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能不能解毒
听着吊在胳膊上的小人儿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离洛寒都有些哭笑不得,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径自关上房门远去。
莫希尘隐约还能听到北冥飒脆生生可爱的声音——你干嘛点我的穴道?不公平,唔唔唔——想来,应该是哑穴也被点了。
莫希尘想笑,无奈此刻实在是没心情。说实话,他很羡慕离洛寒跟北冥飒,最起码他们就算是吵架、冷战也还是带着温馨的感觉。而他、他与君无殇,却总是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希尘……希尘……不要离开我……”君无殇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不安地皱紧了眉,双手微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莫希尘恍然回神,忙俯身握住君无殇的手,轻轻开口安慰:“无殇,我在,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离开你的。”
“希尘……”君无殇反手握住莫希尘的手,用力之大难以想象,莫希尘离他更近了些,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的脸庞,低语,“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无殇,你要快点好起来……”
君无殇死死地抓着莫希尘的手,双唇蠕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神色稍稍安然一些,很快又没有知觉了。
莫希尘守着他一直坐到天亮。
君无殇眼珠动了动,似乎已经醒来,只是因为中了七星海棠的毒,一时不便睁开,所以他只是努力了一下就又闭上了眼睛,想动动手查看一下眼睛究竟怎么样了,却发觉双手被人紧紧握着,手心很暖,给他一种深深的错觉……
是希尘吗?一定是的。
回答他的是莫希尘惊喜的声音:“无殇!你总算醒了!”
君无殇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他只是抽回手,轻轻覆在眼睛上,能感觉到眼睛肿起了一大片,大概难看死了。
莫希尘眼神变了变,更多的是紧张,他开口问道:“有办法治好吗?”
君无殇手拿下的眼睛颤了颤,随即吩咐:“帮我把银针取来。”
一听这话,莫希尘眼前一亮,这么说来,无殇有办法自己治好眼睛?!太好了!
他飞快地走到桌旁将药箱里的一排银针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君无殇的手边。
君无殇摸索着,虽然不能视物,但他的动作仍然有条不紊。摸到最中间,君无殇取出一根最长的银针,莫希尘心下了然,将方才尽快备下的烛火递过来,烧了烧银针。
待到热度退却,君无殇手起针落,那枚银针刺入太阳穴附近,堪堪刺入一寸,仍然余了两寸在外面。
君无殇闷哼一声,闭着的眼睛下面开始有液体流出,不是血,也不是水,带点金黄,像是化脓一般,看得人心头狠狠一颤。
而君无殇的手也开始颤抖,显然痛极,他咬牙对莫希尘道:“帮我把针刺进去,只留半寸即可!”
莫希尘本来还在震撼中,听到他的话,收回思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手指颤抖着凑近银针,知道这样对君无殇是有好处的,他没有犹豫,捏住银针后就不再紧张,很快依言将银针推了进去。
君无殇的手使劲揪着床单,额上又有汗水浸出,与流出的液体混合交错,莫希尘忙拿了帕子帮他擦拭干净。
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君无殇才慢慢放开了揪着床单的手,几乎虚脱,他剧烈喘息道:“好了,拔出来吧!”
莫希尘点点头,将银针拔了出来,又再次帮君无殇擦了擦脸:“这样就解毒了吗?”
君无殇苦笑:“还没这么容易,待会我会开服药,你帮我熬一碗过来。”
“嗯。”莫希尘应了,却没动身却拿纸笔。
君无殇等了片刻还是能感受到身侧的隐忍呼吸,不由问道:“希尘?怎么了?”
“……”莫希尘却没有说话,他伸手轻轻覆上君无殇的眼睛,突如其来的触觉令君无殇微微躲了一下,不过很快止住躲避,由他静静抚摸,“希尘,你怎么了?”
“疼不疼?”这一次,莫希尘开了口,满含心疼。
君无殇坏坏一笑:“当然疼了,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莫希尘没料到他重伤之下竟然还有心情捉弄自己,俊脸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呵呵,开玩笑的,你拿纸笔过来吧,我告诉你药方——唔——”君无殇却笑得更加放肆,他甚至能想象出莫希尘羞涩脸红的样子,定是诱人极了。岂料还没笑够,唇上突然多了两片柔软的触觉,莫希尘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竟然主动亲吻自己?!
不得不说,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啊!
君无殇满足地放松身体,跟着莫希尘的节奏舌尖起舞,只吻的两人气喘吁吁才恋恋不舍地放弃纠缠,但是君无殇没有就此放过莫希尘,轻轻咬住他想抽回的舌头,慢慢品尝,莫希尘也很乖巧地由他纠缠。
忘情时刻,竟然不小心被他压到了伤口,君无殇倒吸一口冷气,双唇一张,莫希尘得了自由,匆忙起身,紧张问道:“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君无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笑道:“没事,有补偿就不觉得疼了。”
莫希尘整张脸又烧红了,他忙不迭地后退几步,拿了纸笔过来催促君无殇赶快告诉他药房。
君无殇笑意微敛,轻轻启口,念出一串药的名字。莫希尘照他的话依次记录下来。只是,越听越不对劲,莫希尘蹙紧了眉:“这只是止痛消炎的药。”
君无殇面不改色:“本来就是止痛消炎呀!”
“可是——可是——你明明中的是——”莫希尘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是什么?”君无殇唇角微扬,“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那你的眼睛……能复明吗?”莫希尘忐忑不安地问道。
君无殇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能了!你怀疑我的医术?”
莫希尘忙摇头,后来察觉他看不到于是又加了一句:“不是,只是太担心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眼睛现在还无法睁开,方才银针刺穴已经去了大部分的毒素了,待会喝了药,消炎止痛之后才能睁开,待睁开后再施针几次、加以新的药方就可以了。就自己吓自己放心去熬药吧!”君无殇满不在乎道。
莫希尘还是觉得不放心,直到君无殇再三保证没事,他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怎么会没事呢?
莫希尘走后,君无殇脸上放松的笑容渐渐凝固,换成萧瑟寂寥的苦涩,七星海棠毒性无解,他只能延缓被其侵蚀大脑、毁坏记忆的毒性,却不能彻底解开。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旁人在担心呢?好好利用还能清醒的时日与心爱的人开心度过不是更好吗?
希尘,谢谢你这一次,没有丢下我。
君无殇费力地伸手又摸索了几根银针,手法熟练地刺入头部几处穴道,顿时胸口烦闷,他强自压下,直到十根银针都刺进去,才忍受不住地呕出大口的血。
眼睛的肿痛感弱了许多,稍稍用力便能睁开几分,君无殇将事先摸到的一块用来接住毒血的帕子藏好,这才又昏昏迷迷地睡过去。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解毒的。如果有人心甘情愿用舌头舔去他眼里七星海棠的余毒,再加上他配的药房调理,是可以痊愈的。但帮他解毒的人便会死去,再没有第二种去救那个人。
君无殇知道,离洛寒、欧阳默、莫希尘都不会坐视不管,倘若他们知道了这个方法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救他,尤其是莫希尘……
只是,他又怎么忍心伤害到身边亲近的人呢?
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办法解毒啊……要是师父在身边就好了。不过,如果告诉了师父,这事肯定就穿帮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以他骄傲要强的个性,倘若真的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那就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去来得干脆呢!可是,他好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师父师母师弟,舍不得朋友,更舍不得希尘……
028.只能抱我一个人,对我一个人好
北冥飒被离洛寒一路拎到了听香榭。
外面还是人声鼎沸,落霞宫的人做出翻天覆地地样子寻找着自家主子,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待离洛寒关好房门,将北冥飒放在地上后,想要揭开他的穴道,北冥飒大眼睛蓄满了泪水,直勾勾盯着他。
离洛寒无奈摇头,并指一点,先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带要解开哑穴的时候,北冥飒扭头颠颠地跑开,爬到旁边的椅子上,往桌案上一趴,小手抓了根毛笔,想也不想就往旁边的墨水里扎。
离洛寒疑惑地看着他,北冥飒抬起头来又恨恨看了他一眼,摊开一张宣纸,蘸了墨水的毛笔被他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写完一张觉得不好,就揉成团丢到一旁,然后继续重新写一张。
离洛寒乘他不备,弯腰捡起一团,展开,不由笑了。
纸上稚嫩的笔记歪歪扭扭写着:“父皇、爹爹,我不喜欢在外面玩了,我要回家,快点派人来接我!”
第二张上写的是:“离儿,我跟你讲哦,有人欺负我了,要是有你在身边就好了,你一定能出很多好主意帮我欺负回来!哼!”
第三张:“义父,知道你最疼我啦,过不了几天我就回去了,我会找您老人家的。”
第四张:“唔……好像得先告诉你们我在那里。我们住在听香榭。师兄受伤了,他中了毒,大嗓门说他中的毒是七星海棠,我看见君临哥哥哭了,他一定担心死了。我也好担心师兄啊,他虽然有时候很臭屁,不过总比来说还是对我很好啦,爹爹爹爹,你要是能解毒就来帮师兄解毒吧……我也好想你们……”
离洛寒率先把这一封折好,引来一只飞鸽,传走了。
北冥飒跳着脚来抢也没有抢回去,又开始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他。
离洛寒忙将他的哑穴解开,北冥飒‘哇——’地一声哭起来,手脚并用,直往离洛寒身上招呼:“叫你欺负我!叫你不理我!洛寒哥哥是大坏蛋!比抓走师兄的人还坏!”
离洛寒雷打不动地任他打着,脸上尽是宠溺,待会小家伙打累了,哭够了,这才俯身抱起他来,轻柔地帮他擦去眼泪,唇角还带着笑:“打够了吗?还生气不?”
北冥飒吸吸鼻子,哽咽着问:“你怎么不躲?”
离洛寒眨眨眼睛,故作沉吟道:“我听说有句话叫做‘打是亲,骂是爱’,飒这么打我骂我一定是太喜欢我了,所以才在乎,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躲开?”
北冥飒翻着白眼瞪他:“你就会说这样的话来哄我,哼!我知道,你不就是欺负我武功不好吗?改天我一定好好练功,超过你,到时候再欺负回来!点你的穴道,让你动不了,还要点你的哑穴,让你说不了话!”说着,北冥飒伸出小手在离洛寒身上乱点,一坐出气。
离洛寒伸手将他的小手抓住,不怀好意地问道:“干嘛突然这么火大?从救出无殇开始你就这样了,我哪里招惹你了?”
北冥飒气呼呼道:“你不知道么?”
“还请公子明示……”离洛寒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北冥飒咬着唇,怒道,“你对那个蓝发的鲛人太好了!所以……所以我就生气了!”
“哦?我对他好,你干嘛生气?”离洛寒坏坏地引诱,真想听他亲口说出在乎自己的话,那一定美妙极了。
“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北冥飒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这件事才是天经地义的,理直气壮的。
离洛寒状似为难:“可是……要救他的明明是你诶,我帮你救了他,难道也不可以吗?”
北冥飒被问住了,神色凝重地想了一会儿:“那你还抱他!”
离洛寒无辜道:“是他自己扑到我怀里来的,我可没抱他。”
这下北冥飒更加无措,他狡辩道:“你不会躲开吗?就算他扑过来你也不应该让他抱你!你就是坏!”
“这跟坏有什么关系?”离洛寒游刃有余。
“……你……你不专一!”北冥飒都快被他逼哭了,小脸一垮,显然又要掉金豆豆。
离洛寒见差不多了,忙见好就收,哄道:“好好好,我不专一,我坏,下次有人扑过来我一定躲开,以后我只抱着你,只对你好,这总可以了吧?”
北冥飒吸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转而笑道:“这还差不多!”
离洛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小脑袋埋在自己怀里使劲蹭着鼻子眼泪,有点震撼于他的变脸之快,但总算雨过天晴,下次可得小心了啊。
北冥飒的小别扭闹完,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波好动,他重新趴回桌案,拿起毛笔,侧头对离洛寒道:“我要给爹爹他们写信!”
“嗯。”离洛寒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双臂将他圈在怀里,“写吧。”
“你说爹爹他们会不会赶来啊?这里离家好远呢,他们来晚了,师兄会不会有事?”北冥飒担心地问道。
离洛寒沉吟片刻,安慰道:“别担心,就算他们赶不及,我还留了后招。”
“嗯?什么后招?”北冥飒十分好奇。
“据这里不远,有座天山,天山老人南宫天是你爹爹的师父,也就是无殇的师祖,他若赶来。无殇应该就没事了。”离洛寒笑答。
那天从莫希尘拿来的帕子上得出君无殇有可能中了七星海棠的毒,离洛寒就已经飞鸽传书给天山老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虽说世人都传七星海棠无解,但是如果是天山老人来解,说不定会有一丝生机。而且当年端木尧病的那样重都能医好,区区毒物,应该不成问题。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这世界上还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呢!”离洛寒自信满满。
“切——你就吹吧!”北冥飒不屑道,咬着笔头思考,“那我还写不写呢?”
“想写就写吧。他们一定也很想你了。”离洛寒鼓励道。
“嗯!那我写!”北冥飒趴在那里认真地跟家人叙旧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离洛寒就站在他身后陪他。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北冥飒打了个哈欠,放下笔,揉揉眼:“好了,写的差不多了。”
“嗯,我帮你传过去。”离洛寒小心折好,又招来一只信鸽,绑好送出,北冥飒不知何时已经踏在椅子上了,见他送出飞鸽,满足一笑。然后——小胳膊往离洛寒脖子上一吊,小腿往离洛寒腰上一缠,小脑袋往离洛寒胸膛一埋,满足地把他当抱枕,闭着眼睛准备睡了。
离洛寒伸手环住他的小腰,刻意放慢了步子,待走到床榻之前,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这也难怪,折腾了大半夜,又生了会儿闷气,然后又写了很久的信,肯定早就累坏了。
离洛寒小心翼翼地将他倒手抱在怀里,轻轻放在床榻上,脱去他的鞋袜衣衫,盖好被子,然后才吹熄了蜡烛,踱步而出。
关好房门之后,离洛寒对影卫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好好保护北冥飒,而他则去了蓝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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