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风情和几个弟子站在大会比武的出口处。
落时天带着一帮人往这边轻快的走来,所经之处必有男男女女驻足--像足一只花蝴蝶。
"回去吧。"落时天摸摸我的脑袋,
他长长的银发束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只剩下言语的温柔。
"我与风情一起吧!"我拉着辛丑的胳膊,往风情一边走。
落时天转眼看看其他人,对我笑笑说:"随你。"
我听见身后有抽气的声音。
"那我们明日再见。"我向花也等人抱拳。
青石小道上,一行几人迎着落日往陵城远郊走去。
簌簌晚风下,树影晃动不绝,时有人相错而过,各奔东西。
陵城,竟还有随风堡的别居,虽然是一处小宅,但是容我们几人绰绰有余。
风情说,随风堡里大约有好几处的房产的地契,这么些年来虽然没有打理,但是也没有转手他人--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难过,大约是因为这是老爹留下的,就算是随风堡用度不足,她也不愿意卖掉。
风情向我道明迟来的原因,无非是随风堡里有些杂事,推迟了出来的时间而已。
我倒是不敢与她说这十几日来发生的事,自是一概而言。
*
小宅里,红花不胜娇,绿瓦自有意。
辛丑跟着个堡里的小弟子耍着与他齐高的长剑。
风情来来去去地找人收拾着,小径两旁的荒草摩擦着来往的鞋子。
我坐在花苑里的石桌前,一杯滚烫的茶水升腾起点点烟丝,忽然一切变得缓慢而宁静。
今夜正是六月十八的好日子,月下摆上一桌酒菜倒是很有情趣,风情真是了解我的性情,竟真的在花苑里添了几张小凳。
几个人坐在一处,赏赏月,闻闻花香,自由一番闲情野趣。
辛丑给好好洗了洗,倒是白净不少。
"吃菜。"我给辛丑夹菜,他先看看我再看看我跟前的杯子,"怎么,想喝酒?"
我拿起酒杯晃了晃,他立即转开了眼睛,埋头吃菜,我又一次自讨没趣。
其他人都是自家人,熟悉得很,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我困得很,就早早地去休息了。
风情照顾着辛丑--我实在很想把他留在随风堡,这个孩子长的干净,又吃过苦,将来一定会有成就,只是又想自己实在不济,或者交给落时天倒是不错的选择。
窗前的明月恍若玉盘,十五的月亮倒在十八也是很圆的。
萤火小虫纷纷飞起,转着圈子,围着小湖晃着。
清润的长风里,自有一股甘甜的气味。
我合衣躺下,陈旧的床褥里有一股淡淡的古旧的味道,竟也有安神的作用。
恍恍惚惚间冷越的面庞忽然很清晰,他浅浅地笑着,剑眉英气逼人。
就站在我的床前,昏黄的灯火里他的脸柔和万分。
我忽的惊起,夜色中浑然只有我自己。
窗外饮着一个斜斜靠着的影子。
"五字诗中目乍成,尽教残福折书生,手挼裙带那时情。
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
点绛唇--竹影横窗扫
点绛唇
对月
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素壁斜晖,竹影横窗扫。
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又
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
不成孤酌,形影空酬酢。
萧寺怜君,别绪应萧索。
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剑戟煌煌争天辉,离情索绪为哪般】
点绛唇
"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素壁斜晖,竹影横窗扫。
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曼妙的身影依靠在窗前,眼帘微垂,无限感伤。
我拉着落时天静静地躲在暗处,看着窗台边的风情。
月色朦胧间,她的长发轻轻纷飞。
我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落时天的手扣在我的肩上,一阵强劲地内力传来,周身开始温暖起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寒夜尽,相思老。
残草火萤,孤影对天。
我反握住他的手,些许温度的两只手紧紧拽住。
风情靠在窗前,我们依在影中,月华如水的夜里隔楼而叹。
*
风情终于掩窗将息,我回房,让落时天回自己的地方,他扳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飞身而出。
清霜朦胧中,他的银发与月同明,肆意光华,身形迅速地消失在荷塘月色中。
我理理思绪,风情还是对南宫蘋念念不忘?
那时候的冲动,现在应该看穿才对。
想了半天,头痛。
感情的事果然不是我弄得明白的。
*
一早没有风,天干物燥。
接天的碧草倒是青青翠翠。
风情在张罗吃的,辛丑在一边看着桌上的小点,眼睛闪闪地尽是馋欲。
我捞过一块南瓜酥,往辛丑嘴里塞。
"想吃就吃,光看着又不会饱!"我自己也吃了一块,味道不错。
"辛丑是礼貌,你是大少爷的日子过习惯了,没个礼。"风情白我一眼,招呼其他人来吃早点。
"那是,辛丑啊,你看你都还没有进随风堡就有人这么护着你,要是进了那我还不得往边站--可怜啊我!"
"少瞎说。"风情往我碗里扔了点小菜,又给其他人布菜,"辛丑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堡里,还难说。"她看了一眼辛丑,这个小家伙只顾着吃菜。
"不然,辛丑你想去哪里?想学武功?"我问他。
"唔恩。"他嘴里含着菜,含糊不清地说。
"长生殿听说过没有?"
"恩,邪教。"辛丑抬眼看着我说。
"恩,邪教。吃菜。"
风情看我一眼,不知何意。
*
我站在宅外,昨夜的夜色里也只能看清个大概的轮廓。
现在艳阳下到觉得这宅子很古朴,白墙黑瓦地隐身在静处。一定是老爹选的好地方,老娘怕是没有这等闲情。
"师姐,我们还有多少这样的产业啊?"
"就我所知,不会超过五处。"
"这么多!"
辛丑不怎么说话,跟在风情后头,眼珠子转得极快,像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小子,你待会儿别给我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我掌住他的肩膀。
"知道。"他看我一眼,从我手下挣脱,像一条滑溜的鱼。
*
鱼龙山下人满为患,较昨日更甚。
昨日是新人相较,没什么可看的,今日不一样,今天结束时大约就能猜到明日的最后结果。
一群群的人成堆,大声的哄闹传来,
苍山一边,大帐已布,江湖高手一一列席。
一列的武林之秀,江湖豪侠,目不暇接。
低下有崇拜某个人物地都仰望不及。
时不时可以听见有人喊:"那不是传说中的独行剑客吗?"
"那个,那个是新一代的古宁传人林壁天!"
"炎碧琢果然是倾城的大美人啊!"
"听说落时天也来了,不知在哪里?"
"就在你身后!"
"啊!"
我转头,落时天眉毛弯弯地看着我。
一袭黑衣地孤立在一行人的前面。
周围的人都不再聒噪,他们一行人走来,将我身边的热闹赶跑。
梅妈妈笑得有点变态,盯着我看,看见风情后又盯着她看。
"哟,这姑娘生的好啊!昨个儿打扮得不好,今日一看就知道是天姿国色了!"梅妈妈惊讶的喊道,"花也,你看看,你也不小了,要不成全你了。"她将花也推上前来。
这叫什么事!
风情对花也笑笑,花也横了梅妈妈一眼。
后头的戚然玉颜等人都笑得很欢,花也尴尬地不行。
我转着脑袋,只感觉落时天的眼睛一直转在我身上,一百个难受。
"看什么?"我一眼横去,却惹得其他人笑颜。
落时天凑过来些,拉起我的手,往前头走。
本想挣扎,却因为他温润如玉的手而流连。
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眸子里闪着金亮的光彩。
"落时天跟风从竹啊,简直就是乱点鸳鸯。"
"就是就是,这叫什么事!"
"哎,这世上的男人居然离了女人也能活得好,还要我们女人做啥?!"身后的声音传 来,本无关我事,心偏生嫌隙,从他的手中扯出。
他皱眉,继续拉住,梅妈妈这回倒不掩嘴了,直接笑出声来。
随风堡几个弟子看看我又看看落时天都没说话,风情拉着辛丑,走在后头。
近山远水大陆迢迢,绕藤千红绿竹翠翠。
大石若盘,剑如针。
侠客佳人一一而坐,好不热闹。
"古宁山庄林壁天。"中气十足的朗声,林壁天傲然而立,双刀并举,浓眉入鬓,气势非凡,不愧是当世豪杰。
一旁粉妆碧衣的炎碧琢眼里有着别样的光彩。
什么叫做名头,这便是。
底下开始骚乱,毕竟看了那么多过场戏总算上重头了。
"让老衲来会会天下第一庄。"说话的是少林悟痴和尚的师弟悟能,手里执着少林棍。
林壁天的古宁十二式舞得虎虎生威,而悟能的少林棍法更是出神入化。
双刀是左右兼攻,上下其手;
长棍是十八般兵器中的佼佼者,收放自如。
但是总有胜负。
林壁天以五招险胜,众人欢呼地厉害。
想必林壁天为了娇妻报家仇定然奋不顾身。
悟能横棍合掌:"多谢赐教。"
林壁天笑着抱拳。
"竹儿,你上去试试。"落时天抚抚我的脑袋,云淡风轻的说。
我诧异地看着他,所有同行的人都看着我。
"恩。"我整整衣衫,朝辛丑笑笑。
使出随风堡的看家招数,踏云追月。
湛蓝天空里,无风无云。
篁竹遥遥的青葱里,我站在平坦的比武场上,下面数百人的目光灼得我只想速战速决。
"在下随风堡风从竹。"抱拳相告。
林壁天也许是惊于见到我的,毕竟当年的天下第一堡现在如同废墟。
台下已经有人起哄。
"凭什么,随风堡不是已经没人了这么些年!"
"滚回去吧,做落时天的男宠去吧!"
"快滚,快滚!"
"风少侠,请。"林壁天的双刀还未入鞘,刺眼的光亮将气场生生地拓开。
我执起那把久已不用的玄铁宝剑,沉甸而厚重。
林壁天的双刀向我挥来,刀势凌厉,速度与技巧兼具。
我一心在他的刀锋上,左躲右闪,避之不及,周围的疯言疯语自然全然不闻。
他砍向我的左肩,我以剑相抵,倒退数步,无奈他的内功强劲很多直将我逼下去。
我从他的臂下滑过,向后挑剑。
刀克剑,剑抵刀。
最后林壁天使出双龙刀将我的剑震开。
我的手臂被震得麻木,剑往外飞出,咣当一声,随风堡的名誉就此扫地。
"承让!"林壁天收回双刀。
"承让。"我拾起长剑,朝落时天的方向望了一眼,周边的嘘声阵阵传来。
他坐在一群人的左侧,眼眸里竟闪着赞许的光芒。
可是我输了,毫无理由。
六月的篁竹林里传出沉郁的声调,悲歌一般,宣告我的无能。
老爹的剑沉得将我直往地下拖,力不可支。
落时天身形一晃,站在我的面前,站在天下人的面前,将我的身子一勾,轻轻抱起。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我只听见他的胸膛有规则的起伏振动。
他的手按在我的肩上,将我紊乱的气息调匀。
漫天白光里,他的光辉将我笼罩的严严实实。
我想挣脱,但是手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衫,脸没来由抵红得彻底。
他笑得想阳春三月的海棠,娇艳而明丽,抱着我向看台走去,全然不顾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眼睛这么多的流言飞语。
"师姐,对不起。"我从落时天的身上下来,看着风情手足无措。
"你对得起自己便好。"她看着我,看着落时天,不再说话。
"没事,不就是一场比武,人家林壁天是谁,那可比你多吃了好多年白米饭呢!"花也拍拍我的肩膀说。
"你跟他不是一个辈分上的,不用灰心。"戚然朝我笑笑,表示宽慰。
"好好练功就成了,比武不过是个形式,江湖上真正的高手未必会有兴趣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来的都是帮小喽喽。"玉颜说,但是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奇怪。
是在安慰我吗,明明就是变了相骂我连个小喽喽都应负不了。
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我耷拉着头坐在一边继续看着台上络绎不绝的挑战者与被挑战者。
中午的太阳烈得受不了,树大了知了就多,聒噪得我烦心。
落时天执起我的折扇,轻轻扇风。
"做什么,这么点风,不管用。"我夺过扇子,扑哧扑哧地扇。
他明媚一笑,将我的头往自己怀里带,差点没有闷死我。
辛丑从我输了之后就一直看着我,或者看着落时天,从鄙视到蔑视。
"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珠子。"我收起折扇往他脑袋上拍。
"哼!"他重重得哼了一声,转身不再盯着我。
我想让他加入随风堡的事估计今生无望了,连我这个堡主都这么蹩脚,诶,我真想仰天长啸。
*
下午的时候一大团乌云笼罩在鱼龙山的上头,阴风阵阵,竹林中不断的簌簌长歌传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台上倒还是打得热火朝天,最后剩下的没有几个大派在争夺明天的决战资格。
已定的门派有江湖老派少林、武当、古宁山庄,还有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华凝谷,和面目狰狞让人见了想吐的萧云山的浣花剑派,萧云山声称要挑战一下华凝谷谷主的绝世剑法,还有就是落时天,不过他爱参加不参加,反正没有人管得着,谁也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最后出手或者坐井观天。
花也当了我的老师,坐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烦着。
还在挣扎的有峨嵋的老尼孤闲,话说这两年的峨嵋派因为没有好的掌门出现落得个被挤出江湖三大派之外,真是难为了孤闲老师太年过六旬还要苦苦支撑。
与她做对手的是江前滔,金江门的老大,以水路发家,武功不弱,醉心武侠改商帮为门派。
孤闲使的是峨嵋女剑,杀气固有但是总是不如男人的剑舞得凌厉,少了几分杀气。
江前滔尚不过三十来岁,经商有头脑,武功也算得上上乘。
"恩,花也。"落时天忽然转过来对花也说,眼光闪了一下。
花也知趣地收到警告闪到一边去了。
"做什么,反正我不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事,有个人说说也很好,花也是好意。怕我出去不认识人,多没有见识。"我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