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楼 第二部 放逐----唐尸

作者:  录入:12-08

要是卫都统真的依法杀了这两人那自身也离死不远了,但要是不杀,就是目无法纪不照章办事,那也是死罪啊。
不好办啊……
刘师爷的判断虽然与云照水的实际想法有很大出入,但也分析的有理有据,他叹着气感慨:那些只知道吃的猪是多么另人羡慕。

 

 

第11章
在卫天刚的亲自指挥带领下,兵勇一路围追堵截,奈何秦蔚潭太狡猾,屡次被他逃脱,最后终于在沙漠里发现了迷路而原地盘旋的他。
秦蔚潭拼死抵抗,甚至将卫天刚的肩头刺了一剑,卫都统一生气下令不要再对其客气,众人一拥而上直取其命,秦蔚潭终因寡不敌众倒在血泊中。
卫天刚多少听进了刘师爷的话,给秦蔚潭留了最后一口气。
当血人被拖进牢里的时候,云照水不禁打了个哆嗦,对方早就没了意识,像死人一样对狱卒的拉拽毫无反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地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骇人血痕,前不久还神采飞扬的秦蔚潭已经沦落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狱卒把人一甩,锁了牢门走了出去。
阴森的牢狱顿时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等死的人和一个即将死了的人。
时间好象回到了五年前,也是一起被关进牢狱里。
云照水知道对方没有死,否则不会被拉到监狱里来。但是他也不想挪动地方,不想再去为对面的血人遮风挡雨,不去担心他是不是挺的过去这一劫,虽然那人现在的地步比以往都要凄惨。
牢里静的压抑,云照水甚至能听到少年在沉闷空气中的微弱呼吸,一下下越来越轻微,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即将与世间做最后诀别。
他等着秦蔚潭咽气,或者明天早晨,一睁眼就会看到冰冷的尸体,或者到不了明天,说不定就在下一刻,对方的呼吸就永远停住了。
他马上就死了……
泪水大滴大滴不受制约地坠下来,打湿了本就还未干透的衣裳。云照水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尽了,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的不断涌出来?
你还对他有什么留恋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回忆起五年的点滴,最多的是秦蔚潭那总是扬着的唇角,那么意气风发,当犯人都在愁苦都在为未来彷徨无望的时候,秦蔚潭表现出罕见的乐观,他的笑让云照水欣慰。
想到再早的时候,那个小孩蹒跚学步,走两步就跑起来,一跑一跌,却总是咯咯的笑,越是跌的疼小脸上笑容越灿烂,爬起来接着跑,怎么也不肯停下。
到后来跑着跑着就能追上自己了。
我抓住你了哦……
看你往哪跑……
哈哈哈,你好笨,每次都藏在这里……
他的笑让你很羡慕吧?那是你不具备的,你不曾拥有的,那么发自肺腑的欢乐。
你是从他那里得到平衡,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你内心的空虚。
因为你本来就是一具空壳,你的心里空空荡荡的,你拼命要塞满东西,抓住他不放,否则怎么证实你存在着?
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或许自己早就错了,从一开始,从小时侯就错了。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满足终究是别人的,只要一拿走,心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仅什么都没有,还强迫了别人接受自己的一厢情愿。
蔚潭,今天的结果我难辞其咎,我和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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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统府内,刘师爷正在给卫天刚查看伤口,当时秦蔚潭知道一被捉住后果只有一死,玩了命的挥着从兵勇那抢来的长剑,下手极狠,多亏卫天刚用内力硬是把剑气弹出了几分,饶是这样,当刘师爷给他上药的时候还是疼的将秦蔚潭翻来覆去的骂。
他自从当上这个都统后,有什么事都是手下人解决了,还从来没受过伤,要是以前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这人不服老不行,要倒回十年,我能一掌把他拍死。” 卫天刚今年不满四十,已经感到新人的压力。
刘师爷只管笑,将绷带扎紧,又惹得对方一声大叫,见状笑道:“我看都统是人变懒了,功夫气力那得常练。”
“你个外行懂什么?”我再不知道这点道理就白当个武职了。卫天刚把桌上那本染血的剑谱拿过来翻了翻,叹气道:“再晚几天找到他,我这里就被刺穿罗……”
这本剑谱想必秦蔚潭已经熟记于心,还是还给他的主人吧。
两人正在说话,有兵士到卫天刚旁边禀告:“赵伯昌又来了。”
“赶他走,我不说过这事不用再报了么?直接把他轰走。”那个叫赵伯昌的打云照水一抓起来就嚷嚷着要见自己,听说是云照水的好朋友,见有什么用?这么大的事又不是那些人文人动动嘴皮子能解决的。
“他死活不走,还说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都统。”
“去去去,不见不见。”死缠滥打的人还真不少。
“慢着。”刘师爷眼珠转了转,在卫天刚耳边道:“见见又何妨?或者事情有变数。”
卫天刚只好吩咐那士兵:“把人带进来。”又转过头不耐烦嚷道:“你不说让他们在牢里自生自灭么?还要什么变数?”
刘师爷已经坐到一边等着人来,卫天刚太直,什么事都嫌麻烦,自己则愿意多做选择最终决定走哪条路最为妥当。
毕竟现在的状况不是最好的。
赵伯昌进来就把手上捧的东西郑重放在桌上,直言道:“都统,不知这个能不能换得云照水的一条命。”
卫天刚一看,差点没讥笑出声,不就是几本书吗?他拿起来也跟刚才似的要翻翻,刚一看清书上的字就面色庄重起来,那书是……
他翻起第一页仔细查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最后边看边点头,手不由的一拍大腿:“好,好,秣州缺的就是此书!”
刘师爷早就迫不及待,拿起一本念着书的名字:“《秣州地理志》,这难道是?”
“不错,正是照水所著。”
五本,云照水每年完成一本,本本详尽细腻,与卫天刚所了解的情况极其吻合,另外还做了补充表据,人文历史,物候天气无一不缺,内容丰富又严谨可考,让卫天刚看起了瘾舍不得放下。
我怎么就没想到派人编这样一部书呢?省得来回去翻阅那些个堆砌如山的分类书籍,这样一总结多好。
刘师爷猜出了他的想法,在最后一本上看了看,咦的一声,奇道:“这怎么还没完成?”
“这五本乃是上部,下部还没有动笔。”
“为何?”卫天刚倒开始着急了,抢着问,“只写半部算怎么回事?”
“都统大人,书里涉及地势环境和各县人口等等,这些不仅要实地考察,还要各地官员合作,照水所受限制重重,他不敢冒然下笔,我从县丞那也查不到相关数据,所以越到后面越难提笔。”况且照水每日都要上工,还要伺候那个兔崽子,每年一本那已经是神速。
“可惜啊……”刘师爷把书一扔,毕竟不是整部,不足以换得人的性命。
赵伯昌马上上前一步道:“都统何不让照水完成下部将功补过?如此重要的书怕无人能续。”
“你这话就不对了,不就是整理些个信息么?这样的活谁都可以干……” 卫天刚不屑,“这样吧,本都统看在他还有这点贡献的份上,向皇上做个请示,让皇上来决断。”
“谢都统大人!”赵伯昌声泪俱下,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刚退出了两步,赵伯昌犹豫着又折返回来,嘴上带着商量的口气:“都统大人,能不能另誊一份呈给皇上?”
“不,我看原书就很好,字迹工整舒服,皇上看了肯定能饶过云照水的命。”刘师爷一口回绝,声音已经开始严厉,“赵伯昌,卫都统能帮这个忙你应该很知足了,还有什么不满么?”
赵伯昌只得无奈退了出去。
卫天刚说干就干,命人赶紧抄写一份留底,扔给刘师爷毛笔让他写奏折。
“五年……刘师爷,换了你是他的状况能写出来么?”
“不知道。”刘师爷倒回答的干脆。
“哎,能著此书者必须各方面都要精通……还真想让他在本都统身边干事。” 卫天刚捧起书顺着刚才的地方接着看。
刘师爷睨了一眼,嘲道:“你跟皇上比那还差的远那——”
“哈哈,所以在本都统身边干事的才是你嘛!”
刘师爷不去理他,思索这奏折要怎么写。现在皇上对秣州相当重视,前不久还派来了官员特地考察,这半部书献上去的正是时候,也给了云照水脱罪的理由。 但是秦蔚潭要怎么处置?要不要一起请示?
卫都统能换来多少好处?刘师爷狠狠瞪了对面心中无事的人,你倒是大智若愚,我是你手底下瞎张罗的喽罗,谁在你手下干事谁倒霉。
“你瞪我干什么?”卫天刚觉察到他怨怒的目光,“写好啦?给我瞅瞅。”
刘师爷重重叹了口气,把墨迹未干的奏折交到他手上。
“在这里加上‘情同手足’四字。”
“都统英明。”
保住了云照水保不住秦蔚潭,保云照水也是徒劳,肯定活不了。至于秦蔚潭怎么才能活命,要看这两人怎么博弈了。
到底谁会赢呢?
“我赌秦蔚潭赢,十两。”刘师爷抢先一步,笑的狡诈。
“那我没的选择了……”卫天刚撇着嘴无奈,“云照水,二十两……”

 

 

第12章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漠,到处是黄沙,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只要向东走就对了,看着太阳的方向,可是明明走了很久还是回到了原地。他不甘心,仍旧按自己的判断做,结果还是一样。
为什么总在原地不前呢?为什么总在绕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最后还是要回来?
难道我就不能挣脱出去么……
疼,浑身都疼,比死还难受。
秦蔚潭被难忍的疼痛拉回意识,醒来的唯一愿望是自己能继续晕死过去。实在是太难熬了,他若是有一点力气也会把自己撞晕,身体的折磨使他心理承受不了。
“……”连叫都叫不出来 ,全身像被架在火上烤,直到把人烧焦。
好难受……谁来救救我?有谁能救救我?
阿静,我好难受啊……阿静……
他不禁呓语出声,艰难地呼唤着心中那执着的牵挂。
“阿静……”呼声微弱而伤感。
云照水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把身体向前探了出去,当他猛然意识要自己在做什么,顿时像被定住了,硬是把倾着的上半身僵硬地收了回来。
他在心里不止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错,不要再心软。
“救救我……”秦蔚潭费力地想把眼睛睁开,这样的动作都是难上加难,在重新见到外界光线的时候,眼缝里模糊地显现出一个人形。
是阿静吗?你来救我了……太好了!
“阿——”声音停在了半空,随着辨认出了对方是谁,欣喜瞬间一扫而过。那不是阿静,不是我的阿静!
他怎么能和我的阿静比。
为什么还是他?为什么一直摆脱不了他?!那个肮脏的人!
显然云照水已经察觉出自己醒了,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用那双虚假做作的眼睛,那假装清澈的眼神。
秦蔚潭一直是趴在地上,他想翻身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是完全做不到。他侧着一边脸看着不远处落寞的对方,对方也在看着他,对视间让气氛十分尴尬,两个人却都不想先挪开视线示弱。
秦蔚潭主动结束了这种局面,这样的较量他现在力不从心,猛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这才攒够了说话的力气。
“……你过来……”
云照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里多了怀疑。
秦蔚潭尽量让嘴角翘起最大的弧度,重复道:“过来……”这样的举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他大张着嘴竭力地呼吸,仿佛体内的气息已经跟不上,随时都会窒息。
秦蔚潭身下的血因为这一系列举动又开始溢了一层,对方的惨状让云照水不由靠近了些,见他伏在地上呼吸不稳,越来越急促,身体的肌肉都随着呼吸而痉挛着,肯定在忍受相当大的痛苦。云照水心中一酸,把手抚在他背上帮他顺气。
缓解死前的痛苦么?
“呼呼——”秦蔚潭在他的帮助下多少缓和了些,呼吸开始加深,然后他抬起头,那张笑脸在云照水面前放大,满是血污的面庞扭曲了笑容,让对方刹那遍体生寒。
我就知道,你还是狠不下心。
铁链在身体的动作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秦蔚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积攒够将对方掀倒的力量。
锁链横在云照水脖颈上,秦蔚潭咬紧了牙加大手下的力度,他现在虽然仍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但是还是压不下心中的怒气,拼了最后的力量也要将对方先致死。
“呼——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秦蔚潭头开始发晕,这么大力的动作让他脑袋中的血液都跟不上,他用制约自己的铁链当成武器,将对方的颈间磨压出了一条条血流,“……你别装了……”
云照水刚开始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当那铁链一寸寸压紧自己的时候,他出奇的平静下来,甚至毫不反抗,随对方处置。
“……呼……你其实很想笑吧?”秦蔚潭想就这么把对方勒死,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么多力量,喘息中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愤怒,“笑我那么卤莽,那么草率……那么傻!”
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施力,云照水胡乱抓住身边的稻草,越抓越紧,却不肯回应他。
“你笑啊?你倒是笑啊!……”秦蔚潭伏在他身上上气不接下气。云照水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就可以安心的闭眼了。
他在等着确定一件事,确定自己必死无疑。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死还要带上我!
“现在满意了?你这个小人!” 秦蔚潭想挥起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很轻易地惹起自己的愤怒,让自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你去死吧!……你不是一直想死吗?我帮你!”秦蔚潭再次用自己的双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为什么上次没有掐死他?!这次一定让他死绝,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碍我的眼!
胸口剧烈的鼓动昭显出秦蔚潭的满腔怒火,在对方面前他不想承认失败,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败的狼狈模样,现在在云照水眼里自己肯定像个跳梁小丑般滑稽幼稚。
尤其云照水表现的十分平静,那让秦蔚潭感到受挫的平静,好象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对方毫不受影响,一直置身事外悠闲地看戏。
为什么只有我?
云照水依旧没有反抗,不知是对方掐的太难受还是心里确实难过,眼中雾蒙蒙的,像蒙了一层轻纱,遮住了明净的眼眸,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了出来,晶莹剔透。
就在秦蔚潭为之一怔的时候,牢门哗啦哗啦打开了,有人闯进来一下子把他撞到一边,抓起他就打。
秦蔚潭本来力气已经所剩无几,被人一撞眼前直冒金星,挨了一拳才看清打自己的是赵伯昌。
“你这个混蛋!”赵伯昌虽然是一介文人,看到方才的场面怒火冲天,生平难得的几次冲动都是秦蔚潭给激出来的。
秦蔚潭倒不在乎对方那跟兵勇比起来力度相差太远的拳头,笑着让他打,他根本不把这点疼当回事。
赵伯昌待要再打,云照水在地上艰难地咳嗽了几声,他才扔了秦蔚潭去看那险些被掐断气的人。
云照水脖子上都是勒痕,缓过气来终于没有大碍。
“哼,你也活该,养这么个狼心狗肺!”赵伯昌怒气未消,想再揪住秦蔚潭揍一顿,被云照水拉住了。
“赵大哥,生死逃不过这两天,你也知道他……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对面的秦蔚潭听到云照水这么一说闭紧了眼,心中一阵绞痛,痛的他把头深埋起来沉默。

 

 

第13章
赵伯昌瞅秦蔚潭那个落魄样子不禁蔑视,对云照水道:“我擅自做了个决定,将你写的那半部地理志交给督统了。”
“啊?”云照水听罢大为吃惊,“赵大哥,你……你是想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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