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被迎进廉宅,大门被关上,郁天才回过神来,呆呆地靠在车前盖上,望了望天顶的满月,摸了摸不平静的胸口:“还真是邪门啊,才祈祷了没几分钟,就真的看见他了……”
虽然他仍旧对自己冷漠得可以。
连喜出来的时候是和廉介一起的,廉介一脸冷漠,连喜满脸堆笑。
等上了车,连喜叫醒小余,让她开车跟着廉介他们的车。
看见郁天疑惑的目光,连喜解释道:“我请他给你设计一套衣服,作为你演唱会上单独表演时的个性演出服,他好容易才答应了,条件是,你给他家伯爵衣橱的代言费减半。我替你同意了,现在就去他家,让他给你量一下现在的尺寸。”
“噢。”
“穿着心上人设计的衣服演出,心情是不是会很激动?”连喜凑在郁天耳边道。
郁天羞涩地低下头。
连喜摸了摸他的头:“这是给你的微小奖励,好好努力吧,等到有一天,你在这个圈子混到一定的高度,高到连他都不得不仰望你的时候……
那厮傲得很呢,有些人在他眼里,连跟他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死缠烂打这招对他完全没用,甚至还有反作用,所以你现在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当然如果可能,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喜欢他。”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值得吗?”
“这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就是命运呗。”
“你这小子,啥时候开始宿命论了?”连喜揽着他,叹道,“我是不想你再伤一次……以前,也许是我不好,没有盯紧你。”
“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你能这样明白,我非常欣慰。”
“对了,他怎么会去你家?你们很熟吗?”
“他生意做得大了,自然和我家老头有生意上的交集了,现在他还肯来我们家和我家老爷子谈生意,算是好脾气了,估计再过两年,得我家老爷子亲自登门去找他谈了。”
“真厉害……”
“我家老爷子老佩服他了,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居然就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后来我英国留学去了,他倒开始创业了,看来真的是读书无用啊,读书无用……”
“你学历这么高,为什么要做明星经纪人?”
“我会告诉你我喜欢这个圈子么?就像张时远,你觉得他的家世,像是缺钱的人家么?整天打着美学的幌子,其实那人就是喜欢被美男围着……”
“这……”
来到廉介家中,廉介扔下一干人等独自去了书房,连喜看见廉薇居然也在家,不等廉薇过来跟郁天搭话,就逮了她说有事相商,两人坐到隔壁的客厅去了。
水玉进厨房煮咖啡。
郁天一时被冷落了。
不一会儿,楼梯口传来动静,郁天微微侧目,只见廉子穿着睡衣下了楼,脚边跟着一只苏格兰牧羊犬,颈部的白色饰毛非常漂亮,它温顺地跟在廉子身边,动作柔顺亲昵。
“せっしょうまる(杀生丸)!”郁天突然唤了一声。
那只牧羊犬转头,似乎看了他一眼,没动。
“せっしょうまる!过来~”又唤了一声,只见那只牧羊犬欢快地跑了过来,一纵身跳进了郁天怀里。
郁天抱着他,像是多日不见的老友一样,一起耍闹着。
“喂,别和猪玩。”廉子在一边坐了下来。
“这不是猪,这是牧羊犬,猪长的不是这样的……”郁天怜悯地看着廉子,心想这孩子生得富贵,约摸是从没见过猪了。
“Alexander(亚历山大),到我这里来,说了别和猪玩!”
“……”
瞪了半天廉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幸牧羊犬好像比较喜欢郁天,还是窝在郁天怀里不动,郁天得意地一连串喊着“せっしょうまる!好乖好聪明!”
“尼玛!不要给我家的狗乱取名字!”
“有什么关系嘛,它真的很像せっしょうまる嘛!你看我叫它,它都会应我,说明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那,你叫它亚历山大,它会应你吗?”
郁天抱着狗,顺着它美丽的饰毛,它开心地伸舌舔了舔郁天的脸,任凭廉子喊了无数遍Alexander都懒得理他一下。
气得廉子走过来想踹牧羊犬一脚,没踹到,被郁天抱着一起滚开了,待要再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从水玉手里端了杯咖啡气哼哼地上楼去了。
水玉端着咖啡壶,看到这一幕,有些愣怔。
给书房里的廉介送完咖啡后,水玉拿了软尺,奉命来给郁天测量尺寸。
本以为会是廉介亲自测量,他有点小小的失望,又有点庆幸,他还无法想象那么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自己要怎样才不会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水玉测完,给郁天递上了一杯咖啡,郁天摆了摆手道:“我不太能喝咖啡。”
“那你想喝点什么?”
郁天摸了摸后脑勺:“与其说是想喝点什么,不如说是我想要吃点什么……想要一份抹茶冰淇淋,可以吗?”
水玉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可以。”
“可以加些红豆吗?还有,蓝莓酱或者桑葚酱……”见水玉呆呆地看着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这些都没有,那随便来一些冰淇淋就好了。”
“都有。”
“是吗?那太好了!”郁天舔了舔唇,水玉又看了他一眼,才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端来的是一个超大的高脚杯,杯里满满地装着挖好的冰淇淋球,用蓝莓酱点缀了一道道的花纹,旁边是一些红豆,非常完美!
“我的最爱了!”对水玉说了声谢谢,就拿勺子开始吃起来。
水玉站在一边,看着他,忽然问了句:“你喜欢吃鱼么?”
“不喜欢。”
“虾?”
“喜欢,有人给我剥壳就更喜欢了!”
“胡萝卜?”
“不喜欢!”
“喜欢书法还是足球?”
“绝对是足球!”
“最喜欢的人是?”
“爸爸!”
“……答得真快。”水玉小声感叹。
“那个,虽然好像我并没有爸爸……不过等我更出名以后,总有一天,我爸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从电视上看到我的吧!”郁天含着勺子眉眼弯弯,有些不好意思。
“看,这是什么?”水玉摊开手心,只见她的掌心盘着编织针那么粗细的一条小蛇,正吐着信子仰着头。
“哇!小青!”郁天伸出一根指头,搭上水玉的掌心,示意那条小蛇游移到自己手臂上来,水玉却迅速收起了那条小蛇。
见郁天疑惑地看着她,她解释道:“它有些怕生。”
“哦。”
“我有样东西,或许应该交给你。”
“什么东西?”
“我去给你拿。”
“哦,好。”
连喜和廉薇不知道又达成了什么共识,只见两人一起开心地从隔壁的客厅走过来,有说有笑。
廉薇一走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牧羊犬:“哇,我家没品味的狗居然这么喜欢郁天呀!来,杀生丸,给姐姐亲一个,呜~你终于有点品味了,嗯,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优雅华丽起来了!”
“这种狗据说很不待见生人的,怎么一点也不排斥郁天啊?”连喜也摸了摸它的纯白饰毛,被它龇了龇牙。
“它,它真叫杀生丸?!”郁天惊道。
“是以前啦,他是我弟的宝贝,名字他想取什么就取什么,这不,它现在又叫亚历山大了。这只狗可温顺了,小时候,我爸不在家,都是它在照顾我弟呢!”
“真厉害……”
“不早了,郁天,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小余估计已经在车上睡了一遭了。”连喜看了看表。
“呃,那拜拜喽!郁天,演唱会加油!档期允许的话,我会去看哦!”廉薇捏了捏郁天的脸。
“啊,你去的话我会有鸭梨的……”
“切,你只想要我爸去是吧?”
“他?不……不……”郁天摇了摇头。
“不逗你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再见!”
“拜拜,晚安!”
出了廉家大门,坐上车,小余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无比精神,开动了车,正要走,水玉追了上来,要把一个信封样的东西交给郁天。
廉介喊了声“水玉你要做什么?”
水玉将信封塞回了荷包,又慢慢走了回去。
廉介将信封抽了出来,只见上面记载的是郁天的三围尺寸。
“你对他的事怎么也这么上心了?受了廉薇拜托,还是连喜?”廉介冷道。
水玉低下头:“对不起。”
21.神秘信使
水玉回到自己的房间,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从袖口里抽出原本要交给郁天的信封,重新塞回了一个相框的夹层。
相框里是个美貌的女人,用袖口擦了擦镜面,拭去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凝视着相框中的人,许久,潸然泪下:“妈妈,我骗了他,我第一次对他撒了谎……”
“妈妈,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替你呆在他身边了?”
相片中的女人微笑着,风情万种,永远定格。
没有人会回答她。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箫声。
这箫声,在她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时听过,伴着她无数次入眠,彼时的安详,此刻的悲伤。
廉介已经许久不碰其他的乐器了,包括那架爱如珍宝的钢琴。
夜很深了他还会喝咖啡,或处理商业上的事务,或干脆就像这样,坐在三楼露天阳台上,在那把紫藤雕椅上,一坐就是一夜。
外面有沙沙的风雨声,怎么会?!
明明刚才还是满月……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看,夜色如墨,哪里还有什么满月,乌云遮天,只剩天际一线白,雨滴很大,不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箫声不知是停了,还是被雨声盖过了。
水玉上了三楼,只见廉介还立在阳台上,背对着她,雕塑一般任雨淋着,那管箫静静地躺在一边的花丛中。
她按下了阳台装置,折叠玻璃缓缓倾斜下来,巨大的露天阳台顿时成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廉介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去。
沉默许久,他忽然问:“水玉,我是不是老了?”
水玉拿了干毛巾走过去,替他擦拭着身上的雨水,没说话。
她知道廉介有时不需要回答。
“最近工作上居然也开始屡屡不顺呢,是我老了,还是别人更出色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廉介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水玉。
“先生不喜欢多话的人。”
廉介拉下给他擦拭雨水的手,替她重新结了一下领口松掉的蝴蝶缎带,温声道:“廉子并没有再要求你穿这些,为什么不换回平常的衣着呢?我们,从来没有拿你当仆人,你跟廉薇跟辛格他们是一样的。”
水玉低下头:“我自己很喜欢这类衣服,因为不是演员,普通人一生都没有机会穿这种衣服,更何况,这是您亲自设计的……”
“廉子的胡闹,我有时都没有办法。”
“少爷人很好。”
“是很好啊,以前……”廉介轻叹了口气。
“……”
“许是我真的老了,最近,总是开始怀念从前。他们都长大了,变了,也是自然。倒是你,一点没变,我本以为,最不会变的是廉子,却没想到,变化最大的,就是他了,有时我看着他,竟然觉得陌生……”
廉介的眼神有些微的感伤,这让水玉更加愧疚,最安分最乖觉的是她,可如今,连她都开始对他撒谎。
有些事还瞒着他。
可不瞒着他又能怎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廉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一直以为廉子和自己一样,在他们的心目中,廉介是第一重要的,可最近他好像不那么认为。
他频繁地去找辛格,甚至把廉介忽略在一边,久到让她都开始觉得不满。
她当然知道廉子那不能言说的心事。
若说想这样让廉介吃醋,那完全是无效的,廉介即使吃醋也不会表现出来的,他甚至根本就不会吃醋,比起情人,他当然更热衷于做个父亲,不然也不会有廉薇辛格以及她水玉的存在。
也许,那封信可以解开谜题?
“你说,如果廉子是我女儿,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烦恼呢?”
水玉吓了一跳:“这……”
会更麻烦的吧?
Knight演唱会的前一天,万事俱备,东风也不欠了。
连喜却暴走了。
电话里,他几乎要喷出火舌:“廉介,平时你给我玩恶劣也就算了,这是演唱会,演唱会啊,Knight出道演唱会,是郁天东山再起的重大转折点,你要是不愿意帮这个忙早说啊,我不会说你不够义气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了三少,我现在完全没有设计男装的冲动,你该高兴我设计的第一款女装就赞助给你了。”
“你!”
“我很忙,再见。”电话毫不留情地挂了。
小余在一边讪讪道:“连董,消消气,我们也不是非要穿他设计的服装演出不可,还有别的服装商或设计师赞助,那些衣服也都款式不俗……”
“你懂什么?!他设计的衣服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拿这件衣服的设计草稿图来说,都可以直接拿去拍卖了!”
“可人家突然没兴趣设计男装了那也没办法,对于设计师来说,灵感也不是想来就来的……”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小余突然压低声音,凑在连喜耳边悄声道:“我听说廉氏集团内部最近出了些故障,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据说亏损上亿数了,人正心烦呢……咱们是不是,别要求那么多比较好?这件洋装,倒是非常非常漂亮,质地也非常考究,做工精细,肯定没少花心思。”
“可它是女装!”
“大不了在伯爵衣橱里选几套上好的?”
“你懂什么?这是我特地为郁天求来的福利!”
小余愣了愣,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张总打小报告说你包庇艺人谈恋爱……”
“你试试看去……”
“不敢。”小余立刻缩小在他的西装裤下,揪着他的裤管,留下两行面条泪,“我喜欢这个圈子,还不想离开。”
“你去了也没用,他现在也心烦呢,被人拉着求他潜规则……”
“有这样的好事?!”
“好事?睡不喜欢的人是好事?他又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