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迫降----蒲公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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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竹拿起那张写满了已尝试过的方案的稿纸。在最后加上了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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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犹豫权衡了好一阵后,还是提笔决定划掉。

第 17 章

“机长,我有个提议。”海燕看了京乐一眼,又停了下来。京乐很了解自己这位副手的个性,别看话不多,处事却沉稳干练,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一般不会发表意见的,因此,京乐示意海燕说下去。
“我想一个人下去看看,如果可能,把它敲下来。”
“不行,我绝不允许去做这种冒险。”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能保持镇定的京乐吼了起来。
京乐的拒绝并没阻止海燕。“机长,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这是在救一架飞机,机上还有136个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海燕,你想过没有,如果把起落架敲下来,你也跟着下去了。”
“系上保险绳就行了。”
“一根绳子顶个屁用!”京乐一拳砸在操作台上。他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胸膛也因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
“这是唯一能把问题在天上解决的方法,机长,让我去吧。”海燕继续恳求道。“就算是弄不下来,也可以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就是逞英雄,也轮不到你海燕。”京乐气呼呼站起身来,走到工具柜前准备拿上消防斧。“我是这里的机长,也该我亲自去摸摸这女人的毛病。”
海燕抢前一步按下京乐的手,低声说:“机长,你必须留下,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机长,让我去吧。”小椿也赶了上来跃跃欲试。“我年轻,手脚灵活,反应也快些。”
射场也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叹了声说道:“你们都别争了,我是机务,机械设备上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份内工作。
京乐扫过每一个人,他心里很清楚,论技术实力,论心理素质,海燕确实是不二的选择。当他把眼光重新回到海燕时,从海燕刚毅的脸上看到了对自己心中所思的认同。
京乐将消防斧递到海燕的手中,取下安全绳转手交给小椿,说道:“帮他把绳子系紧点。”
回到驾驶位上,京乐拿起了对讲机,联系地面。
“浮竹,我打算派一个人下到起落架舱去。”
“谁?”
“副驾驶海燕。”
话机另一头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机上的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应答。
“海燕留下。京乐,你的机务在哪儿?”来自地面上的语气严厉得不容辩驳。射场摇摇头对着大家笑了笑,准备把绳子往自己的腰间缠。
站在一旁的海燕抢过京乐手中的对讲机,大声喊道:“教官,我是海燕,请相信我,我有能力完成任务。”
扬声器又一次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浮竹的声音。“京乐,恕我直言,你考虑过在迫降过程中,没有副驾驶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吗?”
这家伙,还是这样的死钻牛角尖,京乐恨不得一把摔掉手中的应答器。
“浮竹,我是机长,安排谁去是我的职责和权力。”
“京乐,保证飞机和机上137个生命的安全也是我的职责。”
京乐恨恨的咬着牙,现在的确不是争吵的时候,况且浮竹的用意,他又如何不知晓,就是为了这份心,他也要先把语气放软了。
“哎,浮竹,还是那句话,相信我。”
短暂的沉寂。
“海燕。”
“是,教官。”听到浮竹的呼叫,海燕立刻拿起了对讲机。
“你下到电子舱去,但只能在舱门口观察故障发生的位置,绝对不能出舱。”
“教官,但是……”海燕还欲争辩,就被浮竹一口回绝。
“你必须服从指挥部的命令。”
“海燕,听他的没错,你这会儿要掉下去,就真的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海燕了。”京乐坐在机长的位置双眼直视着窗外。
海燕打驾驶舱左后位下的舱门盖板,带着一卷安全绳,将手电筒斜挎在身上,拿着对讲机,下到了电子舱里。
这里真是上下两重天。海燕的脚一踏上机舱底板,耳膜在低气压下一阵的剧痛,感觉就好象被风鼓满的帆,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脑子里是一片的嗡鸣声。尽管在上面,在京乐的强迫下穿上了两层外套,在这刺骨的寒冷中,再厚实的衣服都失去了意义。海燕努力让自己在不断摇晃的舱内站稳身形,在逐渐适应了黑暗后,找到主立柱,哆嗦着手把安全绳死死的扣了上去。
机舱的尽头就是连接起落架舱的立式舱门,说是舱门,实际上仅是一张铝箔纸封住的,海燕的消防斧一寸一寸割开封皮。舱门完全开放后,密封的机舱与外界联通,突然失压带来的强大气流,裹挟着纸屑碎片全部吹了出去,海燕感觉仿佛被人在背后狠狠的推了一把,一个趔趄没站稳,半边身体已经被吸到了舱外。幸亏手死死的抠住了舱门壁,才躲过了坠落的厄运,但手中的斧子在冲撞中已掉落下去。看着头顶巨大的金属机械臂,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虚空,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没有,人在其中显得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海燕,报告下面情况。”耳机中传来京乐的呼叫。为了安全,京乐命令他必须每隔一分钟联系一次,通报情况。
强烈的风吹的海燕几乎无法呼吸,他就这样半悬在门外,用手电筒看一看起落架的传动液压系统。太远了,什么也看不见,他尝试着再前进一点,将手电筒的系绳咬在口中,腾出来的手试图攀上足有两个人高的轮胎杆架。
现在本来就是地面上最冷的季节,暴露在千米的高空上,气温已经不再是能用冰点来衡量。金属的杆架只要手一往上碰就会被粘去一层皮,海燕感觉吸进来的冷空气让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肺在低压中几乎要爆裂开,自己就是紧紧的咬住牙也止不住上下磕碰。
耳机里继续传来京乐的声音,一再要求他报告方位。海燕抬眼看看高处的动力杆连接处,横下一条心,继续向上爬去。
“机长,我在起落架上,试图找出故障原因。”海燕一手紧抱着一根传动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对讲机喊。
“海燕!你给我回来!”京乐被这个冲动的家伙惹爆了。
耳机里传来海燕回答,虽然在一片嘈杂的杂音中显得微弱,但依然听得出他的镇定。
“别着急,机长,我正在找这个胖女人的G点呢。”
京乐一把摘掉了耳机,紧闭双唇,眼睛直盯着前方。
“降低高度。”京乐下完指令,回头对小椿说道:“你也下去,看着他,绝不能跟着他出去。”
在连横交错的金属杆架间,海燕,就像一只蚂蚁在艰难而坚定的爬行着。他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部位,在这没有光的夜空里,一只手电筒的光看起来比黯然的星星强不了多少。飞机在不断下降高度,来自海面上的水汽越来越重,冷冰的铁杆变得又湿又滑,再往上攀,危险就越大,随时有可能失手或滑倒,但如果自此返回,这最后一次的努力就毫无意义。犹豫间,海燕感觉腰中绳索一紧,低头看向舱门,小椿已经站在那里招手示意他马上下来。
还没等海燕作出决定,飞机突然之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然一震,接着就是剧烈的颠破摇晃,就好像是汽车驶进了一条满是坑洼的乱石坡。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门口的小椿抛进了内舱,重重的砸在坚硬的金属架上,他徒劳的东抓西撑,想站立起来,可是气流就像一头巨兽般将他死死的摁在了舱底板上。惊慌中,小椿抬头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划过舱门。
“海燕——”小椿绝望的叫道,但他的声音在顷刻间早己被狂风撕成碎片。
“他妈的,我操!”机长京乐竭力稳住飞机,忍不住骂出了粗话。
“带住点,带住点。”射场在后面也急促的提醒道。
“海燕,报告你的情况,回答我!”京乐觉得喉头一阵阵的发紧,耳机传来的只是刺耳的交流声,隐约有人在说话,但根本听不清楚,几秒钟过后便嘎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扬声器里响起了小椿带着哭腔的喊声。
“机长,海燕在下面,吊在下面了。”
当增援的射场赶到时,飞机还在不停的摇晃中,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舱门洞开,小椿趴在门口拼命的拽住海燕的安全绳,此时舱板不亚于一张锋利的刀片,再结实的绳索也禁不住来回的摩擦。
“海燕,把手给我!”小椿大声的喊道。
求生的欲望让吊在机腹下的海燕鼓起了力气往上爬。好不容易,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也许是冻僵了,或者是用力过度,小椿发觉手中的海燕突然脱力,整个人一沉,几乎把他也带出了舱门。
“海燕,抓紧啊,不要放弃!”小椿哭喊着,眼泪还未落下就被狂风吹走了。
射场也探出身去,帮着小椿拉紧海燕的手。两人拼尽全力,终于将海燕拖进了舱门。三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小椿脱下自己的外套,手慌脚乱的裹在海燕瑟瑟发抖的身体上。
“海燕,没事啦。”
“啊——”在小椿碰到海燕的右臂时,海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椿像触到利器一般停下了手,和射场紧张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别担心,刚才磕了一下。”海燕强忍着痛,望着两人笑了笑。

第 18 章

塔台指挥室内,浮竹把头埋在桌上,就连清音给他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也没有察觉。他全身心的等待着京乐的消息。
对讲机的信号灯闪了一下,浮竹腾的直起身来,拿起了话筒。
“京乐,怎么样?”
“海燕下去看了,没能发现具体的故障原因。”
“海燕人呢?”
“我们遇上了气流,海燕右臂撞了一下骨折,没有生命危险。”
桌上的稿纸被浮竹一把揪成了一团,最后的一线希望还是以失败告终。
“联合指挥中心,CHF813请求紧急迫降。”控制室里鸦雀无声,紧急迫降,是人们整夜紧绷的心弦上,敲击出的四个最尖锐的音符。
“同意,启动紧急迫降程序。”浮竹的口令一出,在场有些人忍不住掩面抽泣了起来。
蓝染走下控制台,来到浮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这个晚上难得的一次笑容。“所有的进出港航班都处理好了,其余的班次也被告知返航,或是转场降落。总局也批准了我们的请求,通告全国关闭机场。浮竹,接下来看你的了。”说话间,蓝染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浮竹点点头,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紧急程序本,看也没看放在了一边,从容的开始指挥。
“调集所有的高泡消防车,准备到迫降区域内喷洒;转移目前停机坪上所有的飞机,防止降落时偏离跑道造成的碰撞;把全部照明车,抢险车都集中到滑行道上待命。空管气象中心,每隔五分钟报告一次机场上空的气象状况。……”
浮竹稳定的声音通过机场广播,传到了每一个参与救援的人的耳中。一切准备都在控制下,紧张有序的进行。整个机场立刻陷入了一片闪烁不定的红蓝灯海中。
透过塔台的玻璃,浮竹看见白色的泡沫带正在一点一点的在数千米跑道上艰难延伸着。他低头看了看表,又抬头看了看天,眉头不由得蹙紧了。
“京乐,报告你的油量。”
“最多还能坚持30分钟。”
“好的,你可以先在短五边8公里处盘旋,注意节省燃油,我争取时间,把跑道上高倍泡沫铺好。”
“明白。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在半小时之后再见面。”
“好了,别油嘴滑舌的,你还是抓紧时间做好机上的人员安排吧。”在这种时候还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的,也就只有京乐春水了。不管怎样,京乐的话还是给浮竹这颗整晚都悬着的心,带来了些许抚慰。
相信春水,相信自己,相信,一定能坚持到重逢的那一刻。
七绪带着急救药箱赶到了驾驶舱内。海燕半坐着,脸色苍白,紧咬的嘴唇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他右手软软的垂下来,衣袖已经被强行撕开,暴露在外的上臂肿胀得很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七绪着急的望着众人寻求答案。
“赶快给他包扎一下,送到客舱去。”京乐并没有直接回答七绪的疑问。
“机长,我说过我绝不离开。”海燕固执的拒绝着。“就算是右手废了,我还有左手,还有一双脚可以蹬舵,这是我的岗位,我的阵地,在这种时候,我绝不当逃兵!”
“闭嘴!”京乐怒气冲冲的打断了海燕的话。
七绪很少见到过言辞如此严厉的京乐,在她的记忆中,京乐机长就算是遇上危机也是一副举重若轻的神情。七绪快速的将海燕受伤的手臂固定,扎紧绷带上最后一个结,悄悄的走近京乐,轻声劝道: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值得这样争吵吗?”
女人如水一般温柔安详的的情绪慢慢平息了机舱内火爆的空气,京乐看了看七绪,努力将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把他带到出去。”
“机长——”海燕不甘心的央求道。“就让我留下来吧,至少我还可以帮你看仪表,报数据。”
“出去,我不想看着你碍眼。”京乐一摆手,坐在了机长位上,再也没有回头。
七绪知道再争下去毫无意义,便扶起了海燕往舱外走。临去时,海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生死与共的同事,还有京乐坚毅的背影,无限遗憾的转身而去。
“海燕——”已经回到头等舱里露琪亚看见七绪扶着伤痕累累的海燕,不由得揪心的喊道。
当年露琪亚还是跟今天珊珊一样,第一次单飞的时候,海燕就在这架飞机上了。那时候的露琪亚还是一个羞涩拘谨的小女孩,第一次离开师傅独立上岗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是海燕,陪着她说话,那各种各样的笑话逗着她开心,那种紧张和茫然在海燕爽朗的笑声中一扫而空。以后每一次看见穿着制服的海燕帅气而潇洒的走上舷梯时,有一种小小的甜蜜有泛起在露琪亚的心里。可今天这个手臂上缠满了绷带,满脸的痛苦和疲惫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露琪亚一时间真的难以相信,这个就是往常那个阳光的海燕,那个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海燕。”露琪亚痛苦的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含着泪,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呵,露琪亚啊。”海燕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怎么又哭鼻子啦?”
“你这是怎么伤的?”
海燕迟疑的看了一眼舱内的另外三人。更木被恋次堵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尽管绳子还绑在身上,安全带系得很紧,但他仍在极不耐烦的扭动着,试图逃脱出束缚。恋次坐在旁边一边死死的按着更木,一边抬眼狐疑的看着从机头走出的两个人。
为了不引起其他的猜疑,海燕只对着露琪亚轻描的一笑。
“没事,刚才那一颠,撞伤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白哉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海燕的伤势。“飞机是不是前起落架出现了故障?”
海燕听罢反射式的站直了身体,紧盯着白哉考虑该如何打消他的疑虑。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露琪亚大声的反驳道。
“对不起,作为一名乘客,我这样确实是违反规定,非常的不礼貌。”白哉示意露琪亚住口,伸手将她拉到了身后,自己直面海燕。“我在空军服役期间,这种情况也曾遇到过。不可否认,你们刚才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完美无缺。只可惜我没有飞过这种机型,不能为你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处置信息。”
白哉的陈述让露琪亚惊讶不已。“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哉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我听到了起落架的异常声响。”
海燕听罢放松了警惕,一种惺惺相借的感觉让他笑了起来。
“哈哈,露琪亚,你有一个非凡的兄长。”
“但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乘客,祝我们好运。”
白哉的话音未落,座位上更木再也坐不住了,他狂躁的扭动着身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叫喊着:“放开我,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眼看着就要挣脱了,一旁的恋次赶忙上前压制住,吼道:“你能往哪跑?这飞机就这么大个铁匣子,真出事了,就是跑去拽飞机尾巴也是一个死。”
“恋次。”白哉呵斥道,头等舱跟商务舱仅一帘之隔,恋次这样大声的说话很可能会造成后舱乘客更大的恐慌。
慌了神的更木被白哉的威严震慑住,全身如同筛糠一般的战抖着,口中喃喃的念叨着:“飞机要掉了,会爆炸的,我们都会死,一个都跑不了的。”他抬眼看着舱内所有的人,惶恐着在其中寻求依靠。“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啊,我有老婆还有孩子,我,我……我拿了那钱干嘛啊,你们说,我贪那份心干嘛?横竖不过一个死,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去自首,就是蹲大狱,也比死无全尸的好啊……你们去告诉警察,要他们来抓我,要他们来带我走啊!”这个男人已经神志昏聩,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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