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黎儒兴想要去彻底的了解这个男人,这个带着成熟的外表,却有着柔软内心的人。
拨通卫星城的电话,另一边的声音睡意朦胧,对于自己的死党兼合伙人,黎儒兴是少数不会戴上面具的对象:“是我,安迪,少罗嗦,给我起来,你给我去查一个人,斯蒂文?冯?奥古斯汀,应该是德国人,男性,19岁,其他资料?没有!有的话我还打电话给你干什么?快点,有结果了通知我。”
斯蒂文醒来时感觉头脑里有千万吨级的轮船驶过,轰轰作响,旁边黎儒兴传来幸灾乐祸的话,在他听起来就象是一张走掉的唱片被劣质家庭影院放出来。
“小孩子就不要喝那么多酒,尤其是不怀好意的喝酒。”
“你不要大声讲话……我的头痛死了……”
少年一挑眉,直接凑到男人耳旁边叫道:“我叫你喝那么多酒!”超分贝的声音,让宿醉的男人直挺挺倒了下去认输。
斯蒂文倒在团成烂干菜的被窝里挣扎,心里多么期望有一杯热牛奶来扫去酒精带来的痛苦,好心的仙女出现了,不过在性别和性格上都与仙女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起来!不起来我从你鼻孔里倒进去!”
床上的人抬起干涩的眼皮,发现床头的柜子上磨砂雕花杯里,浓香的牛奶正在冒着热气,这种诱惑就好象沙漠里的清泉令人无法拒绝,勉强伸出手去拿过补充的能量,一口气喝光后立刻又钻进被窝里,打算好好的再睡一觉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活力的斯蒂文,突然惊觉觉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是自家的卧室,他猛的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又被缺血的脑袋逼迫着缩成一团,等他能够正常的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后,昨晚发生的事才渐渐从记忆池塘里泛上水面。
我昨晚究竟干了什么蠢事啊……一边这样想着,斯蒂文突然铁色发青的开始自摸,100分不情愿的看向自己的身上——果然是身无寸缕,缓慢的抬起头来,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正坐靠窗的藤椅上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你……昨晚……有没有……”有没有上过我!?这种话叫我怎么问得出口啊!!心里怒吼着这样的句子,斯蒂文那张英俊刚毅的脸扭曲成麻花,而另一边被迫承担起“哥哥”的名号,让到嘴的美食又吐出来的黎儒兴,虽然很清楚面前的男人想问什么,却恶质的火上浇油。
“小羊羔,昨晚真是承蒙你招待了……滋味很不错……”说以后半句时,还故意眯起眼睛用暧昧的表情看着对方沉下去的脸,心里想着:这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还是借机反攻?又或者寻死觅活的要我负责?嗯?我怎么会想到什么叫我负责……
心里如同火山爆发的斯蒂文试图让头脑冷静下来,以应对突然进入死亡局的比赛:冷静,斯蒂文,冷静!虽然他这样说了,但是我昨晚再怎么不省人事,也不可能被人做过了而没有一丝感觉,对!没有任何感觉!不管怎么说,我还没肠子大到一点感觉也没有吧!但是,昨晚那种情况,以他来说有可能放弃到嘴的肥肉吗?没有理由啊……那就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也没办法做,会是什么呢?突然嗅到空气中异样的味道,男人大胆的做出了假设。
“小点心,虽然我很想祝贺你的胜利,但是,在欧洲报假捷是要被处以绞刑的……”注意到黎儒兴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斯蒂文为保住了贞操而在心里泪流满面:神啊,我感谢你让我在酒后呕吐!以后也让我多呕吐吧!
“切~还以为能瞒过你。”把手里的茶往桌上一放,黎儒兴不加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高兴——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被他骗过了,也许他反而会失望,有的人生来就是需要对手的,拥有一个称职的对手比拥有一个密友更难——那种高兴只表现了一瞬,“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
迅速的把自己从原始裸体野人包装成现代文明人,斯蒂文开始构思昨晚的戏剧情节:“我喝醉了,你想要干那伤天害理的事,结果被苍天发现,让我呕吐攻击你,保住了正义的胜利。”
“我从来不知道所谓的菊花能代表正义的胜利。”并不打算说出“哥哥事件”的黎儒兴默认了斯蒂文的智慧。
“现在知道了?”
“而且说起来,你原先是想灌醉我的吧,你这根本是自食其果。”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干?”
“我的计划至少比你可行吧?没见过想灌人却反而被灌醉的。”
“谁知道适格者这么变态的。”
“这和适格者无关,我本身酒量就这么好。”
“哦?你是人类时就这么能喝?”
“应该说比这还能喝,因为变成适格者时我还没长大呢。”
没长大三个字让两人都沉默了,禁句代表着两人间最大的障碍,此时他们只能安慰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春风一度,不用考虑未来,不用考虑过去,再适合不过。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想到用酒的?”
“昨天,你呢?”
“……昨天……”
少年与男人互相瞪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轻松的气氛冲淡了尴尬的沉默。斯蒂文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让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半天才适应过来,打开玻璃落地窗,把清新的海风吸入肺部,清除酒精的残余,让头脑完全清醒过来,男人对于白昼开始产生好感,他叫少年抬起大床,抽出地上的长毛地毯,往阳台上一铺,把柜子横倒下来当作茶几,小小的观景台成了舒适的大沙发。
从一开始就看明白的黎儒兴带着了然的微笑坐上地毯,和男人互相碰杯,一茶一牛奶相映成趣。
“接下来去哪?”再次同时发问,这次多了份默契与轻松,接下来又是莞尔一笑,同时说,“瑞士!”
“看了海,就想去看看山,阿尔卑斯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估计我们又要上了圣托里尼岛的旅馆业黑名单了。”
“那干脆等会儿走时不给小费得了。”
“还可以省下来路上买冰淇淋吃。”
“冰淇淋香草口味的最高,咖啡也不错。”
“是啊,如果是黑咖啡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发觉两人的对话好象是在说相声,黎儒兴不自觉的喝斥,结果又是异口同声。
“不要接我的话!”
“阿尔卑斯山脉位于欧洲南部,西起法国东南部的尼斯附近地中海岸……”昏昏欲睡的听着飞机上的讲解,黎儒兴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下滑,疲倦感如潮水般把他的精神渐渐淹没,昨天折腾了一夜没睡,早晨又是勿勿忙忙的收拾行李,在比布鲁塞尔更加诡异的服务员的眼神中逃出旅馆,买机票,赶去机场,等飞机时虽然打了个盹,上机时又是一通忙乱,上了飞机后,空气停滞空间狭小,除了睡觉还真没有其他的事好干,于是他的眼皮一下一下的往下眼睑靠拢,最后终于胜利会合,进入梦乡去会国外的周公了。
黎儒兴的黑发脑袋左拢右晃,在找到了舒适的地点后,再也不肯挪窝,斯蒂文只好付起“男人的责任”,用肩膀为身边的“女士”提供枕头服务,虽然沉沉的脑袋让他的肌肉发出抗议的酸痛,但是一想到呆会儿可以以此来嘲笑同伴,他又努力支起肩膀尽量让睡着的人不会滑下去。
一路上并不是没有亲密的接触过,不过大多数要么太过教坏小孩子,要么就是闹剧一场,象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正正经经的表现出恋人一样的亲昵还是第一次,最重要的,很平和自然,这一点让斯蒂文有点异样的感受。
他歪低下头去,细数黎儒兴的睫毛,浓密短小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了波浪般的阴影,东方人细腻的皮肤经得起细细观察,睡着的少年显露出与外表相符的气质,沉静而不张扬,温暖而不炙热,只有那双黑眼睛睁开后,这具皮囊才显现出与众不同的活力和狡诈。
如果我们以后有一天相见,他见到衰老的我时,会不会惊讶?
这个问题从斯蒂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在多年后再与黎儒兴相见,对他来说,这个有着少年外表的大叔,只是假期中浓墨重彩的神来之笔,并不会成为他人生画卷中的基石,他应该是只存在于回忆里,但毫无疑问的,他将是他生命中用太阳的金色染出光彩的回忆。
想到这里,斯蒂文看向手中的掌上电脑,按下了发送键,那封发给远方同事的邮件写有如下内容:
黎儒兴,男,45岁,二十岁前成为适格者,速查。
接着,男人关掉了掌上电脑的电源,拉起毛毯,把头靠向身边的人,合着他的呼吸,闭上眼睛进入小憩。
黎儒兴和斯蒂文孤零零的站在罗马机场里,瞧着周围的人行色勿勿。
“为什么我们会在罗马机场?”
“是啊,为什么我们会在罗马呢……”
“不是说要去瑞士?”
“是啊,说了要去瑞士的……”
“喂!死棕毛仔,我在问你话!”
“死黑毛仔,我又不是你的秘书,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一小时前,那架欧洲航空的泛地面客机7——管它是多少号——总之这么架客机载着熟睡的黎儒兴和将要进入熟睡的斯蒂文顺利的飞往瑞士,结果就在斯蒂文的意识落入睡眠前一分钟,客机里响起了飞行员的声音,是个成熟的女性声音。
“各位尊敬的旅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很抱歉各位旅客,因前方出现不明飞行物,本次航班将迫降至罗马机场,请各位旅客不要慌张,坐在您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谢谢合作!”
接下来的事就象任何一个动作片里会出现的镜头,飞机以自由落体——也许比自由落体要慢点,毕竟机上的人还都活着——迅速的“降落”在了罗马机场,大部分乘客在下机后表现正常,除了需要更换一下裤子外并无其他不适,少数旅客能够保持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坐惯了穿梭机和高速电梯的黎儒兴居然一直睡到地面上,才被客机落地的颠簸震醒,当他用充满睡意的眼睛看向斯蒂文时,男人尚且只是脸色刹白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的飞机因为‘不明飞行物’而迫降罗马机场?”
“没错。”
“你确定你的希腊语成绩及格?”
“不是又用英语说了一遍嘛。”
“那种带着希腊口音的英语我怎么听的懂!”
高大的男人和瘦弱的少年同时叹了口气,矮个的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无神的扫视着机场巨大的屋顶,高个的望望左右逐渐稀疏的人群,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去市内过夜,第二天再转乘别的航班。
“你懂意大利语吗?”
“市内的宾馆总也会接待不懂意大利的人时候吧。”
热情的出租车司机听着蹩脚的意大利语,看了看穿着怪异的斯蒂文和干净清爽的黎儒兴,点了点头,然后以高超的技术从车流中穿梭而过,下车时,眼前是全罗马最豪华也是历史最悠久的酒店——布拉泽大酒店,斯蒂文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家酒店前不久刚刚上了欧洲旅游风貌记录片集锦,全欧洲所有的交通枢纽都在播放这部片子。
不明白为什么司机把自己拉到这里来的两人,更加不理解店堂服务人员暧昧的眼神,而且无论黎儒兴说什么都没人来答理,只有斯蒂文开口才会有人来殷勤的回应。
“我都不知道在罗马还有种族歧视这种东西。”
听出少年语气里的不快,一样不明所以的斯蒂文第一次带着抱歉的语气说道。
“可能有些误会,再说了就算是种族歧视也不可能这么明显。”
他们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给了件豪华套房,好歹他们两人还付的起,电梯门打开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同样的西方男子和东方男孩的搭配。
热情的白人男性看见相似的组合,笑着与斯蒂文聊天,等电梯门关起来后,谜题得到了解答。
富翁与情人,常见的搭配,似乎在欧洲最近非常盛行找东方的男孩子蓄养成适格者,在他们从男孩变成男人时,把他们变成适格者,如果运气好,他们会恰巧停留在生长发育期,即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甚至还有专门的组织来做这种手术,使用的大多是五代或者六代的移植体,所产生的适格者,仅仅只具有无限的寿命而已,并没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与特殊的能力。
他们和物品一样被买卖,买主通常都是富翁,他们被称为“宠奴”,因为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会死,大多受到严酷的虐待,在罗马的地下黑市,还有以低阶适格者为主角的斗殴比赛,场面血腥,却极受欢迎。法律也却无法管及,杀死适格者是无法作为杀人罪来起诉的,因为没有尸体,如果时间拖长了,伤口消失,甚至连伤害罪也不算。
适格者联盟当然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来整治这种黑市交易,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家庭贫困,就算被解救了出去,最后还是会回去那个黑暗的世界,对他们来说,这个世上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显然周围的人都把黎儒兴当成了斯蒂文蓄养的“宠奴”,这对于两人不甚平稳的关系来说,是个糟糕的影响。
罗马的第一夜过的并不舒服,几次黎儒兴在出门时都被异样的眼光打量,有来自酒店服务人员,也有来自其他西方人士,无论哪一种眼光,不怀好意的成份都大于友善,他想出去都被侍者礼貌而坚决的拦了下去,直到斯蒂文赶来,才得以放行,这种事发生一次就足以让精英律师火冒三丈,最后干脆窝在房间里,虽然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恼怒神情,但斯蒂文知道那个家伙已经处于涨满的气球状态,一碰就会化身成恐龙哥斯拉,估计到时候不仅会烧毁房间,连整幢酒店也不能避免
这种时候虽然作为一条池鱼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但是因为自己才引起的误会,斯蒂文心底又产生出微小的内疚感,所以他默默的叫了客房服务,默默的把餐盘端到那个正在拿电视摇控器出气的少年身边。
瞄了一眼旁边好象低头认错的斯蒂文,黎儒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娇气了,撒娇这个词让他周身一顿恶寒,四十五岁的大男人向个十九岁的小孩子撒娇,唉~
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心里批评过自己后,他转过身来,一边吃着丰盛的晚餐,一边把另一个餐盘重重的往斯蒂文面前一放,不用言语,双方都知道这是和解的信号,默契正在无声无息的从两人的交往中生长。
晚餐过后本来想一游罗马夜景的计划也被双双否决,以黎儒兴的形象,夜晚的时候出去绝对是没事找事,不过如果不发生点情况,故事不就发展不下去了吗?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往往都来自于有眼无珠的家伙们,不管是身着笔挺西服还是流氓衣裤,这种人的标志就是有着丑陋的相貌、下流的谈吐和满嘴的口臭,哦,当然,还有脸上写着的“路人X”这种无形的字。
躺在地上惨嚎的胖子,就非常符合以上的形容,黎儒兴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惊慌失措的服务生们想要扶起手脚乱蹬的客人,却被拽着一起倒在地上的滑稽样子,心里的恶气总算稍稍减少了一点,但再看到呆立一边面露恐惧的“宠奴”,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晴转多云,不管他给了这胖子什么教训,最后恐怕都会化作最恶毒的虐待,落到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身上。
不知道这个“孩子”多少岁了……
黎儒兴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这种现状,但也无意火上浇油,转身就走成了最好的选择,身后鼻子受到重创的胖子却不认为对方可以大事化小。
“贱货!你就想这么走了!?”挥舞着手中的金属拐杖,肥胖的身躯向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冲去,却在坚硬的拐杖被一只纤细的手轻松接下后,愣在了当场。
“胖子,给你一句忠告。”顾及到“宠奴”的遭遇,黎儒兴只是把拐杖捏扁成金属块,而没有进一步教训傻掉的胖子,“不要以为适格者都是和你的宠物一样的东西,想想头顶上的那个东西,如果你还想来挑战的话,我随时奉陪。”
滚到脚下原本应该是拐杖的金属物停止在了脚边,胖子蓦的想起在宇宙中的那个城市,还有那个拥有粉底眼底与灰色眼珠,手握长刀站在尸山上的女人,挥舞手杖的勇气如同烈阳下的冰块一样融化了,他颤巍巍的转身,当视线一接触到仍然呆立在身后的“宠奴”身上时,黑暗的欲念爆发出来,化作实际的动作扑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