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鲤嘿嘿笑道:"你以为外面好玩?在这儿,任谁也让你三分,你忘了敖永?上次差点把命折在他手里。"
"我知道我知道!"玉枫华俊脸一红,掏出捆龙索恨恨道:"上次是上次,如今是如今!我玉枫华这些年也不是白练的,若再遇到,还不知谁折在谁手里呢。"
小鲤只是笑,也不争辩。
玉枫华急了,上前拉住小鲤道:"你敢一个人偷偷跑了,便别再来找我。我们兄弟情分难道还够不上陪你一路出去玩玩的吗?"
小鲤见拗不过玉枫华,只得答应下来。
次日,玉枫华留了一纸家书,带上几件趁手的法宝,呼啸一声,拉稳了小鲤,一路窜出水府乘风踏云而去。
"你阿爹不见了你,难道不着急吗?"
玉枫华好不容易出了门,闻言将头一扭:"他?老早便习惯了!"
"你母亲呢?难道她就不着急你?"小鲤继续问道。
玉枫华见小鲤问的痴傻,在云头上笑的要断气的模样,半晌,才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小鲤,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糊涂?"
"如何?"
"所谓龙生九子,你知道我的原身是什么吗?"
"鸱,鸱吻。"
"对!鸱吻,天之娇子,龙族血裔!你以为像你啊,要父母双方精元遇合才能成形?鸱吻一族是天龙遗脉,秉承龙气而生,哪来的母亲,有些可怜的连父亲都没有。"
"那你阿爹......"
"我阿爹是我父亲,也算我兄弟,我由他催化而生,小他些年岁,叫他一声阿爹也没什么,左右是个依靠。"
"原来如此。"小鲤恍然大悟,心道世间万物,果然神奇的很。
两人便说便笑着一路驾了云,转眼便越过十万大山,穿终南山群脉,到了处水暖花开的地方才落下云头。
走天涯
两人按下云头,见前面不远处是个城池,忽然来了兴致,换了身装束便进了城。
"小鲤,现在去哪里?"
"往前走。"小鲤不知何时竟失了少年心性,只是在大松江呆的久了,静极思动,其实心底里,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随口一说,懒得跟玉枫华解释。
"往前是哪里?"
小鲤被缠的心烦,将脸一唬:"问那许多,我如何知道,叫你别来,你偏要来!"
"好,我不问,我不问!"玉枫华见小鲤生了气,赶紧住口,乖乖跟在身后东张西望,看尽了稀奇。
两人看的高兴。这城中之人看的更高兴。
只见两人锦绣衣衫珠玉面容,印衬的金乌失色,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一帮好事的闲徒跟在两人身后不住的起哄叫嚣。
玉枫华不通俗务,以为善意,竟停下来跟那群登徒浪子闲聊到一处,被对方捏一把脸蛋,拍一把屁股,吃尽了豆腐还不自知,只道对方热情。
小鲤走的远了才发觉不见了人,忙追了回来,见玉枫华跟那群无赖纠缠在一起,又气又恼,使了个小法术将众人震开,一把拉了玉枫华就走。
可怜玉枫华被小鲤生生拆散,惋惜的不住叹气,懊恼小鲤坏他好事,失了结交英雄豪杰的机会。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座酒楼前。小鲤不由得想起那年带着呼煌去吃人间酒食的旧事,一时来了兴趣,拉起玉枫华就往里走。
小二见忽然来了两个小公子哥儿,忙招呼着往楼上雅间带。
玉枫华贪图外面热闹,硬是坐在了门口侧边一张空桌上不走了。小鲤无奈,只得跟着坐下,只嘱咐小二依着自家擅长的上几样。
小二依言去了,不多会,便端上来几样菜品,一味酒糟小鱼儿,一味素挂鲍鱼,一味玉种蓝田。小鲤又吩咐拿来了一坛子本地佳酿,才和玉枫华吃喝起来。
玉枫华每夹起一样菜色,便惊叫一声,惹来众人观看,小鲤直后悔当初带他出来,又怕他使性子闹起来,只得耐心解释。每每又被他赞叹两句,哪里是在吃饭,分明是在吟诗!
小鲤被闹的没法,端起酒坛一气喝了个底朝天。扬声吩咐道:"小二,再那坛酒来。"
小二苦笑着上前道:"公子爷,这酒虽喝着上口,后劲儿大着呢,您可千万小心些......"
"还不去拿!"小鲤说着从玉枫华身上扯下粒珍珠丢给小二:"拿去,这是酒钱,小爷喝高兴了还有赏!"
小二愣愣地接过珍珠,不放心地拿牙咬了咬,慌得小鲤赶紧提醒:"你莫咬坏了,以为是石头呢?!"
小二这才半信半疑的去了,说话间又提了坛酒上来:"爷,您慢喝着,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口候着呐。"
小鲤挥挥手,自顾自端起酒杯豪饮,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原来此处离昆明府不远,民风彪悍,各族往来汇聚,见两人肌肤白嫩比女子还干净几分,先还只是感叹两句,见小鲤酒量惊人,这才佩服起来。
小鲤拱拱手,继续喝他的酒,玉枫华尝够了味道,好奇的闻了闻酒香,一把夺过酒坛道:"这么香,我也试试。"
小鲤还没来得及答话,玉枫华已灌了一大口,只觉得喉间火辣辣一片,仰头便喷,边喷还边骂道:"什么马尿牛水,难喝,难喝到了极点!"
小鲤见玉枫华一口酒喷的到处都是,那小二巴巴的候在一旁正预备着打赏,没躲的开,劈头盖脸一身都是,愣愣地,连擦都没擦,只说道:"香,这位爷的口水竟是香的!"说着沾了点残酒仔细闻了闻,得了宝似的叫道:"香的,真是香的,你们闻,香着呢。"
小鲤没稳得住,也是一口酒喷出来,淋淋漓漓洒了一桌子。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正闹着,便见旁边一个年轻人端了坛酒过来,先施了一礼才道:"这位兄弟看来也是性情众人,我这正有坛好酒,不妨一品。"
小鲤微笑着点头,端过酒坛先闻了闻,又递给玉枫华道:"你尝尝。"
玉枫华接过酒坛,也闻了闻才道:"是比刚才的好,不过比起龙,我家的还差的远!"说是如此说了,却喝了一大口!
小鲤笑骂道:"又吃又臊!"
那人也不生气,歉然道:"自家酿的,粗陋的很。"
"自家酿的?"小鲤奇道:"怪不得我没闻出来是什么酒,原来是公子自己酿的,如此真是多谢了。"
那人摆摆手道:"叫我谢三便成,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小鲤怕玉枫华说漏了嘴,忙道:"我兄弟二人姓玉,他是枫华,你叫我小鲤便是。"
"姓玉?真是好姓!"谢三朗声一笑:"枫华兄弟满口异香,传闻海外有龙綖香,取龙津千番制练,辛苦而成,兄弟有幸见过一次,与枫华兄弟,嘿嘿,与枫华兄弟的口綖,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小鲤见谢三似乎在影射自己兄弟二人,微微一冷脸:"谢三哥真会说笑。"
谢三忙打了个哈哈:"喝酒,喝酒!"
玉枫华少走江湖,不明所以;小鲤略有见识,隐忍不发;谢三心有怀疑,深藏不露。三人各有心事,自然喝的不尽兴。
半晌,酒过三寻,小鲤拉着微醺的玉枫华告了个罪,起身便走。任谢三苦苦相留就是不依。
转过街角,小鲤猛地一拉玉枫华,就见谢三急匆匆的跟踪而来。
小鲤冷冷道:"谢三哥好闲情。"
玉枫华见谢三跟来,也有些气:"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谢三也不尴尬,自然笑道:"谢三有心结识两位,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小鲤拉了拉玉枫华道:"我兄弟二人不过游历到此,即刻便要回家,若有缘分再见吧。"
谢三却不依不饶:"不知兄弟仙乡何处,谢三他日到访,也好拜见令尊大人。"
"大松江!你找的到吗?"
谢三楞了一楞,喃喃道:"大松江?不知是哪府哪郡,兄弟孤陋寡闻,还真不知道。"
小鲤心头不知把玉枫华骂了多少遍,脸上却不变色,依旧冷言冷语:"小地方,倒叫谢三哥笑话了。"
谢三倒好脾气的很,依旧热脸贴过来:"谢三与两位一见如故,实在有心结交。可愿移驾一叙?"
玉枫华见小鲤动怒,只道此人可恶,猛地又来了一句:"只怕你结交不起!"
这玩笑,当真便开大了。
谢三脾气再好,也拉下脸来,将身一挺,少了几分厚辞色,尤其一双丹凤眼转了几转道:"若非二位是皇亲贵胄,相门之后,我谢三再如何也非无名之辈,我倒想知道知道如何一个结交不起。"
小鲤见玉枫华不说话则好,一说话便捅个篓子,心头像被耗子抓了个洞,如何补也补不齐全,急的直跳脚,好言道:"我兄弟少有出门,说错了话,还望谢三哥不要与他见识。我惹二人实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这便告辞了。"
谢三闻言呵呵笑道:"前头不远就是我家别院,兄弟吃顿酒想也用不了多少时候,何况如今天色已晚,兄弟再急也不至于连夜赶路,何况这一带也不大安全,便在舍下将就一晚,明日再走如何?"
小鲤用尽了言辞也拒绝不得,又见谢三不像坏人,只得应了一声,拉上玉枫华随谢三慢步行去。
到了别院,果真气派的很,想那谢三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吃自己与枫华恶言冷语,也不见气,多少有些愧疚。
不多时,一众青衣仆役端上好酒好菜,三人重新把酒言欢。
原来谢三祖上原是个贩私盐的匪人,夜路走多了虽为遇鬼总也不安分,便改名换姓举家远走,在昆明府给自己儿子买了栋宅院,无数的土地,做起逍遥先生来。到谢三父亲一代,更是经营起无数生意,钱财越积越多,谢三自小便锦衣玉食,双手不沾阳春水。
小鲤想着自己身世,不觉可怜,端起酒杯闷闷喝起来。
谢三见小鲤不说话,便搭着腔与玉枫华胡扯乱说。
玉枫华喝的兴起,便把旧日见闻说了些出什么,尽是什么山魅鬼妃之流,听的谢三哈哈大笑。只害了小鲤,在一旁听的苦笑不得,见也不重要,只当听传说,便由得他去。
不多时,三人便喝了足足三坛,谢三不胜酒力,早已倒在地上,玉枫华也是半醉,只有小鲤越喝越清醒,干脆唤来下人将两个醉鬼搬走,自己翻身跃上屋顶,就着明月,边喝便唱。
......
早间,小鲤被玉枫华一阵焦躁吵闹声惊醒,忙跃下屋顶,见玉枫华打翻了桌子,踢到了矮几正踏在谢三身上厉声质问他将小鲤藏哪里去了。
小鲤赶紧上前拉开玉枫华,又亲自扶起谢三,正待教训几句。
谢三揉着腰笑道:"不怪枫华兄弟,醒来不见你,便是我也着急,只当你晚上出去玩耍迷了路呢。"
小鲤尴尬笑道:"我在房顶喝酒,没成想便喝了一晚上,累了谢三哥,这便告辞了!"
谢三见小鲤又说要走,顾不得腰疼,一把拉住一个道:"要走便吃了午膳便走也不迟啊。"
小鲤被谢三缠的没法,问道:"谢三哥如此挽留,不知为着何事,若我兄弟能做的,必定效劳,若不能,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谢三见小鲤点穿,也不惊讶,讪讪笑了两声道:"只因家母病重,急需一味药引,有幸遇到两位兄弟,才费心思留下两位......"
玉枫华听了半截,惊的一条老高,平日在水府也听自己阿爹吓唬说,人间帝王病重,便赏下重金捉来龙种入药,说是祛病强身,益寿延年。只道这谢三看破自己身份,要拿自己入药,不由得尖声叫道:"你要如何?我兄弟二人也不是善与之辈,莫说我们没什么药引,就是有,那也不能随便给你!"
谢三见玉枫华如此反应,暗暗欣喜多半找对了人,只管拉紧了兄弟二人:"枫华兄弟莫急,我这药引其实简单的很,不过是龙綖而已。"
"龙綖?"小鲤听的暗暗心惊:"我兄弟二人肉骨凡胎,哪里去给你找什么龙綖?"
谢三见小鲤脸色微变,又定了几分心思,稍稍放开玉枫华,只拉紧了小鲤,空出的手往怀里掏出个瓷瓶,只见那青玉雕成的瓶子微微泛着光华,谢三将瓶子凑近二人,那光华便愈加明亮,都要透出瓶身来了,谢三高兴道:"实不相瞒,当日家母病重,百药不治,有一日来了个和尚,给了这瓶子和一张药方,只说须得龙綖入药才能解救。兄弟走遍千山也未访得真龙,原本回去再做打算,没想到在自家门口就遇到了,这才不得不强留了两位。"
小鲤见谢三说的认真,却不便暴露身份,强辩道:"谢三哥莫听那和尚胡闹,我这兄弟虽说鲁莽些,可你看他那样子像是真龙吗?快放手,我......"
谢三见小鲤挣扎着要走,情知拦不住,手不松,人却跪了下来:"兄弟不管是不是,我昨夜已将家母连夜接来,只管求赐一滴药引,家母能否得救,便看天命吧。"
小鲤长叹一声,没了主意。倒是玉枫华在旁边听的期期艾艾,仿佛自家老子快要病死,也拉了小鲤的手道:"小鲤,我们便帮一帮他吧。"
小鲤这才算是答应下来。
只见谢三赶紧起身,招呼着准备药材,一并装进一个瓦罐,恭恭敬敬的端到小鲤身边。
小鲤尴尬一笑,将瓦罐推开道:"这事,还得他来。"
谢三闻言又恭恭敬敬的将瓦罐递过去。
玉枫华接过瓦罐,却扭捏起来,看着小鲤道:"口綖?就这么,吐,在里面?吐进去,能吃吗?"
谢三心头也半信半疑,却也顾不得许多,说道:"枫华兄弟只管吐便是。"
玉枫华这才万分不情愿的转过身去,鼓鼓捣捣了好一会,才将瓦罐重新递给谢三。
谢三接了瓦罐,忙吩咐下人拿去熬煮,三人就着凉亭坐下,烹茶闲聊。
不多会,便见下人欢天喜地来报,说是主母醒了,还说要吃东西。
谢三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倒头就拜,被小鲤拉住,又谢了半天才算完。
小鲤见身份暴露,也不便多留,又见谢三取了许多的金银珠宝酬谢,无奈象征性的拿了一锭,一拉玉枫华,乘风跃起,晃眼不见。
水玲珑嫁人了
两人驾着云,一路走的远了,仿佛还听见谢三顿首叩拜之声。
玉枫华笑道:"小鲤,这就算是积功德吗?"
小鲤点了点头,拉着玉枫华风驰电掣转眼便过了昆明府。
"这是去哪里?"
小鲤四处看了一眼,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那便回去好了,反正还有十几年便是开龙门的日子了,回去加紧勤修,早日化形才是。"
小鲤听玉枫华说的有理,点点头,拨转云头便往大松江赶去。
路过洞庭时,小鲤忽然一拉玉枫华,站在云头顿足不前。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他。"
小鲤没闲情跟他胡扯,极其幽怨的他了口气道:"若换了你去试试?"
玉枫华见自己口不遮拦戳了对方的痛处,赶紧求饶,微微一扯小鲤衣袖:"不如,我们去问问?"
"问什么?"
"自然是问呼煌啊,问他去了哪里,如何这许多年也不来找你。"
"他多半是回了大光明境。"
玉枫华见小鲤居然知道呼煌去处,一口口水没吞的顺畅,岔在喉咙口,咳的死去活来:"你,你,你......我不跟你说,两个人跟傻子似的!"
小鲤苦笑一声道:"我不比你是天龙之后,我不过碧波潭一条鲤鱼,跟他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光明境远隔人间万里之遥,神妖有别,我凭什么去找他?"
"如何不能找他?!"
小鲤见玉枫华为自己抱屈,拍拍他肩膀道:"我去看看水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