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了不干了……”
“什么不干了，副会？”路青刚踏进校学生会办公室就听见副会怨念十足的抱怨，不由好笑。
看见来人，闻人暖眯起眼，愤恨难平语调却依旧平稳：“这个方案是谁做的？格式不正确就算了，该写的没写不要他写的他重复了又重复，他确定他脑子没短路？秘书处怎么都没筛选就送上来了？”
咳……火气很大啊，今天谁惹他了？路青食指抠抠头，讪笑：“可能是秘书处没注意，这个活动的方案本来就不好写，而且马上就圣诞了，大家心情难免浮躁了些。”
“距离圣诞貌似还要一个星期吧？大家的亢奋期是不是太长了些？”
“呵……”不知道怎么解释，路青后退一步，副会的脾气实在是不怎样，虽然很少为了什么生气，但是生气起来真是超恐怖的，那时候可是连会长大人都不敢说什么的啊。
“拿回去重做。就你做吧。”趴上桌子，闻人暖不是很有力气的挥挥手。
“恩。”拿回方案，看闻人暖有气无力的样子，路青小心翼翼的问：“副会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
“……呵呵……那个……会长不在的哦？又和秦学姐约会去了么？”要路青说，他此时此刻真是是很想走人的，副会虽然平时是很好相处，偶尔也和他们开开玩笑什么的，很多女孩子也喜欢他，但是要他说，他还是喜欢会长顾依申那性格一些，阳光开朗笑起来全世界的阴霾都好像散去了一般。副会的笑，总是淡淡的，副会这个人因为完美总是显得有些遥不可及。虽然，会长总是说这是因为大家不了解他的缘故。
很想走，可是走不了，因为副会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委屈，沮丧的模样让人不自觉的就心疼。
“……不在。”闻人暖闷闷的转着笔：“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副会是在生会长的气？表情真是孩子气，呵呵。
“一起去吃饭吧。副会还没吃饭吧？方案我呆会回来做。”
“诶？”
“好像都没有请副会吃过饭呐。今天请副会吃饭。”路青抓抓头，笑着回答。
定定的看了路青一会，闻人暖满意的看见路青脸红，心情很是转好：“我要吃得月楼的水晶糕和黄蟹。”
“呃”很贵啊，“今天没带够钱。”
“我先借你好了。”闻人暖笑眯眯的回道：“下次你还我。我不收你利息。”
“啊？”
顾依申曾经相当准确的指出，闻人暖这人的性格其实是相当恶劣的，看上去是个王子，实质上就是个无赖。但当你以为他是无赖时，他又是个王子。总之，在你觉得这个人很欠揍的时候，他很懂得适可而止；在你觉得你应该对他好时，他又很懂得打蛇随棍。
“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闻人暖说。
“啊，恩，是，是啊。”可是，哪有人借钱要人请自己吃饭的？
“你不是钱不够？”
“是，没错，可是……”路青抓抓头，觉得副会这人实在是太彪悍了，“今天去万家灯火好，下次去得月楼，好不好？”
“下次你还请我？”
“恩。”路青觉得自己哭的心都有了。
“呵呵，行，那就走吧。”
路青跟在闻人暖后面，前面那个人好像一下子从遥不可及的天边来到了自己眼前，是个真真实实有点恶劣会沮丧会难过会委屈的少年。
很可爱。
恩，下次一定要记得在身上带够钱。
闻人暖和路青吃完饭后出来，已经快7点了，天早就黑了下来。路青憨厚的笑问要不要送他回家，结果被闻人暖似笑非笑的表情闹了个大红脸。
本身来说，闻人暖其实做人并不算是多厚道的，闻人暖不擅长交往，只是擅长交际。他厌烦太过细腻的感情，有些人的温暖和温情太过粘人，闻人暖不习惯也不喜欢。倒贴过来的温存他只想狠狠捉起来往死里抽，抽完了之后再放一盆冷盐水浸染着。只是，闻人暖不会拒绝这样围过来的温暖，因为他不确定这样的温暖是不是他也不需要的，他拒绝之后会不会就从此再也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温暖了。
闻人暖抬起头，望着墨色的夜空，十二月的天气，冷的沁人心脾，街道上五光十色灯火阑珊，做好准备的商家已经早早把圣诞树圣诞老人什么的摆放出来。
圣诞，圣诞……
圣诞那天就要见面了。
最近的脾气确实是不怎样，只是内心那些充斥的不安究竟来源于何处，闻人暖遍寻将往，也无法确定。
无法避免的回忆起那天和朝九的见面，那个人到底怎样了？
莫名其妙的跑出来，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自朝九离开之后，不论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里，闻人暖都没有朝九一点的消息。
连同朱雀狐仙青龙白虎他们这些碧海青天主要的将官们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闻人暖不习惯看论坛，但是偶尔的从顾依申嘴里还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不仅仅只是碧海青天城，天下二服永乐城的高帝也是很久没出现过了。现在只有天下三服相对许多玩家而言比较开放轻松。一服和二服里不管是工会还是什么都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闻人暖不去探听其它的，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安抚民心。
想探听清楚一切的感觉并没有多强烈，天下这款游戏处处透露着诡异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就发现的。他闻人暖不是傻瓜，相反他还很聪明，聪明还很敏感。尤其是入主了碧海青天主宫之后，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朱雀狐仙他们有意无意的表现，有试探有戒备，他看在眼里，然而不动声色。提出见面虽然是内心的渴望但也是试探性的。网聚应该是比较寻常的事情吧，但是碧海青天将官们的反映很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对于长老会，闻人暖和其他一些玩家明显是处于“UFO”状态：听说过，没见过。神秘的有些做作。朝九说把他们当成智能NPC看待就好了，闻人暖就把他们当作了智能NPC来看。不过，什么游戏的NPC对网聚这样的事情都有影响力有干涉的权利？把我当白痴吗？真是的……
站在街角，冷风灌耳，吹起白色的风衣，闻人暖呵出一口白气，神色淡漠，眼神疏离寂然。
看不穿思绪。
顾依申与闻人暖相交十几年，他坦白，他到现在还弄不懂闻人暖的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但，顾依申始终确定闻人暖是个温情善良的人。只是，顾依申看不见他的寂寞。
而此刻被闻人暖挂念着的某人，现在正半倚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审核着资料。
言小夏放下手里的报表，托腮笑笑地看着他。
就算是木头，在被人目不转睛的盯半个小时之久也会有感觉的，朝九不是木头，但是他没感觉，所以并不介意被盯着看这么久。不过，被欲言又止明显是想吸引他注意力的言小夏看着，他还是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
“说吧。”
“呵呵”言小夏撑着头奸计得逞似的得意起来：“小九，你那天躲谁那里去了？长老会的人找几乎把你住的地方撅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你诶。”
“关你什么事？”朝九挑挑眉。
“啧啧，真是的，看起来果然是很重要的人啊”言小夏笑眯眯的丝毫介意对方态度的冷淡：“我又不会报告给长老会的人知道，也不会去找他麻烦，小九你连我都防备，太伤人心了一点吧？”
朝九充耳不闻。
“是阿暖么？”言小夏闲闲猜测，是问句，声音却是笃定。
朝九瞥她一眼，一脸“知道了还问”的鄙视。
“诶，觉得阿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言小夏兴致勃勃的逼问：“很帅吧？很可爱吧？”
唔？什么样的人？朝九手顿了顿，翻了一页资料，眼前模糊闪过那孩子晶亮温润的眼。挺虚伪的一个人，表面一副温润与世无争的神情，内里应该不止是这样吧。感觉挺矛盾的。并不好糊弄，聪明外显，锋芒毕露，很孩子气，可爱也是可爱的，倔强又好胜……
“说不说，说不说？”小夏抽走朝九的资料：“说说吧。我一直对他很好奇呐。话说，当初小九你怎么把他挖出来的？”
“还好。长得不错，也蛮可爱的。”重新拿回资料，看着明显不满意回答的言小夏，朝九忍不住想叹气：“我不是有次答应当一回NPC么？他完成了隐藏任务，就临界设的那个，回答日期的。”
“那个变态无聊的任务？！”言小夏无语：“还真有人跑去找你搭讪啊？”
“恩。那时候好象闻人暖才十几级，连我是玩家还是NPC都不清楚。”
“呵呵……还真是缘分哪。”
看着心思明显偏颇了的言小夏，朝九颇感无语。
言小夏自称耽美一只狼，连同朱雀，碧海青天里有名的两只耽美生物，整天不知道瞎想些什么，看见两个长得还过的去的男子站起一起，就眼冒红心，好萌好萌的尖叫。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动手了，天下这个游戏过不了多久就没有实际用处了，你先安排一下我们的人，我猜测高帝和长老会的一部分已经勾搭成奸，这次他们没杀得了我，下次估计就没有这么大的好运气了。”
“是。”点点头，言小夏被迫收敛自己的遐思：“圣诞那天的计划照常举行么？”
“恩。”没有犹豫的点头。
“可是……”言小夏咬咬唇：“如果出现控制不了的意外，很难确保阿暖的安全吧……”
旧低着头快速的阅读着资料，朝九头也没抬：“照计划举行。”
闻人暖回去就感冒了。感冒的很严重，几乎脱水休克，把恰巧去看他的顾依申吓的手脚俱软。
闻人暖住院，顾依申拖着秦瑶来服侍他，闻人暖对于顾依申看女人眼光的品位相当不能苟同，按闻人暖的想法来说，像秦瑶这种妖孽级的人物，是很难被驯养的，便就算是十个顾依申都不压制不住的。如果不是因为有他闻人暖在，估计顾依申第三次见到秦瑶时就得被拍飞。秦瑶觊觎闻人暖的厨艺不是一天两天。顾依申怎么就不掂量掂量他自己的身价，巴巴的贴上人家的冷屁股，也不怕冷死，还劳累他不时充当他们的煮饭工。
秦瑶冷笑着看闻人暖装着一副委屈样，随手扔了个苹果过去，自己坐床沿旁边边剖橘子吃，边看顾依申为他鞍前马后的忙和。
“我想我对你穿衣服的风格将永远处在顶礼膜拜那一阶段。”闻人暖压着嗓子嘲讽：“吊带配风衣紧身裤，你不冷小申都会替你冷。”
秦瑶悠悠然然的放了片橘子进嘴，对于闻人暖的嘲讽充耳不闻，视线紧跟着拿着开水壶打水归来的顾依申，看他抿着唇一脸阴沉的忙前忙后，就是不说一句话，不看闻人暖一眼。不由兴味十足起来。
“申，桌子你已经擦过两遍了。你再擦估计清洁阿姨就该告你抢她饭碗了。”
顾依申甩了抹布，把一袋子水果拎进洗手间。
其实水果也已经洗过一遍了。
秦瑶侧着头盯着苦着一张脸的闻人暖 ：“他生气了？”
“你才看出来？”吃苹果，闻人暖叹气。
“我第一次看他这么生气。”又扔了片橘子进去，秦瑶笑的高深莫测。闻人暖看了她一眼，问：“敢问阁下修道多少年了？”
“不敢不敢”秦瑶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区区不才，数千年耳。”
“真是失敬失敬。”闻人暖皮笑肉也笑，眉笑眼也笑，整个笑的春花灿烂：“千年不死老狐狸。”
“哟……”秦瑶飞了个媚眼，食指支着下颌，笑意吟吟的看着他：“小野猫病了也敢撒野啊。来，给姐姐调戏调戏。”
“阿姨您就别消遣我了。”闻人暖满眼无辜的真诚：“我还小，不能学坏。”
阿姨！？
靠，死～小～孩～ 秦瑶撇着嘴冷笑，我整不死你！眼珠一转，看见顾依申正要推门出来，“哎哟”一声，正跌在闻人暖身上，泪眼盈睫的注视着闻人暖，闻人暖不动于衷看她搞什么鬼。
“疼……”手自动攀附上闻人暖的脖子，一张泪颜楚楚可怜的与闻人暖对视。
美人计？闻人暖恶寒，好恶劣的演技，看她演的卖力，于是也凑近微微一笑道：“哪里疼？”
秦瑶被他一笑几乎荡住了心神，这个人……这个笑，刹那她以为自己没了呼吸，这个人的眼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这一笑，春风化雨，宛如万物复苏，全是绵绵情意，让人安心沉沦。
正要进一步演下去，闻人暖眼角扫到顾依申提着洗干净的水果垂手站立，半倚在门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闻人暖急的把秦瑶使劲一推，秦瑶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到地上，神志也恢复了，正要发火，抬起头却看见闻人暖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怯意可怜兮兮的望着顾依申。
真好玩……果真是选对方法来打击他了。
秦瑶自地上安然站起，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回椅子上坐去了，眼神却来回在两个人身上飘来荡去。
闻人暖并不解释，只是抿着唇看顾依申，表情很委屈。
气氛沉默。秦瑶好奇的看着顾依申，等待这个男孩子会有的举动。顾依申说喜欢她，追了她三个月，上个月她分手半年的前男友找到她说要复合，他没答应，被拒绝了之后恼羞成怒动手动脚，正好被顾依申看见，三拳两脚替她解决了。她告诉顾依申她被那个男人骗财骗色，几乎失去一切。顾依申替她心疼，说未来一切有他。
“我会用尽力气让你幸福。”顾依申说。
真是单纯的孩子。青涩懵懂的少年郎，总把山盟海誓挂在嘴边。
秦瑶虽然不信，但是还是觉得感动。
哎呀，现在看见她明显和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暧昧，他还会让她幸福么？选她还是选他兄弟呢？
“别那副表情。”顾依申叹口气，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柜子上，揉揉闻人暖的头，“你又刻薄毒舌了是不是？”又朝着一脸兴味的秦瑶道：“你要勾引阿暖还不如勾引我，怎么说我也是你正牌男友是不是？”
“切。”秦瑶哼了一声，从旁边又拿了根香蕉边剥皮边吃。
“你找的什么女朋友”闻人暖低低嘀咕一声，见顾依申皱着眉看他，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说：“我头疼。”
顾依申忙忙拿手试他额头温度，觉得没什么异常，不放心又拿了根体温表让他含着，又把他的头整在自己的大腿上，替他按摩。
秦瑶不说话了。
顾依申的温存体贴忽然让她羡慕起闻人暖来。
这个男孩子，是温柔可靠的吧。午后稀薄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洒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一个闭目浅眠，一个安心守护，静谧和谐，美好如画。
秦瑶把自己往阳光的方向靠过去，顾依申抬起头，对她咧唇一笑，牙齿白的耀眼，全世界的阳光倏忽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日子，真希望可以一辈子。
秦瑶突然想起那首诗了
那首叫《桃夭》的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然后，好象就忽然理解了这首诗，起来喝水。
笑笑的疼。
一些画面交错凌乱的出现。
一个是千年前的女子，大红的出嫁衣裳，衬着她的笑脸明媚飞扬，光彩夺目，那样的耀眼。四周喧哗热闹的人群，伴着鼓瑟吹笙的喜庆。 满目的红，那样热闹那样热烈的红。
喜气洋洋。
把含在口里的水慢吞吞地吞下去，然后想 ，真耀眼啊。 笑的太灿烂了吧。
太灿烂了吧太灿烂了吧……
转身，把水杯放下，秦瑶看见那个一个人 ，光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 ， 转圈转圈 ，红色的流苏长裙 ，那么妖艳
冰冷的妖艳
秦瑶蹲下身 ，看见那个人跟着蹲下身
秦瑶笑，虚弱无力
她笑，妖娆美丽
她说，小瑶。
她说，小瑶，冷不冷？
她说，小瑶，抱抱，好不好？
不好不好，用力摇头，惊悸出一身冷汗，才发现居然是站着发呆了。闻人暖整在顾依申腿上安然入睡，顾依申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闻人暖的太阳穴，眼睛眯着。
秦瑶仰起头，看向阳光的方向，眼睛湿润清澈。 心情大好。
九夜说，这个世界就是用来玩弄的，生活就是拿来调戏的，美好的东西就是用来破坏的。真是人间至理，她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闻人暖病去如抽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