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安----玄惜雅

作者:  录入:03-20

“好。快算来,快算来。”
“赫连春水,快带着红泪出去!”戚少商将人推出三清大殿。
息红泪招呼着被解救出来的众女子,互相搀扶着出了三清宝殿。
墨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急道:“三清殿的几间屋子我都找过了,没有,什么人都没有。”
五个人穿过正殿的走廊直奔后院,找来找去,只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道士抱着一只药罐躺在偏厅。追命过去细看早已是死于非命。原来早已有人来到这里杀人,他们毕竟是晚了一步。
顾惜朝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柳夕城!”
“你说我家主人?”墨寒愣愣地看着他。
顾惜朝刚要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小心!”顾惜朝一愣,这声音分明是淳于信元的。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早已被人拽过身子,耳中听到“噗”一声响,再看时,戚少商长身拦在自己面前,右胸口处插着一把银亮的匕首。墨寒得意的一笑,飞身掠上屋顶。
“柳夕城!”顾惜朝抱住戚少商摇摇晃晃的身子,恨得咬牙切齿。
“我说过,我柳夕城才是你的对手!”墨寒在屋顶哈哈大笑,伸手在脸上一抹,手里捏着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柳夕城,你好卑鄙!”
戚少商咬牙暗挺,对着顾惜朝恍恍惚惚一笑。
“卑鄙?你过奖了!不过我倒是要向你说声谢谢。若不是你我也没机会替自己报仇。”
铁手也有些呆楞,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墨寒?”
“哼,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等我把他们折磨够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墨寒了。哈哈!”柳夕城又笑着对顾惜朝说道:“若想救戚少商的性命,便来找我,随时奉陪。”说完转身急掠而去。
追命刚要追过去,顾惜朝喊道:“不用了,他要找的人是我。”
淳于信元跑过来,看见戚少商昏了过去,跌足道:“糟矣!糟矣!燕燕不在,这如何能救得?”
追命愣愣地看着淳于信元:“难道老先生不会医术?”
“如何道理!吾偏要会这些不是正途的东西么?”淳于信元吹起胡子。
追命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又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淳于信元说道:“吾被人打晕丢在殿里。刚醒来就看见这里如此模样。”
铁手看了看戚少商的伤口,随手点了穴道止血,说道:“伤口不深,不难医治。”
“我知道。可是他中了毒。”顾惜朝叹了一口气,心中悲苦:我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江湖人最管用的易容术!顾惜朝啊顾惜朝枉你聪明一世,却败得如此境地!
铁手刚要劝解几句,却听到门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咕噜之声。还没看见人就先听到声音:“大当家,大当家我们带酒来了。”
顾惜朝抱紧戚少商,突然满脸怒火与悲戚,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道:“放火!”
诸葛正我看着桌上的两枚铜钱,沉吟良久才道:“刚才观星,见东方会有火灾之势。火本属南方,焦躁暴戾可毁万物。东方有火却是吉兆。”
“哦?如何为吉兆?”赵佶心中舒了一口气,问道。
“火乃繁荣之象,帝星黯淡无光可借此火生势,是以为吉。火可毁去一切不利君主之事,可为皇上扫平荆棘抚平动乱。固圣主之名。只是这火如是长此下去,却必定会毁于此势之上。”诸葛正我顿了顿,又摇头叹惜。
“如此……如何解法?神侯可有破解之法?”赵佶来到桌前仔细看着那两枚铜钱,看来看去兀自天了几分心烦。
诸葛正我指着桌上的挂象说道:“此卦为异卦相叠。上卦为坎为水,下卦为坤为地,水附于大地,大地容纳于水,此为相依相赖。故名为‘比’。”停了停又说:“此卦表象看来似乎只要找到一个与水相关之人定能解此无妄之灾。皇上恕臣莽撞直言了。”
“恕你无罪!”赵佶惊慌失措,根本无暇顾及他言语中是否合乎礼数。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啊了一声,回头看时,童贯和蔡京都等着眼睛向外张望。赵佶两步并做一步来到窗前,见东方远远有大火熊熊燃起,火势渐猛来势汹涌异常,一看之下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诸葛正我也走到窗前,见东方远远燃起的大火,脸色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庆幸,好及时的一把大火!
“东方有火!神侯你看这如何是好?”赵佶脸色惨白,指着大火瑟瑟而道。
“皇上,臣已经算出这能制服西北天狼之人是谁。”诸葛正我恭敬地一施礼。
“是谁?快快讲来。”
“此人也是皇上素日所喜的朝中重臣之子。皇上还夸过他风流俊美武艺高强,是个栋梁之才。最重要的,这人的名字里有一水字,正应了卦象之说。”诸葛正我抬眼看着童贯蔡京二人。那二人早已经信以为真,脸上戚戚然。
“哦,到底是谁?”赵佶扭头急问。
“赫连春水。”
“赫连老将军独子?”赵佶心下稍稍安定,认真问道。
“春乃五行属木,冬去春来阳气生发而利万物。水乃五行属水,水乃万物之生命, 能柔能刚,上善若水。水能灭火,也只有水火两相抗衡之势才能互相钳制。也只有属水之人才能牵制得住西北天狼。此卦为比,上卦为水,所指正是像赫连春水一样的当世之才;下卦为地,地也确指大宋江山的万世基业。水与地相依相赖,臣子与社稷也是迎合此理。”诸葛正我掐指一算,点头释然。
童贯听了,抬头看了看一脸凝重之色的诸葛正我,心下有了计较,忙启奏道:“皇上,神侯此言非虚。赫连小侯爷同赫连老将军常年在边关历练,临阵对敌英勇有谋。实是西北驻守的上上人选。”
诸葛正我眼前一亮,好一个见风使舵的枢密大人!却也是伸手捻着胡子,一言不发。
蔡京看见眼前的两个同僚一搭一档,心中甚是不痛快。可鉴于刚才诸葛正我所算之事全都有了印证,知道自己此时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也是枉然,皇上也根本听不进去了。只得诺诺相应再也不发一言。
“赫连春水。如此甚好!”赵佶听了几位臣子的话,这才安下心来。

41、赌局

熊熊火势借助阵阵晚风愈演愈烈。顾惜朝看着对面的大火,负手而立。追命心中烦闷,抢下一坛酒,依着树干猛喝。铁手与戚少商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淳于信元站在一旁唉声叹气,在为淳于燕的下落苦恼。穆鸠平、楚扬和蔽远空擦了擦刚才搬酒放火时出的大汗,看着漫天火势,一是心中豪情万丈,看着顾惜朝沉郁的脸色和戚少商紧闭的双目灰白的嘴唇,一是心中又是饮恨不平。几个人在茫茫火海前各怀心事。除了闻到空中扑鼻的酒香和灼人脸面的火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铁手气归丹田,撤掌收势。刚才运功在戚少商的体内转了两个周天都无济于事,知道这毒不是这么容易解得。只得回去慢慢配置解药了。
顾惜朝走过来,伸手扶住戚少商毫无知觉的身子,看见铁手的脸色,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分。伸手抚了抚戚少商鬓角的乱发,看着他犹如沉睡一般的容颜,突然觉得心中有个地方被活生生的撕裂,一颗心疼得没了知觉。
“二师兄,戚大哥他……”追命扔到喝空的酒坛子,也走过来。
“这毒有些奇怪。内力对它根本没用。”铁手摇头。
顾惜朝扶起戚少商,只说道:“我们走吧。”
几个人看着顾惜朝半扶半包这戚少商,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一时之间心中又是苦又是酸。追命握紧拳头,眼睛红红的当先跟了过去。
身后的大火无声无息却好像要将一切吞噬毁灭,毁了茫茫天地间一切万物。
诸葛正我和无情走在回六扇门的路上。星幕之下茫茫四野却都是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二人身后的轿子由轿夫抬了,紧跟其后。
“世叔,这一次事情竟然如此圆满。”无情过了良久才悠悠开口。
“嗯。”诸葛正我轻轻应着,随又苦笑:“本来想利用顾惜朝破了京城的采花案,谁想到,到头来竟然被他利用了反而去算计皇上。”
“世叔何必拘于小节。这案子,明日也会在朝上破了的。”无情轻轻一笑。
“也罢。看样子不服老可不行啊。”
“世叔妄自菲薄了。顾惜朝算无遗策,其实一切还不是在世叔的掌控之中?”
“这也罢了。诶,不提也罢。只是刚才的星象……”诸葛正我又皱眉,停下脚步,抬头看见黑压压的夜空,兀自觉得心中委实沉痛莫名。
“四杀并照……星显,无道之君。”无情也觉得心绪烦乱,不知不觉吐露了实情。
“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还是快走吧。五更上朝之时,赫连春水的兵权也到手了。”诸葛正我脸色变了变,终是无法排解心中烦痛。
“弟子知道。”无情自知失言,垂首低诺。二人上了轿子,一路向六扇门而来。
顾惜朝众人和诸葛正我无情一前一后进了六扇门。大厅里被挤得满满当当。出了铁手师兄弟几个和淳于信元剩下的全是些解救出来的毁诺城的女弟子。因为有九名女弟子被华阳道长摘心取脑炼制丹药而丧命,现在救回来的有二十一名毁诺城仙子。
“赫连小侯爷呢?”诸葛正我抬头环顾,没有看到赫连春水,戚少商和顾惜朝二人。
“小妖和他的家将忙着送那些官家小姐去了。”追命抖着一张纸说道。
诸葛正我点头:“也好。明日早朝上就好办多了。”又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惜朝让我记下的官家的名字。惜朝说若有人想笼络人心,这是个好机会。”追命实话实说,说完才觉得顾惜朝讥讽鄙夷之意让自己学了个分毫不差,反应过来才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咳!”诸葛正我咳嗽一声,目光中对这个三弟子略有责怪。心中却暗想有了这份名册,那些官员想不承认都不行了。又一面暗暗赞叹顾惜朝心思敏捷,一身的惊世之才不可多得。
“怎么不见戚少商和顾惜朝?”无情环视一番,说道:“看来咱们两方人马均是出师而捷。就等五更殿上赫连春水领旨谢恩了。”
“他们在后院。戚大哥中了毒,顾惜朝在为戚大哥疗伤。”追命心酸地瑟声说道。
“他怎么了?”无情一惊。
“我们遭了暗算。戚大哥为救惜朝,现在还昏迷不醒。”追命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
几人来到后院,见戚少商的屋中烛火荧荧,窗户上映着一个颀长忙碌的身影。穆鸠平在小院里转来转去焦躁不安。楚扬和蔽远空站在门外,也是一脸的焦虑。
“小兄弟,里面怎么样?”追命过来在门口张望,除了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楚扬和蔽远空摇头,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行人在门口等了许久,最后见不到顾惜朝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不知里面的人是凶是吉,更不敢肆意闯进去。眼看着四更已过,诸葛正我才说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日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今晚大家有些劳累,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有事做。”
大家心中明了,站在这里干等下去都是无计可施,自己的医术是比不上顾惜朝,也帮不上什么忙。无奈之下各自安排住处安歇。息红泪和楚扬蔽远空更是一步一回头,不舍不忍地离开。
知道院子里静了下来,顾惜朝轻轻一笑。伸手抚摸戚少商英俊坚毅的脸庞,指腹轻揉着昏睡中犹自紧皱的眉心,一笑露出两只孩子气的酒窝,冰凉的手指向下游走,碰到了曾经吻过自己的炙热的双唇。顾惜朝心中一震。刚才为戚少商查看伤口的时候早已知道,他中的不是毒,而是能让人沉睡的迷药。这种迷药若吸入肺腑,只需再闻解药,一时三刻之后便可解。若是一沾血肉,重则昏迷致死方休,轻则就算找到对症的解药,若不能及时服用,人醒之后也不知还会不会还记得前尘往事。
若真找到解药,不知道他醒来是否还记得我!顾惜朝心中又忧又痛,突然对自己这种想法十分痛恨。戚少商你休想!你休想忘了我!
顾惜朝将人扶起来,让昏迷不醒的人靠坐在墙上。深深地凝望他的脸,心中暗暗警告:戚少商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与天争与地争,为你与天算与地算,到头来我得到的却是如斯结果?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残忍?为何结果让我如此难堪?我不信天不认命,偏偏信了你对我说的话!偏偏要了你对我说的情!为何我敞开心门,你却来了又走?
顾惜朝倾过身子,将一双冰凉的唇碰触到戚少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双唇上,轻轻碾磨,□。感觉到两个人冰凉的唇都微微有了暖意,才伸出舌尖撬开戚少商紧闭的牙关。舌头探入戚少商口中,□着毫无知觉的舌头与牙齿。顾惜朝缓缓闭上眼睛。
你若死了,在梦里也会记得这个吻。你若死了,黄泉路上也会带着我的气息。
这若是你给我的,我不会要!这若是你惩罚我的,我也不会要!我宁愿你来讨血债,我宁愿你举剑来杀!
若这真是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未免老天有眼,让你生不生,死不死;让我活,不得活,死,不得去死!
戚少商你明白我的,我不要这个结果!这不是我们的结果!天若要我如此我便杀天,地如要我如此,我便覆地!生我幸,死无悲,让我说出这句话,谁也不能让我收回!天地不能,神鬼不能,我自己更不能!
戚少商你若许我一个将来就醒过来!你若许我们一个将来,你就醒过来!
嘴里温柔的亲吻突然变得凶狠残忍。得不到那人一丝一毫的回应,肆意疯狂的舌头收回来,尖尖的牙齿覆上温软的嘴唇,一丝鲜血顺着痴痴缠斗的嘴角缓缓流下,舌尖的温热变成了腥咸。暖暖的腥咸粘在唇上,却让人觉得手脚冰凉。
戚少商,你说过当真就好。你若忘了我,别怪我当真的结果就是杀了你,绝了我的路!
擦去嘴角的鲜血,指腹划过鲜血淋淋的唇,轻轻问道:“戚少商你说你把我当了什么?”
夜色如墨,星月静好。柳夕城,今夜踏月相访,你要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
天师道观死灰一片,烧成灰的断壁残垣散发着刺鼻的异味。柳夕城身着月黄色丝绣长袍,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证微微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
旁边地上倒着三个人,淳于燕反绑着双手坐在地上,身旁瘫软着两个体无完肤的人,墨寒和玄霜。
淳于燕看着柳夕城的样子十分有气,恨恨哼了一声,撇眼睛道:“知道什么叫鲁班门前弄大斧李白面前看文章吗?不会弹就不要弹,既然知道我师傅会来,还是别让自己那么丢人了!”
柳夕城听了也不恼,只是一下一下地拨着琴弦,说道:“你知道什么?我弹得曲子名叫‘惊梦’,能让人清醒只一声也便够了。你听听,是不是有种醍醐灌顶之意?”
淳于燕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柳夕城笑道:“你放心,等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放了你们。他们两个已经是我的弃卒。”随后又无所谓的一笑:“既然来了就过来一叙。柳某已经恭候多时了。”
哗啦几声瓦片被踩碎,顾惜朝白玉般的脸色映在月光下,如蛊如魅。
“来得如此之快,想来你也知道戚少商的命耽误不得。”柳夕城笑着,双手抚上琴弦,掌下传出压抑的声响。
“师傅!”淳于燕看见顾惜朝,突然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墨寒和玄霜对视一眼,眼中均有生一齐生死一齐死的坦然。
顾惜朝看去,心中一动。强忍下心中的不安与焦虑,转过头问柳夕城:“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够坦白!”柳夕城放下琴,站起身走到顾惜朝身边,伸手拉过他一缕卷曲的长发,说道:“我想让你,陪我三年。”
顾惜朝有些厌恶地闪开身子,不怒反笑道:“够无耻!够简单!”
柳夕城笑笑不置可否:“怎么样?答应吗?戚少商中的药名为‘三’,是我大哥摘心取脑时常用的药,三个时辰若没有解药,一辈子都是个活死人,至死方休。你若答应了我,我马上可有给你解药。”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瓷瓶,对着顾惜朝晃了晃。
“就这么简单?”顾惜朝挑眉问道。
“我只剩下三年的命,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一回。还有,这个药能控制人的神智,三年之后必会自行缓解于血液之中。”柳夕城看着顾惜朝,又拿出一粒药丸,邪邪一笑:“有你这样的一个人陪我三年,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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