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桤心中惊慌,身子不能动,却可以转动眼珠,他看到墨子谦一脸不屑的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还看到孙吾老毕恭毕敬的站在墨子谦身后。他眉头紧皱,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子清?”
墨子谦挑了挑眉,看了眼孙吾老,让开了两步,道:“他在问你话呢。”
孙吾老面色不动,并没有回答萧子桤,反而问墨子谦道:“不知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他。”
墨子谦哼了一声,道:“他已经知晓王爷的事,若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他说着,眼底滑过一丝杀气。
萧子桤心底暗暗叫苦,他现在身不能动,想逃也是无路可逃。若真是死了,只怕这阴谋便是石沉大海,再无人知晓。可他一时又苦无对策,心下想着这孙吾老之前眼神愧疚,暗道莫非你他实则是有苦衷。这般想着,不由向孙吾老投去求助的眼神。
孙吾老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萧子桤,便对墨子谦低声道:“杀人容易,只不过要如何与那方廷玉交代?”
墨子谦眉头一皱,不满的看向孙吾老,道:“这些难道不该是你处理的么?若不是你大意,也不会让这里钻进了耗子,若是因此坏了王爷的大事,你可担待的起么?”
孙吾老一脸惶恐,拱手道:“小人担罪不起。”见墨子谦冷哼了一声,他又道:“只不过方廷玉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萧子桤已经失踪了一日,方廷玉自昨日傍晚便在暮颜楼中,以他的能为,只怕不好糊弄过去。”
墨子谦一阵气恼,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萧子桤。
萧子桤却是咧嘴一笑,似对方廷玉对他如此重视,颇为得意。
墨子谦冷哼一声道:“哼,待王爷得势,第一个灭的就是武林盟,当初就是这群乌合之众,让王爷功亏一篑。”他提起过往,恨得牙根发痒。萧子桤不明白为何,却也看得出他心底的恨意,不由的心头发颤,他实在想不到以往但觉平淡如水的墨子谦竟是这幅狠毒心肠。
孙吾老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只不过现在王爷大事未成,一切还需要谨慎小心。”
墨子谦冷睇了孙吾老一眼,道:“孙掌柜,莫非是心有他想?”
孙吾老浑身一震,忙道:“小人不敢。”
墨子谦又道:“你不要忘记,当初是谁将你推入这无底深渊的。你本该是暗影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却只能做个青楼掌柜。”
孙吾老一脸悲愤,道:“小人不曾忘记,是路子清。”
墨子谦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忘记,是谁拉了你一把,让你以后可以出人头地。”
孙吾老恭敬道:“小人不会忘记,是王爷和公子。”
墨子谦一脸得色,道:“还有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王爷的手里,你的主子是谁,可要记清楚了。”
孙吾老弯腰道:“小人明白。”
墨子谦“哈哈”大笑,甚为满意此刻耀武扬威的感觉,他看着萧子桤一脸惊讶,冷冷道:“你也一样,不过是路子清向上爬的垫脚石,如今用完了,就将你弃若敝屣。你以为如今你深陷囹圄,他会为你紧张么?”
萧子桤狠狠一抽眉毛,道:“他当然会。”
墨子谦道:“他会?哼,我告诉你,当初他就是利用你,牵制方廷玉。你以为他那么好心,将你当兄弟,若真是拿你当兄弟,他又如何会放任你们一个个身陷暮颜楼,日日以色事人,他却好吃好喝,过着高人一等的日子?”
萧子桤不愿与他理论,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
墨子谦见了,也不着恼,坐到一旁,说道:“你可记得踏月?他就是被路子清亲自推出去送死的。当日他将踏月送入了暗影密牢审问,筋骨尽断,根本就活不了多久了。然后他又怂恿清风劫狱,目的就是为了以踏月为饵,引出背后企图得到皇陵密匙的人。最后踏月惨死,也是他一手安排。这些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孙掌柜。”他说着看向孙吾老。
孙吾老道:“是。”
墨子谦道:“除此之外,他借用你和方廷玉的关系,出入武林盟。应该说除了你,就连他捡回来的那个路峰回,也是他特意安插在柳思霁身旁的。为的就是监视柳思霁,你以为他真当柳思霁是兄弟么?现在路峰回仍在武林盟,就是为了监控武林盟的一举一动。不然,慕容昊轩如何能放心将武林盟放于江湖之中?孙掌柜,你说是不是?”
孙吾老沉声应道:“是。”
墨子谦又道:“还有上官云峰,大家一直以为他和上官云峰之间是因为兄弟,他才会如此矛盾。其实根本不是,他早就认识了慕容昊轩,也与那个人早有了瓜葛。他和上官云峰有染,从开始就是为了利用他,报复上官大人。他做了许多,安排了许多,也利用了许多,他身边的人都被他利用了,欺骗了,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这才是真正的路子清。”
萧子桤眉头抖动,冷声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想到,你也是如此的狼子野心。”
墨子谦气焰一滞,怒道:“你说什么?”
萧子桤道:“路子清做这些,他利用了身边可以利用的,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疲惫的看向墨子谦,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华阳王串通一气的,但是你留在暮颜楼不也是为了监视京城的一举一动么?那个时候华阳王几次寻子清,难道这当中不是你穿针引线,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子清身上么?这么算来,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至于踏月,难道不是你背后挑拨的么?”
墨子谦冷哼道:“我不过是让他认清了路子清的为人而已。”他微微一顿,又道:“就如同孙掌柜一样,知道路子清对他做了什么,他便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萧子桤一怔,问道:“那子清又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的恨之入骨?”
墨子谦抿直了嘴角,两腮鼓动,可见是怒到极致。
萧子桤看的也心生寒意,只是他性子倔强,别人若是不肯说,他就偏要问。萧子桤说道:“他是抢了你的东西还是抢了你的人?”
墨子谦额角突突跳动,似隐忍非常,萧子桤却是哼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嫉妒,嫉妒他比你有能力,嫉妒他比你有人缘,甚至嫉妒他今日得到的一切。”
墨子谦气极,“啪”的一声打在萧子桤脸上,登时将他说的话挡在了口中。萧子桤半张脸都撇了过去,瞬间红肿了起来。他却是不惧反瞪,怒极而笑,却是满眼的鄙夷,不屑的嘲讽。墨子谦最是受不得别人这幅瞧不起他的样子,瞪圆了眼睛,怒喝道:“我嫉妒他?他今日得到的一切不过是靠牺牲了其他人得到的,我嫉妒他?我没有他那么狼心狗肺。”
萧子桤哼了一声,冷冷别开了眼。
墨子谦道:“你根本不知道,当初……当初最先结识上官云峰的人明明是我。”他怒吼一声,萧子桤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怔。墨子谦又道:“上官云峰喜欢他,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若是知道感激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不知道珍惜。你看到了,他是怎么对他的,他疏远上官云峰,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墨子谦激动起来,两眼发红,道:“他若是不喜欢了,大不了说出来,不过是好聚好散,可是他却偏偏要伤那人的心,要让那人生不如死。”随后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声道:“上官云峰也是犯贱,明知道他喜欢了别人,还是个他惹不起的人,他却不知道放弃,还要和路子清纠缠在一起。”
萧子桤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话,问道:“你喜欢上官云峰?”
墨子谦一顿,随后大声反驳道:“谁说我喜欢上官云峰?”
萧子桤却好似拿到了他的把柄一般,笑道:“你若是不喜欢他,为何这般紧张他,为他不忿不值?怎么不见你对别人如此在乎?”
墨子谦脸色阴晴不变,转了又转,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萧子桤,几乎将他周身刺穿。
萧子桤却是一脸的毫无惧色,反而享受着欣赏对方恨极不能的样子,说道:“说到底,你为了王爷什么的都是骗人,你不过是嫉妒子清和上官云峰,嫉恨他抢走了你喜欢的……”他话未说完,就被墨子谦一声“住口”打断。
墨子谦脸色难看的道:“上官云峰喜欢路子清是他犯贱,他有今日是他自作自受,我只是看不惯路子清那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别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就他一个是救民救天下的聪明人。我就是要看到他身败名裂,看到他生不如死。”
萧子桤却是冷冷道:“可惜他现在并没有身败名裂,也没有生不如死。反而和当今圣上爱的死去活来,倒是世人羡慕的一对。”
墨子谦冷哼一声道:“慕容昊轩已经是大势已去,王爷登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他又瞥了一眼萧子桤,阴阴笑道:“也不过是两日而已,只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萧子桤听了,心中一惊,登时瞪大了眼睛。墨子谦见他面露慌乱,不由得意,撇着嘴角,一旁冷笑。
孙吾老躬身上前道:“公子,恐怕此时灭口不妥。”
墨子谦又是一声冷笑,斜睇着孙吾老道:“谁说我要灭口了?”
孙吾老错愕道:“那公子是打算?”
墨子谦眼波一横,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孙吾老不用看也知道是毒药,于是答道:“毒药。”
墨子谦摇头道:“这可不是毒药,这是补药。”他目光变得几分阴冷,转头看向萧子桤,道:“这药不是毒,不过是许多种补药而已,只是若吃下去,人就会变得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如同废人一样。若是大夫来查,也不过是毒火攻心。”他看着萧子桤变了颜色的脸,伸手轻轻抚摸,边柔声说道:“你放心,这药死不了人的。这本来是准备给路子清的,只不过你们感情这么深厚,自然是有福同享,这药先招待你,也不算浪费。”
他从瓶子中倒出五粒,掂在手中,道:“这些药量足够你做个活死人了。”说着,硬掰开萧子桤的嘴,生生灌了下去。
萧子桤瞪大了眼睛,拼命阻止药丸滚入喉咙,可谁知墨子谦猛地将他的下巴向上一抬,他只觉药丸滚到了嗓子边,墨子谦又是将他的头磕了一下,他猝不及防,药丸顺势滚入了嗓子。墨子谦满意的收回了手,欣赏萧子桤瞬间睁大的眼睛。见他一脸惊恐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便觉好笑,面上却故作愁苦,说道:“孙掌柜,你说子桤是怎么了?外出一夜,回来睡了一觉竟变得不能动弹?”
萧子桤吞下药,一时不觉有异,心下稍安。听了墨子谦的话,却想着莫非是这药失了效力?倒不如装作中毒,待他将自己送出去,在做打算。
孙吾老扫了一眼萧子桤,眉头一皱却又立刻恢复,低头说道:“萧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睡了一阵,便这个样子了。请了大夫来看,也只是说毒火攻心,一时走了脉络,导致中风,恐怕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墨子谦点点头,道:“那大夫可有留下药方?”
孙吾老犹豫道:“这……”
墨子谦笑着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道:“这又如何难得倒孙掌柜你呢?你跟在路子清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他手中都有些什么,随意取过一两样,糊弄一下方廷玉,还不够么?再不然当真请个大夫来给他瞧瞧也好,只怕开了去火的药方,会让他病的更重。”
孙吾老一愣,不由问道:“这……他岂是无药可救?”
墨子谦冷哼一声,道:“有救如何,无救又如何,王爷说了,这药唤作‘药石罔效’。你说,他这是如何呢?”
孙吾老一时无语,沉沉的点了下头,走上两步,挡住了墨子谦,仔细查看萧子桤。萧子桤心下一阵紧张,怕他发现端倪,急忙闭了眼睛。待感觉到头顶无人了,他才睁开眼睛。此时,墨子谦已经不打算理他了,嘱咐了几句孙吾老,便放对方离去了。
萧子桤静躺在床上,开始不觉如何,过了一个时辰,便觉得自肚腹中急蹿上一股强劲热流,如同气流一样,夹杂着巨大的冲击力冲入四肢百骸,他登时感到周身一阵疼痛,四肢好似被木棍沿着脉络穿透一般,筋脉绞在一起,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疼的牙关不住打颤,若非他紧绷着两颊,死咬着牙,只怕一时不慎,就会不小心咬到舌头。一阵阵眼前发黑,但觉浑身上下都被气流冲破一般。朦胧中,他看到墨子谦满是嘲讽的眼冷冷的看着自己,接着就是无止境的黑暗席卷而来。
第195章
叶随流在房内,眼睛虽然盯着书本,心思却全然不知飘去了哪里。期限已是十日去七,路子清尚无消息,萧子桤不知去向也有两日。自前日清晨,就再无人见过他。
萧子桤不见一事,反倒让叶随流更加在意孙吾老,一连两日他都躲在屋子中,观察孙吾老动向,只是那人一如既往的在楼内巡视,并无与人多有交谈,更没有踏出过暮颜楼一步,这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的可疑。只是越是这般,叶随流心底也越是不安。
萧子桤不见,最为担心不过方廷玉。他搬入了暮颜楼,叶随流知他心忧,让他住进了萧子桤的房间。除去每日白天他要去寻柳思霁,其余时间他都留在暮颜楼中,一方面监视孙吾老,一方面打探萧子桤的下落。
清风等人知晓萧子桤与路子清关系甚笃,便皆有职务之便,动用了一部分暗影,在京中四下搜寻,只可惜却是全无消息。萧子桤这人如同在世间蒸发了一般。
叶随流正想着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他眉头一拧,疾步走了出去,就见到几个人站在走廊中,叽里咕噜的不知闹些什么。
叶随流皱着眉头,走到那群人身后,见他们围着萧子桤的房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人被他吓了一跳,一脸惊恐的转过身,见是叶随流才拍着胸口,不住喘息。叶随流又了一句:“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说着,他挤了过去,站在萧子桤门口,方要推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他登时皱眉,敲了下门,问道:“方公子?”
里面无人应声,叶随流又问了句:“有人么?”
他未得到答复,身后天寰回道:“早上见方公子出去关了门,可方才我们见这门虚掩着,不知是谁,正想着是不是子桤回来了。”
萧子桤的房间在楼内最里面,与他和墨子谦的房间一起。虽然暮颜楼不论等级,但其他人心中也有数,这三人与路子清这个楼主最为亲近,平日便极少叨扰,加之三人各有性格,他们自是不敢随意闯入。叶随流了解点头,随即道:“那就进去看看吧,也妨是贼人闯入。”
其他人心想,他们这般吵闹,若真是贼人也该跑了。几人对视几眼,见叶随流已经一掌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们急忙跟了上去。
屋里窗户紧闭,透不进一丝光亮。床幔也放了下来,隐约间看到一双鞋散落在地上,叶随流认得出,低声唤道:“子桤,可是你?”听不见回应,叶随流心底疑惑,轻声走到床边,掀开了床幔。
只见萧子桤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着眼睛,一副熟睡之态。
他是何时回来的?叶随流心下泛疑,伸手推了下萧子桤,唤道:“子桤,子桤?”萧子桤依旧毫无反应,叶随流眉头一皱,起身对天寰道:“去请个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