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工作的时候,避开所有人,信步走了很久,等想到确定方位时,人已在花园里了。拉过片叶子含在嘴里,却怎麽也吹不出记忆里的宛转清扬。
这里葱葱郁郁,比起初春那会,繁茂了很多。因为小乖的入住,原先的动物都被转移了地方。管事的杰克大叔对此很是恼火。想起小乖和乔恩的亲密,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正想著,弗雷迪看到老虎的巨大身影。想到那个总是和小乖一起出现的人,弗雷迪习惯地躲避起来。
和伊迪丝一起出现的居然是爱玛。两人一虎正在不远处聊天。
藏好後,突然又想对自己苦笑,什麽时候,他染上了偷听这种坏毛病的?
"其实我看菲利普对你很痴心嘛,你也该多交点异性朋友。"伊迪丝很温和地开解她。一旁的小乖柔顺地任由她扒拉自己的爪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对......"爱玛及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对不起!"
"如果换成其他人,我也不会这麽快放弃的!"她又补充到。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菲利普很烦哪?"伊迪丝露出调皮的笑容,突然转换话题。不知怎的,弗雷迪觉得她这个的笑容和乔恩很像。
爱玛茫然地看向她不怀好意的笑,"当然了......你想干嘛?"
"你可以嫁给他啊,然後马上离婚,分走他的大部分家产,我认识很好的律师团,打官司绝对没有问题。"伊迪丝愉快地奉送上点子。
爱玛措手不及,很是尴尬,"这......这样不太好吧,大家怎麽说......也是朋友。"
伊迪丝故意露出了然的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接到一个电话後,爱玛便匆匆起身离去了。
"小乖,我是不是说过头了点?把人家都吓跑了。"伊迪丝低下头问。矮丛植物的上面,老虎诚实地点点头。
"讨厌,你就不能表现得像个普通老虎吗?"美人娇嗔著,一下一下地轻轻击打在它身上。
小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懒懒地动也不动。
玩了半天,伊迪丝用一种征求的口吻问它:"你口渴不渴啊?我叫琼送白兰地给你好不好?我想要很甜的红茶。呃,还要有一杯,应该是曼特宁吧?"
最後一句话,她却是面对著弗雷迪的方向说的。
想不到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对方还无所谓地当著他说了许多话。弗雷迪觉得耳根子发起烫来。
"是怕见到我想起另一个人,还是觉得我难以忍受?"伊迪丝问得尖锐,全然不像她平时的为人。
"抱歉。"男人老实地承认。
"我劝过他,你们还是闹翻了,我以为你会挽留他的。"伊迪丝平静地开口。
"你们......你们不是情人吗?"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吗?然而真相呼之欲出时,弗雷迪却只能木木地接上一句。
对方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接著轻笑出声:"这是他告诉你的?冉又淘气了!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们长得不太像吧?"
弗雷迪沈默,乔恩对伊迪丝的爱恋他看在眼里,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可他们却是姐弟,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想要得到的,都不容易吧......
尽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在确切地听到真相以後,他觉得心中一松,又是一揪,接著各种感情复杂地纠结在一起,最後除了痛楚,就空落落地什麽都找不到了。
他只能愣愣地听伊迪丝往下说著。
"当初妈妈生下我们两个,不到一年,我们一家人就被强行拆散了。爸爸走了,我和妈妈一起被带回穆兰家,冉被东方家夺去,从此生死不明。"
"外界只知道妈妈生了我一个女儿,冉的存在被两家合力抹煞了。我一直没放弃过找他......直到十六岁那年,我们姐弟才再度重逢。"
伊迪丝慢慢地诉说著他们的身世。
话锋一转,她突然很严肃地问:"你爱他吗?"
"我爱他吗?我不知道......我很想他,我不能爱他......"弗雷迪说,感觉有种尖利的东西不断磨著心脏,很痛......"你是他姐姐,你不介意他是同性恋吗?"
"我为什麽要介意?"伊迪丝温和地说:"我们在不同的环境长大。他从小就孤苦,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爱上的人,我有什麽权利去破坏他的幸福?"即使她弟弟的情人正好是她的未婚夫。
见到弗雷迪默默无言的样子,她叹息一声:"你见过他身上那些深浅不同的皮肤了吗?我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伤疤比完好的地方还多。"
"我想要他过正常的生活,冉很听我的话,我给他的药膏可以褪去任何疤痕,但有些伤口实在太深,愈合之後,就成了与皮肤不一样的颜色。"
原来,这就是"皮肤病"的真相......弗雷迪苦涩地想,想到离开的人,记忆里那种撕裂皮肉的痛楚突然无比地清晰起来。
"以前的那些年,我知道冉一定过得很艰难。可是他不太爱跟我提起往事。我变著法子逗他开心,他也淡淡的不怎麽理会。分开了这麽久,很难投缘吧。其实他是个好孩子。"
不是的!不是的!他比所有人都更爱你!他不敢让你知道,只会沈默地忍受著。弗雷迪强忍著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可是为什麽他要是罗绍,他杀死了莱斯利!"这是两人跨越不去的心结。
"莱斯利的事我也有责任,当初我为了尽早让冉脱离杀手生活,公开跟停风听雨集叫板,结果都彭家一直伤亡不断。而我确定了要嫁来这里後,冉为了解决事端,背著我接受了刺杀莱斯利的任务,条件是双方就此罢手。"
"江口老头倒是聪明,一次性解决两大对手。以杀止杀,愚蠢却有效。我没想到的是,这会导致你们今天的结局。"
弗雷迪此时的脑子里昏昏噩噩,想到的全是那个男人。所爱的人他嫁,心中再痛,也要为她肃清障碍,所以那晚他疯狂买醉,要不认识的男人占有自己,谁有知道,他的绝望......
"可是无论如何,他可以不用杀人的。"虚弱的话语已经背叛了主人曾经坚强的信念。
"你不是他,凭什麽能够指责他的行为?"伊迪丝的语气转向严厉,"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是非?什麽人又能认为他所做的一定正确?不过是权衡再三取其轻的结果!"
弗雷迪不再开口,可他明白,心中的防驻正在一点点地剥落。
"你在日本被伏击的时候,是冉冒著被发现的危险赶来。"叹了口气,伊迪丝陈述出一个遥远的事实:"我找出了贾尔斯.卡瑞尔的真正身份,就立刻知道你的处境危险。但我不打算揭穿这个秘密。"
在男人的诧异目光下,她只是轻轻一笑,"你们卡斯特里托野心勃勃,难道你以为都彭家就真的坐视不管?"
"我只是忠於司云,而不是什麽都彭家。他本来就不该隐退,更不需要所谓的‘後继',你的存在,已经构成威胁了。"
"当时,我甚至打算不顾‘末世之雨'的行动......这件事无意中被冉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一再追查,了解到内情後,就急著要赶到你身边。"
说到这里,她话语一顿,"冉性子冷清,不会做冲动的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对他而言,是很不一般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弗雷迪露出了绝无仅有的怯懦。
"他把青刃留给了你,这是我当年要他放下枪後送他防身的东西。冉不会让它轻易落在别人手里的。这样还不够明显吗?"伊迪丝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
"每个人都是绝对不同的存在体,理解人心真的是很难,我们只能做到宽容和原谅而已。你没有对付贾尔斯,不也是想要原谅他吗!你又何必对自己执著?"
她露出悲悯的神色,上前轻轻地抱住弗雷迪的头。
"谢谢你跟我坦白这一切。"谢谢你让我能够确定彼此的心。轻轻回拥眼前敌友难明的美丽女子,弗雷迪真挚地说。
心境平复以後,敞开心扉的两人坐在花园里,相对和谐地喝著下午茶。
"你是都彭家的主事吧。"难得安宁的气氛里,弗雷迪问出的是肯定句。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青刃在乔恩手中和他当时要临场反悔,甚至亲自消灭"天绝"杀阵的做法。
只是在世人看来,象伊迪丝这样的女子......这是很难以置信的吧。
其实仔细看来,会发现伊迪丝和冉的确是双胞胎,虽然外表不很像,但那些偶尔露出的淘气,微笑时略略挑眉,想事情伴著偏头的小动作等都是一模一样。自己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想起乔恩,也不是没有道理。
"很敏锐嘛,可是很多人都不愿相信呢。"伊迪丝皱了皱鼻子,并不打算隐瞒。
"我们的婚礼还继续吗?"明白了对方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弗雷迪很自然地问。
"那要看你想不想再见到冉了。"伊迪丝浮出笑意,有婚礼的话,他会想要来看一眼吧。
弗雷迪一愣,霎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尽管隐隐感觉不对,他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想要见到那人的急切压倒了一切,他甚至在考虑为了争取这段感情退出家族。
就这样一天天迎来了他的婚礼。
绝对爱你17
受邀宾客到达後,被安排住进了卡斯特里托家提前为来宾准备好的地方。
弗雷迪靠在花架下,安静地欣赏著从优雅修长的手指下流泄出来的演绎完美的李斯特D小调。
坐在钢琴前的,正是伊迪丝。
"很想念我吧!"琴声被突然插入的拥抱打断,唐沐露出他的招牌的笑脸。
真是佩服他能够找到这里,清楚唐沐的聒噪功力,两人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和他同行的还有席洛和一个被宽幅墨镜挡住大半边脸的男人。
"恭喜你们了。"席洛礼貌地点头致贺。
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他们叙旧,弗雷迪退到紫杉树旁。
三人说笑了一会後,唐沐突然抽抽鼻子:"惨了,我们快走!"
他正要拉著席洛离开,一阵浓郁的花香急涌而来,接著,一身剪裁细致的紫色gucci裙装,後背露出大量镂空的女子风情万种地踩了进来。
"这麽远就知道是我,真是荣幸啊唐少爷!"她嘴里对唐沐说著话,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紧盯著席洛。後者朝她温和地一笑。
唐沐勉强扯出个笑容,随即快速从另一边离去。
礼貌地招呼完後,这些刚出现的人又匆匆离开了。
"你过去,不要放其他人过来。"命令式的口气在身後响起,是後面那个陌生的保镖。弗雷迪皱著眉回头,却在看到摘下墨镜的脸後呆了一下。
"蓝道先生......"居然是他!
蓝道径直走向伊迪丝的位置,接到伊迪丝送来的安抚笑容,他似有所悟,默默地转身走开。
那天以後,弗雷迪就再也没看到蓝道。再过两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了,城堡里因为住进了世界各地的来宾而异常热闹。
此时,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却悄悄出现了一道身影。
花园里,恢复了詹森外表的乔恩慢慢走著。那晚以後,他去了圣莫尼卡湾,和当地渔民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又在欧洲的几个地方转悠了大半月,最後,不知不觉竟回到莱切。
他没有家,没有牵挂,却曾在这里以最平凡的面目和兰斯相交,听遥弹琴,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园子里的花草们结成朋友。谁知道旧物流连。却不仅仅是伤感。
他不清楚这到底生命中最快乐还是最悲伤的地方。
这个时候,那两个人应该在城堡里试礼服吧?所有的人,都在他们身边祝福这对璧人吧?
而这一切,与他又有什麽相关!他本来就是多余的人。兰斯,过了一阵子,他就会忘记自己,爱上遥吧?
他本来就只爱女人的。
遥,她也会忘记过去,重新生活吧?兰斯是个很温柔的人。
而他,明天以後,也会去他该去的地方。他已经拥有过最恶劣的人生,再差,也不过如此了。
很早以前在日本的时候,从一个老和尚那里知道了"宿命"这个词。觉得很不以为然。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麽辛苦,那麽挣扎又是为了什麽?
可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注定是得不到的。
妈妈要是不生下我,是不是更好一点?
可是既然活著,就不能被任何人的意志改变!
走著走著,他突然察觉身後有奇怪的气息,这是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乔恩心中一凛,加快脚步朝隐蔽的地方跑,却始终没能甩开那个影子一样的跟随。
眼看就要闯进红外线监控范围,他干脆停住了脚步,等暗中的人自动出现。
"小朋友,找你可真不容易啊!"伴著一声悠悠长叹,清亮的声音响起。看到乔恩并不打算转身,迪兀斯•帕特里克•赫尔曼踱步走到他面前。
"是你?"乔恩记得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俊美男人。
"你还记得我?"被认出来後,开心地弯起眼睛的男人却有一双冰寒的翠绿眸子。
"可以离开这里再谈吗?"他冷静的问。不必多说,乔恩知道,仅凭兰斯结婚,是请不动这位深居简出的赫尔曼族长的。
那麽就是冲他来的了!帕特里克虽然一副赢弱的样子,其实实力更在弗雷迪之上。
乔恩眼神一黯,看来今天是不容易走出去了。可他却不想破坏这个最多回忆的地方。
"呵呵,真是善解人意的孩子,我也不想打扰到那对幸福的人。"帕特里克故意说著暧昧的话。
跟著他曲曲折折,到了离城堡四英里处的一座大院里。占地不大的地方,乔恩看到不少最近知道的熟面孔。
阿尔温•穆兰,东方流,一些其他家族的族人,范,甚至还有格洛夫家的玛丽安娜。六家里的高手来得不少。
是要围剿他吗?这些人以参加婚礼的宾客名义聚在一起,既可以避开大众的视听,又多了把握达到目的。计划的确很周详。
"这麽重视我吗?"环视一周,乔恩嘲讽地开口。其实对付他一人,帕特里克足够了。
六大家族下这样的大手笔,看来势必要把他留在这里了。
今天以後,就没有未来了吧......也好!反正他还没想到该干什麽。
"詹森是不配,罗绍就值得了。"阿尔温露出极端厌恶的眼神。"你杀了那麽多人,还想继续逍遥地过日子吗?"
乔恩一笑,顿时恢复了本来面目,那些原本嫌恶警惕的眼光看到他魅惑的脸,都是一怔。
"别说了,动手吧!"
就算明知要死在这里,他也不想跟这帮人多待一秒!
话音一落,包括乔恩自己,几条人影快捷缠到一起。明白今天的结局,他一出手就重击对方要害。虽然过程缓慢,但他周围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一旁观战的玛丽安娜露出了不耐的表情,帕特里克倒是闲闲地观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再杀人,天理也不容!"最早参战的是东方流。
乔恩已经受了不少轻伤,但身手依然敏捷,听到这句话,他反而大笑,"这是你们的天理,我不承认!"
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其他人,一直低头的帕特里克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激赏。他旁边的玛丽安娜忍不住也加入战局。
刚才混斗的局面只剩下这三人。玛丽安娜在金言堂排名第九,有了她的加入,乔恩明显吃力很多。
东方流一柄薄刀,趁著乔恩全力应付玛丽安娜手中的钢刺,总是出其不意地递过来。乔恩要同时面对这一明一暗的配合攻击,场面惊险不断。
又一个回合,钢刺堪堪擦过,乔恩反身相迎,往玛丽安娜腋下袭去,眼看著就要制住她,突然感到後颈一凉,本能地偏头避过刀锋,却止不住脖子上挂著的两条绳子被割断後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