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锋芒 上卷 长生歌----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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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左手舀水倾倒在发上。
  明亮的水珠顺着柔柔的直发淌下,沁入碧玉草中。
  粉衣女子转过身子,将长发拧干。
  老井周围,虽没有艳丽的花草,但是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薛紿紿看着我,手里是拧着的长发。
  我看着她,她眼里有如阳光一般的温润色彩。
  "薛护法好啊。"我故作镇定地上前打招呼。
  她快速地将湿发拢起,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冲动想为她将头发梳理一番,那么美丽的发。
  "薛护法,让我帮你把头发弄干吧,我在家的时候就常常帮我娘打理头发!"这个小慌似乎很合时宜,她原本转身,又回过头来,看看我。
  我将她按在一边的石凳上,拿起她准备好的梳子,轻轻自她的发心开始梳理。
  乌丝如玉,柔弱寸心。
  掌中的乌发泛着奇妙的色泽,拥有这样美丽发丝的女人静静地看着前方,或者,此时,她正闭着双眼。
  "薛护法,为什么不喜欢讲话?"
  "薛护法,是什么时候进入长生殿的呢?"
  "薛护法的头发比我娘的好呢!"
  ......
  说了很多有的没有的,但是薛紿紿一直没有说话。
  我顺顺她已经干了的头发,披散在她圆润的肩上。
  "好了。"我放下梳子,她眼波流转,似乎有话想说。
  她执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上:"谢谢。"
  刹那震惊,原来薛紿紿是个哑女。
  原来她的安静是因为她的缺陷。
  我立刻笑笑:"薛护法的字写得可比我的好!"
  她的眼色微暗,我知道有说错话,干咳两声:"薛护法觉得我的手艺可好?"
  玉指在我的手中划到:"好。"
  *
  "薛护法不会说话的事儿,江湖没有人知道?"我问着落时天,他忙得吃饭都是往鼻孔里塞,我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
  "恩。"估计皇帝都没他来得忙,只顾着奋笔疾书,连头也没抬。
  原本还想好好问问他冷越去哪里。
  我循着那条小路,去找薛紿紿。
  绯寒樱开得到处都是,我抖着身上的细细碎碎的花叶,薛紿紿与玉颜一前一后走来。
  "薛护法,请等一等。"我上前拉住薛紿紿的衣角。
  玉颜掩着嘴笑着说:"哟,这是干什么呢?"
  薛紿紿蹙着眉,看看她,在看看我。
  玉颜笑着走了。
  薛紿紿一身亚兰纱裙,发间别着一支蓝色的珠玉钗子,就像古画里的美女一般,站在一边看着我。
  "薛护法也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她轻轻的摇摇头,就像邻家的妹妹一般,乖巧而明艳。
  "薛护法出过蓬莱吗?"
  还是摇摇头,钗子上的坠子一点一点地晃动着,明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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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已至,长生殿里,葱茏更加,繁华如锦。
  菡萏绽,桐华翘。
  湖边小亭中,落时天微仰下巴细细品酒。
  周围的风吹着,水漾着,只有他淡定地坐着,纹丝不动。
  月华洒在他身上,银色的耳链泛着奇异的光华,光滑的额头几丝碎发垂下,他像月下谪仙一般,饮酒,凝思。
  我站定在远处,看着他,不敢接近,他美得是人皆妒,岂敢亵渎芳华。
  多久之前,多久之后,他的每一次出现一如我今夜所见--那一袭的黑色长衫,那一头的银光发丝,那一副众人皆醉我独梦的样子。
  南华一梦终要醒,人生世事不过云烟。
  *
  长生殿的长老,澹台化,请我喝茶。
  后园花丛围绕间,一张小石桌,清雅无端。
  "风少侠,想必,你应该知道老夫找你来的原因。"澹台化是不是老奸巨猾我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他是长生殿的守护者,而我无疑是个闯入者。
  "我不会离开他。"
  "你,好吧,但是身为长生殿的主人,他终究还是要留后,你认为你有这个本事?"他戏谑地看着我。
  "澹台长老,落时天他就算要天下女人,你们都会给他弄到手,可惜他不喜欢,你忠心耿耿的主人是个断袖分桃之辈。" 我摔下话,就气呼呼地离开。
  他要生子又如何,关我何事。
  *
  终于要赶赴陵城,我雀跃不已。
  "冷越!"他站在我的面前,云锦华衣,却形容消瘦。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
  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怪怪,我甩甩脑袋,尴尬地转开。
  戚然、花也、玉颜、冷越、落时天、我一行六人赴武林大会。
  原本想叫落时天带上薛紿紿,可是落时天饶有心思地看着我,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做他一天的宠,就得知道事事的分寸,这是澹台化给我的教训。
  胆战心惊地走过那片原始丛林,终于可以见到蓬莱之外的高照艳阳,我心情大好,跨在马上一马当先。
  耳边簌簌疾风,好不畅快。
  身后,几人先后策马,尘土飞扬,大有快意江湖的豪爽。
  落时天的银发没有束起,四散在空中潇洒亦然,马踏飞燕一般地驰骋。
  目及冷越,赤马白衣,少年如风。
  *
  五天后,陵城。
  因为武林大会的举行,这里倒也繁华的了许多。
  人来人往,带刀别剑,或三五成群,或门派成行。
  久违的七月楼,人声鼎沸。
  落时天此行未隐去身份,故而进入楼中,大凡有眼睛的都往这边看,惊魂。
  其他人站在他身后,皆被忽略。
  "这位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哈腰,眼睛直盯着落时天的脸吃豆腐。
  "你傻啦,这几张桌子已经被古宁山庄的人给定了。"一个杀猪一样的声音从另一处传来。
  "可是,可是......"小二回过头看看落时天,吞吞口水。
  "可是什么啊?"声音近了,我听见寒森森地一声倒吸气,"长生殿!"
  然后是所有人倒吸气的声音,碜人。
  "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老板竟然敢赶人,有胆量。
  我抱着胸,看着落时天怎么搞定。
  结果,落时天朝玉颜摆摆手,她拿出白晃晃的两锭银子,掷在桌上,楞生生地给砸出来一小坑--难怪,这女人还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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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的好,这有钱不赚是傻子,可这世上偏就有这样的傻人。
  老板直直地把这两锭银子往门外一扔--他把所有的眼睛硬是从落时天美丽如画的脸上拉到自己的魁梧身躯上。
  便宜了街上的乞丐。
  我想了想,还是捡回来吧。
  一个衣衫褴褛,但是手中执剑的男人捡起银子在手中掂量。
  "这位兄台,这是我丢的。"
  "你凭什么说是你丢的?谁看见啦!"他把剑往地上一拄,手里握着银子。
  "的确没有人看见,但是,你看......"我往他身后一指,他果然回头,我趁机抢钱。
  他的身法极快,没有等我看清,他就已经站在远处,晃晃手中的银子,朝我挑挑眉毛。
  街上一些人看着我们指指点点。
  落时天走出七月楼,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地望着他。
  刚才的乞丐两眼放光,往这边走过来。
  "在下覃雁北,欲投靠长生殿。"执剑抱拳。
  "双飞雁何时只剩你一人?"落时天看着我,笑意涔涔。
  "终有劳燕分飞的时候。"覃雁北的眼黯然,却又强笑。
  *
  覃雁北将我们带至一处废院。
  荒草虽乱,风景尚好。
  覃雁北加入长生殿--这个消息在两天之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落时天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外人加入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覃雁北换下一身破衣,手中依旧紧紧握剑。
  坐在一边,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剑柄上一圈一圈绕上去的青布,或有残损,或已经变色。
  这定是个钟情的男人。
  忠于一把剑的人不会弃情。
  落时天也看到这一点吗?我侧眼看看他,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问原因同意?
  *
  我走向戚然与花也的房间却听见了玉颜的声音传出。
  "你这又是何必,你不在,他又怎么会好过?"花也说。
  "何必,你又何必管我们的事!"
  "我说,玉颜你也不小了,你们在一起也不短了,难不成你要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一辈子?"
  "要你管。"
  几句话下来,房间里已经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刀剑相撞。
  "风少侠!"戚然眼尖看到了我,一声叫出口,玉颜和花也也就收手,各自哼气。
  玉颜将剑狠狠摔在桌上,我诧舌,"他"不知是谁?转眼,难道是戚然,不像!
  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脾气丑恐怕还不是一般男人消受得起。
  "没事,自家人吵吵感情好。"没想到龙段生花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风从竹,你有事快说,没事快滚,少站这里,老娘看着火大!"
  关我屁事!
  "我找戚然又不是找你!"
  "好啊,别以为有主人给你撑腰你就跩了,告诉你,你这样的皮相,多少个来了还不是都得走!"
  "是啊,我就跩了,你拿我这样吧!"我当下往她对面一坐,狠狠地看着这个恶婆娘。
  我们就这样瞪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主人。"戚然忽然叫了一声。
  "不用吓我,他来了又怎么样。"我盯着玉颜朝戚然甩话。
  "不怎么样,去吃饭。"落时天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吓去我半条命,他轻轻地笑了。
  恶婆娘玉颜就皱眉瞪我一眼,转身自顾自走了。
  我半晌不敢动,刚才的话他一定听见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管他怎么想。
  "走走走,吃饭吃饭。"我转到另一边,却发现只剩下我与落时天两个人。
  "做什么?"落时天俯下身子,靠在我肩上,一捞,又把我当女人一样抱了起来。
  "多吃点东西,皮包骨头,摸起来硌。"
  "走开,哼!那你别摸。"
  他紧紧抱着我走出去,等在桌边的人除了覃雁北,大家早已习惯。
  覃雁北咳嗽一声:"原来江湖所传非虚。"
  我从落时天手里挣脱,摆摆衣裳,坐在覃雁北一旁,瞥瞥他:"吃饭,吃饭。"
  *
  "戚然,你说落时天收容覃雁北是什么意图?"我与戚然站在一处稍安静的地方。
  四处的夜虫纷纷飞飞,晃着明月,有些燥热。
  "你觉得他不可信?"戚然抱着剑。
  "不是,觉得奇怪,落时天这样的人,这么轻率?"我仰头看看夜空,星辰渐布,明月皎洁。
  "习惯便好。"戚然笑笑。
  夜风轻轻地吹过,夏夜的清香沁入心脾。
  我也笑着,他总是给我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
  六月十五,陵城的街上,已经满是江湖豪客、侠士美人。
  我甩着折扇,与落时天一起晃在街头。
  碧水青天,嫣红柳绿,风景胜画。
  初夏的清朗让人多少有些动力。
  我瞥着落时天想着要不要闪远一点,他像黑夜中唯一的萤火虫一样,夺人眼球。
  银发用红色的丝带束起披在背上,左耳长长的银链在阳光下闪烁异常。
  这样一个人生就是为了让人去羡,去妒,去爱......
  呸呸呸,说什么呢!
  "做什么?"他提起袖子抹抹我的额头,我一下惊醒过来,跳离几步远。
  周围的行人用惊艳的眼神看着落时天,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过来。"落时天站定。
  我考虑着要不要在这里丢脸--"南宫蘋!"
  那个男人,没有变,还是两年前的风雅,还是两年前的"区区"。
  只是多了一个与我无关,但是极度碍眼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绯色的裙带飘飘,头上插着两支粉色的钗子,靠着南宫蘋吃吃笑着。
  眉心一颗朱红胭痣,可妖可娆。
  "风少侠叫区区有何事?"南宫蘋彬彬有礼的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惊愕。
  "江湖很小,这么一点事怎么能瞒得住?"南宫蘋身边的女人说道。
  "南宫公子,这位是你的......"
  "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来管!"女人一撇开脸。
  "你你你......"我掳起袖子就想打人,什么人哪?
  "放开我。"落时天揽过我的腰,朝南宫蘋瞥了一眼,拽着我离开。
  "南宫蘋你这个好色的小子,亏你还是江湖第一大才子......"我破口大骂。
  怎么找了这么个泼妇,倒是和玉颜有的一拼,但是人家玉颜好歹生的不媚,这女人一看就知道如妖精一般,这个没有头脑的蠢书生......
  "走吧,甭理这样的小人。"这女人瞪我一眼拉着南宫蘋转身,南宫蘋倒还歉意万分地回头向我颔首。
  我断断续续地骂骂咧咧。
  街上人指指点点,形象毁就毁了还毁得这么没有水准,真是倒霉。
  落时天笑笑,扣住我的手腕:"你这人,怎么回事?"
  "没事。"
  *
  夜半上茅房,覃雁北的的屋子窗子洞开,趁着月色约能看见他手抚着自己的宝贝剑,微微仰着额头:
  "帘外五更风,消受晓寒时节。
  刚剩秋衾一半,拥透帘残月。
  争叫清泪不成冰,好处便轻别。
  拟把伤离情绪,待晓寒重说。"

  浣溪沙--残阳下小楼

  浣溪沙
  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栏无绪不能愁。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装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又
  五字诗中目乍成,尽教残福折书生,手挼裙带那时情。
  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
  【梦里只求长相思,寻寻觅觅终有时】

  浣溪沙

  " 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栏无绪不能愁。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装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轻柔的夜风吹过,覃雁北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略方的额头上的细细的纹渐渐舒展。
  远处的灯火渐明渐灭,在如何喧闹的尘世也总有安静的一刻。
  碍眼的杂草在我的靴子上撕划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风少侠,留步。"覃雁北叫住我,自房间里跨出。
  "有什么事?"
  他的眸子里映着月,显得奇异。
  "秦竹当年是覃某的救命恩人。"
  我自混沌中清醒,只是这样?

推书 20234-12-26 :百无一用是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