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伤时光+番外——子勿为秦相

作者:子勿为秦相  录入:02-24

我就是在这种不连续的实践中积累了生活技能,我渐渐会看猪肉是不是新鲜,青红椒是不是籽多,哪种苹果更好吃,什么样的土豆适合做什么。

但是我始终没有学会关于西瓜的判别,总是买回来不好吃的东西,索性就放弃了。

我的父母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角,我基本上一个礼拜,最多隔半个月回家一次照个面,吃顿饭。

然后回我现在的家,不留宿,因为我基本没有剩什么东西在那里。我不是在宣告什么,也不是在抗争什么,我哪有那个资本。

孟绍安老家在县里,所以我很好奇他家长居然可以放他在外面如此晃荡。

当然我们两个逢年过节还是各回各家,很遗憾,一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过年,明明我们也算家人;二是不能见见对方的家长什么的。

唉,不被祝福的在一起,地下恋情。

我们都没有那个勇气真正挣脱世俗的桎梏,那张叫作真实的牌,我摊不起。

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一个人再确切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还是自赎不得。木铎金声本该响于天下无道,其实我远没有那么脱俗。淡淡的人间烟火,好像才是平凡的幸福,只是,我似乎得到的并不多。

孟绍安也是一样,那个小家不大,可是两个人只占一间屋,放的家具少的可怜,所以空间显得很大。

但是这里没有来过客人,一个都没有。

这算一种孤单吗,两个人的孤单。彼此之外只有躲躲藏藏浅尝辄止的交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我们都好可怜。

那一年,我走在路上,一滴鸟粪落在我的镜片上。

我没有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但是俟也没有融入其中。

我以后会小心大树底下的滴落物,除了露珠雨滴还有虫子尿。

9.多事之年

人们常说“多事之秋”,但是有没有人说过,多事之年。

有没有人说过并不重要,因为我经历了一个事情很多的年份。

有大有小,大至国,小至家,甚至于个人。

那一年我带高三。

真的很累,学生累,老师也累。复习如同轮女干知识点,文科的孩子们一遍一遍的背啊背,写啊写,学校给弄来了雪片似的卷子,虽然后来有的根本没有拆封就卖了废纸了。

我低着头判卷子,差点儿得了颈椎病,这才哪儿到哪儿。

还有三十年呢,就挺不住了?况且我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没有把我挤下去摔死,这点儿苦,实在算不了什么。

咬咬牙,贴膏药,孟绍安有空就给我揉捏一番,也开始做些食补的东西,像是喂考生的感觉。

那一年,我们每周的盛宴几乎是孟绍安去买菜,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那么多精力。

其实我看黑板上的那个倒计时,我比学生还着急,我心疼他们,这日子我也过过——趴桌子上眯一会儿就当睡午觉。

苦着呢,我的视力在这一年成功下降,雷打不动多年的度数,在这一年结束后的夏天,双眼各长了涨了五十度。

誓师大会上的学生们,一个个表情充满憧憬,在这种场景下,我仿佛年轻了很多,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不平凡的夏天。

只不过我浴火于七月,他们提前了三十天涅磐而已。

当然更大的大事就无外乎亚热带小县城的八级强震,那会儿我正上课呢,还纳闷怎么今天风这么大,吹得灯绳直晃荡。

后来才知道,是辐射范围很广的强震末稍扫到了北方的弹丸之地。

之后好几个晚上,孟绍安坚持我们穿着简单的衣服睡觉,而且他坚持贴着我紧紧的。

他说,“万一出事呢?咱这儿也是地震带。几年前还有次小震呢。”

那时候我在学校呢,当然不知道了,我服从了他的无理要求,孟绍安有时候深情的不像话,“每天早上你好好的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幸福。”

后来有关灾区的报道纷至沓来,学校组织捐款,我掏了两张红色的毛爷爷。

后来在路边的义卖伞下,我买了一箱矿泉水,捎带着一个木木的“谢谢”。

肉痛,那时候一百块钱也不是很不值钱,所以后来当关于善款去向的质疑四起时,我很生气,良心喂了狗,自然要捐你妹。

donate your sister比mother好,你妹是个好东西。

孟绍安对我的行动以支持为主,学校组织了一场默哀三分钟的活动,国旗降半。

我低着头在心里默念,“生者坚强,逝者安息”,地震举国同悲,感人的事迹弄哭了我好几回。

国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然后随之发生了令我们家遭受巨大损失的事情,失窃。

我们的交通工具没有了。

一辆擦的干净的旧摩托和我骑的仔细的自行车,当时我就震惊了。

一下楼小屋门大敞着,就剩废品箱,一个气管子和半瓶机油。

锁已经撬坏了,标语上说过“有困难,找警察”,然后我就报警了。

然后也来了几个人,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但是我始终相信人民警察。

然后我卖掉了小屋里所有的废品,添钱换了锁头,当天孟绍安就跑到了市场买回来一辆电动车,以及一辆二手自行车。

痛定思痛,亡羊补牢,“车不离锁”成了我们的共识。

同时投诉了物业的疏漏,当然事情不了了之,我们都要上班,没有时间耗在这里死磕。

后来我改骑电动车上班了,果然很省事省力。

再后来我送的学生毕业了,高考出了成绩,临了还是有几个考的相对不错。

当年整体考的都不是很多,所以我比较满意,也拿到了一定数量的奖金。

由于我在普通班教学表现尚可,高考成绩还算可以,甚至超常发挥,然后我下一年的工作居然就被安排去带复习班了,而且还当了班主任。

这挺好,多挣一份津贴,去就去。

他们高考完我就放了暑假,还挺长,更激动人心的是四年一届的体育盛事开在了我们的土地上。

真的很激动,我每次听到那三个奥运之问:“中国何时才能派一位选手参加奥运会?中国何时才能派一支队伍参加奥运会?中国何时才能举办一届奥运会?”都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而现在这三个问题都有了一份完整而完满的交代,无论那个礼服再怎么像西红柿鸡蛋,红与黄就是我们不变的高贵经典,况且这道菜,我也会炒,炖的特别烂乎,都是渣儿状物。

开幕式更是宏大壮观,历史系的毕业生看到活字印刷术,没有理由不心潮澎湃,龙飞凤舞的书法,更是让我想起了我爷爷坚持让我临帖子的执念。

看到击缶的时候,那感觉实在是太棒了,现代与古典完美交融,这他妈就是大国的感觉。

有钱好啊,全世界闹金融危机,我等居然还可以享受如此视听盛宴,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吗。

我在看开幕式的时候抓住孟绍安猛晃,双手握拳十分亢奋,然后他忍受着我的过激行为,默默的拿了一根雪糕给我,“消消火。”

然后为了配合举国同庆,当夜我们也选择了成人的狂欢模式。

总之很开心。

我不看比赛,也不是运动员的拥趸,但是很乐意为他们加油,被他们感动,因他们骄傲。

这一点和我孟绍安不同,他更愿意看些比赛,为这些激烈的赛事血脉贲张,激动万分。

那一年孟绍安三十岁,三十而立。

而我又穿上了红色的内裤,系上了红腰带。

孟绍安的年纪放在村里至少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挑起过这样的疑问,我不敢,我也不想。

我爱他,所以舍不得把他拱手让人。

我临开学的前一天,无意听到了孟绍安对着电话怒吼,“不要管我行不行?我不想结婚——谁要他们多管闲事!我不去。”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难过?悲伤?愤怒?感动?都不是。

难以描摹,我只是呆呆的扶着墙,对上接完了电话从阳台出来的孟绍安。

他看我,“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我点头不说话,孟绍安的表情很无奈,“对不起……”

我打断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

孟绍安伸手揉上我的头发,“得过且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担心。”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开时直须折”的人生信条,我开始臆想。

有一天也许我也会被逼婚,所以从那时起我的私生活趋于放纵。

我从未如此深刻的感觉他要离开我,鸳鸯瓦冷霜寒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趁着春宵苦短,及时行乐。

孟绍安没有再解释,我也没有白痴到追问。

我只知道我爱他即将成为过去式,惶恐还是害怕,也不重要。

因为我觉得我知道了结局,故事已经讲了六年,不定的不日就会完结。

孟绍安的承诺开始变得模糊和减少,我们不再抱有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痴念,原本就是海市蜃楼的幻想罢了。

他还是一样的手艺,菜饭却做不出那种以前心安,他身上的油烟缭绕的淡淡味道,仍然是我的人间烟火气,却奈何却有漂散的模棱两可。

孟绍安一切如常的上班下班,我也一样。

只是我发现他几乎不再回家了,我反倒劝他不要这样,我自己都感觉到可笑。

这电话莫非是反间计不成,倒也还算起到了一定作用,至少我觉得那种莫名的隔阂,不是没有。

我的心理防线也许是在慢慢崩溃,这一年事情还真是多,国家有大喜大悲,我一年无小乐,却有大忧。

10.生病的新年快乐

我踏入复习班的第一天,就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

乌泱泱的班级里面好多人,黄腿黑面的木桌子,教室也比应届毕业生那边大。

学生们来自各个学校,也有本校生直升于此的,但是没有一个熟面孔。

学生们穿的校服上都是我陌生的图案,我又重复了上一年的工作,继续复习、发题、判题、讲题,毫无新意。

只是学生的模样变了,他们问题的方向变了,复习生相对而言更为急功近利一点儿,却也不像应届那么轻狂。

他们有过一年的积累,所以底子更好一些,却明显后劲儿不够。

他们的重点是“我能涨而不是考多少分”,他们比应届的学生安静很多,也沉默很多。

同学之前不很熟悉,他们的课间很少玩闹,甚至去厕所的都不多,很少离开座位。

这种情绪感染的我也很压抑,仿佛我才是个复习生。

在这里我愁眉苦脸的时候很多,我要来应届生的成绩单比对,这边的生源显然不令人如意。

本三可以升本二,本二不是不能升本一,但是再多的保证,没有了。

那群孩子是一窝杂牌军,他们是往届的复读生,他们之中甚至有人不只是高四。

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聚到了一起,一起再走一遍高考路,重来一段一丁丁点儿的人生之戏。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们新的母校。

我很心疼,中午教室里面人依然满当,从食堂打来的残羹剩菜扔在楼道的垃圾桶里面。

他们的日子很像三点一线,自我禁锢于小小的圈子,来找我请假的人非常少,带病坚持的人真是不在少数。

我是真的想说,孩子们,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我开不了口。他们出于不甚相同的目的,以无价的一年时间为赌注,来再次一搏。

首先这很勇敢,首先这很不易。

所以我没有资格打扰与挫败这些英雄们的憧憬,那一年我过的更辛苦,更压抑,甚至瘦了几斤。

孟绍安很是不解,“怎么会这么累?我觉得我上学那会儿跟玩儿一样就过来了。”

我摘掉眼镜,揉着太阳穴,揶揄他,“那是你又懒又笨,不好好学习。你上的是高职,人家孩子可是要考名校的。”

孟绍安并不生气,“我那时候就不想学,混日子有口饭吃饿不着就拉倒了。再说家长嫌我没有出息,根本不管我。”

孟绍安家里有个上进的弟弟,比他招人待见的多,跟我一般大,也是上了个不错的大学之后,奋发图强考了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然后据说现在正在一边漂着,打着脑力零工,一边准备考博士。

孟绍安提到这些的时候非常冷淡,以至于非常不屑。

孟绍安从来不曾流露过半毫羡慕,他总是说,“那有什么?我现在过得很好比他好。”这一点有待考证。

我不知道孟绍安是不是有双重标准,我们过的并不宽松的日子,他一直坚持认为很好。

孟绍安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尽管偶尔吃吃学生的小醋,我一直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的学生跟我一天,也是亲的,所以即使只有十个月的缘分,我对这些学生倾注的感情却没有淡,依然是浓浓的一杯。

其实他们和高三有着一定的区别,却仍然跨不过成绩的坎儿,别看有了一次体验,有过一年的经历,却依然焦虑和神经质。

他们也会在模拟考试失利时伏案流泪,也会在似曾相识的同一个类型的题目上再次乐此不疲的摔跟头。

只是在那年的冬天,我生了一场大病。

其实也不是个大问题,一开始就是普通感冒而已,但是一我要上课,二心疼钱,三我老是忘了吃药,然后就病的一塌糊涂了。

发高烧扁桃体发炎口腔溃疡咳嗽……

自寒假起便纷至沓来。

孟绍安急的不得了,带着我去医院作检查,对医生只说我是他表弟。

真谢谢他没有灵机一动说成“我是他爸爸……”

难受啊,头痛鼻塞,嗓子难以吞咽,喝口水都痛得不得了,牙龈很疼,吃饭成了最大的折磨,不停的咳嗽吐痰,几乎喘不上气。

我都感觉我要死了,吃药也是酷刑,满嘴里都是苦味儿。

上课一向用嗓过度,得,这会儿可好好歇歇了。

声音嘶哑难辨,所以我今年过年就没有跟父母回了老家,跟他们说我感冒的太厉害,在床上躺着呢。

孟绍安知道他们会过来,特意收拾了屋子,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造成两个单身未婚青年拼房子的场面。

然后我爸妈在初二那天来了一趟,临了我说,不用了,跑这么远,我很快就好了。

可能是我们的关系一向不够亲热,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里。

爹娘很少进儿子的家,也不知道是谁不好——我吧,错的是我吧。

那天他们在这儿呆了一个白天,我说,“天冷儿,黑的早。回去吧。”

然后他们就走了。

孟绍安今年回来的格外早,满打满算我们分开了三天。

期间我昏睡一天,爸妈来了一天,我从床上爬起来发呆一天。

独自一人时吃泡面或是干脆不吃东西,我无力起身摔倒床底下的钝痛,复得当年的记忆。

我妈炖了一锅鱼汤,带了一只鸡,我几乎没有动,咽不了东西,太痛了。

结果我居然没有饿死,也没有怎么着,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又瘦了。

胡子茬衬的脸很青,很苍白,孟绍安问我,“你有没有饿矮?怎么什么东西都不吃。跟个大烟鬼似的皮包骨头。”

我根本没有碰过半根烟好不好,输液一直在个人的小诊所,原因还是因为省钱,也不必掏住院费。

那个阿姨扎针技术也好,扎了这么久也没有瘀青。

孟绍安指着我对她说,“这是我表弟,还上学呢。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也不会照顾自个儿。”

然后阿姨就很赞同,“大学生嘛,现在这些孩子啊,独生子女都是宠坏了。”

孟绍安的话前半段太假,后面才可信。

我的病肯定在慢慢的好,给学校请了病假,由于我声音痛苦真切,头儿爽快的准了。

推书 20234-02-23 :我和混混段小兵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