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十三(穿越时空)----缪

作者:  录入:02-24

又枯坐了一阵,床中的少年突然呻吟出声,阿青手忙脚乱地探头擦脸,呼吸间神识猛颤,悚然回首,稀薄的惨白迷雾自紧闭的窗缝门隙间弥漫而入。那迷雾越涌越多,探向屋内各个角落,阿青急在木床四周布上三道防阵,长身而起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前方。
白色的迷雾飘飘荡荡地游移,一直弥漫到阿木所布下土噬前才如撞上透明墙般被阻止了下来,然而随着迷雾浓度的增加,屋内的光线开始暗淡,全力防御的阿青费尽心力却始终辩识不出这无声无息放倒白衣卫并笼罩整个客栈的东西究竟是为何物。
就在阿青勉力强撑之际,一道身影闯进了他的神识中,那人一手捂胸一手扶梯晃晃悠悠向着自己所在客房而来。阿青觉得那身影很是眼熟,可又带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阿木?难道是阿木?”青衣人踏前几步又猛地收住了脚,“不行,不行,得再看看。”阿青深深吸了口气,索性收敛神识再探。那身影看似踉跄,实则来势颇快,一晃眼的功夫便快到门口了。当他扑到木门上时,终于抬起面无血色的脸。
“阿木——!”阿青惊呼着冲向迷雾中的屋门,青色的身影很快便被白雾所吞噬,一声闷哼,覆盖客栈的庞大神识网似被人切断了来源,瞬间消失殆尽。窗扇与屋门被无形之力撞开,比之前浓密十倍的惨白之雾疯涌而至,如浪潮般冲击起防御之墙来。十三床前,六道土噬所入之地突突突地冒出六个小土包,每当白雾冲击一次,那六个小土包便喷射出无数的乌青的细小微粒,如融水的墨汁般渐渐扩散,渐渐充实起那堵无形的防御之墙来。
两两相持了约半个时辰,屋内的白雾已浓郁到快要凝结成水的地步,而如烟的乌青颗粒也快要将透明的墙充实成一堵真正的铁壁。
随着哧啦之声,异变突生,一把黑红的七尺长刀破空而出,厚重醇浓的狭长刀身散发出逼人的血污腥气,绕是乌青的铁壁竟也被劈成了两半散落在地,而支撑铁壁的几条土噬更是翻出了地面化做乌血六滩,至于早伏于其威压之下的白雾则瞬间退出了客房。
黑红长刀直立半空发出嗡嗡的鸣响,一个白衣人缓缓踏入房内,粘稠的黑色瞳仁中燃烧着疯狂,微微颤动的嘴角隐隐露出闪亮的白牙。十三动了动,白衣人快步上前,只手一挥,阿青的三道防阵颓然崩溃。
“……终于……”
顺着十三的轮廓,白衣人的手轻轻抚过半空,偶想下探,那黑红的长刀便会激鸣起来,血腥之气毫不留情地轰向白衣人,令他不得不收手相挡。
白衣人留恋地再看了少年一眼,回首朝着黑红长刀决绝说道,“罢了……那就,开始吧……”言罢,双眼紧闭竟是赴死之态。而那血腥之刀骤然旋转升高,轰鸣之音越发激烈起来,直到一声龙呤虎啸,那刀化做红芒向着白衣人当头刺去。
刹那间,身处天南地北的六道神识俱是一颤,一人于半路中勒马回首,两人在宫殿里停歌止舞,其余三人则是面色俱变而后叹惜不已。
随着白衣人的身影化做一片血雾没入刀刃,十三狂乱地自木床翻滚到地面,整个人象刚离水的鱼儿般拼死蹦哒,大量的鲜血自绽裂的肌肤创口喷射而出,尚未落地便被黑红的妖刀尽数吸了去。
痛苦中,烫人的烈火沿着奇经八脉绵延燃烧,正被红色真气缓慢融合的银灰浓雾再次沸腾起来,将一股凌烈无比的血红热流轰向四肢百骸,其间还夹杂着无数的微型的风刃旋涡。血肉被拉扯至极限,骨骼格格作响,不停地断裂粉碎,又不停地融合重生,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那经脉被那风刃旋涡生生切割绞碎的剧疼,那感觉简直痛彻灵魂,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满头大汗地睁开眼,依旧是那处冰凌的湖面,黑沉的镜面模糊地印出另一张脸,明明心中刻印得那么肯定那么清楚,却怎么也叫不对方的名字,血脉相连的感觉带给十三无尽的寂寞与悲伤。那张脸似乎已这样凝视着他千万年,可惜最终还是缓缓背转,浮出水面,当那张脸完全脱离湖面之时,一滴晶莹的青色水珠跌落,沉寂经年的镜湖再次翻腾起来。
浓黑的远方传来孤鸟的啸唳,一只展翅约有十尺的紫焰乌凤冲这边直掠而来,三根幽兰中泛着亮黑的长长尾羽拂过湖面,带起无数近约百米高的半透明黑色水柱,一时间水天相接无法分辨。
然而此时的十三却对这些异象熟视无睹,一双眼紧紧追随着自湖中升起的那张脸,即使四肢俱废,也想要挪动身体前行,靠近,只想靠近,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真相绝对藏在那张不敢面对自己的脸孔中。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紫焰乌凤便越过了十三的头顶,毫无意外地将之卷入了滔天巨浪中,无数的信息与原力瞬间暴涌入并不庞大的人类脑海,清洗着一切替换着一切,直至满溢而出渗透入被风刃旋涡清空了脉络的四肢百骸……
当镜湖的世界再度平静,时间流逝不停,十三如最初般静静地伏于镜湖水面,直到那有着一头湖兰卷发的流者试探性地蹲跪在他的身侧轻声唤道,“宗主……宗……”
“……嗯……”
十三疲惫不堪地应声,连眼也没睁,流者也算机灵忙上前搀扶,在将之抱离水面时,流者竟无意间瞥见少年身下一具与之相似的黑色人形缓缓沉没向镜湖深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脱胎换骨,不仅是肉体,就连灵魂也在重生!
流者按捺着激动地的心情缓行在水面上,这里是宗主的精神水领域,即使是水族之长也是绝不敢在这镜湖放肆奔跑。一手揽着黑发少年,流者于半空中划了个椭圆,才踏出左脚,一双留着乌青长甲的干枯大手便将昏睡的十三抢了过去,直引出流者咕咕隆隆的咒骂。
回归肉身之后,十三又再昏睡了好几日,只是这一次他的情况却是逐步好了起来,不仅高烧渐退呼吸平稳,就连脸色也日益红润。
将醒未醒之际,十三无意识地放开了神识一点一点地探查着身周的环境,这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官道,夕阳西照,道路上已是空无一人,两旁粗壮树木上被冬风漏过的残叶正随着风向摇摆不定,显得分外孤寂,而自己所处之地似乎是辆沿着道路徐徐前行的马车,车厢外腥红的锦罗布随风飘摇象极那人卷曲的长发。
温暖自脸颊滑过,十三猛然睁大双眼,正对上一对灼热的血红眸子,“你……醒……嘎……”那人似乎有很久未曾与人言语过了,用字遣词间带着许多生硬,“我们……休息……城……里……吃……肉……饿。”火红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掩盖了那人因无法清楚表达自己想法而涨红的面皮。
十三忽然笑了起来,无声地,轻柔地笑了起来,他奋力拖动绵软的身子将头靠上红发人跪坐的双腿,而后闭眼深呼吸以缓解经脉被毁的余痛,那红发人也自发自觉地闭上了嘴,骨节分明的大手异常温柔地抚弄少年乌黑的长发。
就这样静默了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外终是有人忍不住喷了好几个响鼻,十三懒散地与红发人勾通起意识来,『你把阿木打回本相了?』。
『他不是牛么?正好拉车!』
『长弯角有四蹄的就是牛么?好象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长着正反两对弯角的牛吧!』十三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难怪这条道上竟没一个行路人。”少年小声嘀咕着。
『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无边的宠溺让十三产生出快要融化的战粟,他一边把头在红衣人腿上蹭来蹭去一边琢磨起整冶阿木的坏主意来。
来回思量之下,少年还是觉得让阿木以人形拖拉马车比让他的饕餮本相拖拉马车所造成的轰动影响要小得多,本来做人便应低调,更何况影千随借刀化形还没多久,而自己也刚渡过融脉的危险期,两人正是脆比婴孩之时,绝不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见十三下了决定,影千随将手一挥,三道指风撩起车帘射向马车前哼哧哼哧行路的牛型狰狞怪兽。
阿木郁闷地拉着车,心里正盘算着不知十三听到自己的喷鼻提醒没有,突觉身上禁制一松,牛耳急扇,铜铃大小的四只眼睛闪过凶光,六只锋利的獠牙猛地向官道的路面刺去。
乌青的浓烟滚过,车辕失了支撑不由得向前倾斜了几分,很快又被人扶住了,一颗澄亮的大脑门从车帘右下角伸了进来,很是委屈地看向十三。只可惜黑发少年早已在影千随的帮助下翻了个身,浑然不觉地静心休养。刚想唤上两声,被一旁的红眸瞥了眼便噤若寒蝉,缩了回去。

真相

腾格是中央皇朝边境大省,它西接白虎关,东靠贯穿皇朝的雾江,与西番王属地只一墙相隔,故被称为西域边疆第一城。
和西域苦寒相比,由于生命之河雾江的滋养,这里的气候更倾向于温暖湿润。腾格盛产唐米,是烟皇钦点的朝廷贡米之一,特别适合蒸煮或制作米饼,食之香甜软糯令人赞不绝口。
自阿木转化人形以来,往来边境的行路人与商团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出于长年行走各地的经验,还是天生出于对危险的预感,虽然行路的人们对于这辆以人力拖拉的四座高篷马车颇为稀奇,可不知好歹敢于冒然上前查探的人却是没有。
一路无事,十三一行人无食无喝日夜兼程,终于在他醒后第三日的中午赶到了白虎关的入口。阿木一脸轻松地拖拉着马车排队,瞅见前方商团按着人头交纳税银,忙扔下车辕趴着车厢口喊了一嗓子,这一喊倒把城楼上巡逻的小队兵士给吸引过来。他们低头俯看,却见那辆四座马车虽是风尘仆仆,可挂于车角的腥红锦罗布却鲜艳夺目令人不由得生出畏惧感。巡逻小队长心中一个激凌,冲着城门口的守城伍长做了个手势便领着全队人匆匆向着关内的都虞候府跑去。
前方商团在城卫们的细细搜查下终于进了关内,随后轮到的便是十三一行人了,阿木将马车拉到如临大敌的守城兵士面前,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自那马车的帘缝边缓缓伸出,那手骨节分明血管清晰,翻过来的掌心中薄薄的茧皮略显粗糙却带着一股凌厉的血腥气。
唰——!
整齐的响声,无论是城卫还身后排队的众人俱是齐齐退后三步。
“格老子的,不是要收人头税么?” 阿木挠挠头眨眨眼大声道,“咋滴?你们怕什么怕?我又不吃人。”
车厢内,十三看着身前红发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将他伸出的手拉了回来,抓过影千随掌心中的金倮子钻出了车厢。
看到那只杀意四放的手缩回了帘内,众人俱是长长呼出口气,可还来不及放心,那车帘又是一掀,一名十来岁的白衣少年弓身走了出来,他的脸恍恍忽忽让人看不真切,他的姿态如随风之柳优雅无比。
十三扶着车厢边小心地跳下马车,着地之后微微喘息,看上去体质略显羸弱,阿木急忙放下车辕奔过去甚合众意地扶住了他,少年将金倮子交给阿木,示意他前去与守城卫们交涉。
见此情景,包括守城伍长在内的兵士们纷纷生出悔意,原来是家大户的病弱公子,如此看来之前那只手便是他们请来的高强随待,虽说这马车透露着些许诡异,可这些奇人异士有些古怪的习惯或是脾气也是常事,倒是自己这方人过份紧张显得愣是没了面子。
“不好意思,公子,”守城伍长收下金倮子冲着白衣少年一拱手,“出入白虎关俱须逐一检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十三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喧哗之声,一名赤脸长须、威武雄健的银甲将军正领着大队骑兵迅速奔来。
待众人来到城门口,自银甲将军身后一人驱马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呸,吼嘛吼!”阿木也抬头瞪着那人吹胡子瞪眼地喊,“你又是何人?胆敢对我家公子大呼小叫的。”
“我乃大烟朝边关守将——骠骑大将燕祁”那人也是毫不畏惧一双眼睁得跟个斗鸡似的,“你面前的便是都虞候北冥乾北冥大人!”
“够了,”银甲将军打断了燕祁的话,自打他来到城门口便盯着十三细看,直到心中确定之后,这才下了马迈步行至离十三五六步的距离,“敢问可是十三公子?”见少年诧意地微微颌首,北冥乾眼神一凌撩袍单膝跪了下去道,“还请公子请出明示。”
见主帅如此,众将士们纷纷落马跪伏,十三心中略略有些不太舒服,本要低调行事,可这一来却是身不由已了。似是感应到了十三的烦躁,滔天的杀意自那飘荡着腥红锦罗的马车中暴涨而出,将众人身旁的军马吓得昂首悲嘶,四脚发软同样跪伏于地上,而那些精神力稍差坐倒在地的兵卒跟百姓们中竟有人已是跨下湿濡。
“还请公子请出明示!”北冥乾不得已纵声长啸与杀意相抗,宽厚的额头不停地渗出大粒粒的汗珠,十三见此情景忙咳嗽了一声,那杀意顿凝瞬间即逝,阿木笑嘻嘻地俯首瞅着跪伏的燕祁,满脸委琐仿佛在说,瞧你那小样。
十三转向马车车厢道,“千随,欧阳子楚讨的圣旨在你那儿么?”修长白净的手再次掀起车帘,众人不由自主在浑身一颤,看着少年若无其事的接过那手中握着的一卷明黄。
此刻,北冥乾心中更是坐实了十三皇子的猜测,他颤着着双手接过明黄圣旨展开细看了半晌,低声道,“公子,此处人多嘴杂不是叙话之处,可否随老夫前往都虞候府小憩?”十三点头应下返身回到马车厢内,阿木自觉地拉起车辕跟着银甲将军往城里走去。
去向都虞候府的路上,十三随口问道,“欧阳子楚跟他的白衣卫如何了?”
影千随指了指自己,“为了在你的血脉中凝结风刃旋涡,他已将血肉与魂魄献祭给了血器。”随着这几日的锻炼,红发人遣词造句的能力已趋于正常,“至于解开血器封印的迷雾空间阵所需的血肉与魂魄自是更多。”
“好歹在一块呆了些时日,这样就没了总觉得有些惆怅。”十三这样说着,面上却没有一丝怜悯或悔意,“只是没想到,这白衣御神的吃法竟是如此。”闻得此言,影千随略含深意地看了黑发少年一眼,“你还记得继任天主之前的事么?”
十三愣了愣,用力回想却感觉头脑中一片模糊,火光、尖叫在暗夜中跳跃回响,千里伏尸、万里血海充斥着眼眶……
“啊——!”十三惨叫一声,立时软倒在红发人的怀里,影千随除了紧紧搂着他没有任何动作,那怕是点穴让之陷入沉睡,“对不起,再怎么痛苦,这一切,都必须你自己渡过。”
“封印已解开三道,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以后的路恐怕不会再顺畅了。”影千随喃喃自语着,血红的眼眸略带迷茫地从车帘的缝隙间看了出去,漫长的道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脚下延伸,望不到尽头。
发现车厢内起了动静,阿木突然止步道,“北冥大人留步,我家公子旧疾突发要去医者处救治,现暂且别过,待明日好转后即来拜访。”北冥乾诧异之下却也着急起来,“公子身体不好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这关内的腾格主城内倒是有几位妙手回春的神医,不若让公子先行回都虞候府,待老夫立时派些人手将他们通通请来诊冶,如何?”
阿木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家公子这病非一般医者可治,还是别让你那些庸医害了我家公子。”
听得此话,一旁的燕祁可就不乐意了心道,我家主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这般推三阻四的真真气死人也,正要出言顶撞,却被北冥乾的近侍一把按住了肩膀。
“既然木侍卫如此说,老夫也就不强留了,只是公子在这腾格的安全,老夫还是要负责的,”北冥乾捻着长须道,“我这贴身近待共七人,个个身手不错,还请木待卫能容他们相护左右,不然,老夫是怎么也安心不了的。”说完眼神坚决直直看向阿木身后的马车的车帘。
“要跟就跟吧。”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低沉男声自车厢内响起,阿木神情收敛竟是有些畏惧,北冥乾将此情形尽收眼底,手微扬,七名铁甲男子自队伍中踏出。
阿木没等那七名男子对北冥乾行完礼,径直拉着马车冲右下方的西街行去,七名贴身近待忙奔跑上去护住车尾与两翼。
又过了些时辰,十三方才悠悠醒转,感觉身下平直踏实不似在马车中,“这是那儿?”他迷迷糊糊地问。影千随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少年散落一腿的黑色长发道,“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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