸手又扯到童子的袖口,这时的童子充分显示出困顿中不屈不饶的斗志,干脆利落地一使劲,听得嗤拉一声,袖子断开了,关口抓个空,保宪再接再厉扑上去就是顿狠揍。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童子护着脑袋,唔唔唔的叫。
关口拉住保宪说,别这么凶残,打坏了怎么问话?
保宪略松手,不把他打晕,一会儿又逃——啊,喂!
童子故技重施,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顺着转个圈从他和关口之间钻出并飞奔而去。
三个大男人逮不住一只兔子,讲出去是多大个笑话!
保宪吸了一嘴的血,狠呸了一声,关口,张结印,把这块地统统罩起来,我倒要看狡猾的兔崽子是不是真逃得出去!
关口一边张印一边说,太大了可撑不了多久。
有一会儿就行。保宪反手拉过同被咬过的那人,我来教你怎么逮兔子。
要说他还得感谢在伊势遇见的那位公子,即便是初次实践,不过效果十分显著。
事后保詹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对逮兔子这么在行?
保宪高深莫测的瞟他一眼,我拿手的多了。那眼神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末了哼哼两声,我还没问你突然跑回来干什么?那边还没结束的吧。
保詹有样跟样的也哼声道,你以为我在深山里就不知道你被人算计了?!他冷眼打量兄长,瞧你的本事,最大的还是惹事,我要不回来,贺茂家的名声得毁在你手里。
保宪指着他鼻子晃了半天,小子,你正经没学倒学回来一身目无尊长!好吧,看父亲怎么收拾你。
保詹挥开他的手,轻蔑地说,少拿父亲大人压我以掩饰你的心虚。
哈,我心虚?
你不虚你抖什么?
保宪深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拎着兔子回去了。
看吧,被揭穿了就走人,呼,真爽。
关口走他身边咳嗽一下,保詹抢他前面说,关口大人,你的体力还是这么差,晴明遭罪恐怕也是你跑得慢手一软,差点让人家逃脱了吧。
他拍拍衣服,丢下关口慢悠悠走回家。
保詹私自返家的事很快就被忠行大人知道了,经过一番严肃教训,他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那些破书我都看完了,有价值的没多少,何必多浪费时间。
到外面去修行一年,他比以前更加轻慢嚣张,被父亲罚去领受棍刑——就是打屁股——还趾高气扬的,就像是让他去传旨。
不过就算是传旨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捧卷纸念人家的字,其中废话还占了八成,倒给银子本公子也不做。
照理说性子这般恶劣到极点了,人家说相由心生,可也不知是不是吸了一段时间山间纯净灵气似的,他整个人比以前更加丰神俊朗,笑谈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倜傥风流人物。
他在街上随意走着,顺手救了位险些被疾马撞翻的姑娘,扶着人家靠墙边歇了,略勾个笑问姑娘,有没有受伤?
那姑娘顿时就飞霞上脸,羞得一直抬不起头。
京城里甚至悄悄传闻,贺茂府的二公子是修了仙道回来的。
仙道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活个万儿八年到头来孤零零一个人,还不如人活一辈子玩够一辈子,什么遗憾都不留。
保宪听到弟弟的言论,皱着眉头和父亲说,他是不是在山里受到什么刺激?还是被邪气附体?
忠行大人依旧悠闲地吃着茶,道,人随天意。
然而保詹没逍遥几天就被父亲又提去说话,接着又被遣送回伊吹,为了给那边一个交代,保詹是带着挨了三十棍的开花屁股回去的。
博雅靠在一颗说不出名字的大树树干上喘气,快马加鞭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葛城山,然后就开始漫漫爬山路,他根本毫无目的,只能跟在铃姬后面,而铃姬那条“必须相隔三丈”的条件虽然执行起来是打了折扣,但博雅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是个貌似娇弱的女人,脚力咋就那么好?
他已经是歇第五次了,四周是茂密的山林,天上有很明媚的阳光偏偏只漏下几缕,山下还热得直冒汗,山里却寒气逼人,只要停止活动,身上的汗很快就退下去,甚至背心透凉。
铃姬——铃姬——
博雅有气没力地喊了几声,前面不太远处,铃姬提着红表青里的抚子色小袿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倩笑道,博雅大人又有何指教啊?
我们,坐下休息会儿吧。
哎呀呀,博雅大人乃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这么虚弱呀?
铃姬把顺而长的头发挽起来束在背后,外面又只穿了一件小袿,怎么看都是利落飒爽的。
博雅已经荣辱皆忘,兀自顺着树干坐下去,两只胳膊分别靠着两边膝盖,头埋在中间。
就一会儿。他小声说,又抬起脸问,还要走多久?
照目前速度,大概到明天吧。
明天?博雅张大嘴。
若是妾身一人,一个时辰前就该到了,可是博雅大人你呀——铃姬叹息着摇头,上面的路对于你来说还更难,恐怕说是明天,还不止呢。
博雅有些泄气,心想,这究竟是来找药还是来送命?还不如直接把我的命过给他好了,他们不是有个那什么,泰山府君祭可以拿来以命换命的吗?……呃,只换一半不知道行不行?
他想象晴明生上寄着他一半的性命,渐渐的性子也跟他越来越肖似,会开玩笑,不那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织女星其实不可能和牛郎星见面——如果这样的话,晴明就不是晴明了。
他吁口气站起来,我们继续走吧。
铃姬瞥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领路。
这片山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记忆里还是在某年山主给他家三公子庆成人礼的时候,她跟着父上过来。
那次宴会可真热闹啊,周围数百里的林主山主有些头面的都来了,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蓬莱的琼果,八歧的蛇胆,天香山的日影蔓,其他的珠宝玉石更是琳琅满目,看得她眼花缭乱,缠着父上说想要那边的八坂勾玉。
父上当然不可能把别人的礼物拿给女儿,她就闷闷不乐的反复摸着那枚勾玉。
有个很年轻的少年走过来,问她是不是想要,她点点头,少年就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她抬头望着那个少年,脸儿白白的,朗眉星目,弯着嘴笑得很漂亮,于是她就垫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少年果然把勾玉拿给她,还对她说我们做朋友吧。
她想了想,和你做朋友有什么好?
我可以给你比这块勾玉更好的东西。
她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东西,不过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而且似乎自己也没有损失,于是她就答应了。
要是当时她知道这个做朋友的意思就是“入洞房前的感情培养”,就是给她整座葛城山她也不干!
铃姬抬头望着蔓延至上的古木,心想,玉梨君应该不会再记挂自己逃婚的事了吧……说不定都另觅良缘过着美好的小日子了……
可她不敢确定,毕竟当年是她自己说再也不要听见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别人一提起她就堵耳朵,所以现在她才没直接飘上去,而是忐忑地沿着山路往上走,还拖着只累赘。
——唉,爬山真累啊。
博雅觉得一定是体力超支产生幻觉,他怎么好像看见突然冒出来了许多许多的妖兵鬼将,虽然面目不是特别吓人,且衣冠整齐,但其惊悚程度还是很考验一个人的承受力的。
他朝铃姬那边走了几步,一边对自己说“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一边对铃姬说,晚上我们怎么过呀?早知道至少该带上些御寒的衣服还有食物的,我好饿,这里连只野果都没有……
铃姬早停下来回身望着他,此时转着媚眼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无奈地对博雅说,可以不用担心过夜的事了。
啊?为什么?博雅觉得四周温度有持续下降的势头,不禁抱着胳膊抖两下。
因为主人来迎接客人了。她偏着头朝一边瞄过去。
博雅顺她视线转眼一看,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站在上头突出来的一段岩石上,衣袂飘飘,束带当风,微扬着下巴只拿眼角余光瞟着他们。
那神情就像是国主降临,百姓跪拜。
博雅再打个哆嗦,想,他身后那个随从真不简单,扇出的风好大。
公平的来说,玉梨公子对待前未婚妻和前未婚妻带来的陌生人类男子还是挺客气的,一来没有让他们入住水牢或是地牢,二来免费提供了饮食,还附带全程陪同,于是博雅才有机会在透气性能良好的房间,以新鲜、具有驱虫效果的天葵木枝叶为床被,顶着茂盛古木藤萝和隔壁铃姬聊天。
为什么你的待遇会比我好?
铃姬瞟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妾身可是身份娇贵的公主,你充其量不过是没落王子。
咳。博雅小有凄凉之感,换个姿势调整了一下硌到骨头的枝条,复倚回去望着深沉幽暗无比的茂林悄声道,娇贵?还不是被关在露天笼子里当动物被参观……
源博雅,请将态度放尊重点,以前是你们的地盘妾身不多计较,但是看清楚了,你现在是脚踩着谁家的山头?!
铃姬说着措辞严厉的话,姿态却依旧盈然婀娜,她斜在比博雅多铺了层纯白羊羔皮毛的天葵床上,慢慢梳理一头青丝。
博雅惊叹她在匆忙之刻竟然不忘携带美容美发工具并抓紧一切时间整理仪容,略有颓丧地埋下头,他想,天葵叶的味道其实蛮好闻的。
那个,铃姬公主殿下,既然你们是老相识又几乎是同族,至少该请你到正殿去喝热汤——他瞥了眼笼子外边偶尔走动舒活筋骨的守卫,说,而不是和我这个没落王子一起,几颗果子就打发了……都不知有没有毒……
他记得以前有人教他,林子里的果子不能随便吃,越是美丽的可能越是有毒,即便不美丽的也不能掉以轻心。
唉,都怪刚才实在是饿了,连长相都没看清楚就下了肚……说起来,好像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铃姬很认真很专注地在梳头,博雅还没见过有哪位女公子像她这副把梳头作为人生最重要的事来对待的模样,她不搭话也不发牢骚,一个人闷声不吭的,梳头。
博雅就有点百无聊赖,愈发觉得前程迷茫又堪忧,跟这帮思维方式生活理念无法契合的东西在一起,能否活着走出去还是未知。
也许只能在黄泉之路上等着与晴明再见了。
为什么是他等?
因为他想不出晴明等他的样子,更何况晴明那边有那么多人护着,他却只身一人深入妖穴。只希望那个看起来面善但很可能满腹黑水的玉梨公子,能大发慈悲来个干脆,不要拖拖沓沓,不是刀没开刃就往脖子上抹,或者半天找不到要害位置在身上戳个十几二十个窟窿。
不能责怪博雅大人太悲观,也不该指责他将世上一切妖物都认定为噬肉茹血的坏蛋,他没日没夜奔走了两天,不仅连那什么果子的皮都没摸到,还被当成稀有动物投进笼子,再乐观如天然呆的他,也要小小低落一下的。
博雅枕在不太舒服的枝条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感觉脑袋下些微震动感,似乎是地面在起伏,又杂乱无序的,朦胧里他想,难道是地震了?山会不会塌?我会不会被埋住?那也不用担心刀啊要害啊的问题,直接蹲黄泉边一面赏风景一面等晴明吧——
公主殿下!
洪亮且饱含深情的一声呼唤把博雅彻底震醒,他睁眼一看,却只见光明大盛,耀眼的火光照得这块不大的囚禁场所辉煌无比,他一手遮着眼睛坐起来,又听见那个洪亮的声音继续说,公主殿下,愚子冒犯千金之躯,该当死罪,恳请殿下屈尊移驾至殿舍,容老夫正礼以待。
山主大人客气了,这里挺好,空气清新,本宫恰许久未纳天地之气,玉梨公子真是设想周全。
铃姬突然间是真的娇贵典雅起来,连语气都透出了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博雅一时半会适应得了铺天盖地而来的火把光亮,可适应不了她的转变。
他默默端正身姿,等着事态发展。
铃姬口中的山主再拜首,毕恭毕敬里加上了点慌张,老夫今有事务方才回转,便听闻公主殿下驾临,却被愚子怠慢,老夫心中惶恐,万请殿下先行移至殿中再做惩处。
铃姬目光飘忽忽地在山主身上打量,本宫没想为难山主大人您,玉梨公子也是无奈,唉,毕竟当年之错全在本宫……
她略垂下眼,山主连忙道,绝对不是,是愚子胆大包天,竟敢觊觎殿下矜贵之体——
谁是谁非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在这里计较来去有什么用?其实,本宫此番厚着脸皮上来,是为了另一件要紧之事。
山主一听“要紧”两字,面目立刻严肃,公主殿下请讲。
琅松果。
此话一出,山主明显被触动了,博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但心里不禁疑窦。
铃姬不管他们的反应,接着说,旁边这位公子,急需此物去解救一位极重要的朋友。
她收起所有懒散,郑重其事地颔首道,还请山主大人不吝相赠。
山主为难了,山主犹豫了,公主殿下,此事当斟酌,请公主殿下入内再谈。
铃姬露出“只要能谈就好”的表情,莞尔起身,也不顺便问声“博雅怎么办可不可以一起进去啊”之类的客气话,被光华包裹簇拥着姗姗离去。
片刻之后,这块据说上风上水最适合吐纳天地灵气的地方,只留下博雅一只观赏动物,他倒很大度,没跟着敲打着笼子大叫“放我出去你真不够意思”,静静等待着。
又过一会儿,过来一个侍从领博雅去了某处殿舍,里面已经布好一桌子热菜热饭还有淡酒一壶。
这位侍从也算是人模人样,他彬彬有礼地向博雅拜首道,山主请公子暂安此处,凡有需要只管吩咐。再拜礼出去,回手带上门。
博雅瞅着那桌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又瞅瞅俨然富贵之家陈列的房间,心一横,端起汤先喝了一大口。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嗯,这汤味道还不错。
他挨个把每道菜尝了一遍,得出此地厨子手艺不差若是到了京城也能混出个名堂的结论,安安心心享用晚餐。
吃饱了喝足了,他抹抹嘴踱到寝台边,上面铺垫的被褥都十分柔软舒适,对于累了几天的人来说,躺上去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大觉真是人间极乐,于是博雅心又一横,钻进衣被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推书 20234-04-14 :[柯南 白鸟X高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