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迫降----蒲公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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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哉皱了一下眉,不耐烦的命令道:“恋次,让他住嘴,太吵了。”说罢又看看受伤的海燕,“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
海燕会意的点头赞成。

第 19 章

七绪黯然的走在过道里,其实不用京乐明说,今天这事她也猜到了八九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个男人,跟随着他的身影,在他的嬉笑怒骂间体味着那份特有的柔情。为他,七绪奉献出了自己无比的忠诚和无条件的信任,哪怕不要站在他的面前,哪怕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只要能看见这个男人,七绪就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同事们都笑话她,说她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京乐。爱?难道这就是爱的感觉吗?可为什么,自己总是接收不到来自京乐的回应。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一腔情愿罢了。在听到京乐停飞的消息后,七绪也打算把自己的这份无名的感情收起,永远封锁在心里,就让时间来把它遗忘吧。
可现在,谁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也许,过了此刻,就再也没有了诉说的机会,那被深埋的情愫,将会随之化为灰烬,谁也不会知道,它曾经的存在。
不知不觉中,七绪发现自己没有走向客舱,而来到了盥洗室的门口。镜子里反射的一个人的身影,让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该转身离开。
镜中的京乐抹干了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出神,他整了整衣领,转着头从每一不同的角度看着镜中的脸,那种顾影自怜不亚于一只在水边的孔雀,最后,他抬起了手,揉揉眼角上鱼尾纹,笑容从他的嘴角褪去,神情变得失意而落寞起来。
看到七绪的身影出现的镜子的一角,京乐转回身来,平静的问道:
“海燕怎么样?”
“很好。”七绪此时不敢说太长的句子,她的声音已经不大听指挥了。
“他是好样的,我不该让他下去。”京乐叹道。
“情况很糟?”
京乐长久的注视着七绪的脸,说出了四个字:“决定迫降。”
七绪的脸抽了一下,一扭头,闭上了眼睛。
京乐的手搭在了七绪强忍着颤栗的肩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你一定会成功的,一定降的下去,你从来没有失败过。”七绪抓着京乐胳膊,泪水已经无法止住的流了下来。
京乐长叹一声,说道:“七绪,你真的对我这么有信心吗?可就在刚才,我有一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失落感。七绪呀,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爱上了一个人,却始终无法说出口,只有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因为他而孤独,因为他而寂寞。他在年轻的时候,胡乱的挥霍着自己的爱情,到末了,才发觉除了一副身心疲惫的躯壳外,他什么也没有。当他想回到那个人身边时,还有权利去乞求爱情的施舍吗?当他决定忏悔自己的过去,与那个人重新开始的时候,上天又不早不晚的开了这样一个玩笑。所以说,七绪啊,这个人是不是很失败?”
七绪听着心里突突的乱跳,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京乐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单恋,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是滋味。
京乐无暇顾及到七绪的回答,他的视线穿过七绪看向虚化的远方,陷入了一种痴迷的呓语之中。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此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他说——我爱你,如果真要为这段感情加上一个期限,我想要——”
京乐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静悄悄的,七绪低头听着,不再去猜测京乐所说的人会是谁。如果说相爱的人彼此会有一种特殊感应,那么,那个被京乐深爱着的人,现在也应该能接收到这如海洋般深沉的爱意和眷念。然而此时京乐所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所思的,可悲的是,自己的爱情只能随着一江春水,流进大海,沉入海底。
七绪觉得奇怪,为什么发动机还在轰鸣,难道它就没有一点心事?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不也安静下来,想一想那些值得留念的东西呢?她抬头看看那个迟缓的说话者,他早已换上了惯有的表情,在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七绪,你干嘛不笑?这样的无厘头都没把你惹笑了,看来你真的是一个相当冷静的女人。”
“机长,你——”七绪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戏弄了。
京乐立刻又换上另一张严肃认真的面孔。
“七绪,你是好乘务长,沉着冷静,不被情绪左右。现在听我的安排。”
“把所有乘客集中到中后舱的紧急出口附近的座位上去。”
“明白。”
“降落以后先看窗外,有火的地方千万不要打开紧急出口舱门。一定要在得到我的撤离信号后,才能组织乘客安全迅速撤离。”
“明白。”
“不要打开机尾的4L和4R出口。”
“明白,怕机尾翘得太高。我会找到合适的出口的。”
“一定要看到滑梯落了地,才能放乘客下去。”
“我会在旁边保护的。”
“好吧,现在你可以走了,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七绪点头应承,眼里闪着泪花,转身要走。
“七绪……”
“哎……”七绪轻轻的答应一声,回头看着京乐。
“如果在飞机落地停稳后,你还得不到驾驶舱内的指令,七绪,你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来作出决策。”
京乐回到驾驶舱内,射场和小椿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听候机长的安排。
京乐走到小椿的跟前,整了整他有些歪斜的制服和帽子,笑道:
“我京乐邋遢是出了名,小子,你还年轻,这就用不着跟我学了,注意点形象。说不定,现在地面上正围着一大帮子的记者,举着照相机等着我们呢。”
小椿难过的点点头。京乐回到机长座,重新调节好椅背的高度,让自己更舒服一点,打开地面应答器,十分镇定的说道:
“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开始。”
“京乐,报告你机组成员分工情况。”应答器一开,就传来了浮竹的指令。
“机组目前三人,我负责拉杆和舵面,射场接副驾驶位控制油门和反推,还有……”京乐朝后看了看小椿。“小椿监督扰流板和发动机灭火装置手柄。”
“很好。”浮竹回答道。“地面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接你们下来。今天飞机没有满载,机身重量较小,这是一个对你们有利的因素。京乐,现在你就是一杆一舵,按正常降落操作,落地要轻,主轮着地后保持好飞机姿态和方向,放机头的时候尽量的慢一点,力争在喷有泡沫的地段再将机头着地。射场,你目视接地点,提醒机长机头动作,着陆后拉第一发和第三发反推,自动刹车放低档,所有发动机灭火手柄全部放下。”
“十四郎啊,这书还是你背得比我好。”
“京乐,书到用时方恨少,下个月的复训你跑不了啦。”
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能陪着自己开玩笑,这样的浮竹真是少见,京乐想象着那个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明白,一切服从地面指挥的指令。”
“油量算过了,你核对一下。不能带多了,留一个复飞的油,没把握你就拉起来再飞一次。”
“我什么时候可以降落?”
“等我命令,15分钟以后落地。完毕。”
地面控制室里,浮竹玻璃窗前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拿起望远镜看看跑道上缓慢伸长的白色泡沫带。虽然有八台车在同时在预定跑道上喷洒,但速度还是太慢了。高倍泡沫在喷出后的10分钟之内才是最佳的减小摩擦和阻燃的效果,而已现在流量,什么时候才能铺满整个跑道?而且,机上燃油即将耗尽,根本就坚持不到那个时间。如果分段喷洒,什么地方才是最容易引发起火的地段?京乐是否能成功让主轮着陆时的冲击力最低?他是否能控制好机头着地的姿态,从而最大限度的避免机身反跳后座?如果这一切他都能做到,那最大的威胁则会来自机腹擦地后的滑行距离。浮竹看着长长的跑道,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假设在脑子里不断的盘旋和算计着。
浮竹对身边也着急得很的机场指挥大前田说:“这样满喷不是办法,从跑道中段的A4段开始往A3段方向喷洒,越长越好。”
大前田不解的看着浮竹:“从A4开始?如果主轮落地时,就发生了起火怎么办?这种时候不能不把一切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考虑进去。”
“要相信京乐机长,他是我见过落地最稳的驾驶员。”蓝染在一旁说,接着向着大前田补充道:“还有,是不是把泡沫在跑道上喷成S型,可以喷厚点,不用喷满,这样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大前田拍着头连声应道:“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你们这些天上飞的人有高招。我马上就组织人去安排。”大前田说完便跑出了塔台。
蓝染转到了浮竹的身后,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群,轻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只有看天意了。”
“谢谢。”浮竹出神的看着越来越深沉的夜空。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11点,在深夜里更觉寒冷,风也大了起来,在空旷的机坪里肆无忌惮的呼啸而过,泡沫垫被吹得飞扬起来,就像是海面上翻滚的白色浪花,机场前坪的旗杆也猎猎作响。

第 20 章

洗手间里,七绪已经重新梳洗完毕,发髻一丝不乱的网在发结里,眉被精心的描过,她拿着口红再次修饰了一下唇妆。突然,泪涌了出来,刚补好的妆又被冲花了,她索性扔下口红,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七绪才从里面走出来,锁好门,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和镇定。
“机长命令紧急迫降。”七绪把乘务员召集在一起,一语既出,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今年的复训科目大家都参加过了?”七绪的眼睛看过每一张青春俏丽的脸。
“既然都参加了,那就按照平时训练的程序走。大家把落地防冲击口令再念一遍。”七绪语气就像日常训练时一样的平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低下头,弯下腰,两脚紧蹬地面,全身紧迫用力。”
“这样不行,要齐声喊出来,这种时候,如果我们显出一分的犹豫,乘客就会增加十分的紧张来。平时别人管我们叫空姐,‘姐’这个词对谁都是最安全,最放心的。”乘务长的话在这些美丽的面孔上燃亮起一种圣洁的光芒。
七绪继续安排着下一步的分工。“我先做舱内广播,勇音,你指挥大家帮助乘客往中后舱的紧急出口转移,注意秩序,绝不能发生拥挤。乘客安顿后,各乘务员按号位坚守岗位,进行落地动作示范。”
听到扬声器里的广播,座舱又一次乱成了一团。有人开始争先恐后的抢占紧急出口旁的座位,有人干脆就拔腿往后舱跑,还有许多乘客干脆就坐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一名坐在中排的乘客不论珊珊如何劝说,就是不肯起来。
“先生,请听我的指挥好不好,您这样赖着不走,就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不尊重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珊珊被他闹得都想哭了。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飞机我坐得多了,你们蒙谁呀?发动机就在两边,油箱就在机翼上,要是爆了,最先死的就是坐那的人。”那人大声的吵嚷着,竭力甩开旁边空姐们的手。
听到他的话,舱内本已经落座的乘客又开始了骚动,靠过道的人纷纷往后面挤。涌动的人流让珊珊觉得脚底的地板都跟着晃悠起来。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最前面,一路上还推搡了好几个拦路的家伙。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丝巾用力的摇着,一边大声喊。红色的领巾在手中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大家快回去,坐下来,飞机会失去重心的,太危险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人群在珊珊的喊话声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紧盯着舱内来回走动的空姐身影,一刻也不肯放过,眼神里除了恐惧什么也没有。
这一边刚刚安顿了一点,座舱的另一边又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和小孩儿的哭声。
浮竹枫和市丸银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母亲,一个约莫4-5岁的小男孩正泪眼汪汪的抱着妈妈的腿,紧张的抬头看着围在身边的大人。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自私,人家是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亏你还是个爷们,要你让位你还不服了。”枫大声的指责着正占据着紧急出口旁座位的男人。
那男人本摆着一副死猪不怕开始烫的架势,打算跟乘务员耗到底,看见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也敢这样指着自己骂,面子上挂不住,站了起来,冲到枫的面前,叫道:
“男人怎么啦?我告诉你男人也是人,也怕死。我跟她出一样的钱买的机票,凭什么现在要我把机会留给她。”
“就因为她是女人,她就有优先被爱,被保护的权利。”一直站在枫身边的银这时拦身挡住了那个男人冲击。枫惊诧了,转头看向刚才还是期期艾艾的银,此时却表现出了惊人的气度。
那男人看了一眼站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银,一时间失了不少的底气。
“你想干什么?找茬是不是?”
枫拉了拉银的衣袖,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发起冲突的时候。银又勾起了莫测的笑容。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要你把位置让给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委屈,就赶紧祈祷上天,下辈子投胎别做男人。”
在众人的声讨和哄笑声中,男人终于汗颜的离开了座位。
银把自己靠窗的位置腾出来,安置枫坐下,扣好安全带,转身欲走。
“银,你去哪儿?”枫急忙将他喊住。银定住身,低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朝着枫虚弱的笑着。
“也许,早一点投胎对我来说会比较好。”
“不——”枫想站起来,系紧的安全带把她牢牢的绑在了座椅上,她抖动的双手胡乱的解了半天,也没有松开。
“银,你说女人不应该有特权,是吗?对,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如果你非要走,那我也不坐在这。”
银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走。浮竹枫拉着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继续说道:
“你不说过想活下去,我们都不想死,只要不失去希望,我们就能活下去。还有这些空姐们,”枫看着仍在座舱见穿梭不停的乘务员们。“还有现在在驾驶舱里的人,他们都希望能活下去。相信机组,相信京乐机长,他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我还等着他能参加我的婚礼,他绝不会让我们死的。”
广播里七绪的声音不像是先前的轻柔,而是镇静。“乘客们,飞机在迫降时大多会有冲击,请大家在乘务员的带领下,掌握好防冲击姿势的动作要领。飞机落地时,我们会喊口令,听到口令你们就做好动作,直到你们听到解开安全带的口令。我们在迫降时的口令是”所有的乘务员此时都放下了手的工作,站直了身体,异口同声的喊道:
“低下头,弯下腰,全身紧迫用力……”她们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机舱里。
“乘客们,为了在您在飞机着陆后撤离时的安全,请将您的鞋、帽交到乘务员手中,我们将统一集中保管。”随着广播,乘务员们当众脱掉了自己的鞋,以做示范。七绪坚定可信的声音感染着机舱内的每一个人,乘客没有了刚开始的浮躁,纷纷将自己的鞋帽交到乘务员的手中。
“乘客们,为了避免充气救生滑梯在使用时被利器划伤,请取下你们随身携带的手表、戒指、钥匙、胸针发卡、项链等尖锐物品,放在您前面椅背的口袋里,在飞机降落后我们将逐一发还给各位。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空姐们沿着走道检查着每一位乘客的物品是否安放到位。
“姑娘,我哪有那些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一副假牙,为什么也要取呀?”一位年老的乘客问道。
“大爷,为了避免碰撞时,不留神落到气管里去,您还是把假牙脱下来,放在前面的物品袋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十万个为什么,乘务员们此时只有不厌其烦的一一解释。
“女士,请脱下您的高跟鞋好吗?”
“我这可是一万多的限量版LV,你们要是弄丢了赔得起吗?”那女人撅着嘴抱怨道,极其不情愿的将鞋送到了乘务员的手中。
一个青年人始终没有抬头,在纸上奋笔疾书着,写完将它工工整整的折好,送到唇边深情的吻一下,放到了前面的置物袋里。

推书 20234-02-27 :年华必须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