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你说,我听着。”
“我曾经有一个爱人,我很爱他,但是他自杀了,我接受不了,开始自我放逐,我走了许多地方,但还是十分痛苦,直到遇见你,你对生活的态度感染了我,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我不再那么想他了。”
“你会因为我而忘记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只是想起他的时候不会再痛苦。而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接受不了,他是这件事的开端。”
“她,是谁?”
“他是我的学生,也是顾知浅的哥哥,这就是我不敢告诉你的原因。”
“顾知深!”
“嗯,你还想知道吗?”
“顾知深,还是顾知深。”顾知音哀伤的看向元邵华:“你和他的死有关。”
“是,是我害死他的。”
顾知音吃惊的瞪大眼睛:“你杀了他?”
“怎么会,我那么爱他。”元邵华悲伤的留下眼泪:“我只是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是顾知音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流泪,那么难以自制的哭泣着。
“有段时间知深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而我却忙于工作很少关心他,知深很爱他的弟弟,每天都向知浅表现自己很快乐很幸福,没和知浅联系就会变得暴躁,我以为他只是太想念知浅了过段时间就会好,那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学术交流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家里,等我回来的时候只赶上了他的葬礼。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的。”顾知音抱住元邵华,安慰着这个哭的像个孩子的男人,他的悲伤是那么的沉重。
“不,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也不愿原谅自己。”
……
而在城市另一边的一栋两层别墅里,有着另一个真相。
沈执年跟着柳依依来到一片别墅群,这里很空旷,两栋别墅之间相距很远,被高大的树木隔开,从远处看过来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森林公园,别墅掩藏在里面不易发现。柳依依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以前都是电话联系,昨天地图才寄到她哪里。别墅的大门虚掩着,柳依依率先推门进去,她愤怒的看着屋子中间的人,和他弟弟长得一摸一样,却一定不是他的弟弟。沈执年看了看两人,发现眉宇之间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他用眼神询问柳依依,没有人开口说话,显得这所空旷的别墅很是安静。
“你们来啦。”一声沙哑干裂的声音划破了这份寂静,“先从哪里开始呢?你们先坐下吧,故事太长了。”
“……”
“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你们在害怕什么?”
确实,沈执年看向中间的柳依人,坐在轮椅上,手脚僵硬呈不自然的弯曲,面无表情,如果不说话,根本不像个活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是滥用药物的后遗症,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你们要叙旧先等会儿,先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柳依依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
“好吧,你们要不要来点茶?”然后在柳依依再次发火前才缓缓开口,“依依姐,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依人当年的恋人是谁?”
“……”
“是元邵华哦,你的好同学元邵华。”
“不可能,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是你把灾难带给了依人,现在却没有勇气接受。”
柳依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所有的悲剧全部是元邵华自导自演的一场游戏。”
“那知深呢?知深不过是元邵华的学生,他没有理由害死知深。”
柳依人想要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对于现在的他难度太大,显得滑稽。
“你一定不知道知深和元邵华维持了两年的情人关系,直到他死亡才得以终止。”
“……”
“怎么,很难接受吗?我曾经叫你要试试的,不过你太胆小,所以错过了。”
“他们死的时候元邵华都不在现场,而你才是那个嫌疑犯,难道是你帮他杀人的。”
“他们都是自杀的,因为——他们都崩溃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元邵华是个魔鬼啊,我本来也要死的,可惜有人救了我,把我安顿在了这里”
“证据呢?”
“只要你们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会给你们证据的。”
……
30、燃烧
第一次发现死亡离我这么近,我却逃不开。——元邵华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不用紧张,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把元邵华带来这里,我很想他。”
“如果只是这样,你自己也能做到。”
“不行啊,我联系不到他。你们都换了联系方式,幸好依依姐还保留着当年的号码,每次都要请保姆帮忙打电话,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你为什么要见他?不正是他把你害成这种鬼样子。”
“是啊,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那证据呢?”
“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绝对能让元邵华永无翻身的机会,如果你们带他来,我还能帮你们拖住他,以保证你们能够更顺利的拿到它。”
“谁知道元邵华现在在哪里?”
“就在S市哦,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地址。”
“你怎么会知道?你耍我们。”
“当然是‘恩人’告诉我的,可惜只给我消息并不帮我的忙,所以只能找你们了。”
“成交,三天内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把他带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并且握有证据,我想他一定会很配合的。”
我是时间的分界线
昨天,沈执年找到他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所以今天他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元邵华看着面前的柳依人,眉头紧锁。
“证据呢?”
“我已经让人把详细地址发到依依姐的邮箱了,你们现在只要找到顾知浅一起就能拿到证据,友情提供,顾知浅现在在市第一医院。”
柳依依打开手机,朝沈执年点点头。
元邵华看着柳依依与沈执年走远,直到看不见才关上门反锁。他悠闲的走到柳依人的面前,弯下腰将双手撑在轮椅把手上,像是将柳依人圈在怀中。
“原来你没死啊,院长大人真是的,收了钱竟然还敢骗我。”
“他不是故意的哦,只是我跑了,而你也很久没来看我,他以为我肯定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呢。”
“那你那些所谓的证据到底存不存在?”
“如果有,知深也不会把自己逼死了啊,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处理的那么完美,怎么会出现破绽。”
“那你现在是为了什么,不是应该逃得远远的。”
“我爱你。”
“你是在向我表白?”
“不是,是对两年前的回复,你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你真是,满有趣的啊。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奖励。”
“真的,可以自己要求内容吗?”
“说说看?”
“……给我一个吻,你从来没有吻过我。”
元邵华饶有兴味的在柳依人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离开的时候舌尖轻轻地舔过唇瓣。
“可惜了,如果不是你已经坏掉了倒是可以让我花点心思。”
柳依人不说话,脸上露出笑容,慢慢地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直到活动自如才从轮椅上站起来。
“原来你一直都在伪装,真是骗过了所有人。”元邵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最后才狰狞的笑起来,“那现在怎么不伪装了,是想要做我的玩具吗,不过你还得再等等,我的新玩具还没破碎。”
元邵华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睡吧睡吧,我们即将永远在一起。”
柳依人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元邵华,手指刻画着他的每一处轮廓,最后停留在嘴唇上,重重地压下。另一只手在手机上轻巧的移动着,最后按下发送。
【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帮助,我已经按你要求的将所谓的证据交给沈执年。】
【你真是个好父亲。】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手机从阳台抛出,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噗通’落进水塘里,水面荡起一道道的涟漪,然后恢复如初。
元邵华躺在床的正中央,他的四肢被手铐牢牢的锁在铁条上,无法挣脱,柳依人趴在他的胸口,脸上带着安详而幸福的微笑沉睡着,他们被熊熊烈火包围着,元邵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迅速的逼近……
消防车赶到,大火被扑灭,却还是迟了。
现场发现两具不成人形的焦尸,案件被确定为人为纵火,初步鉴定为殉情。医护人员无法将尸体分开,因无人认领,最终被合葬在公墓。
31、落尽
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不会选择去痛苦的遗忘,我会永远怀念你,我的少年。——沈执年
多年后,沈执年再一次站在顾知深的墓碑前,记忆中的少年还是年轻的模样,他却已然苍老。他放下一束桔梗,轻声对那个少年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看你,先和你说声再见!
顾知音打开窗户,回身驾轻就熟的擦拭青年苍白的身体,按摩每一寸的肌肤,然后端起凉掉的开水出门左转,如同她多年来每天重复着的一样。
顾知浅缓缓地睁开紧闭的双眼,茫然的打量自身所处的环境,‘哐当’,顾知音呆呆的站在门口,手中的脸盆落在地上打了个旋,顾知浅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你好,请问你是……”
“妈,你不要激动,等我出院回去一定要罚知深一个星期不许吃肉,竟然把亲弟弟一个人扔在医院。”沈青筝紧紧地抱住顾知浅,泣不成声。
顾书城坐在过道的长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医生说都这么多年了还能醒来就是奇迹,失去某段记忆应该是车祸的后遗症。”顾爷爷跺了跺手中的拐杖:“醒了,就好!”
晚秋时节,W市郊区的墓园里,发丝微白的中年男子静立在一个墓碑前,眼神平静而沧桑,伸出的手在半空拐了个弯,捂住口不停地咳嗽。
一只手在男人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直到对方停止咳嗽才放下:“叔叔您没事吧,现在天气冷嗖嗖的,您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去医院看看,尽量少吹风。”
“谢谢!”
“啊,叔叔,我妈妈喊我了,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女孩跑出老远,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男人所在的地方,不过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身影:“看起来那么冷漠原来还是有听进我的话啊,嘿嘿。”
“你在嘀咕什么,快过来,不然把你一个人扔这里。”
“哎呀,妈,妈我来了。”
“顾念笙,都快回去了你又瞎跑什么,罚你晚饭不许吃肉。”
“妈,你看爸又用这招。”
“谁叫你就吃这招呢,下次给我安分点,你个小冤家。”
“什么吗,哼。”女孩嘟了嘟嘴,钻进车里,“诶爸,我问你个事?”
“什么?”
“知深叔叔是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朋友啊。”
“当然会有,干嘛问这个?”
“哦,我刚刚本来要去和知深叔叔说点悄悄话的,不过有个帅大叔在,还给知深叔叔送桔梗呢。”
……
晚上,顾知浅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拿出烟,还没点燃就被抽走了。
“不是都戒了吗。”
“知音,你说念笙今天看到的会是谁?”
“应该是沈执年吧,这么多年来,会给知深送桔梗的也就只有他了。”
“……”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顾知浅回过神,抱住自己的妻子“傻瓜,我是没有忘记他,就像我永远不会忘记知深。”
32、前世今生
有些情是注定了的,妄想改变,最后也不过虚空一场。——天公
华服男子趴在三生石上,怔怔的看向天际,他记得自己是浮生,千年前行至此,因贪玩而错过了天会,被罚至‘天之涯’思过,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睡上一觉,这一觉睡了千年,三生石成了他的梦魇,醒来后不由自主的又来到这里。
一朵祥云飘来,云上老者慈祥的看着浮生。
“天公,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怎样的梦?”
“梦里有着一个叫顾知浅的少女,爱着一个叫许忘年的男子,又有一个叫沈执年的男子,爱着一个叫顾知深的少年,我旁观着他们无果的爱恋,不知为何会心痛不已。人世间的情爱,兜兜转转,不过都是在痴等一个人。”
“少君,那只是一个梦。”
“是啊,一个太过真实的梦,真实的让人头疼。”
浮生望向‘海之角’,树下的少年还在傻傻的发着呆。
“他在‘海之角’千年了,是在等谁呢?”
“少君,他在等一个结果。”
“是吗,他叫什么?”
“华年。”
“倒是和那人有几分相似,何不如去帮帮他呢?”
“少君,天劫将至,请前往‘天之涯’专心渡劫。”
浮生轻轻一晒:“不过是一介痴人,我还要活上千年、万年,天地不灭,神魂不散,自是不会分心。”
老者看着浮生远去的背影,无声叹息,伸手一挥,已至‘海之角’。
“我已圆了你的梦,何不归去。”
“他……”
“前尘往事皆已化做尘土,消散于天地。”
“吾无憾。”华年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灵魂化成一粒粒尘埃,慢慢散去。
老者看着少年如玉般的皮囊,叹息——你果然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天公,‘天之涯’里的一株噬心藤的双生连心果百年前落入凡尘,可待寻回。”
老者抚了抚长须:“罢了,灵物下凡,自是有一番因果际遇,随他们在那三千世界幻化历世,百世轮回后自当归于尘土。”
“天公仁慈。”
……
浮生静坐在‘天之涯’的阵眼处,金雷自九天劈下,直落‘天之涯’,照亮半个天际,阵法起与雷劫对抗,又一道赤雷劈下,浮生巍然不动,再是一道紫雷,终是破开法阵,窜入浮生体内,浮生面露苦色,嘴角溢出血,眉头紧锁……许久过后,雷劫散去,浮生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周遭的万物全已消失无踪,‘天之涯’变的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