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会的，明天去医院做体检。”
“不去。”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刚还说什么都答应的。”
“我宁愿去给你摘星星摘月亮，”顿了一下，“再说去医院又不是玩。”沈析宇只好跟欧晟楠玩文字游戏。
“小宇，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抵触去医院？”欧晟楠换了刚才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提着自己心里一直的疑惑。
沈析宇被问得心里打鼓，自己要怎么告诉他曾经的诸多不堪，医院在他心里而言，就是梦靥记忆挥之不去的收容所。不管他再怎么自我心理暗示，一进去医院总是能想起过去。欧晟楠看着沈析宇脸上频频闪过的表情，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什么，这个孩子每次不想说话的时候都是现在的样子，不会选择撒谎，更不会清楚解释，就是会用沉默表达着他无声的抗议和拒绝，他已经了解沈析宇的模式，坐到沈析宇旁边，单手揽过那个孩子，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许久，沈析宇吐出一句，
“我害怕。”
“怕什么？”
“总觉得医院是死别的地方，就像机场是生离的地方。”
沈析宇的话再一次让欧晟楠想起了林一泓，也想起了陈培锋，死别的医院，生离的机场，他都体会过，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非得要沈析宇跟他去一趟医院，以求安心。
“没事的，有我在，我陪你一起做体检，好不好？”
再次的沉默，但是欧晟楠看得出沈析宇的动摇，于是再接再厉，
“就去看一下，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
抬头看了欧晟楠一眼，沈析宇没说话，半天点了下头。
然而，欧晟楠还没来得及雀跃沈析宇同意体检，当天夜里，沈析宇就胃疼的住进了医院，经诊断是急性胃穿孔，需要立即手术。坐在手术室外的欧晟楠，现在又急又气，发誓等沈析宇好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不是因为沈析宇把自己搞出那么严重的胃病，毕竟这个自己也有责任，是自己照顾不周。他生气是因为沈析宇的隐瞒，那个孩子因为不想吵醒他，一个人去了卫生间，起初只以为他是要去厕所，可好半天也不见他回来，欧晟楠才察觉不对劲，等他发现的时候沈析宇已经在卫生间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的吓人，豆大的汗珠就那么直往出冒。要不是看他那么疼，真想那会儿就把他拽过来揍一顿。
五十七、
事实上，欧晟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沈析宇酒量很大，而往往对酒精不敏感的人，对麻药相对也就不敏感，所以在麻药剂量正常的情况下，手术一半多的时候，沈析宇就已经清醒了，就那么生生地硬挺了下来，医生做完手术发现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快把自己的嘴唇都要咬烂了。后知后觉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欧晟楠心里责怪自己大意的同时，更是气的扬言等沈析宇好了一定要把他揍得下不了床，让他再敢这样借不想自己担心之名行让自己心疼之实。
愤恨归愤恨，可是看着病床上又一次睡过去脸色苍白的沈析宇，欧晟楠的心疼立马就占据了理智和情感的全部。手轻轻抚上被那个孩子咬破的唇，暗暗叹气，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为什么就不肯跟自己说，如果不是自己一时清醒发现了他，那后果欧晟楠不敢往下想。虽然急性胃穿孔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当时一定疼的要命吧，那个死孩子，就跟自己当初认识的没有一点点的变化，还是那么能逞强。
沈析宇再次转醒，就看见了欧晟楠一张疲惫但难掩焦虑的脸，心里顿时很内疚，自己又让他担心了。欧晟楠看着沈析宇醒了，也不说话，黑着一张脸。
“欧晟楠，对不起。”低低的声音。
欧晟楠没有说话也不再看着沈析宇，自顾自的忙着手上的事情。
“欧晟楠，不会有下次了。”
“欧晟楠，我错了。”
“欧晟楠，等我好了任你罚。”
沈析宇豁出去了，可欧晟楠依旧不理会。
“欧晟楠，要不你现在就罚我？”边说边还试图起身拽欧晟楠的衣角，可是眉头一皱，又倒了回去。
“欧晟楠”
沈析宇低低的唤着，欧晟楠就再也狠不下心冷着脸不理他了，
“乖乖躺着，等你好了，有你受的。”
可是沈析宇接下来说出的话就把欧晟楠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火气勾了回来，
“欧晟楠，我想回家，我不要在医院。”
看在他还生着病的份上，欧晟楠几度调试自己的心情，温言劝慰：
“你还没好，不可以出院，乖，再等等啊。”
一如既往的闭上眼睛，沉默。
欧晟楠心里的那个挫败啊，刚刚不是还对着自己道歉呢？无奈的叹气再叹气。
“回家不方便治疗，感染了，你又该发烧难受了。”坐在床边抚着沈析宇的头发，安抚那个脾气不好的破孩子。
“欧晟楠，陪我睡觉。”
沈析宇出言制止了欧晟楠的喋喋不休，其实他心里知道欧晟楠的想法，可是欧晟楠却不清楚他对医院有着一种怎样的恐惧，刚刚醒来只顾不要让欧晟楠生气，现在心思闲下来不安再度充斥内心，连带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欧晟楠看见了沈析宇的不舒服，只以为是还疼。
“小宇，再忍忍。有我在，不会有事。”
感知着欧晟楠掌心传来的温度，心情稍稍放松，
“欧晟楠，你去睡会儿，能让我看见你就行。”
沈析宇的话说的欧晟楠莫名的感伤，这孩子，什么叫能看见他就行。
“我不走，你要困了就再睡会儿。要不我找医生给你注射个止疼剂？”
摇摇头，“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你乖乖的，我就不生气。”
“嗯。”说着还拿脑袋蹭蹭欧晟楠放在他头顶的手。
“你呀，就只有生病的时候还能乖顺点。”
“那我就不用康复了。”
“再胡说揍你。”
“你才舍不得。”
沈析宇闭着眼睛却满是笑意，欧晟楠也被他难得的撒娇放松了一下心情。
沈析宇睡着还没多久，欧晟楠的电话就响了，看着陌生的号码，欧晟楠小心的走到病房另一侧接起了电话，
“您好，哪位？”
“小楠，是我。”
听到那句“小楠”，欧晟楠心里还是不禁一颤，不自主的回头去看沈析宇，事实上，自从上次之后，欧晟楠就把赵典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压低声音，
“什么事？”
“今天是我生日。”
“哦，那祝你生日快乐。”直到赵典说出来，欧晟楠才意识到自己今年压根就没有想起赵典生日这件事。
“小楠，能不能不要敷衍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
“赵典，那你希望我用怎样的语气对你说话？”欧晟楠怒从中来，音调也不自觉的提高。
“小楠，你以前从不会忘记我的生日的。”无比幽怨的声音。
“你知道那是以前就好。”
“小楠，为什么要把我的电话设为拒接？你就那么恨我吗？”
“你太高估自己对我的影响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更不要骚扰沈析宇。”
“怎么，如果你们的信任度只有那么点，我倒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那个孩子。”
“赵典，你”
“好了，小楠，再见。”顿了一下，“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欧晟楠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是忙音。回头再次看看沈析宇，似乎没被吵醒，也是，那些药里都有安神的成分，不然他怎么可以那么快再次睡着。欧晟楠并没有忘记主治医师跟他说的话，沈析宇的胃是长期的暴饮暴食留下的毛病，再加上心情紧张，天气逐渐转凉所以才导致的胃病突犯。前段时间，沈析宇的闷闷不乐欧晟楠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的饮食似乎还算规律啊，不过再想想他之前一个人时冰箱里的那一堆冷饮，也就了然了。
然而事实上，沈析宇并没有睡着，刚刚一时兴起想恶作剧逗一下欧晟楠，却不料听到了他跟赵典的断续对话，感动于他的回护，不安于赵典的屡次出现。
五十八、
一个多星期以后的病房里，
“欧晟楠，我不要在医院。”小孩子气的乞求语气。
“再观察一下。”
“欧晟楠，你带我回家。”
顿了一会儿，
“那回家以后你要乖乖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嗯，”忙不迭的点头。
看着沈析宇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的样子，欧晟楠再次忍不住逗他，
“小宇，这么急不可待的想要挨揍呢？”
沈析宇瞥了欧晟楠一眼，
“挨揍也比在医院强，”说完又讨好道，“你舍不得揍我的，对吧？”
“这个嘛，不太好说。”欧晟楠故意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你表现。”
“没劲。”
“还敢来劲。”轻轻的一下拍在沈析宇屁股上，不疼，但是声音很响，刚想反驳就看见恰巧走进来的护士，沈析宇窘的不知所措，欧晟楠反倒笑的更浓。护士小姐对着这个长相清秀居然还害羞的大男孩倒也是很有好感，例行检查完笑意吟吟的就走了。
“欧晟楠，我要出院。”沈析宇被两个人别有深意的笑激的彻底咆哮了。
这次，欧晟楠，反倒是痛快答应了，“好”。
是夜，先行洗漱完毕的欧晟楠仰靠在床头，等着沈析宇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是的，因为他刚刚很明确的表示了，等他出来就准备好挨揍。
“好了就过来。”
沈析宇滴滴答答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凌乱，清秀俊逸的脸孔添上几分狂野，睡袍并没有完全系紧，清瘦但是骨骼匀称的身形隐隐浮现，非常的有看头，欧晟楠有点心神荡漾，但是还是没忘自己要教训一下这个浑孩子的初衷。
“你先帮我吹干头发。”沈析宇霸道直接的为自己谋取着行刑前的福利。
不语，表示默认，那已然成为一种彼此都享受的习惯。
吹完头发把沈析宇拉过在自己胸前，伏在腿上的姿势一来会压迫到胃部，二来，伏在腿上，他可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做柳下惠，欧晟楠心里已经酝酿了好久，等着哪天挑个良辰吉日就把这个孩子吃干抹净。晃晃脑袋，看看身上的孩子，居然——在打盹儿。
“小宇？”
“嗯？欧晟楠，还是家里舒服。”
知道今天要回来，更知道沈析宇的洁癖，提前就已经找人收拾过了。
“是不是现在这样更舒服？”
“嗯。”
“啪”一声脆响，沈析宇惊得差点弹起来，睡意全无，“你干嘛呀？”
“忘了刚跟你说什么的？”
“我以为你逗我的。”
“这下知道不是逗你了？”
小心眼，沈析宇腹诽，那么斤斤计较，嘴上却，“欧晟楠，你在医院照顾我很多天，肯定很累了，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哦？小宇是怕我太累了？”
点头。
“可是我不累啊，一想起某小孩一个人蜷在卫生间疼的脸发白就更加的不累了，浑身充满力气。”
沈析宇吐吐舌头，“欧晟楠，我知道错了。”
欧晟楠当然没有漏掉沈析宇极偶尔的顽皮，心情大好，将他刚刚吹理整齐的头发再次揉乱，“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还不够。”
“好了好了，小心眼的男人，认罚就是了。”
说完就要脱离欧晟楠的上身，摆姿势。
“别动，就这样。”
沈析宇再次顿住，这个男人以为是在拍照吗？
沈析宇还来不及出言，欧晟楠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尺子已经落在了他的臀上，猝不及防的一下，并不疼，尤其是还隔着凭借物的情况下。
但是欧晟楠却腾出手撩起了他的睡袍，还顺便在沈析宇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额”，这个男人竟在趁机吃他豆腐，心里隐隐有一丝紧张，但是却不会有以往过多的不安，是不是这就表示，他们可以有更“深入”的发展？沈析宇知道，在这个领域，欧晟楠一直尊重，而主动权一直在他手里，感念于欧晟楠的体贴，愧疚于自己的不确切期限的无法给与。
看出了沈析宇的走神，较为凌厉的一尺子挥上来，沈析宇不由叫出声，随即又可怜兮兮的冲着欧晟楠，
“欧晟楠，疼。”
欧晟楠的内心被沈析宇的那小眼神撩拨的，真想现在就办了他。忍下冲动，
“疼也忍着。”欧晟楠当然清楚自己的力道，那个孩子刚刚只是会有点刺疼罢了，不过倒是很好奇沈析宇今天一天的撒娇。难道出院真的带给了他这么大的好心情，让他居然有兴趣卖萌？
“暴君。”
沈析宇不满的咕哝一句，欧晟楠现在直想抱住他狠亲一口。但是想起那晚那个孩子的不知死活，以及一直以来的试图隐瞒，还是再次挥动了尺子，连贯的几十下过后，沈析宇的屁股也只是有点深红而已，并没有怎么肿，本来大病初愈就没打算怎么狠罚他，给个小小教训就够了。
“最后十下，数着。”
“不数。”略微赌气的声音，还扭动了一下身子，让欧晟楠更是心痒难耐。
沈析宇跪在床上，上半身伏在欧晟楠身体上。
“那打多了不负责。”
“那你少打点。”
“死小子，十下你还讨价还价。”欧晟楠终是被逗乐了。
力度加大的十下，却也是缓慢的十下，在之前的基础上，让沈析宇充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慢工出细活。刚开始的刺疼变的胀胀的，火辣辣的，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但碍于脸面也仅限于想想。
伏在欧晟楠身上半天不动不支声，欧晟楠吓了一跳，以为他又难受了，正暗自懊悔是不是刚刚最后十下还是下手重了点，就听见沈析宇闷闷的声音传来：
“欧晟楠，你帮我揉揉。”
原来是有点小委屈，欧晟楠了然一笑。一手抚上沈析宇的屁股光明正大的吃豆腐，另一手拉开沈析宇跟自己的距离，“还委屈？你知不知道那晚你快把我吓死了？”
“欧晟楠，以后不会了。”抬眼认真的说着，还补充了一句让欧晟楠气闷的话，“那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以为就跟以前一样忍忍就过了。”
“你既然会做饭，为什么会把胃搞坏了？”
“会给别人做，不代表会给自己做。一个人的话就将就了。”沈析宇没说的是，那些纷乱的事情刚发生的那会儿，自虐般的求清醒，大冬天的一罐一罐的喝冰镇的饮料，估计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吧。以前也会胃疼，但是从没有上次那样，让他连喊欧晟楠求助的力气都没有。
“你以后都不是一个人。”
“嗯。”
“小宇，生日快到了，18岁的成人礼，打算怎么过？”
沈析宇被问住了，以前的生日都是跟叶开一起，大哥不在，家里会例行举办生日宴会，但是很无聊，在他跟爷爷的强烈要求下后来也取消了。
“跟你一起，怎么过都行。”沈析宇说那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的18岁生日会是那样的不堪，那样的折磨。
