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越晨小声的唤着他的名。
上官凝一拳狠狠的打在越晨的腹部,越晨因生痛弯下腰,上官凝又补上一拳,越晨艰难的往后退了几步,欲提步上前再问一问为什么。可上官凝就在他往后退的时候倒下了。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他微微闭起的双眼是那么的安详,死在阳光下的他,眼角的笑容是那么的迷离。
越晨只觉脑子里薨薨作响,日上正午,难闻的血腥味盈满了四周,眼前一闪,整个人瘫倒在地。带着绝望喃喃说完最后一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
交战的时间很短,短到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须臾之间;短到随行的侍卫与内务府十大高手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
艳丽的阳光下,映在地面上的几朵血迹宛若彼岸之花,一场短暂的厮杀,静止了流转的时光。
这场交战并不可怕,毕竟只死了两个人,一个死在越晨的剑下;一个死在自己的手里,那被宣景皓劈了一掌的黑衣人在被擒之时吞下了藏在口中的毒药。
第三十八章:你终究还是走了
仅仅只是须臾的时间。那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随着太阳的上升而化为血水。永远的消失于人群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容貌与来历。
越晨躺在地上冷笑着。
“护驾!护驾!”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
越晨的笑容更加的凄凉了。他想,若是他不出手,阿凝是不是就不会死。他想,此刻的宣景皓面上会是何种表情?!一声凄厉的冷笑划破天际。空中忽然飘起了雨。
他还在想,为何阿凝要骗他。他不是说他要保护好宣景皓吗?为何又要刺杀宣景皓,为何?
越晨冷冷的笑着,暴雨淋的他睁不开眼,所以他讥嘲的眼神化为了讥嘲的笑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和他!
耳畔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像是催魂的声音一般,恐怖得很,乱的很,可怕的很。
淅淅沥沥的雨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他安静的躺在雨里。
子琴斜倚窗口,清冷的眼神动了动,床榻上的人徐徐睁眼,眼中还带着那种轻蔑的眼神。子琴放下酒杯。在床沿坐下,伸手欲扶半撑着身子的越晨起床,越晨无情的甩开了他的手。
子琴倒也不生气,一用力硬将越晨从床上拉了起来,“别这样诱惑我。”子琴的眼神从越晨半露的上半身扫过。
越晨理了理衣,“这天下,有谁能诱惑到你。”
“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子琴皱了皱眉头,有意无意的道。
越晨翻身下床,整好了衣衫,“打扰你了。”
“刚醒来就要走。”子琴又拿过放于一旁的酒杯,将杯中酒饮尽,又将杯子添了个满。
越晨道“这是一个我不应该存在的地方。”
“那你觉得你应该存在于什么地方?”子琴晃动着杯子,目光轻盈的从杯子上移过,移到越晨的背影上。
“若能就此归去,自是再好不过。”越晨看了看窗外,不再停留,已经拉开了房门。
子琴静静的望着越晨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睡了七天,问了上千个为什么,唤了上百次‘景皓’,数千次‘阿凝’你骂了,恨了,怨了,爱了。他在,阿凝也在,唯独没有我,哪怕我的名字只在你的口中出现一次,那么也足矣。可一次都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
子琴喃喃的说着,他不知道这话要说给谁听,可他还是说了。或许他只是想说说,并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深宫大院,御医提着药箱恭恭敬敬的从那繁华大殿中走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在这繁华大殿响起,特别的响亮。
“陛下,该吃药了。”温柔的呼唤,宣景皓罢了罢手。问道“那日忽然出现救朕的少年呢?”
宫人应道“已按照陛下的意思传了旨意,只是无人见过那位少年。内务府也派人去查过了,始终没有那位少年的下落。”
宣景皓道“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陛下。”宫人小心的唤了声,“守城的人说,他叫越晨,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越公子,想来也是因为受了伤在静养,等伤好了他会来的。”
宣景皓招了招手,让宫人将药端近。宫人上前一步,两手捧着药,宣景皓伸出一手接过,一口饮下。浓烈的苦味在咽喉中蔓延开了,他却没有丝毫感觉。
“下去吧,朕要休息。”宣景皓罢了罢手。时间转回七天前,那一场刺杀,他确实有让上官凝去安排,可他没想到上官凝会亲自动手。而且还死在了这次刺杀计划中。可谓是冤之又冤。
“你终究还是走了。”宣景皓痛苦的长呼一口气。哀伤的叹息在罗床帏内萦绕。“从此天涯,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想着,宣景皓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伤口溢出了些血。伤口并不深,也并未伤及要害,可却让他动弹不得,只要轻轻一动伤口便会裂开流血。
洁白的衣,血液在胸口处蔓延开,形成了一朵别样的曼珠沙华,格外的刺眼。
宣景皓扯下衣袂,在伤口上多缠了几圈。又在外披上一件漆黑色长衫。漫步出门。对在大殿外守候的宫人交代道“朕出去走走,别告诉任何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朕在静养。”
“可……陛下的伤……”那宫人垂着头,支支吾吾的道。
“让小榄子陪着吧,无碍。”宣景皓静静说道。说话的语气里完全没有王者的气势。一旁守候的小榄子走了过来扶起宣景皓,道“是,陛下。”
两人坐上马车,另由两位大内高手装扮成的太监赶车。出了宫门,宣景皓又命那两位赶车的大内高手换上了便装,悄悄跟随。由小榄子紧随身畔。
走过喧哗的大街,灯火映红的夜。风楼的字样特别的耀眼。宣景皓对小榄子使了个眼色。进了风楼,两人便分开了。
宣景皓直直走向子琴所在的房间。小榄子也来到风楼后院,找了个男、妓,两人卿卿我我的缠绵着,小榄子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子琴的房门。
那男、妓带着醋意的眼神不乐意的转向一旁“别看了,那琴师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人家可是这里的头牌,连老板娘都让他几分。”
“这么厉害,什么人呀?”小榄子好奇的看着怀中男、妓。怀中男、妓摇头道,“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平时他也不说话。见着了,也都是沉默着离开,那双眼睛,从来都是只看路不看人的。弄的所有人都怕了他,也就只有景公子和宰相大人见过他两面,别人呀,想都别想。”
小榄子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问道,“景公子是什么人?他的面子可真大,想不到宰相大人都被他吸引住了!”
“宰相大人来过几次,赏了不少东西,可人家琴师看不上眼,最后让我们大家给分了。”男、妓说着又有些不乐意的道,“别老在人家面前提别人……闹得雅兴都没了……”
那甜腻腻的语气,小榄子轻轻地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不提不提……”虽小榄子口中说不提,但目光却从未从子琴的房间离开过一眼。心里更是好奇,为何连一国宰相都被他给勾引住了。小榄子摇了摇头,更是不知堂堂一国宰相竟然也好这口。不过想想宣景皓堂堂一国之君都好这口何况是宰相呢!
第三十九章:你没有死?
子琴与宣景皓相对而坐,窗外的凉风吹着窗棂嘎吱作响。
从伤口中流出来的血已经侵出了衣,在黑色衣上留下一团痕迹。
子琴若无其事的拨动琴弦。
宣景皓道“他来过?”
“可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琴声断断续续。子琴说话有意无意。
“他去哪了?”宣景皓问道。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了?”子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有意无意的拨动琴弦。断断续续的琴声连接成了催人泪下的旋律。
宣景皓静静的坐了会儿,一个女孩推开了门,端上好酒好菜,“公子请用!”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
宣景皓带着些许哀伤的眼神从女孩身上扫过,女孩道:“公子别气,师父总是喜欢惹人生气,公子别忘心里去。”女孩说话时面上带笑,眼里流溢着同情神色。
“这就是你的徒弟?”宣景皓看着子琴问道。子琴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这个女孩与皇家有何渊源。”宣景皓的语气冷漠而又哀愁。
“你不觉得你们的眉目生的很像吗?”子琴终于抬起了头,波动琴弦的手指依然没有停下。
宣景皓摇了摇头,“皇家的孩子,何时有过如此清澈的双目,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别人的算计,怎会像她这般……”宣景皓哀愁的语气渐渐地缓了下来。从轻言细语到无声无息。
子琴撩动琴弦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云淡风轻的道“你这倒是说了句真话,身在皇家真是值得同情。”
宣景皓不在停留,兀自离去。
女孩泪眼汪汪的看着子琴。子琴道“出去跟影娘练舞。”命令般的语气,女孩不敢拒绝。只是挪动着步子委屈的离去。
女孩刚走到门口,又胆怯的回头道,“那次那位大哥哥来后,师父就再也没有笑过。”
“你刚才说什么?”子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师父喜欢那位大哥哥。”女孩不依不饶,两眼含泪。
“你叫我师父?”子琴仿佛受宠若惊一般。女孩点了点头,依然是一副委屈样。子琴道,“去跟影娘练舞吧,为师累了要早些休息。记得先洗澡在睡觉,为师不喜欢脏兮兮的孩子。”
女孩看了微闭双眼的子琴一眼,道“琴音知道了。”
子琴举杯斜倚栏,静看灯火阑珊。
马鞭落于马屁、股上,马蹄扬起,车轮轻轻转,那辆漆黑色的马车踏上了回归皇宫的路途。
步入深夜,那些流浪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那些应该在黑夜出现的人也都纷纷出现。子琴静静的站在窗口遥望。曾经那个总是喜欢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静静的遥望喝酒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斑驳孤凉的城墙,还有那些穿着铠甲来来回回巡查的侍卫。
宣景皓静静的坐在灯下,小榄子挑着灯芯,即将熄灭的灯火又重新燃起。
“陛下,今日奴才在凤楼听到一个消息。”小榄子对沉闷不乐的宣景皓道,虽然曾经宣景皓也沉静不喜言语,可自从出了那次事后,宣景皓几乎将国事也放下了。
“罢了,能有什么事,朕不想听。”宣景皓道。
小榄子道“是关于宰相大人的事。听说宰相大人也中意凤楼的琴师,还送了他许多奇珍异宝,只是那琴师不放在眼里,都散了出去。”
“哦?”宣景皓有些意外的叹息一声。“想不到宰相大人竟然看上了他。”说话间宣景皓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小榄子急忙给了自己两巴掌,道“奴才说错话了。”
“与你无关,下去吧。朕想睡了。”宣景皓静静说道。小榄子走至宣景皓身侧,小心的道“奴才服侍陛下入睡吧。”
“不必”宣景皓冷冷的两个字,小榄子识趣的行礼退了出去。
宣景皓褪下外衣,看了看已经被鲜血染透的白衣,皱了皱眉。吹灭了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重帘后响起,宣景皓回头望去,暗沉沉的光线下,竟然是那个熟悉的人。宣景皓激动了一下,但那激动的情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你没死?”宣景皓的声音冷冷的,静静的,听不出一丝关心和担心。
“没。”上官凝静静应道。
“怎么回事。”宣景皓问道。强撑着身体回到床上。
上官凝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宣景皓胸口处那一团鲜红的血迹,上官凝皱了皱眉头,单膝跪在床前,“是我的失职,请陛下处罚。”
“起来说话吧。”宣景皓静静说道。
上官凝起身,那常年握剑的手抚上宣景皓的伤口,问道“时至今日陛下的伤口还在流血?”
“只是今日坐马车颠簸了些。”宣景皓不在意的道。
上官凝将沾血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幽幽黄泉路’。”
“什么?”宣景皓问道。
上官凝道“‘幽幽黄泉路’是守刀门的特制毒药,无色无味,无痛,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只要触及伤口,便会永不停止的流血,直到体内血干,人亡,必须及时清理。而且已时过八日之久,不可再做耽搁。”
“守刀门?”宣景皓思量了会儿。他从未听说过还有“幽幽黄泉路”这种毒药。这事又与子琴有关?想着,宣景皓的眉头又无由的皱的更紧。
上官凝道“那日我并未到达现场,而是被人暗伤下了迷药,直到今日傍晚才清醒过来。等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我竟然在城外一间长期无人居住的茅草屋。方圆十里没有一个人影,所以我并不知给我下药的人是谁。我唯一知道的是,药性够猛,可以让我睡上七天之久;其人武功之高,可以在我毫不擦觉的情况下对我下手。”
宣景皓听罢亦是皱眉难言,上官凝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而且那日来刺杀他的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确实是上官凝没错。虽然蒙着面,但已他对上官凝的熟悉,绝不会认错。
上官凝接着道,“我进城后听人谈及城楼刺杀之事,便细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委。”
“可有头绪。”宣景皓冷冷问道,胸口处血液又涌出了些许。上官凝小心的解开宣景皓的上衣,伤口边缘已经开始腐烂了。
第四十章:最残忍莫过于真相
上官凝小心的将宣景皓的伤口清洗完毕,又轻轻的包扎止血。
“守刀门的掌门人木子于上月十五离世,现今守刀门只有木子的四位弟子。子琴、子棋、子书、子画。而子棋、子书、子画行踪不明,子琴于两年前进京,后下落不明,若要查此事得从子琴身上下手。若说是守刀门有意要刺杀陛下也并非不可能,毕竟二十年前,守刀门木子的师父柳老先生入京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并被先帝囚禁暗中,对外散布柳老先生已死的消息。想必是为了寻仇而来。”上官凝细细的分析着。静静的站在床前。
宣景皓轻微点头,以示认可,“此事或许与宰相有关。今日朕从凤楼出来听闻宰相中意凤楼的琴师,那位琴师便是子琴。你去向子琴讨回解药,暗中调查一下此事。切勿伤了他。”
上官凝有些疑惑的看着宣景皓道,“子琴与宰相联手便是与陛下为敌,为何要留他一命?”
宣景皓有些不高兴的侧头,“柳老先生是朕的恩师,算起来他也是我的师侄。怎可伤他性命。何况……”说及此处宣景皓顿了顿,罢手让上官凝退下,何况他还教了越晨两年的功夫。这话他不愿说出口,若是哪天越晨当真唤子琴师父。那他要如何接受?到时候他可就成了越晨的太师傅了。
“是”上官凝应道,在床前顿了顿,不愿离去。宣景皓闭眼催促道“以前你不带这么磨蹭的。”
人心总是难以控制的,那一剑恰好刺在宣景皓的胸口上。心里一想,伤口一疼,身体一动,伤口又溢出鲜红色的液体。
“子琴……你也爱他对吗?”宣景皓轻轻问道,两手紧握成拳,或许,越晨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