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莫——幺连

作者:幺连  录入:04-11

时莫无奈的想了想:“大概是迷茫吧。像只羊,屠刀越来越近,还好奇的盯着看。”

肖承打了个哈欠,含着泪呜呜哝哝的开口:“你休息会儿吧。我要去睡了。”

时莫沉默了下,点头:“嗯你去吧。”

“要不要给你倒杯水?你嗓子还哑的厉害。”

时莫摇摇头,肖承抱着一床被子挪到隔壁房间里,关上门躺在黑暗里,长久的盯着天花板,想象着眼前漂浮的尘埃,一直到天亮。时莫的状态实在糟糕,可是那一时片刻他却什么都做不到,没办法帮他排解没办法让他好起来,也就没办法面对他。他能做的只是逃离,然后等待。等自己足够强大,再重新出现。

肖承能等,可是时莫却不一定可以。自己如此软弱,来不及变的可靠,肖承很怕。

肖承一整天都云里雾里的,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挤公交回家。他出门时房子里安安静静的,趴在时莫房门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回来时仍旧是昏暗的没有一点人气。肖承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正对上时莫浓黑的双瞳。

“你没睡啊?”肖承像是做坏事被撞破的小孩一样,尴尬的挠挠头发。

时莫斜靠在床头,似乎肖承进来之前他一直在发呆,周围笼罩着阴郁的气氛,让人不敢靠近。肖承转身去开客厅的灯,头也不回的叫时莫:“来吃饭吧,回来的路上顺带买了。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吧?”

“没。”时莫的声音还是哑哑的,一夜之间他的所有精力都消耗殆尽,只剩一个残损的躯壳,破烂不堪。

肖承摆好碗筷才转头看他:“那起来。别跟我说你不想吃!”

时莫哑着嗓子无奈反抗:“我真的不想吃。”

“哪儿那么多废话呀!要我去……拖你么?”肖承脑子里想的是扛麻袋一样的姿势,话到嘴边转了方向,硬生生憋成了拖拽。

“……你什么时候这么强势了……”

时莫难得的沉默了很久。以往他心情不好总会找肖承聊天,巴拉巴拉的说半天也不管肖承听了多少,或者就是睡觉,睡的昏天暗地不省人事。这样子的时莫太少出现,以至于肖承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

磕磕巴巴的讲完公司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肖承看时莫的兴致还是不高,憋着劲盘算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时莫也看得出来他很为难,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吃好了。”

“再吃点吧?才吃了那么几口……”

时莫站起身,勉强的对肖承笑笑:“你别强迫自己了。我没事的。”

“我没有……”肖承本能的否定,随后叹了口气,低低的念叨,“你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时莫没有说话,两步迈回卧室坐在椅子上发呆。肖承又扒拉了两口饭,也站起身去收拾桌子,脑子里闪过原叶的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对了,那天我见原叶了。”

时莫还是闷闷的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保持对话的延展才接了句:“然后呢?”

肖承知道他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句问话也只是他的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根本没有意识。收拾好桌子,肖承也到卧室里,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应该是又闹起来了。我说了他几句……嗯……就是觉得他不能这样下去之类的。感觉好奇怪,这些应该是你才会做的事,我这么一插手看起来很多管闲事。”

“要不是你亲口说我也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时莫的注意力稍微偏移了一些,笑着问他,“他怎么说?”

“哎……”肖承叹了口气,“他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临走的时候我让他去看心理医生……看样子他挺生气的。这样的事果然做不顺手,你的话一定能好好劝他。”

时莫全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身体稍微向下滑一下,头仰起来盯着顶灯看,半天才喃喃的说:“我现在是自顾不暇啊……连你都快顾不上了……”

“你不用在意我!”肖承紧张起来,音调都有些尖利,“我……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时莫嗤嗤的笑起来:“这不是我常说的话么。难为你能说出口,不觉得露骨不觉得难堪了?”

肖承被他说的一阵羞愧,抿着嘴沉默了好半天,试探性的问:“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找点什么事来做,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说不定你情绪会好起来。”

“你又来了!”时莫明显的有些烦躁,“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有个记病状的本子落在我这里么?黑皮的那个?”时莫偏着头不理他,肖承继续说,“我翻看过——我是想确认那个本子是不是很重要用不用还给你才翻的!里边有几个段子你还记不记得?”

时莫被他话牵着走,努力的回想了下,一脸空白的反问:“什么段子?”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段子,应该是你写的。大概都是二三十页的样子,长的会有五十多页,有五六个。悬疑类的。虽然都没头没尾的,不过我觉得写的很好!”

时莫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无聊时确实写过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看肖承难得的露出些期待什么的表情,不禁坐直了身子稍微后退了些,警惕起来:“想起来了,高中数学课上是写过这些。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他向后退,相反,肖承撑着膝盖把身子探过来,一向平稳淡迫眼睛看起来有些亮晶晶的:“要不要补齐来试试?”

时莫这才明白他想干什么,侧过身子去桌上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挥挥手道:“说什么疯话呢!小打小闹还行,靠着这个发家吃饭,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肖承激动起来,“而且可不可能要试了才知道啊!你又没其他事可做,对吧?哎,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先别抽了。”

时莫看看空着的手,气极反笑:“好啊,你现在能耐了,都敢抢我的烟了!”

“没抢没抢,咱说完我就还你。哎你别拿了,我给你。”肖承把烟递给时莫,继续说,“我从读者的角度来看,写的真的很好,最起码我当时有没看全整的遗憾。补齐来试试吧!?”

“那是你说补就能补的嘛?”时莫吐出一口烟雾,面容在氤氲中模模糊糊,唯有一双眼亮的惊人,“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怎么回事!”

“那就重新写!你有这个实力的!”

时莫夹着烟的手颤抖了下,随即凑到嘴边猛抽了一口,缓缓说道:“再说吧。现在没心情。”抬头看到肖承还要说什么,头皮发麻连忙打断他,“你不困?昨晚都没睡好,先去睡吧,回来再说。”然后不容分说的推着肖承出去,立马关上房门。

肖承在外边不屈不挠的喊了句:“我真的觉得很好!你要相信……”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啊!睡觉先!”

时莫在屋里回了一句,又听到肖承低低的碎碎念了一句:“我是真的觉得很好啊……真真的,是好极了。”时莫不禁笑起来。肖承这人平时对什么都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说好,你要做什么他随你去做,你不做什么他也不会管你到底。没想到这样一个人还有这么缠人的时候,铁了心要干涉你,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来。

效果翻倍的惊人啊。

二十七、

肖承只是稍微显现了些执着,就把时莫给震住了。随后的几天时莫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人。在肖承第N次凑上来告诉时莫可以试试的时候,时莫恨的牙都是痒痒的恨不能咬死这个烦人的家伙。

“你之前那副顺从的模样都是装的吧?是装的吧?扮猪吃老虎对吧?就是为了折磨我是吧?”

肖承看看咆哮的时莫,弱弱回:“没啊……是真的好看啊!”

“乖,咱换一句,这句我已经听了三天了!”

“真的……很有意思……”

时莫懒得跟这个言语匮乏的语言白痴交流,气哄哄的推了碗要出门散步。肖承立马跟上来要同去。时莫黑线,默默转头,嘴角抽搐的盯着肖承:“那我不去了。”本来就是为了躲这个人,他也去,那自己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肖承缩了下,讨好道:“你去你去!不过你散步的时候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真的很好。”

“考虑你妹啊!老子要被你烦死了!”

其实时莫也说不准自己在反抗什么,他不像肖承,说几句心里话就羞愧难当,更别提写的文章被人观摩。相反,他对于表达自我有一种偏执的热衷,写过的文也从不在意让别人观看。只是看到这样粘缠的肖承,他就忍不住想保留那么一刻。平时的肖承太冰冷了,无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久,无论你和他的距离有多近,都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他心里的。

早春的夜晚还是冷的很,时莫缩缩脖子抱着胸,在小公园里找了条长椅坐下来。他和肖承都是极懒的人,散步对他们来说只有消耗体能的作用,能避免就避免。夜色浓重,一片安逸闲适的氛围,有情侣依偎在一起从他面前走过,时莫突然就想起来严京介那双绝望含恨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几天被肖承闹的心烦,不经意间竟然都忽略了严京介那件事。时莫这才明白一向寡欢的肖承这次为什么表现的如此异常。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啊!时莫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随即扯起嘴角笑,自己到底在意些什么呢。

回去时,肖承在他屋里玩电脑,听到开门声探出头笑眯眯的看时莫,张嘴就问:“考虑好了么?”

时莫脸色不太好,大概是被冻的,肖承倒了杯热水给他暖着,无比热情的看着他。很平和文静的一双眼,不像严京介,永远都是火辣辣的刺痛人心。喝了两口水,时莫沉下心问肖承:“真的很有意思?”

“当然了!我骗你干嘛?”肖承重重的点头。

“不是为了……哄我开心,转移我的注意力?”

肖承楞了下,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后来是有点这个原因啦,所以闹的有些过。不过最初的确是因为很喜欢那些段子,才想到这样一个……算是兼职吧。”

“对我来说是全职。”

“反正你也没有事情做,每天发呆,脑子都要锈掉的。试试?”

时莫低头看水杯氲出来的蒸汽,袅袅的上升,抬头看肖承:“好。”

时莫做事要比肖承有效率的多。肖承对所有未知事物都好奇的不行,都抱着三分热度最后浅尝辄止,看着电影还想浏览网页,一边还要摸摸手机,特别容易分心。时莫也不像他那样在意身体保养之类,做事情入了神可以整夜都不睡,或者累极了就不吃不喝的睡上几天,很没有规律。

肖承第二天下班回到住处,客厅的地上放了个大旅行包,拉链敞着口,明显被翻过的凌乱痕迹,几件衣服搭在包上,衣角垂到地上。肖承弯腰把那几件衣服胡乱叠起来塞进去,敲敲时莫的门,里边没有回声,就自己推开了门进去。

桌子上也是乱七八糟的放了很多东西,电脑药物,随意的摆放着。时莫坐在桌子前,对着还没打开的电脑发呆,直到肖承进来才愣愣的回头,敷衍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你今天……回去了?”

“没。我让顾恺回去拿出来的。”

头发蕴着水汽还没干透,发丝黑的湿重,身上裹着一件纯黑的毛衫,线条从肩背滑落到腰间,透着易碎的脆弱。时莫没有转过身,肖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纯净的亮黑下,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你洗澡了?冷么?”

“有点吧。”时莫突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回过头看肖承,“你吃吧,我今天真的没胃口。”

最初见到的时莫还没有如此苍白消瘦,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向着黑暗坠落。没有看到过程,只是偶然回头,身边的人已经在万丈深渊之下,才开始回想,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朝这个方向改变的?

瞳仁越来越浓重。脸颊上那一点肉感都消失不见了,衬得一双眼窝更深陷。苍白的脸上像是凿了两个洞出来,幽森森的照不进一点光亮。有些……可怖。

肖承默默点点头,转身出去吃饭。他无比希望时莫能叫他过去聊天,可是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那个人打算沉默,就没有谁能改变他。肖承心头升起焦躁,却无可奈何。

时莫把自己关在屋内好几天,肖承上班下班,也没见到他几次。偶尔发现酸奶和面包会少一些,肖承知道他有在吃东西,也稍微安心了些。像是闭关修炼一样,肖承每天补给的食物就放在小客厅,大师自取。

大师出关的时候肖承正好歇周末,一圈一圈的在房子里转悠,想敲门又怕打扰到大师。若是这房子里只有肖承一个人,他到安心下来该干嘛干嘛,可是屋里还有一个时莫,偏偏又不给他看见,肖承急抓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莫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肖承在两步就能走个来回的小客厅里转圈,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扑了过来,一脸乐呵呵:“大师出关啦?大师修炼的如何?练到第几重了?”

时莫听了抿着嘴笑,反问他:“我倒要问你,为师闭关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这里转圈么?你入什么邪教了?还是灭了什么邪教现在人家在追杀你?”

肖承“嘿嘿”的傻笑,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太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那样,转眼看到时莫手上拿着大衣,试探性的问:“你要出门?”

时莫脚步虚浮的走了两步,头也不回的去开门,声音沙哑冷淡,惯有的沉静:“回去一趟。”

肖承看他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侧脸,眼圈青黑,嘴唇灰白,像是很多天都没睡觉的样子。肖承松开手顺势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惊道:“你发烧了!?”

时莫反手贴在额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毫不在意道:“没什么,大概那天洗澡凉到了。我走了。”

肖承抬抬手却没能拉住他,手在空气中滑过,隔了一个理由。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肖承很奇怪,想不出个所以然。时莫走与不走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屋内始终空空荡荡安安静静,自己始终是那个自己。

自私冷漠的自己。与世隔绝的自己。无趣的自己。

严京介开门时觉得不对,他出门时习惯将门反锁一圈,此刻轻轻拧动钥匙就听到门锁发出的“咔嚓”声。客厅里昏暗没有光线,隐约能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朦朦胧胧的不甚明晰。严京介反手关上门,换上拖鞋踢踢踏踏的径直走向卧室,连眼睛都没有斜一下。时莫跟上去堵住他准备关上的门,两个人站在黑暗里对视良久。

借着窗外的一点点月光,时莫看到严京介冷峻的面容。以前从来不觉得他这样凌厉,时莫一直觉得严京介像块温润的玉器,没有棱角没有锋芒,握在手里微微发凉,久了就和体温一样温热。严京介是无比美好的存在,在他企图杀死他之前。

时莫哑着嗓子开口:“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严京介的声音像雪山上的青松,时莫一直很喜欢听。他刻意不带感情的说话,那份清冽就变成了冰冷,让人寒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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