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申化身为老妈子，鞍前马后把闻人暖照顾的无微不至。闻人暖小小尴尬，主要原因是秦瑶这千年妖孽不知抽了什么风也天天在闻人暖病房候着，一边剥削他的零食一边兴味盎然的看，那脸上的表情摆明的写着“我在看戏”。正常人家的女朋友这个时候就算不吃醋也应该有所什么表示吧。毕竟自己的男朋友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别人身上。但是，秦瑶只是用略带研究的眼光的看着，有点好奇有点审视，像在评估一样什么古董。闻人暖很清楚秦瑶的眼睛观察的不是他也不是顾依申，而是他们之间的互动。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于是，闻人暖闹着要出院了。
“我要出院。”坚定的声音。
“不行。”坚定的拒绝。
“我只是感冒了，在家吃点药就好了。”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从小到大叫你吃药你不是藏起来就是把它给丢了。”
“……这次不会了。”
“要我相信你的嘴，不如相信世上有鬼！”
“顾依申！！……”
“哼。”
“顾依申～”
“……”
“阿申……”
“……”
“小申……”
“……”
“小申小申小申小申……”
换来一片置若罔闻的沉默，随后是秦瑶“呵呵”的笑声。
“顾依申！”闻人暖咬牙切齿的怒了：“你不答应算了，你不帮我办我不会自己办吗？”
“我想伯母很乐意接到我电话告诉她她宝贝儿子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风然后很光荣的进了医院的脑残行为。”
“……你不会的。”不是很有底气的声音。
顾依申看着他，嘴唇抿的死紧，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一直开朗阳光的脸难得乌云齐聚。
“只是感个冒而已。”闻人暖头痛：“我又不是小孩子，小申，我没有这样娇弱好不好？你生气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我不是生气这个！”
“不是生气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
“那你是生气什么？”闻人暖无力。
又是沉默。
“咯嘣”秦瑶咬破了瓜子壳。
“顾依申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出来么？”
“有话不能好好说的是你吧？”顾依申眼里因为愤怒荡漾出一层波光，秦瑶暗赞一声真是美丽，听顾依申出离了愤怒的反击：“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事儿没跟你说？你呢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有什么心事你对我说过么你？你就是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是吧？你就是不信任我吧？”
“顾依申，你在无理取闹？”闻人暖目光逼视秦瑶，秦瑶耸耸肩，跳下桌子，拿着瓜子，很懂味的消失。
“你怎么会这么想？”闻人暖咬牙切齿的看着秦瑶在关上门的刹那飞了个媚眼过来，表情要多挑衅就有多挑衅，又拿她没有办法，暗自咒骂顾依申什么眼光的同时，又不解顾依申这种明明应该神经大条的可以凿条隧道出来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别扭的心思，有点担忧，声音不自觉便软了下来。
“我怎么会这么想？”顾依申咬着唇盯着闻人暖：“你说我怎么会这么想？阿暖，我并不想管你太多，我只是想， 想我们至少是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摊开来谈？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我的疏远么？我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有什么不满你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么？”
“你想太多了。”闻人暖干笑。
“你还在当我白痴么？”顾依申鄙夷。
闻人暖沉默，靠在病床上看雪白的被套。
“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秦瑶……”
闻人暖一惊，抬起头来讪笑：“怎么会？”
“我也知道不是。”顾依申点头：“你对我的疏远早在秦瑶出现之前。”看闻人暖在被套上十指无意识的敲打的，“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吧。你对我就突然有意无意的疏远起来。”顾依申停了一下，见闻人暖面无表情依旧垂着头敲打着棉被，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心事，这么多年兄弟也不是白当的。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想等哪天你愿意说就好。”
“那你现在问有什么意义？”闻人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听到，抬起头见顾依申看着他，冷笑，加大了音量：“那你现在问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看着你折磨你自己！你懂不懂？”
“啊？是么。”清清淡淡的口吻。
顾依申有时候觉得闻人暖真是一条白眼狼，把所有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他顾依申打小和他一块长大，对于他的心思顾依申总觉着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似的的朦胧。整个就那蒙娜丽莎的微笑，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闻人暖你累不累？顾依申有时候好想这样问他，然后抽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真正的信任和依赖啊？”顾依申真的无力了。
窗外风声徜徉，室内是无声的对抗。
时间在静谧无声里过去。那些年月，那些年少，青春里的懵懂，张扬明媚或者肆恣任性。那个男孩一如当初的干净晴朗，改变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吧，而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或者天性如此？
闻人暖的目光一寸一寸柔软了下来，伸手过去握住顾依申的手。顾依申动了一下，然后任他拉着坐在床沿。
闻人暖伸手环住顾依申的腰，顾依申一震，闻人暖的头已经贴上了他的胸膛，顾依申犹豫了下，还是回抱过去了。
“小申，谢谢你。”
我知道你一直在，而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谢什么谢啊。”顾依申有些别扭，拍了拍闻人暖的头，低下头看他：“阿暖，我也不问你了……刚才我只是难受，从小到大我就一直把你当亲弟弟来看，发誓要保护好你一辈子的。你从小就心思比我多，人也比我聪明，很多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知道我实在不像做哥哥的样子。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我不知道的委屈你从不告诉我，就一个人生生受着……我不知道，这次你只是吹了一晚上的风然后生这么大一场病……”
闻人暖安静的听，听到这里的时候咕囔：“只是感冒而已，好不好？”
顾依申拍了他一记，继续道：“我猜不透你的心思阿暖。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你疏远我，可是你还是对我很好……”
闻人暖轻笑了一声。
“阿暖，你为什么疏远我？”
直肠子的人永远直来直往，刚感谢他不问的体贴，现在就来算帐了。
闻人暖推开顾依申伸了个懒腰，笑起来：“自己猜啊。”
有些东西解释到了，就可以了。一切都可以恢复成原样，你依旧做你的阳光少年，开朗阳光，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无知无畏，想要对方幸福的心情不是只有你一个啊小申。
顾依申满脸黑线。
闻人暖从床上跳下来，心情很好的道：“今天天气真好。”
顾依申看了眼窗外，灰色的天灰色的地灰色的院子灰色的树形，哪里好了？
“秦瑶出去很久了吧？你不去找她？”闻人暖好心的提醒，看顾依申变了脸色，忍不住调侃：“刚才不是很英雄么？现在就成‘气管炎’了？”
顾依申恨恨，只是气势已过，就再占不得闻人暖半点上风。
闻人暖从顾依申打开的门看去，见到秦瑶从过道那边和一个医生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过来，看见顾依申高兴的摇了摇手，一路跑过来任顾依申一脸宠溺的一把抱住她。
闻人暖退了一步，靠床站着，头顶白晃的日光灯叫他眼睛酸疼，以手掌住眼，闻人暖笑着骂了一声：“真是笨蛋……”
声音空旷，走道上是秦瑶咯咯的笑声和顾依申哄她的蜜语。
诶呀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虽然那个人可能不知道，虽然那个人其实守护的是别人。
接到队员的紧急通知时，闻人暖愣了好几愣，急急忙忙打开游戏眼前的情况已经不是太妙：碧海青天城外数万怪物把人困在城中，幸运的是平时几个主要的守城将都还在，南门北门的防守都不错，西门边是护城河不用担心，只是东门的比较吃力，闻人暖拉开好友菜单暗皇朝九左右护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几个元老果真一个都不在。
他们在搞什么！
闻人暖来不及生气来不及多想一边分配任务调派人数一边请人联系朝九他们，所幸虽然闻人暖资力和级数都不算太高，但是因为平时碧海青天城大多是他在管事，因此要说服人服从调配并不算多困难。
调，遣，布，防，耳中不间断的信息提示音，加上感冒还没有好彻底，闻人暖只觉得头昏脑胀，眼睛火热的涨疼，亲临城头施加大范围的守护极光，眼睛被一片华丽丽的光芒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朝九，朝九。
想回头去看那个人是不是站在身后，一如从前他带他练级时，只要他一回头那个人就在，就算什么都不说，就算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那时候很放心。
布防调整的很恰当，怪物的攻击能够有效的挡下来的同时也可以有比较有余裕的时间杀怪回血了，只是很多人的药水都用的差不多了，从前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伴化成一阵阵白光消失。
闻人暖觉得难受的想哭。
“贺九夜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啊。”上善若水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看那个突然出现在城楼的法师，轻笑：“那个法师挺厉害的么。”
马背上那个人华丽丽的法师袍，边笑边拿了扇子半遮着面容。
高帝面上平淡：“蓝田玉暖，单纯的玩家。”目光梭视来回，郁闷的发现城墙上没有他恨的咬牙切齿的那个人。
“啧啧，想不到长老会的人这么快就开始动作了。”上善若水咯咯直笑：“看起来这次动作幅度还挺大，连护城战他们都参加不了，哦呵呵呵呵……或许这次我们还可以报了上次屠城的闷气呢，干脆我们就把那个什么护法的也给劫持了吧，哦呵呵……”
高帝摇头：“劫不了。”
“诶呀呀，别长他人志气，灭咱自己威风呀，哦呵呵，劫不了就把他拐过来好了嘛。”
高帝眉头轻皱：“若水，你看看那个法师是不是以他自己为媒介设了结界？”
“诶呀？我看看看看……破了不就……”轻柔妩媚的声音忽然顿住，连遮面的扇子也被他拿了下来，青黛微敛，然后又高高扬起斜睨着旁边等答案的男人。
高帝看着他，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哦呵呵，这下好玩了……”把风吹散的长发撩到耳后，上善若水笑的不怀好意：“哎哟，那个什么暖的法师大人还真是厉害呢，居然使用了同命相连呢。”朝着高帝暧昧的眨眨眼，上善若水故意压低了声音轻笑：“高帝尊上，法师大人的命与您可是相连的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哟。”
“你在开玩笑。”高帝脸色不是很好。
“恩。我在开玩笑。”上善若水点头轻应，笑眯了眼，凤眼狭长，目光凌厉：“不过，谁说他只是单纯的玩家的？恩？告诉我？”
“难道不是？”高帝郁闷了：“我有听过几个月前贺九夜无故提了一个菜鸟管理碧海青天，也叫暗探去查过，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不过是个普通玩家。‘暗势力’里没有他这号人物。而且，碧海青天拟实空间已经满额，九夜不可能再安插人进入游戏。”
“你确定？”上善若水变了脸色。
高帝点头表示确定：“进入拟实空间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气场，大家相互可见，你看见蓝田玉暖身上有气场了么？”
上善若水凝神细看了许久，终于摇头，骨扇轻摇，媚态横生：“若说是个普通玩家也太厉害了呢，他把‘同命相连’用在碧海青天与永乐城上了，不是拟实空间出来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吧。就算玩家有这样的能力，话说，他不过才九十几级，怎么有这样的能力？呵呵呵呵，真是有趣了……”
“恩。”高帝点头表示赞同：“大概，是游戏里的BUG，好象因为制造拟实空间为了以后便与解释突发状况技术组的设置了一些隐藏任务，也提醒过游戏里有BUG存在的可能。”
上善若水吹了声口哨，掩唇轻笑：“这个法师看起来倒是个极有趣的人呢。听说他们25号要聚会是吧？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呵呵呵呵……”
城楼上的那个人模样很惨烈，不知道是身边的人还是怪物的鲜血染红了他银白的长袍，金木的法杖高举向天，法杖顶端不时闪现五色光芒。高帝觉得这样子很眼熟。
“真像自由女神像……”上善若水轻柔如女子的呢喃，又是一阵低笑：“带领人民走向光明自由和希望么？哦呵呵……”
高帝豁然开朗，心下点头，没错，就是美国西海岸的那个女人。
“The New Colossus Not like the brazen giant of Greek fame,
With conquering limbs astride from land to land；
Here at our sea-washed, sunset gates shall stand
A mighty woman with a torch whose flame
Is imprisoned lightning, and her name
Mother of Exiles. From her beacon-hand
Glows world-wide welcome； her mild eyes command
The air-bridged harbor that twin cities .
“Keep ancient lands your storied pomp!” cries she with silent
lips.
Give me your tired your poor,
Your huddled masses yearning to breathe free,
The wretched refuse of your teeming shore.
Send these, the homeless, tempest-tossed to me,
I lift my lamp beside the golden door……”
在高帝不是很明白的目光里上善若水轻笑。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很少听若水用正常的语调说话，刚才那段英文因为他的念的声音太低，高帝听的并不是多清楚。
“不似希腊伟岸铜塑雕像
拥有征服疆域的臂膀
红霞落波之门你巍然屹立
高举灯盏喷薄光芒
您凝聚流光的名字 ——
放逐者之母
把广袤大地照亮
凝视中宽柔撒满长桥 海港
“扼守你们旷古虚华的土地与功勋吧！”她呼喊
颤栗着缄默双唇：
把你，
那劳瘁贫贱的流民
那向往自由呼吸，又被无情抛弃
那拥挤于彼岸悲惨哀吟
那骤雨暴风中翻覆的惊魂
全都给我!
我高举灯盏伫立金门……”
高帝哦了一声，然后问：“说的是什么？”
上善若水哭笑不得的轻啧：“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是自由女神像基石上铭刻的犹太女诗人爱玛·拉扎露丝的十四行诗《新巨人》中的诗句。”
高帝表情惊奇：“你还会看这个？”
“你以为我看的是《葵花宝典》？”上善若水的表情那叫一个云淡风清，举重若轻，高帝聪明的没有应声，仔细看那边的攻防战。
“他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上善若水唔了一声：“一小时三十七分钟，真难为他了……还有二十三分钟，他能守住的话……”一把撑开扇子遮住慵懒的笑，却不再说话。
身着神服的男子仰起头，吟起上古神咒，瘦削颀长的身形仿如旗帜，标杆天地，屹立不摇。很久之后，经历过这场力量悬殊战斗的人还记得城楼上那个人坚定不拔的身躯，比感动更多的是震撼。或许像朝九在很久之后面对言小夏的询问回答的那样“闻人暖这个人，身上有种气质还有种气势”。
只是，现在的他们仰起头时看不见因为魔法带来的光环后面那个男孩子面容上细碎的汗珠还有因为疼痛颤抖的双唇。
“以我之名，昭我臣民；以彼之灵，祭我生灵；以此之身，承天之运；以父之仁，赐以我神。”
“他在念什么？”高帝皱起眉问。
上善若水没有应声。
“也是神官的技能？”真的是不好的预感：“看起来代价很惨重。”
上善若水忽然叹了口气。
高帝的心凉了十成。
代价不是挺惨重，是非常惨重。
城楼的神官吐出一口血来，踉跄数步，然后化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好象，没什么反应嘛。”上善若水低喃。
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高帝脸色遽变，扯着上善若水急退数十丈。
雷霆之怒！！
五雷轰顶是什么感觉？
问参加了12月23号攻城战化身为烟的怪物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