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垂头捂着脸笑了起来,他讲小天,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交到有钱男人的女仔啊。
不是像,就是啦。路小天搓着胳膊,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吴天成坐在程笙对面,带着Lilian,与手下谈笑风生。
不远处是苏子乔,穿着身名牌西服,领带却已扯下一半,想是受不了这闷热。
擂台上是今天第二场拳,两个没什么名气的新手,一个看来练过泰拳,另一个出拳颇狠,可惜速度不够。
小天讲他输定了,每拳都那么狠,又常打空,撑不过这局。罗锦安听到一愣,问你打过?
以前玩过。他随口答道,再不说话。
路小天打过拳,不只是玩。
那时程笙与几个兄弟在南区小有名气,为搏出位做了几票漂亮生意,很得Tony欢心。
而真正上位却是因为一场黑拳。
Tony与西区老大方晋豪约拳,对方上的是西区有名的拳王黑龙。那时南区最能打的,是Tony的左右手韩东,可就在比赛临近时,韩东死在女人床上。
所以路小天站了出来,讲我去打。
瘦小身板直挺挺的站在Tony跟前,说Tony哥放心,我去打。
路小天输了那场拳,黑龙输了一只手。
右手粉碎性骨折,养好伤后也再没出现在擂台上。
那算是路小天人生中被打得最惨的一次,不同于枪伤刀伤,那是真正被人用拳头打到神志不清,全身似乎再没一块好肉。
眼睛肿胀,只能张开条缝,在担架上看到鸭仔哭到乱七八糟的脸与程笙拧绞的眉心,抖着嘴唇讲笙哥,有没有丢你脸。
没,你很好。
路小天压根记不得那场拳是怎样站到最后的了。
他只记得程笙对他讲你很好,想我到底没丢笙哥的脸。
只是那时围在身边怎样都要跟上救护车的兄弟,如今也只剩程笙一人了。
聚光灯的温度让场馆里闷热无比,似乎每个人都因刺鼻的血腥味而兴奋。擂台中央管原直人将阿亮一次次打倒,再看着对方一次次爬起来。
他的手在抖,情绪濒临崩溃。
程笙说他一定在想,求你,不要再起来了。然后勾起嘴角,补了句就像当年的黑龙。
路小天手指一颤,差点拿不稳手机。
显示屏上是许家荣的消息,写着罗澐渄已经申请警方保护,你们最近对罗家最好不要有大动作。
路小天合上手机,握住挂在胸前的吊饰,任由棱角刺痛手掌。
10.
路小天还隐约记得自己老妈的模样。
那是个眼角有痣的女人,妆容浓艳。路小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卸妆后的脸,也就不再强求。
过肩直发,染成酒红色,有那么几缕荡在殷红唇角。声音沙哑,大约是被烟酒毁了嗓子,只是那般嗓音听起来也别有风味。
而对路小天来讲,最神奇的事莫过于这样一个女人,却守着家小酒馆,平淡生活。
那时路小天还是孩子,可生在黑街的孩子想必天生就该比旁人早熟。
他看老妈与熟客调笑,神情妩媚却从不出格,很欠扁的上去问句老妈你怎么从来不带男人回家,不寂寞吗?
自然被打,拖鞋底子抽在脸上,火辣辣的肿了三天。然后看老妈吐着烟圈说你那死鬼老爸一定还活着,哪天就回来了。
路小天撇嘴,说明明淫娃身材荡妇脸,偏偏是个纯情少女。边说边朝外跑,躲了三天没敢着家。
后来老妈走了,卖了酒馆,留了钱和房契,不知是独自还是跟哪个男人一起消失了。
路小天在空荡荡的房里发呆,想其实有没有老妈还是不一样的。
他给程笙说大概是我那死鬼老爸回来了,她就满怀着少女情怀投入了爱的怀抱。大他两岁的少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讲今晚来我家吃饭。
程笙是一个人过的,所谓家,不过一违章建筑里三面透风的地方。
爸妈留下的房子被亲戚占着,程笙说没事,那烂屋子闹鬼,他们早晚会疯,还是这好,冬暖夏凉的。
路小天便觉得这真的比房子好,渐渐就不再回家了。
程笙不许路小天辍学,逼着他去学校混出勤率,自己在街头谋生,赚了钱不忘给路小天买点好吃的。
路小天说自己有钱,把老妈留下的存折塞程笙手里,又被打。
眉眼细长的少年颇为不屑的扔回存折,说大哥照顾你是义务,你那点钱留着以后讨老婆吧。
我不讨老婆,我就跟着你。11岁的路小天傻笑,把有好几个零的存折收好,吃着程笙带回来的鸡腿。
然后认识小高,认识帅发,收了鸭仔当小弟,跟了Tony哥,13岁第一次砍人,原本胆战心惊手在抖,却在看到程笙胳膊上的血时疯了似的冲上去。
小高死前那晚突然说想吃绿豆糕,大半夜神经兮兮拉了路小天出去买。
蹲在糕点店门口等天亮,冷得不行两人跑步取暖。
等力气用完了坐路边喘气,小高跟他讲我真的好服气笙哥,我只认他一个大哥。
路小天说我也是,我也只认他。
那天学校老师让写一个自己最崇拜的人,我就写他。
路小天大笑,讲他还小你一岁啊!
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不是你最崇拜的人啊。
不是啊。
乱讲,谁不知你粘他最紧!
他是我的天。
小高伸手,揉乱他头发。
这话路小天只讲过一次,脱口而出,吓到自己。
可想想自己也没讲错,程笙对他而言,本来就是如此存在。
他可以不去多想,不去思考,笙哥说什么去做就是,人生就是这样简单。
于是路小天心安理得的活着,活着这片叫程笙的天空下,很快乐。
从未想过有天抬头,满眼灰暗。
许家荣的消息很及时,阿鸿在罗氏旁边蹲点,被请去警署待了半夜。
路小天在车里等到程笙叫了保释金带他出来,脸上没了平日轻松笑意。
他问程笙你要对罗氏做什么,为何我什么都不知。程笙轻声说你还病着,最近不用管太多事。
为罗少做的?那个罗澐渄是他叔叔吧,就是要干掉他的人?
生意而已。
你何时做起赔本生意。
也不算——
不管他许诺了什么,回不了罗家,他一文不名。
那就帮他回去好了。
路小天已经控制不住怒火了。不管阿鸿在后座尴尬的脸,他狠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身揪住程笙衣领把他拖出车门。
你傻的吗!他大吼,看着程笙紧皱的眉头恨不能一拳招呼上去。他讲你究竟在发什么神经,你知不知现在南区是什么状况,有多少人想要你命!你当苏子乔当真甘心窝在十七街,你当他不知自己老哥是被你做掉的?你当阿成会不知Tony哥跟干爹那批货的事?你当西区那边会放过那批货?你还有空搞罗家,跟那种有钱人玩豪门恩怨!
小声点,有些事不好讲出去。程笙握住他手腕,用力,扳不开。
路小天像是头发怒的豹子,浑身都蕴藏着蓄势待发的暴力。
他把程笙扯过来,像是从来未曾见过这人般恶狠狠的打量。嘴唇因为愤怒而有些微颤抖,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讲你还知有些事不好讲,那你知不知有些事不好做!
罗锦安当你是救命稻草,你用不用扮得这么称职啊!
原来你看这么清楚,怎不早讲?
我以为用不着的!
程笙还是一点点掰开路小天的手。
他说是啊,用不着,那是我同他的事,你别再多问。
路小天终是没了力气。
他松手,一步步朝后退,点头,说好啊,我不问,你要做掉罗澐渄,我帮你啊,反正我一直都帮你的。
他跑回车边狠踹车门,红着眼冲阿鸿叫着下车!
青年手忙脚乱的下来,只来得及喊了声18哥,车已绝尘而去。
笙哥,怎么回事?
没事,他发癫,等等就好。
真没事?
去找辆计程车来。程笙摸烟,风大,打火机半天不着。他骂了句粗话,把打火机狠狠摔了出去。
程笙心情从未如此烦乱过。打发阿鸿回去,坐在楼梯走道抽烟。
打火机不知摔去哪里,在便利店买了火柴。一根根划,快烧完便灭掉,再划下一根。
孩子的游戏,他玩了很久。
终于起身进门,看到罗锦安坐在客厅看书,平息的怒火顿时又窜了起来。
这么晚还不睡?努力稳住情绪随口问道,听那人讲还没睡意,路小天呢,不是去保释兄弟?
同我发火,不知跑去哪里。
为何?
为你。
罗锦安抬头,程笙站在面前,很近的距离,俯视着他。
罗锦安合上书,低声说你知不知我很烦女人。
我知八卦杂志都讲你是gay的。
我也不喜欢同男人一起,只是比起碰女人,好太多。
是吗?
程笙靠得更近了些,手撑在桌上,低头凑近罗锦安。
你喜欢我?
我不知道。
我当你是生意伙伴,最好不要把事情弄复杂。罗锦安推开程笙起身,却被一把拉回狠狠按在墙上。
他平视程笙透着焦躁情绪的眼,开口说你现在不平静,等会再说。
不想等。
程笙凑近,吻住他。
罗锦安紧抿着嘴,等程笙拉开距离时说走开,去找女人。
你都讨厌的,叫我去找。
那找男人。
你不就是。
你知不知生意人会忌讳同生意对象节外生枝有其他关系?
那你知不知我混帮派的,不太懂生意场上的规矩?
程笙攒着罗锦安的手腕,不算用力,足够制服对方。
他微微侧头,鼻息喷洒在罗锦安脖颈,感觉到男人在他手中越来越僵硬。
加码吧,罗少,你明白现在的你没资格同我谈生意。
所以我要任你做了?
你觉得呢?
你看中我什么,脸?身体?
脸不错,身体要试过才知道。
程笙用力,将罗锦安拽去一旁沙发,搂着他倒下。
他压着冷眼看他的男人,头发垂落对方眼角。
他说放松点罗少,我知你比我有经验,教我,嗯?
手指滑进领口,挑开睡衣扣子。
罗锦安并不瘦弱,相对精瘦的程笙来说甚至要比他结实。
只是在力气方面,锦衣玉食的他无论如何不是程笙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的对手。
而且他的确明白,父亲病重,罗家实权落在二叔手中。若不做掉罗澐渄,他许给程笙的一切都是空的。
他的未来,掌握在身上这男人手中。
可既便如此,仍是不想屈服。
程笙的唇碾转在他锁骨,含糊的说罗少,怎样做,同女人一样?
罗锦安的手在抖动,似乎在犹疑要不要认真挣扎。
他痛恨自己该死的商人本色,竟然当真思考着是否该加上自己这枚砝码。
程笙是几分感情,几分情欲,他能否因此更加上心做掉罗澐渄的事情,这些念头在罗锦安大脑里转得飞快,一闪而过,他抓不住任何答案。
程笙停止动作,安静看他。
眼睛离得很近,鼻尖几乎相抵。罗锦安纤长的睫毛似乎在挠他的心,本就灼烧的情欲被撩拨得再无法压抑。
再次吻了上去,舌头趁对方未合拢齿关前长驱直入。吻得太深太用力,感觉身下男人突然猛烈的挣扎,于是狠狠压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朝下探去,握住罗锦安的性器。
程笙的确没半点经验,揉搓力度太大,罗锦安除了疼痛感受不到任何快感。
他想用手肘推开程笙,可用不上力,被紧紧堵住的嘴只能发出轻微呜咽,下体一阵阵钝痛,他用尽力气抽出被扣在身侧的手,抓住程笙发尾朝上扯去。
嘴唇分离,止不住的喘息。他看到程笙那双狭长眼里蒙上的情欲,带出几许媚意。
突然觉得,真的不必想太多。
松开手指,转而在他发间摩挲。
抬头舔在程笙唇畔,舌尖下滑,寻到对方喉结,慢慢舔吮。
程笙停下的手又活动起来,仍旧不得章法的揉搓,只是温柔不少。
罗锦安的身体渐渐有了欲望,起身脱了彼此衣物,将几个靠垫扔下沙发,再次深深沉了下去,紧紧抱着眼前身体。
他在程笙耳边说话,讲我没试过在下边,也不是很懂,你可以试试先让我舒服,会放松点。
程笙含糊的应了声,又结结实实吻了上去,
程笙自然没取悦过男人,仅凭女人为他做的那点经验,完全不得要领。
他吞吐罗锦安的性器,没有花哨技巧,只是努力分辨男人喉间逸出的呻吟,想他是否得到欢愉。
并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可罗锦安抓着他发根蓦然收紧的手指又令他觉得满足。
吐出罗锦安发泄在他口中的液体,手指探进对方后庭,问怎样,行吗?
嗯。胡乱回应着,努力放松身体去适应。说程笙,你最好带套。
抱歉。程笙进了卧室,在床头翻找一番,抓了几个带有润滑的保险套出来。
罗锦安翻身趴在沙发上,捞了个坐垫抱在胸口,露着柔和侧颜,脸色因为方才的释放还有些潮红。
程笙看不到罗锦安紧皱的眉,只是缓慢坚定的向他身体深处挺进。
太紧,连舒服也谈不上,更别提快感。
他只是进入,不管身下人肌肉绷得多紧,就那样朝里深入下去。吻落在对方肩胛,琐碎又细密。他说罗公子,你二叔,我会做掉他,罗家是你的。
这算什么,誓言?
是甜言蜜语。
罗锦安闷笑,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路小天一路将车开到某处富人住宅区,靠路边停下,看着那一排排别墅信步走了过去。
他不知罗澐渄住哪,可想来必定是有条子的地方,其实很好找。
同程笙讲的不是气话,他的确想要做掉罗澐渄。既然已经揽事上身,自然早早解决比较好。南区现在的形式不容程笙还这样气定神闲的同罗锦安玩,路小天看不得他这样。
一个人,一把枪,裤兜里是惯用的蝴蝶刀。也不知自己是否来送死,总之头脑发热,不做点什么便冷静不下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