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碎片 中——有扇

作者:有扇  录入:04-12

等了一会,对方依然没有动作。

迪卢木多心中焦躁,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自己保持长时间的高度集中。

睡魔的咒语如同在耳边念诵,睡意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毅力一遍又一遍地压制着睡意。迪卢木多感觉他的眼皮在发抖,眼球在发痛。

眨眼的空隙越来越短,合上眼皮的瞬间在无意中拉长。就在他因眼睛剧烈的疼痛而不得不闭得稍久一些时,空中仿佛有无数只透明的弓箭,射出一阵箭雨,正对准迪卢木多的方位。

迪卢木多立即挥舞城墙,打落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战斗间隙中,迪卢木多无意发觉一些被他打歪的箭矢飞向领主所在的位置。

尽管有树枝围绕,但迪卢木多依然不留痕迹地往旁边移了少许,将攻击的面积带离。

本不愿伤害到无辜之人,没想到对方的法师居然不顾及主人的安危,下一发箭雨,居然全部向领主袭去。

他们疯了吗?迪卢木多立即移到领主的前方,将箭矢通通挡下。

仿佛无止尽的箭矢一波接一波,就在迪卢木多专心抵挡箭矢时,落到地面的箭矢忽然被某种力量点燃,一根接一跟,燃烧了起来,变成一个个火苗。

糟糕!迪卢木多一面抵挡箭雨,一面往后退去。他继续使用右手舞枪抵挡,左手用枪扫开树枝。如果围着领主的树枝着火,领主就危险了。

箭雨更加密集,仿佛丝毫不顾及领主的性命安全,甚至连迪卢木多救人的空隙都不留下。

有些树枝已经被点燃,迪卢木多一边抵挡一边扫树枝,动作间手臂已被漏掉的箭矢擦中,全靠盔甲的保护才没有受伤。

只要放弃保护领主,就不至于如此狼狈。只要远离领主,他随时都可以逃走。

到底隐藏的暗处的敌人,是不是领主的部下?

迪卢木多不敢妄加判断,他不敢拿领主的生命冒险。

虽然这样下去,自己也有危险,但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想放弃。

眼看火焰越来越大,箭雨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迪卢木多看着保护自己不受火焰侵害的盔甲正在发出莹莹黄光,立即有了决断。

迪卢木多深吸一口气,完全放弃抵挡,挥舞双枪直接拨开所有树枝。

对方显然被迪卢木多不要命的动作给惊住,后续箭矢停了下来,但前一波箭雨已经铺天盖地地射了过去。

迪卢木多将领主护住,背对着箭雨。

一阵黄光闪耀,箭雨被全部挡下。

迪卢木多立即扛起领主冲了出去。

跑到被惊走的马带远的马车位置,迪卢木多将领主放在车上,全身几乎脱力。

弯腰拄膝喘气,忽然发觉不对,抬起头时,马车不知何时冒出密密麻麻的藤蔓,将领主裹得严严实实,迪卢木多正要动作,发现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双腿缠绕着藤蔓。

就在此时,空中飞来一群乌鸦,发出让人头晕目眩的刺耳鸣叫。

迪卢木多只感那股噪音直钻入耳,如同一把斧头在头颅上拉扯,脑内的血管随时要爆。

忍住剧烈的疼痛、晕眩和恶心,迪卢木多红枪横扫,将脚下不断生长的藤蔓割断,恢复自由后,弯腰捡了几个石头,凭借感觉,头也不抬得对准噪音的源头投掷过去。

几只被击中的乌鸦立即落下,旁边受惊的乌鸦发出惊鸣,四散逃开。

空中的攻击解除,迪卢木多用红枪割断马车上裹住领主的藤蔓。

领主面色如常呼吸均匀,一副好梦正酐的摸样。

见领主没有被波及丝毫无伤,迪卢木多松了口气,体力实在有些支持不住,靠着马车坐在地上,努力保持着警戒。

一时之间,攻击忽然停了。

迪卢木多等了会,这一次,连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都无法感知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迪卢木多觉得疲惫感像是山一样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必须保持……清醒。

迪卢木多努力站起来,打算驾驶着马车,离开这里。忽然,他停下动作,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

有人在接近,并没有敌意,但是他却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立时,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传来,迪卢木多马上感知到了对方的身份。

如同印证着迪卢木多的判断,空气中隐形的屏障撤下。

熟悉的身影负起双手,身后的金色团子缠着两个失去意识的人。

迪卢木多激动地说不出话。

身影走近,一脸嫌恶的表情中带着嘲讽的冷笑,还有一丝,关切。

迪卢木多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因为当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懈,终于放纵自己倒在地上投入睡神的怀抱中时,他看见对方飞快地跑了过来。

“迪卢木多!”

那个人没有让他倒在地上,金色的团子接住了他,虽然隔着一层空气,感觉很怪,但随后他被对方抱在了怀里,安心的味道让他更觉舒适安逸。

“迪卢木多,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傻的骑士,简直笨得无可救药。”刻薄的声音说出讽刺的话,却丝毫掩饰不了蔚蓝色眼睛透着的紧张与忧虑。

迪卢木多握着对方正准备释放治疗术的手,道:“我没事,睡一会就好,先不要伤害……他们。”

他指了指被金色团子桎梏住的人,随即放心地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

夜风冷寒刺骨,在露天没有任何遮挡得过上一晚,任凭寒意顺着毛孔浸入骨隙,仿佛能将血液都凝结住一样。

肯尼斯坐在篝火前,看着在昏睡中无意识缩成一团的领主,觉得让他冻死在这里倒是可惜。放开其中一名法师的桎梏,微抬下巴指道:“你去照顾他。”

得到自由的法师立即施加了几个保暖咒在领主身上,刚想说什么,他的身体再度变得僵硬无比,舌头也再次僵硬。

肯尼斯冷笑道:“你的用处仅限于此,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随即,石化的法师被月灵髓液拖着甩到了另一名失去自由的德鲁伊身旁。

肯尼斯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不像那个骑士那么好说话,更加不会顾及你们领主的安全。安排一场事故让领主死在你们的攻击下,很简单。”

金属般的音色慢条斯理地如同阐述理论一般,“你们在送来的食物里放了令人昏睡的药剂,见迪卢木多不肯吃,于是干脆把整条溪水都污染了。你们认为迪卢木多绝对不会在此时喝酒,于是在苹果酒里加了魔石粉末,所以无论是火焰还是箭矢,都暂时伤害不了你们的领主大人。计划很周密,攻击配合也不错,值得赞赏,如果不是把全部精力放在他人身上,你们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我击倒。”

法师与德鲁伊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肯尼斯挑眉道:“我用偷袭的方式取胜,胜之不武。这场战争结束后,欢迎你们随时来挑战。”

肯尼斯召来使魔猫头鹰和蛇,将法师与德鲁伊分别放在使魔身上,命令道:“带他们回去。”

变形后的猫头鹰带着法师与德鲁伊返回了埃布拉纳的军队。

肯尼斯走到篝火前,往里面加了一束柴,收回月灵髓液,找了一块布,垫在草地上坐下,坐在迪卢木多的身旁。

注视着迪卢木多一会,肯尼斯忽然想起,他忘记注意坐着的这块布干不干净了。

肯尼斯扶额,并没有再起来把布捞起来看看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很多标准,先是被迫拉低,被迫适应,到现在居然有种往不刻意就不会注意的转变趋势,这实在容易让人产生难以言喻的沮丧感。

他是一名贵族,是魔术世家第九代家主,可是自从来到世界后,……

算了,不想了。肯尼斯揉了揉眉间。随后,往迪卢木多身上加了一个保暖咒。

迪卢木多并没有睡多久,他直接从睡眠中惊醒,坐了起来。

第一时间看见了肯尼斯,迪卢木多伸手一抱,紧紧搂在怀里。

“我刚刚梦见你不理我了,还好这是个梦。”

肯尼斯皱眉道:“迪卢木多,你多大了?做了噩梦居然还想着找人安慰?”

迪卢木多放开肯尼斯,凝望着对方,笑道:“只要看在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安慰啦。”

肯尼斯无语,原本想要说的嘲讽在眼前一双金色眼眸的注视下,一句也说不出。

迪卢木多看了看周围,发现领主还在,攻击他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于是问道:“肯尼斯,你抓来的那两个人,放了吗?”

肯尼斯冷哼道:“你不让我伤害他们,自然是放了。怎么,后悔了?”

迪卢木多挠挠下巴,道:“不是。只是担心他们不是埃布拉纳的人,刚才的攻击模式,不太像会顾及他们的领主,所以有些担心。”

肯尼斯道:“他们早有准备,在苹果酒里放了魔石的粉末,只有你那么死心眼,还在顾及领主的安全。”

迪卢木多没有在意肯尼斯的暗讽,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情,“原来你一直都在,之前在我身后吗?”

肯尼斯噌的站起来,怒道:“你的关注重点是这个吗?我是叫你别那么死心眼!”

迪卢木多笑道:“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其实那会我还能撑住,不过看到了你,我就觉得不用勉强了。”

肯尼斯内心无奈,对迪卢木多,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自己刚才不来,肯尼斯相信迪卢木多一个人也能应付,按照他对这个笨蛋的了解,到最后绝对会往自己身上插几刀来保持神智清醒。

肯尼斯不想再纠结这个,他知道说也没用,于是转移话题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迪卢木多道:“虽然手段不对,但是我希望能带着这批军队能够去支援王太子。”

肯尼斯不以为然,“我觉得干得不错,挺有效率的。那你打算是正面增援还是背后奇袭?”

迪卢木多注意到另一个重点,“你从那时开始就跟着我了?”

肯尼斯恼羞成怒道:“你的关注点不要老是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我需要一直跟着你吗?你以为我的使魔都是废物吗?”

迪卢木多急忙从善如流,转移关注点,道:“现在前方的战况如何?”

肯尼斯见转到正事,平伏了心境,拿出一张纸,画出了简略的地形图,并在上面标注着敌我三方的位置。

画好后,肯尼斯将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情报一一道来,“那一千只半龙人,看样子刚到费尔角时,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在下午的时候,它们曾分出三百只,到了海上消灭了王太子带去阿伦岛的两千名士兵,王太子无事,他被罗德安全带回了大本营。半龙人的领袖是一个具有人类姿态的年轻人,具备支配半龙人行动的能力。他下午曾离开过半龙人的聚集处,方位是金泰尔角,应该是去见英格兰的乌瑟王,准备联手消灭王太子的军队。王太子的营地被围水泄不通,救援通道被阻隔,现在除了被你强迫拉去的军队,暂时没有其他军队能解救王太子的困境。”

迪卢木多越听脸色越是凝重:“有没有办法让其他驻军知道那里的情况,前去支援?”

肯尼斯摊手道:“除非有王太子的手令,否则没有军队会相信这种如同天方夜谭的情报,你现在采用这种手段强迫埃布拉纳的军队跟在后面,不就是知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你吗?”

迪卢木多默默无语。

肯尼斯道:“金泰尔那里我已经派了使魔监视情况,并没有出发的迹象。他们应该打算在明日一早再乘船出发。”

迪卢木多想起肯尼斯的两只金雕已经被半龙人杀死,不由问道:“你又制作新的使魔了?”

肯尼斯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道:“现在我们在讨论战况,不要把关注点放在小事上面。”

迪卢木多内心觉得肯尼斯的事不是小事啊,嘴上还是急忙道:“啊,抱歉。”

肯尼斯揉了揉额角,继续道:“半龙人方面暂时也看不出攻击的意图,在今晚突袭的可能性极低。它们既然选择与英格兰合作,出于保存力量考虑,会等英格兰的军队到达之后,才会发起全面总攻,之前只会采取围堵或者是拖延的战术,甚至可以说,只要王太子的军队不选择突围,它们也不会主动进攻。”

迪卢木多赞同,但随即忧虑道:“王太子一定会选择敢在英格兰的军队到达之前突围,这样才能与其它军队汇合,聚集反击的力量。”

肯尼斯拿起一支树枝拨弄着篝火,道:“虽然这五千多人的军队是被强迫带去了费尔角,但只要他们看清敌人摸样,就是会立即成为最为及时的援助力。现在问题就在这里,你打算在王太子突围时从后方袭击半龙人,帮助王太子突围,还是打算等王太子成功突围后和他们汇合,然后共同半龙人的追击?”

迪卢木多想了想,觉得选择后者的话,王太子的军队会更加危险,损伤会更大,于是道:“我选择前后夹击。”

肯尼斯看着手中燃起的树枝,道:“你做这个决定,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立场?”

迪卢木多一愣,随即明白了肯尼斯话中暗指的意思。

如果选择前后夹击的策略,王太子军固然安全不少,可是他强迫带来的这批军队,危险性将翻倍,甚至会受到极大的伤亡。

为王太子的军队打开一个缺口,打通一条退路,远比汇合后共同抵御敌人要困难的多。

而且重要的是,这批军队不是自愿而来,他们是为了领主的安全,才甘心跟在后面,随着被胁持的领主一条赶往费尔角。

那群半龙人毁了埃布拉纳,作为埃布拉纳的驻军,为那里的人民复仇固然无可厚非,但是,这必须建立在知情、自愿的基础上。

迪卢木多不是他们的领袖,不是他们的领主,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做出这样的选择。

迪卢木多将脸埋在手掌中,一时间无言以对。

肯尼斯看了一眼迪卢木多的颓废摸样,大致猜出他在想什么,额角青筋微露,道:“我不是让你去操心后面的那些人,我是在说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安危!只要你选择前后夹击,到时候瞎子都会知道你早就知道那里会出现半龙人,瞒都瞒不了。那么事后你怎么解释?啊?”

迪卢木多完全没想到这个,他只有沉默。

肯尼斯扔掉手里的树枝,道:“回答说是因为卡尔特想陷害王太子,把本该转到塔拉的半龙人转到了费尔角?就算王太子愿意相信你的话,他也会找你要证据,否则他不敢相信。这场战争即使赢了,也会让王太子的耗损严重,在此时和芬恩翻脸,简直是最坏的时机,要想顺利铲除费奥纳,他必须获取大义,得到国王和全国贵族、人民的支持,否则王太子绝不会轻举妄动。而在这个时候,就算获得了足以指证费奥纳阴谋的证据,他也不会在此时发难,他会等,最少也等这次折损的力量恢复。而你——”

蔚蓝的眼眸显得愈发锐利,“你只会成为这场政治斗争中,延续势力平衡的牺牲品。事后他们会找个最合适的理由解释你的行为,哈,极有可能会说。你在安格尔西岛上和邪恶的德鲁伊勾结,将那些怪物引到了都柏林,引到了费尔角。最后你出于良心上的不安,通过劫持领主威胁一群军队去解救王太子,妄想把罪行化作功勋。但是英明睿智的王太子识破了你的勾当……”

“肯尼斯,”迪卢木多抬起头,打断了肯尼斯的话。“别说了。”

肯尼斯不给迪卢木多逃避的空隙,道:“如何?这次有什么论点,来反驳我的推测啊?”

迪卢木多满脸疲倦之色,道:“我知道你的顾虑都是对的,所以我不会对其他人提及这次半龙人的转移是卡尔特搞的鬼,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我不希望他们产生引发内乱的冲突。无论是费奥纳还是王太子军,他们都是爱尔兰的精锐,他们应该共同守护国家,不该成为内斗的根源,不该成为死敌。”

推书 20234-04-12 :通天仕途——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