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白许君一世——慕秋白

作者:慕秋白  录入:04-09

同样是在第二位的掌声中迎来了第三位。第三位一出场,就令人刮目相看。他一身长衫,头戴纶巾,面若桃花,手中一把纸扇摇来摇去,说不出的风雅倜傥,使得一些躲在楼上观看的大家闺秀们一颗芳心暗许于他。

男子并不像前两位才子一样,急于动手,他先是给裁判们行了学生之礼,然后拍拍手,一个随从端着杯茶上来了。喝了口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男子才进行才艺表演。他今天作的是一幅《赏春图》。一排笔齐齐摆开,挑支小毫,沾点褚石,笔尖一点,一朵桃花傲然于纸上,再点,数朵桃花满天随风起舞,迷住了游人们的眼。

一笔落下,《赏春图》在一炷香内完成了。书生吹了吹自己的画作,然后捧起它,恭敬地呈给裁判们看。裁判们在书生作画时,便展现了无穷的兴趣,如今等到了画作的完成,一个个都抢着要先睹为快,差点打起来。最后,一致决定由德高望重的知县大人先评论,再一一传阅。

知县从林夫子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画作,唯恐有一丝损坏。画作到了手,知县大人越发小心,他把画作放在桌上,用眼看,用鼻嗅,用心观赏,这是他观画的三步骤。赏完了,依次传给旁边的人。

裁判们看完后,该是打分的时间了。忽然,知县大人大笑起来,且把手边的茶杯砸了,众人正在惊愕着知县的反应,可接下来的事更加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止知县大人,其他的裁判也出现了知县大人的症状,他们摔东西,打人,像变了个人似的,暴怒异常。

周围的百姓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四处逃命,无奈,酒楼的门口只容俩人并肩而过,一群人堵在了门口,进不了,出不去,彻底封住了唯一的生路。

楼上的骚乱,当然没有瞒过楼上四人的耳朵,慕安之只一眼,就知道知县他们中了失心散。中了失心散者,喜怒无常,行为举止和以前判若俩人,跟知县他们的症状一摸一样。然而,失心散在武林失传已久,是谁又把它搬出来兴风作浪呢?

不过,俩人也知此刻并不是适当的追查时机,还是先救人再说。三人从楼下跳下,分别抓住中了毒的人,一个手刀下去,人软倒在地。一会儿,中了毒的人都晕倒在地,再也无力伤人,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可惜,不知今日是不是倒霉日,楼下安生了,楼上又起风波。

“鸣山村的余孽,拿命来。”原来第三位参赛者,趁楼下一团糟之际,上楼向连叶索命。

三人明白了,原来这人的目的竟是鸣山村唯一的幸存者—连叶。

楼下混乱时,有武功在身的三人都下去帮忙了,连叶想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下去,也是给慕大哥他们添乱,索性坐在楼上等着他们回来。哪知,一个人影悄悄向他袭来,连叶堪堪躲过一击。正要往楼下跑,却被椅子绊住了脚,摔倒在地。眼看,今日要丧命于刀下,突然,一根鞭子卷住了他的腰,他凌空而起,避过了第二击。

慕安之接住了连叶,宁静元已经和那人动起了手。一招一式,刀光扇影,看得楼下的人眼花缭乱,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的事。那人的武功、内力毕竟比不上宁静元,因此,很快落于下风。可是,那人也不是束手投降之人,他一个虚招蒙蔽了宁静元的眼睛,从胸口摸出个纸包,一道疾风掌,纸包在空中炸开,纸包中的粉末顿时似水般向宁静元泼来。

宁静元脚尖一点,飞身退到楼梯口,粉末并没有如那人所预料到的撒在对手的身上,可是,宁静元的后退,正是他要的,一个逃跑的机会。

那人翻窗而逃,瞬间无影无踪了。

16、连叶的决定

原本该是一人独乐,众人齐贺下结束的才子会,却被一场筹划已久的刺杀而生生煞了风景,在混乱中落了幕。接踵而至的麻烦事却令一向只习惯逍遥自在的三人皱起了眉。

昨日中毒的五个裁判们早已被集中送到了县衙,也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诊治,可那大夫把了半天的脉,只吐出一句:“在下才疏学浅。”言下之意,他对五人的毒束手无策,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一句话,大夫忘记了救死扶伤的医德,撇清了所有的事情;一句话,却把衙役们打入了无间地狱,坐实了护主不利的罪名;一句话,也牵扯了更多无辜之人。

经历了昨日的惊心动魄,四人心绪杂乱,没了往日游玩时的闲情逸致。尤其是连叶更甚,因为杀手的目标是他,费尽心机,不惜谋害朝廷命官,只为了他这个死不足惜之人的命。若是那人早几日来,或者是在他刚出地窖那一刻,对他动了手,那么,他会甘愿一死,世上没了眷恋的人,独留他一人活着,是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痛苦。但,自从认识了慕大哥他们,他羡慕他们可以恣意畅游,无拘无束,也是如此,他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所以,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留着自己的一条残命,看尽天下风景。

四人一起聚在慕安之的房内,商讨要事。毕竟,昨日的刺杀,不仅给他们,也在三才镇的百姓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个风流雅致,带着几许风华的书生,在下一刻却成了人见人怕的杀手,说不震撼那是骗人的。

正是突如其来的颠覆,四人才越发重视此事。四人中连叶不懂武,而他们三人又有武林大会一事尚需忙碌,在三才镇停留个一两日必得踏上前方的路,可是连叶一个人又该怎么办?离了他们的连叶,和个五六岁的儿童无多大的区别,只能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刀下的冤魂。

考虑了良久,慕安之才有了万全之策,但是他的计划也要有连叶的支持,方可达成,不然,也是白费心血罢了。“连叶,照昨日的情状来看,刀疤脸那伙人是定要取你性命,不知你有何打算呢?”

连叶微微有点错愕,他以为慕大哥他们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虽昨日的一场意外,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但是说到底,他们终究是认识不到十天的陌生人,他从未想过慕大哥会为他打算。

“不瞒慕大哥,昨晚我思虑了半宿,闪过无数个念头,然又被我一一否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只能先离开三才镇,再做下一步的准备。是去是留,皆在我一念间,关乎我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连叶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又有一番新的考究,本觉得像连叶这般在一夜间经历家破人亡,自己又遇到了追杀的惨事,该是接受不了现实的残酷,而选择等死,追随家人,寄托一家人在阴间相逢的期望。可是,他的话中,无处不透露出求生的意志。看来,当初对连叶的评价,是看走眼了。错把一个心志坚定之人当成了遇事认命的俗人,不过,也是,一个连亲人死于非命都可放下的人,还有什么能把他推向死亡的漩涡呢?

有了连叶的保证,慕安之大胆地开了口,把他的计划一一道来:“连叶,既然你想去远方躲避那些索命鬼,还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上路更加安稳,等到了新州,新州是林小姐家的地盘,你便可安心住下,没人会为难于你。你看如何?”

林悦儿也急忙附和,唯恐被晋元抢了先:“你和我们去新州,有我和我爹在,没人会敢在新州地头上对你不利的。等过段时间,风声小了,我给你找个差事,你就可以在新州安居落业了。”

宁静元不说话,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说,毕竟自己说破了天,列举了一系列好处,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握在连叶手上,他不愿,谁又可逼他呢?

慕安之和林悦儿不遗余力地劝说,显然在连叶身上起了影响,最明显的便是他一双眸中带着璀璨笑意的眼睛。他不是没想过和慕安之他们一起走,然而,他也有自己的思量,他一个普通百姓,稍通文墨,不识武功,他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在江湖上飘荡,即使有着武功高强的三人护航,他还是其他人眼中可欺的弱书生一个,可能会给三人添乱也说不定。

但是刚刚俩人的一席话,新州吗?或许会是他重新开始的地方,但愿如他所想,忘记一切,重新生活。

“好,我去新州。”连叶站起身,给在座的人行了个大礼,“那就麻烦慕大哥、晋公子和林小姐了。”

落下了心中的大石,连叶的笑容中不由多了分真诚,少了些敷衍,眉头也舒展了。看着连叶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三人松了口气。要知道,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并不容易,虽然连叶从小长大的地方在一把无情火中毁灭了,但三才镇也能称得上是连叶距故乡最近的地方,偶尔回去一趟,悼念先人,也比从新州赶回来要容易得多。走出三才镇,意味着连叶或许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回家,这对一个独自在外的人来说无疑是人生的一大痛。

“请问,慕大侠在吗?”门外敲门声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响起。

四人互视一眼,眼中有着迟疑,不知是否该把一尺之隔的门打开。昨日的变故,毫无疑问,在四人心上留下来浓重的印记,他们有点担心,担心门外的人是不是刀疤脸派来的。他们可以装扮成书生,为何不能是其他人呢?

敲门声逐渐急促起来,咚咚,咚咚,犹如鼓点般敲打在众人的心头,一刻不停,提醒着他们赶紧做出决定。有道门挡着,给草木皆兵的四人形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争取了时间,四人最后还是先问清楚再开门不迟。

慕安之心领神会,高声道:“门外是谁在敲门?”

有人应了声,鼓点停了下来,四人缓了口气。门外之人道:“在下是青平县的衙役,有事求见慕大侠。”

来人表明了身份,他是青平县的衙役,可是,却并没让四人放松警惕。衙役从来是个掩人耳目的好身份,扮作衙役,一定程度上降低防人之心,给了人可趁之机。四人对门外衙役的真假并不确定,于是,慕安之偷偷给晋元使了个眼色。

宁静元和慕安之的房间是并排在一条直线上的中间两间,你靠着我,我挨着你。原本是想和晋元住的近点,却不想给他们帮了个大忙。宁静元开窗、翻窗、跳窗,做的行云流水,瞬间就安全到了旁边的房间—他的住所。一边是慕安之扯着事跟衙役饶弯子,另一边宁静元悄悄打开了房门,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衙役身后,一招点穴,衙役顿时动弹不得。

“出来吧。”

慕安之打开了门,率先出来。目之所见的,果真是个穿着公服,头戴翎羽的衙役。且那人腰间系着块明晃晃的腰牌,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衙”,必定是个衙役无疑了。得到了确定,宁静元在衙役肩上一点,解开了他的穴道。

衙役经过这一无妄之灾,面上也没惧色,他道:“素闻慕大侠仁心侠骨,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希望慕大侠答应。”

慕安之暗道眼前之人倒是个大肚之辈,不仅不计前嫌,反而有礼相待,凭着这点,他的忙我帮定了。

“您说吧,若是我能力所及,我定当全力以赴。”

慕大侠爽快,衙役李崖也不再拖拉,道:“昨日之事,多亏慕大侠相助,救了我家老爷。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家老爷现在昏迷不醒,连大夫都没有救治他的良方,所以在下想请慕大侠县衙走一趟,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宁静元听了衙役的不情之请,不由一乐,找慕小呆救人?还不如找个靠谱的大夫来得及时。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当着衙役的面说出来,免得人家以为他在诬陷慕大侠。

慕安之可犯难了,我又不是赛华佗,怎么能救得了人?而且,失心散,怕是赛华佗在,也难以解毒吧。想来也是有趣,连叶一个小人物,却令对方用上了江湖上的奇药失心散,好大的手笔。

“这个,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是一介武夫,不懂医术。”

看对方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李崖急了,道:“慕大侠,您就去看一遭,就算是救了我们这些办差的公人一命了,我在这替兄弟们感谢您了。”说完,不等人反应过来,李崖跪在了地上,磕头哀求。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慕安之想着去县衙一趟能救下数十人的性命,倒也是积德的大好事了。

“好,我随你去。”

“哎”,李崖站起来,道:“您这边请。”

慕安之同意了,剩下的三人哪有不跟随的道理,于是,打着看热闹的旗帜,三人也跟着去了县衙。

17、又起波澜

失心散,名为失心,实质仍是操控人心,成为他人的傀儡,受其摆布。二十年前,失心散经药谷前谷主清流之手,留传在世,受其害者唯有一人—清流的师妹清雨。故事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儿女情长,因爱生恨。不愿看着你离去,不愿就此放手,那么就让你成为我的傀儡吧!

一场爱恨纠葛,换来的是药谷的覆灭,一对男女的死亡,和失心散给人留下的恶梦。

青平县在三才镇的东边,与三才镇有三里之遥,五人骑马而行,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青平县。青平县衙依旧是大门敞开,门口依然站着两个当值的衙役,可是却失了往日的威严。或许是县老爷的病重,衙役们皆是无精打采,偶尔还能在路上碰见几个眼圈下有着浓重黑影的人,看来县老爷这一出事对底下的衙役们造成的影响可不小啊。

李崖领着四人拐过公堂,来到了县老爷的府宅。原本县老爷的府宅和县衙是连于一体,只是分成了两部分,前边是审案办公的重地,后面则是官老爷和家人居住的地方。

四人在大厅里坐定,李崖去里面请夫人出来相见。李崖一去,四人倒也不拘束,在大厅里四处看了起来。上首是两张雕花红漆椅分隔黄花梨木桌的两旁,是为主人翁的位置。下首是一溜排的红漆椅,共六张,两两相望。客人的椅子显然少了浮华,转为了朴实,红漆椅上并没有什么雕饰,但多了分低调中的华贵。

一对青花瓷瓶分列南北两角,瓶中插着几株桃花。桃花的颜色红艳之极,隐隐有了枯萎之象,没了刚摘时的娇艳欲滴,看来不是这家的仆人做事不用心,便是县太爷这一病,人人惶恐,宅子里数十人皆围着他转悠,忘了谨守本分一事了。

看来看去,县太爷家的厅堂也不见多好,不过是比寻常百姓家多了些许富贵风流,和一些武林大侠的宅子相比较,还是落了下乘的。这令原本打算好好逛逛县太爷家的几人,顿时失了兴趣,老老实实坐下来,等着女主人的到来。

过了会,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向大厅走来,想必该是那位让他们久等的县官夫人吧。果真,一位钗环横斜,发鬓凌乱,脸色苍白的妇人扶着一个婆子的手坐到了上首的座位。女子看起来像是二八年华,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早早嫁作了他人妇。

女子坐定,这才想起还未给客人上茶,于是,一叠声地叫人给客人们上云松。喝了茶,女子一言不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但是脸上的愁云却更深刻了点,令人不自觉为她分忧解劳。

“夫人,有事不妨直说,在下几人能帮的定会帮忙。”

女子得了这句话后,展露了笑颜,对着说话的男子颔首致谢。“这位大侠,我家老爷自昨日起,便昏睡不醒。不知大侠能否进内给我家老爷探一探脉?”

女子说的小心翼翼,字字斟酌,唯恐言语中出错,得罪了眼前之人。慕安之听得却稍稍有了点惶恐,他不是大夫,也未曾学些岐黄之术,终究还是要辜负女子的期望了。可是,望着女子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他又下不了口,或许在这个时候,女子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如果他回绝了,女子伤心定是难免,怕的是一时想不开,随她相公而去,那便是他的罪过了。

“夫人,前面带路。”

女子含着泪儿,却是欢欣异常,一日的哀愁眨眼间治愈了。四人跟在女子后面,出了厅堂,转过一条鹅暖石铺就的小道,进了个院落。院落外面栽着些桃花、杏花,此时正是春风时节,傲立枝头,花香四溢,不知勾起了多少的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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