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几年,棱角就被磨的平平整整。然而不管多温润圆滑的玉,还是比不上八心八箭的钻。
等到签完手里的东西,邱予泽低着嗓子和她们道别。然后才转头向我走过来。
我把手里提着的咖啡递给他。活动一下肩膀。刚才导演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连Rita姐都打电话来好一顿喝斥。
错在我,我没有在现场就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我真是罪该万死。
他接过咖啡,点点头表示感谢。在电视台过道休息的椅子上坐下来,线帽拉的快遮住眼睛,低低的,“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哦”了一声。然后默默的站在他身边,把我的芒果冰沙吸的啧啧有声。
“连累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也不用多久了。”
我低着头,想了想。猛力一吸,突然呛到了。咳的山崩地裂。脸涨得通红,一副要光荣就义的模样。
邱予泽连忙扶我坐下,拍着我的背,“没事吧没事吧?”
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白着一张脸,惨淡的笑了笑,“你看,我们俩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是么?你也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这些都是我应该的。”
邱予泽愣了半晌,手在我肩头上握紧又放开,“谢谢你。”
温热有力的触感。
我偷偷盘算着,是不是要再呛一次,比较好。
第二天,去片场的路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的小雨。本来开始有些炎热的天气一下子凉爽起来,我穿着短袖居然有些冷。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倚在靠背上睡觉的邱予泽。
我有什么好不平的。要拍三级片的是他又不是我。正主都在这里睡的香甜无比,我为什么要惴惴不安?
开镜居然就是拍下水。大概是表现邱予泽和女主在泳池勇战恶霸,之后就顺势上演一场火辣的湿身诱惑。OK啦,湿身诱惑是很好啦。可是今天20度都不到……下游泳池,会不会太勉强了?
我站在远处,点了根烟。看着邱予泽站在泳池旁边做了几下准备活动,导演一喊CAMERA就勇猛的往下跳。抱住女主抵死缠绵。
就算是初夏的天气,但在这种温度的水里,几个镜头,几遍NG下来,他的嘴唇也有些开始苍白起来。
好不容易OK上岸。我拿着浴巾上去把他包住,擦了擦他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双黑眼睛来,他一直盯着我,居然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
我看看周围几个,一样是没爹疼没娘爱的三线艺人。一个人坐在旁边,拿了块抹脸用的小毛巾,默默的擦着水。
邱予泽在一旁坐下来,我从包里拿出换的衣服来,“早点换,别着凉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嗯。”然后站起身把身上湿的T恤脱掉,露出肌肉匀称的上半身来。
邱予泽是典型的衣架子。肩膀很宽,腰臀却很窄。我眼神不自主的看向他的下半身,裤子全湿透了包裹在修长的双腿上,连下半身的突起都很明显。
我咽了咽口水,脑门上猛的挨了一个栗子,邱予泽半带着笑的看着我,“怎么了?自卑了?”他明明是开着玩笑的口气,我却心惊了一惊。
是啊……我这样的人……呵呵。我收回目光,用懒散的口气,“靠,就你?还不至于让我自卑。”
他勾起唇角,“那你脱了裤子让我看看。”说着就要伸手来扒我的裤子。
我捂住下半身弹开,“大爷请自重,小女子只卖身不卖艺的!”
邱予泽愣了愣,捉过我的肩膀狠狠撸了一把我的头发,就起身去化妆间换衣服。
玩闹间突然觉得很亲昵似的,我甩了甩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发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就算有小洁癖如我,居然也不觉得讨厌。
休息了不过半个小时,就又开拍。我远远看着邱予泽一脸诚恳的演戏,对着女主做深情状,百无聊赖的笑了笑,又伸手去掏烟。烟盒却空了。
我踱了几步。走着8字型之字型晃来晃去自己逗自己玩儿。最后还是拐出去买香烟。
香烟真不是好东西。我接过小店老板娘手里的烟,忙不迭的拆开来,抽出一根点上。
明知道会上瘾。明知道会恋恋不舍。
就像飞蛾扑火,愚钝不堪。
8TH
早上一到开工的地方,就发现今天众人的眼光不太对劲。
开工了一个礼拜,我发现组里的人都很好混熟。虽然是三级片的棚,大家却都没什么糟糕的架子。无论艺人和STAFF都很友善和蔼。比棚外污浊的空气不晓得要干净多少倍。
今天却一个个都一副肚子快要疼死的模样。拧着眉毛和我打招呼,脸上憋着的坏笑藏都藏不住,几乎下一秒就快要笑岔气。
我晃荡了一圈,都没看见邱予泽。他昨天晚上有通宵的戏,今天又得早早开工,在旁边的宾馆里就住了下来。我手里提着给他买的豆浆油条,满世界搜寻着他老人家的倩影。
前方一个人影一闪,我大喊一声就冲上去。
邱予泽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愣在原地。然后手里的本子也掉了下来。接着就完全没形象的一手指着我,一手扶着他脆弱的玻璃腰,花枝乱颤的哈哈大笑。
我靠。至于么,我不就昨天一摸头觉得毛太长了,就去路边据说是理发店的地方剪了个5块钱的头么。我GAY气凛然,任那小妹如何吃我豆腐我都不为所动。这是何等伟大的情操!
只不过是把前面刘海剪平了,后脑勺剪秃了一块,至于笑成这样么?
我愤愤然的油条豆浆往邱予泽手里一塞,然后从包里掏出个帽子戴上。然后抱着双臂看向墙角那位已经笑的趴在墙壁上直都直不起来的老兄,“笑够了没有?”
他直起身来,满脸都是内伤的表情。尽力摆出诚恳的样子,把我的帽子拿了下来,问我,“你是要去客串最近新开拍的真人动画片么?”
我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他“噗”的一声又笑了出来,“樱桃小丸子啊,哈哈哈哈~”
我默默的站着,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文化的,我这个造型……它明明就是就是……西瓜太郎啊……
邱予泽又撸了一把我的头发,笑,“晚上回公司修一修?”
我摇头。大哥,公司的造型师是服务你们的,怎么可能吃饱了撑着来替我顶着的这团毛操心。
“那收了工,我帮你剪。”邱予泽笑。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不用了吧……”剃成秃瓢怎么办。
“就这么说定了啊。”他使劲撸了撸我的头发,“走吧走吧,开工了。”
我捂着一顶线帽,蹲在角落里跟蒸桑拿似的。那汗拼命的往下流,我都怕我活活给捂成人干的时候,邱予泽走过来,拍拍我的头,“阿黄,走了。”
我怒视之。前几天他拍雨戏,我穿了件黄雨披在旁边站着。自个儿还在那得意了半天,旁边一干人等都被飘过来的水珠弄的像落汤鸡,只有我清爽的可以去代言卫生棉。
只有邱予泽,看到我的造型之后就提着他好看的眉毛,开口就叫,“阿黄。”
于是全剧组都跟着他叫我阿黄。
最荒唐的是前几天,我拿盒饭的时候,大妈剧务心疼的看着我:“小黄啊,你可得多吃点,看你这几天辛苦的,都瘦了。”
我使劲咬着后槽牙,心里狠狠的诅咒那个乱给别人起绰号的家伙被雨淋到伤风感冒没法开工。
那给他裹毛巾换干衣服的人,到底是哪个混蛋啊……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胡思乱想着,就被邱予泽拉到后面化妆间。他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来,打开来居然是几把颇有职业风范的剪刀。我呆了呆,张着嘴,正常人会在包里准备这种东西吗?
邱予泽撸撸我的头发,笑道,“只是简单修整的话,应付你足够了。”
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点英勇就义的味道。头皮上传来他指尖触碰的,些微的酥麻感。
听着不断传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我也没心思去哀悼自己不停飘落下来的碎头发。眼前晃动着的是那个人半露着的胸膛和有力的腰线。触手可及的距离。
最近明显开始变得亲近起来。
邱予泽其实并不是无趣的人,恶劣起来颇恶劣。最近让我发现他恶作剧的花样简直是层出不穷。比如我捧着盒饭啃鸡腿的时候,一回头发现一张脸贴近我的额头,只有10厘米不到。当我吓的手一挥,壮烈牺牲的鸡腿做了一个空中旋转三周半自由落体在地上的时候,潜伏在那20分钟等我回头的元凶就站起身来帅气的走开。
头顶上不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身上的味道是大卫清爽的冷水。几乎是街香的存在,在他身上却很搭。
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好像,有点困了呢。
还是那样的场景。拥挤的人群里。我在一角。而面目模糊的男人却站在聚光灯下。天神一般耀眼。
周围是嘈杂的尖叫声。我的心里却很平静。
他是那个人么?他就是那个人么?
我们的见面,我的眼睛只看着你,你的眼里,我只是几千分之一。
猛地醒过来的时候,邱予泽坐在我身边,含着根烟,却并不点火。只是含着。我揉了揉脸,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来,凑到他唇边。
他扭过头来,笑着推开我的胳膊,“我戒烟很久了。”
然后把烟放回随身带着的烟盒里。我凑过去一看,漫不经心的,“哟,LV呐。”
他笑,揉了揉我的头发站起身,把烟盒放回口袋里,“嗯。头怎么样?”
我对着镜子照照,果然好了不少,打了层次,削薄了不少。整个人都跟着清爽起来。只是比起旁边浅浅笑着的男人,还是帅到用时方恨少。
细长的眼睛,眼角微微的有些下垂。有些营养不良的尖细下巴,薄唇。皮肤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站在邱予泽旁边,顶多只落个清秀而已。
我靠,我抓了抓后脑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喂,我要收造型费的。”邱予泽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明天饭里的萝卜全部都给你吃,红烧肉归我。”
我吐出一口恶气。
他还是……闷骚一点,来得比较可爱……
9TH
我不喜欢夏天。
我站在电视台门口,抬头望着火球一般燃烧着的太阳。视野里一片热气腾腾的朦胧。远处变换着的红绿灯都是模糊的。
所以我讨厌夏天。
我抬起胳膊擦了擦顺着额头淌到下颚的汗水,眼睛里也滴进了几滴,酸涩痛楚的感觉。耳边是知了聒噪的叫声,一直重复着单调的频率,心里的无名火都蔓延起来。
我恨夏天。
特别是,当我站在电视台门口一个小时,该来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的时候。我觉得要是现在给我一个水桶,我能脱下身上的T恤拧出半桶水来。
等到那个人优雅的一如往常的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神采奕奕。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我对着他被白色背心勾勒出的美好身形,悄悄咽了口口水。
夏天还是可爱的。
“抱歉……我带汤包去看兽医……”邱予泽撸了撸我的脖子,发现沾了一手汗以后,又拍拍我的肩膀,不动声色的把手擦干。
我眯着眼睛看他,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邱予泽还真的凑过头来,“两点半。”
“我跟你约的几点?”
“一点。”他对着我笑了笑。
这叫什么?这叫耍大牌!
我愤怒!我委屈!我要爆发!我要怒吼!
“那赶快进去吧……”我挠了挠头,“下次别这样了啊……”
说这种又忍气吞声又丧气的话的人,到底是谁啊?!
邱予泽笑了笑,跟着我进了门。我偷偷回头瞄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能有人把白背心都穿得这么生动好看。
手臂上匀称的肌肉线条让我这种几年没去过健身房的人一看就羡慕到不行。不过就算穿同样的衣服显然我也并未拥有可以把它撑起来的胸肌。
这种悲哀的心情就像是飞机场遇到了波霸。郁闷的很。
与我相对的是邱予泽的心情倒一直很不错。上个礼拜他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的节目一往外播,居然收视率蹭蹭的上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节目组一合计,直接让他做了固定评委。
导演看见我的脸色也明显缓和起来,一个劲的笑,笑的我背上发麻。我抽动一下嘴角,“哟,林导。”
导演笑眯眯的对着我,“上头说了,上次毒舌的不错,观众觉得挺中肯的。”
邱予泽低着头让造型师摆弄他的头发。低着头没吭声。这次他有了个专座。玻璃上贴着邱予泽的名字。乍看之下,待遇真是好了不少。
“所以,这次也继续走毒舌路线好了。”导演加上一句总结,“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嘛。”
“好好好……”我忙不迭的答应着。
这个圈子要的是契机,抓住了就抓住了,东山再起普遍的很。抓不住就溜走了,一辈子是三线的死跑龙套。
“我不是毒舌,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邱予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签字笔。
“好好好你继续有什么说什么。”我连忙掐住他的话头。
他什么都懂。11年了。他所面对过这圈子里的明的暗的,白的黑的,美的丑的。远远比我所看见过的要多的多。但是一谈到工作上的事情,这家伙简直是只又白痴又倔强的牛,怎么拉都拉不回来。他有他的处世原则,不会迁就别人,也没人改变的了。
邱予泽突然抬起头,盯了我好一会儿,伸出手来摸我的头,“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
我呆了呆,他已经起身进了棚。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似乎比起记忆中的时候,只是单薄了一些。从热血的少年时代走过来,生活的打压,很容易就把人脆弱的脊背压驼掉。邱予泽却仍是挺拔修长的模样,
我握紧一下手心,又放开。
我……不会和他们一样,吧。
我在摄影棚的出口,靠着门框看评委席上的男人。咬着笔杆蹙着眉的样子看起来幼齿到不行。不愧是把珍宝珠当作是最爱的逆生长领军人物。认真的给予意见和讲评的时候。又简直是和整个娱乐节目的气氛不搭调。
一群插着彩色羽毛的鸡里突兀的出现了一只一板一眼的乌鸦,那场景该有多么好笑。
我听着他的声音,低沉的,略微带点磁性。听习惯了他作弄完我以后的猥琐笑声,一时间居然没办法适应他好好说话的样子。
“我觉得你……没用心。跳舞的时候动作根本就没有做到位。”
“邱老师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上来示范?”
18、9岁的少年,轮廓已经分明起来。刺猬似的跃跃欲试的挑衅口气。主持人也是个煽风点火的料,巴不得出点什么意外状况来带动一下气氛。拼了老命的撩拨。
我看看邱予泽,我当然知道他的腰这几天又脆弱的堪比春花。说到底……三级片也是个体力活不是?
我在飞速的盘算是该让他秀一段还是该把他解救下来。这时候他已经站在舞台中央的地方,手搭在腰间揉了揉。动作很小。我却看的很清楚。
接下来就是半点毫不含糊的一段BREAKING SOLO。
最优秀的舞者是,想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他一起舞动。
邱予泽是个中翘楚。
华丽的ENDING。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从我的角度,很清楚的可以看见他后颈不断淌下来的冷汗。
真是……笨蛋啊。
10TH
我把热毛巾捂在趴着的男人腰侧。他轻轻哼了一声。睫毛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明明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吧。”我挑着眉毛,“或者拖到下一期也没什么问题。”恶劣的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满意的感到手下的肌肉僵硬了一下。
“我是不是跳的很好?”
“哎?”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趴着的男人一手撑起下颚,扭过头来看着我。吊着眼角微微笑着的样子真的很阴险。
“你也觉得我跳的很好吧?是不是很崇拜我?”嘴唇倔起来做出自豪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小孩子等糖吃一样的笑意。
我愣了愣,而后迅速的低下头笑了笑,“是啦是啦,你最伟大了。”
他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去。我有点回不过神。他的幼龄化就像他的倔强,都来的措手不及莫名其妙。
上半身□着的男人就躺在我的眼皮底下,从肩膀到胯骨,是强韧结实的美好线条。那该死的裤腰低到人神共愤,股沟都隐隐约约的半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